《锦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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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竹词-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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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明宗和任慧见过面儿,双方俱是满意,二夫人圆了桩心事,整个人春风拂面的,带着衡哥儿去老太君那边,着手准备向任家提亲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太君心里头舒畅,给满院子仆从另外赏了半月的工钱。

    顾同山这边她已经认错且说过想法,顾父自觉从小对于姐弟俩亏欠良多,在婚姻大事上头,便以他们意愿为主,再三确认过,才叹息着应允下来。

    祠堂跪了,女戒抄了,训话劝话也连番的说,人在家里头拘着那么久,再想不明白,便真是心意已决。

    他太了解自家姑娘了。

    顾青竹抽了个早晨,去长松苑陪祖母用完饭,便想着再将事儿说一说,可丫鬟撤了碗筷,她还未没得及开口,那边于妈妈又脚下生风的进来禀报,说王蒙的母亲王夫人,携着她家长媳来拜访了。

    王家和顾家结了亲,除了逢年过节小两口偶尔来探望,老太君便能避则避,不愿在其中搀和过多,是以这没递个拜帖就登门,老太君当时就觉出不踏实。

    无事不登三宝殿,能有什么好?

    老太君那串佛珠子停在手心儿,沉思了会儿问:“那王公子没过来吧?”

    于妈妈双手垂在身前,摇了摇头:“没有,就她们俩。”

    人都在门前了,顾青竹此时再走就不怎么合适,所亏没有外男,她在这呆着没甚不便的,老太君挥手让把人请进来。顾青竹起身站在祖母身旁,碍于大病初愈,穿着两层厚裙衫,不过因着是藕色的,没显得臃肿,配上那张娇俏的小脸儿,可谓亭亭玉立。

    王夫人上回见她,顾青竹还未及笄,比起二八芳华的姑娘到底差上些,当时觉得这顾家七姑娘也没见的多出挑,起码顾青荷在她面前,算得平分秋色了。

    结果,是她目光短浅,眼拙的厉害。

    单单论站在那儿的气度,自家那小儿媳妇根本就拿不出手。

    王夫人心里头愈发憋屈,想想娶回那媳妇儿,仕途上帮不到自家儿子,到头来还让她发现那么个腌脏事儿,这赔本儿买卖怎的就让她家摊上了呢?!

    屋儿里只顾青竹是小辈儿,笑着和王夫人福了福身,然后指点丫鬟换了壶花茶端上来,老太君喜欢喝,每次泡花茶都用上大口的茶碗,待每人手边儿放了茶水,老太君便先问起来。

    “提前也不知道夫人来,倒是怠慢了。”

    王夫人再有气儿,到老太君面前也耍不出威风,不大自然的扯出个笑:“看您老说着,我们冒然过来才是罪过的,只是有急事儿想和打听打听,便没顾上规矩。”

    丫鬟们上完茶便退下了,老太君意料之中的点点头:“王夫人且说说看。”

    王夫人眼神儿游移了下,哎了声:“要说也不愿麻烦老太君,可这事儿实在没法儿收拾,这不年前头,我家那小儿子说成亲也有两年了,想体贴媳妇儿,带着回平江府老家瞧瞧亲家,本是喜事,哪儿知道却给自己添堵来的。”

    顾青竹一心两用,边想着待会怎样和祖母开口,另一边儿留意王夫人,听到这里忽然顿了顿,大约猜到她为何来了。

    老太君自然也考虑到,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手里头的佛珠子转了起来。

    “唉,还是让我这大儿媳说吧。”王夫人心塞的又叹了口气。

    王家大郎在娶妻的时候,王大人没担上太子少詹事一职,所以娶的媳妇儿门第就不够看了,可作为长媳,那张嘴儿却是舌灿莲花,当即接过话头滔滔不绝:“说来也巧着呢,我那小叔子在平江呆了半月,不止一次听见顾府下人们偷偷嘀咕,说是弟妹出阁前曾许过什么人家。当时小叔子想着谁家没个风言风语,便没放在心上,结果前段儿在城里遇见个书院的同窗,平江人氏,想起来就问了两句,这才听说弟妹从前居然和家里头表哥不清不楚!”

