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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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竹词-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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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两匹骏马飞驰而过。

    从马上下来的公子眉峰紧蹙,即便沿途风霜疲倦,那张俊到极致的脸依旧不失风采,他眼神淡淡一扫,队伍末尾的几人竟不约而同的缩了脑袋,有种被锋利的刀刃架在脖间的诡异之感。

    一连数日不分昼夜的赶路,沈昙终于是在最后关头赶到了汴梁城。

 第93章 第九十三回

    秋闱分三场考试; 每场三日,两场之间可休息一日,贡院不比家中书房厅堂; 吃喝睡都在那么个小隔间里头进行,一场下来精神便疲倦的紧。

    饮水贡院有备,几把铜壶放在檐下小炉上烧着; 这个时节喝些冷的倒也舒快; 如若口渴,禀明监考打上一壶,而吃食碟碗却要自个儿带进去。簪缨子弟带的均是拿些易于饱腹的精致茶点、面食; 沈昙千里迢迢归京; 城门刚打开便直奔贡院; 哪里来得及备那些个; 商陆给他的包袱中只有半夜在南屏镇落脚时,让店家赶制出来的胡饼酱肉。

    时辰一到; 两个兵将躬身将贡院朱门合上; 门前送考的仆从家眷徘徊了会儿,直到鸣钟开考时; 才陆陆续续散了开; 商陆垫着脚尖张望几眼,接着牵过沈昙的坐骑,自己则骑着马慢悠悠往魏国公府行去。

    陕西路私卖军械一案彻查未果,冯天富一口咬定大营副将就是上家,且拿出信物为证; 那信物乃这位副将祖父去世时留下的玉佩,后传给父亲叔父二人每人半枚做个念想,待传到他手中后正好合二为整,平日放在军帐箱中存着,偶尔才会拿出来看看,直到冯天富供出始末,他才发现玉佩竟少了一半!

    若是人栽赃陷害,内贼可是出在了自家门口。

    沈昙在京兆府又呆了半月,几乎将副将麾下将士查了个遍,依旧收效甚微,对手显然有备而来,如此大手笔,恐怕是汴梁城这边的重臣按捺不住出手,想以此断了沈原将军顺藤摸瓜的决心。

    自家侄子还要科考,沈原急于查案没错,但沈昙前途更为重要,于是乎派人准备车马,硬是连人带行礼把他赶出了西北大营,派一队亲兵护送着赶回京城。

    按行军脚程,沈昙出发算得不晚,回府还能再歇上两日,可人算不如天算,半道在山间遇到暴雨滑坡,官道也被殃及堆满了泥石,一百多名杂役赶工三日才算重新通了车马,待他到南屏镇时,已是临进场的前夜。

    夏日来南屏山避暑的游人不少,又遇上三年一次的秋闱,是以小镇上百姓摩肩接踵,大小酒肆店铺灯火通明。沈昙带着商陆和二十多名亲兵,普通的客栈却容不下那么多人,夜里城门已关,镇上能落脚的地方有限,便分散着去不同客栈住宿。

    他对吃住不甚在意,只选了小镇以北,距城门最近的那家定下客房,大堂稀稀拉拉坐着几桌吃夜宵的客人,商陆跟在沈昙身后下着楼梯,边揉着酸痛的脖颈边嘟囔道:“这呆在京师久了的确不好,原来急行军那会儿马不停蹄的折腾半月,也没见什么不舒服,哪像现在,浑身像散了架似地啊。”

    沈昙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随意挑了张桌子坐下,不紧不慢的开了口:“那还不好说?改天我拟封信与四叔,让你去西北大营再操练上一年半载,如果嫌远,在城郊找出个把兵营将你塞进去也不难。”

    “哎呦我的公子!”商陆单嘴上感慨下图个痛快,怎会自找苦吃受那个罪,赶忙颇为狗腿的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凉茶送到沈昙手上,讨好道:“您可饶了我吧。”