    顾青竹心道果然,纸包不住火,这是秋后算账来的。

    平江府虽没开封府大,也不能是随便拉扯个人就能打听到顾家后宅私事,说得轻巧,这拐弯儿打听肯定费了不少周折。

    彼此都心知肚明,老太君知道顾青荷那没算清的旧事,在外人面前,却不能直突突的指责她的不是,毕竟里里外外牵扯到个‘顾’字。

    “定亲肯定是子虚乌有的,若不然,平江府谁还能不知道。”老太君先把这个给澄清了,一码归一码,脏水不能随意就泼过来,“你说的和她表哥有不清楚,具体指着什么,可有根据?”

    王夫人想想觉得难堪,语气中就透出怪罪的意思:“无风不起浪,王蒙和亲家府中的老仆打听过,决计错不了。”

    老太君不知平江那边府中到底怎么管的下人,当初既然一心要让姑娘嫁过来,就是错了一步,眼下祸从口出,还一错再错:“可跟平江那头联系过?”

    “还没,小两口因为这个闹的不可开交,我劝都劝不住。”王夫人添油加醋道,“但哪家男人遇见这事儿能心平气和不是,这不,我先过来问问您的意思。”

    老太君把佛珠儿搁在桌面上,淡淡笑着喝了口茶:“青荷虽喊我一声祖母,但毕竟她上面有长辈,且别说我不清楚,便知道,也不能越俎代庖不是!”

    刑部今年有几个空职,王蒙资历不足,单凭着王大人手中的人脉,怕轮不到他。但顾老太爷的学生正是刑部郎中,若他从中提两句好话,真是比什么都管用。

    王夫人其实盘算着,自个儿占着理,顾家定不希望事儿闹大,先卖个好,将来登门攀人情便理直气壮。

    偏生顾老太君一副没干系的态度,最后她说腻歪了,耷拉着眼儿道:“那我再劝劝,要真拦不住,我家那儿子有什么旁的想法,也是没辙了。”

    旁的想法还能是什么,无非休妻罢了。

    顾青竹把人送走再拐回来,老太君正半倚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顾明宗说亲带来的欢喜劲儿被搅的差不多,她犹豫再三,暂且压下想说的话,问于妈妈要来宁神的熏香点上,走过去给她捏捏肩膀。

    “你这丫头。。。”老太君半晌才发了声,“今儿找来祖母是为那事儿罢。”

    顾青竹双手停了会儿,倒也没瞒,轻轻嗯一下,抿嘴道:“您先休息,孙女改日再和您商量。”

    老太君内心依然不甚乐意,但想到她生病那样儿,又是一阵揪心,就盼着托的时日久了,见不到沈昙,或许能与赵家公子生些情谊。

    眼看她倔劲儿不改,委实无计可施。

    “听你大伯母说,最近都在抄经?”

    顾青竹养病,许久没再习画做女红,余下没旁的活计,便抄经为二老求个身体安康:“是在抄,求祖父和您长命百岁。”

    老太君握着她手腕一下,和煦的笑了声:“你啊,祖母心里头领了,肩膀还颇得阵子养,莫要费那心神。你能安安稳稳的嫁出门,比什么都强。”

    顾青竹能听出话中还有劝说的意思,却无法应承,羞愧的低下头:“青竹不孝。”

    “赵家大公子跟瑞和县主下月便定亲了。”老太君沉吟道,“咱们不能给人家添乱,借着这时间,你自己再仔细考虑考虑,祖母还是那句话,你选的路不好走,对哪个都不好。倒时候如果还不愿意。。。唉,赵家那边,祖母亲自带你去给人家赔礼。”

    上下嘴皮子碰几下话就出来了,可她心中明白,祖母这是咬着牙对自个儿妥协的。

    四月初,顾青荷在王家实在忍不住了,王蒙去年纳的个小妾,擅自倒掉避子汤,不声不响的有了孕。

    家中有位妾室,顾青荷安插人手在她那边,几乎是时时刻刻盯着,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报过来。可年前王蒙说小妾家中母亲病重,便安排她回乡探亲,顺便甜言蜜语的哄着顾青荷回平江府。

    没成想探亲让挖出祸事,两口子正不对盘的节骨眼儿,小妾居然怀着身孕从外头回来了!

    请来郎中一把脉,恰好是临走前怀上的。

    顾青荷气的扑倒床上直哭,着实咬碎了银牙,两人成亲这么久,只生了个女儿,婆子摆脸色,她本打算调理好身子今年再要一个,结果让个小妾捷足先登。

    任是个面人儿也要有脾气,一转念头,哭诉到老太君面前,求她做主呢。

    老太君被闹的一个头两个大,李氏看不过去,便先做主让顾青荷留家里住两日,连孩子都抱来了,总不能再把她赶出去。

    赵怀礼考中状元后任翰林院编修,眼看着年底官职还会再升升,瑞和县主是景王掌上明珠,俩人定亲定然大办,除了赵家和景王府各自宴请亲朋,李淑还专门提过,把闺中好友和赵怀信的朋友请在一块吃顿酒。

    汴梁城其他贵女订婚,大都在家中款待下,毕竟后头还有大婚,而皇室子弟想多热闹一回,也不算稀罕,景王大手一挥,出面定下芙蓉楼,要为爱女做这排场。

    城中勋贵世家的公子闺秀大都接到请帖,日子定在了四月十六,顾青竹面儿上还与赵怀信有婚约,自然收到了一份。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瑞和县主定亲完,时间线会再有跳跃,第二次订婚也基本进入收尾了。

    看到小仙女的各种鼓励和包容,感动满满,一切尽在不言中,比心给大家!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回

    顾青荷住下便是小半月。

    王蒙有几分心虚; 曾和长辈提过接顾青荷回来,毕竟小妾断掉避子汤是他默许的,还寻着由头把她送去老家; 过了头三个月胎坐稳才回的府,孩子都成了型,顾青荷再说让人打掉; 就是明摆着善妒容不下人。

    王家老太太心里头没个谱儿; 王夫人却眼睛一瞪,吆喝着儿媳妇败坏门风,婚前不检点; 这成了亲还敢甩脸子去娘家; 要走就让她走。

    一来二去; 平江府顾家也得到消息; 冯氏一听自家闺女在汴梁受了委屈,当即哭天抹泪的收拾东西往京师赶; 还拉上二儿子过去给顾青荷撑腰。

    这厢鸡飞狗跳; 磕磕碰碰到了瑞和县主定亲宴前夕,王蒙捏着请帖犯起愁; 上面明明白白还邀请了他妻子; 也便是顾青荷赴宴。

    于是暂且搁下面子,提前到顾府说上些软话,顾青荷却还拿娇起来,让王蒙当日过来接自己。

    “就她心眼儿子怪多。”颂平一面儿帮顾青竹梳头,一面儿气鼓鼓的道; “接着咱们府上的势狐假虎威,将来败坏的还是顾家的名声。”

    顾青竹心内像明镜儿似得,若王蒙来一回她就顺服了,到王家指不定吃多少白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来祖母也不想管她过多,左右她母亲马上来城里,稍安勿躁。”

    颂平在她头上添了只翠玉簪,不大乐意的撇嘴道:“姑娘就是心眼儿太软,待会儿去芙蓉楼,堂姑娘肯定装着和您亲近。”

    顾青荷能和顾青竹一起去,王家人再说旁的,也得掂量些了。

    顾青竹笑了下:“我不理她便是了。”

    说是不理,但基本的礼节寒暄不能废,顾明宏和王蒙策马慢行,顾青竹两人则坐上马车,一路行至芙蓉楼。

    芙蓉楼乃是片不小的宅子,院中海棠梨花相映成趣,幽径蜿蜒通往小楼,这里的东家喜好浑然天成,植木甚少修剪过,身居其中免不了要时不时抬起胳膊,推开那花枝方可畅游。

    离晚膳尚早,园中闺秀们三五成群的坐于树下,芳草盈盈,竹席上头摆着蒲团,各种果酒甜品铺满了案几,偶尔一阵清风拂过,顿时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而今儿的主角儿赵怀礼则在露台,招待那些勋贵公子。

    露台与梨花林距离约莫十多丈,站在上头既能将各色俏丽娇颜尽收眼底,又因着不甚清晰,无端多了些朦胧之美。

    其中御史家小公子从大门过来,见到立在人群中的赵怀信,立刻咧开嘴啧啧赞道:“怀信大哥艳福不浅,之前我还没留意过,顾家七姑娘竟生的那般貌美,顾盼生辉的模样堪比画中仙女儿,比起其他姑娘简直萤火皓月之差了。”

    自打从南屏山归来,赵怀信便没再去过顾府,每次家中母亲提起,概是三言两语的借口公务繁忙,猛然听到顾青竹的名讳,眉毛一挑,风轻云淡的笑了两声。

    这时,和赵怀礼一道现身的瑞和县主倒微笑着开口:“顾姑娘到了,三公子也不去瞧瞧。”

    如此说来,以顾青竹的身份,将来和县主便是妯娌,今儿的场合理应和赵怀信一起随众人打个招呼,可非但没有,赵怀信还拖沓半天没去接人的意思。

    众人听罢,也琢磨着有点怪道,看向赵怀信的目光略微探究起来。

    赵怀信情场失意,最近均是副懒洋洋的样子,不去想,不去动,李淑的话也全完不在意,撇眼儿看了那边道:“不大方便。”

    御史家小公子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可不就不方便么,梨树下面好些个未出阁的姑娘,赵怀信自个儿过去,确实欠妥当。

    同样的问题,顾青荷也在她耳边问了一遍,顾青竹没和小姑娘们坐在一块,单独与卢玉怜姐妹待在另一处,这边儿僻静,顾青荷想和其他闺秀交际也够不到,只能干巴巴的找话题说。

    顾青竹四两拨千斤的应付她道:“想必在帮着赵家大公子接待宾客。”

    顾青荷还想再说,她已然转过头问卢玉怜要了杯果酒。

    如此不咸不淡的呆到星光满天,众人从院子移步到芙蓉楼中,侍女们端着碟子鱼贯而入,转眼间,十来桌席面布置好了,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远至海中的江珧,近至湖中的香螺,汴梁城的美□□华几乎无一落下。

    宾客们食指大动,不少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对瑞和县主是羡之又羡,纷纷举杯恭贺。

    男宾那边儿成坛的美酒便没断过,须臾之后,闺秀们倒觉不尽兴,嫌弃果酒寡淡无味,寻思着换个烈些的,行酒令才比较有趣。

    赵怀礼预备了几坛宫中的流香酒,此时也应景的搬过去,这种酒醇厚绵长,初尝有种竹子的清香味儿,后味略苦,但仍属酒中极品。

    除却没及笄的,其他均似开荤一般,小杯小杯的往瑞和县主那里敬,李淑出身皇室,这点儿酒量还是有的,八方不动的应下来,一时间竟是巾帼不让须眉。

    而顾青竹本不胜酒力,且服的汤药忌酒及辛辣,自然就落于人后了,有眼尖的贵女看她不动,再联想到赵三公子那婚事,立时醋海横波,对她发难道:“我们都喝了老半天,顾姑娘为何半口不沾呢?”

    顾青竹抬眼,微微歉然一笑:“身体不适,今日不便饮酒。”

    那贵女以为她是来了小日子,动动嘴角揶揄道:“一口而已,又不当紧,哪儿还能有什么大事。”

    卢玉怜吃完手里的葡萄,帮顾青竹说道:“方才以茶代酒喝过了,你想喝就喝,哪里还强迫人呢。”

    顾青荷两边都不愿得罪,坐着闭口不语。

    这边声音一大,邻桌的瑞和县主嫣然带笑的过来了,询问罢因果,看似颇为大度的摆摆手:“确实没劝酒一说,我刚刚还跟侍女交代呢,咱们喝完这坛便算了,好菜在后头,万不能醉倒几个,我这要得上门赔礼。”

    姑娘们注意力变的快,不一会儿又是满屋的热闹。

    瑞和县主端着白玉杯到顾青竹面前,莞尔道:“咱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少不了互相帮衬,你喝不了酒,用茶也行。”

    众目睽睽之下顾青竹无法拒绝,是以执起茶杯和她轻轻碰了碰,算是做礼:“恭喜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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