    沈昙摇头笑了笑,捏起杯子正要往嘴前送,隔壁桌儿上几个年轻公子的笑谈声钻入他耳中。

    观那些人衣着打扮,大概是城中殷实商户府上的小辈,结伴来南屏山打猎游玩的。这世家公子和商家公子,在服饰上可称得上大相径庭,出身高贵的人家崇尚君子如玉,讲究衣裳佩饰相互呼应,锦衣戴玉,素衣则会在腰间多配些物什,而商户却要显露自身富足,尽可能的华服重配,有时腰带上系的东西比姑娘家还甚,对面几位便是如此。

    圆脸微胖的公子喝了口酒,敲着碗打断对面青年的喋喋不休,咋舌道:“你那点手段太粗鄙,也就咱们之间说说罢了,出门可别大肆宣扬丢那个人。”

    对面青年正说自己情史说的起劲儿,被迎头一棒当然不快,当下哼了声道:“我粗鄙?那你小子倒是说说,什么手段高雅脱俗入得你眼。”

    圆脸微胖的公子夹了颗花生嚼起来,一副朽不可雕也的神情看了他:“这还用我说?这汴梁城对付女人段数最高的自然是赵三莫属,人家可是万花丛中过,片花不沾身的,哪儿像你,采个花还能被刺扎了,丢人也!”

    “切。”青年一听赵怀信的名号,底气不足的摸了摸鼻子,须臾回嘴说:“那又怎么了,好歹老子以后能左拥右抱,赵怀信也没几天自由了,顾家什么门第,娶了顾七娘可不就上了层枷锁,还谈什么其他。”

    旁边一直大口吃肉的男子听到这,好奇的抬起头,拿起布巾装模作样的抹了嘴道:“说起这赵三也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从前不是对女人婚事唯恐不及的吗?这会儿倒好,公然为顾七娘下金明池捞荷,婚事还都定下了,难道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微胖圆脸的公子嘿嘿笑了下:“我看悬,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没了他独占半壁江山的美人儿,倒是件好事。”

    赵怀信一日不定亲,城中闺秀贵女便多盼一日,官阶较低的倒还罢了,飞上枝头那种梦也不敢做,能门当户对的那些姑娘,可有几个硬扛着不许家中议亲,一门心思的想嫁入赵家大门。

    那边笑声连连,商陆大张着嘴都不知如何反映好了,满脑子都在想这些混蛋流言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公子公子。”商陆反映极快,用身子挡住隔壁那桌子,僵笑的为赵怀信舀了碗汤:“汴梁城这流言向来喜好空穴来风,决计不能相信的,别的不说,顾姑娘您可不能不信!”

    沈昙将凉茶喝的见了底儿才放下,若细看,能发现他指节因太过用力都发了白,眉色阴沉的盯着桌面,对商陆的话毫无反应。

    心上人是如何人品,他自然心中有数,可赵怀信对顾青竹虎视眈眈已久,在京兆府时便隐隐觉察到有什么后手,如今想来懊悔不已,哪怕留顾青竹在那边多呆些日子,自己也应该同她一道的。

    而听方才那些所言,似乎也不单是赵怀信耍手段那么简单。

    沈昙不过片刻便猜出其中关键,推波助澜的节点,怕就在金明池酒宴上了,想到这里,他突然有夜闯城门的冲动,外头传言凶猛,也不知青竹一人是如何难熬。

    但最后理智终究胜了冲动。

    别说这个时辰进不去顾府大门,便是进去了,他也不想用这等琐事再添顾青竹烦恼,查清楚解决掉才是要务。

    “商陆。”沈昙又扫了眼隔壁桌的几人,继续道:“去后面找店家打听清楚。”

    商陆擦了擦冷汗,确认过自家主子没有徒手劈桌的冲动,三步并作两步的去寻人探消息去了,大概是太出名,随便找个人便能兴致勃勃的讲上半天,商陆听的脑袋都大了,去掉一听就是茶馆里头几文钱一段的故事,剩余的大都能对上,斟酌着向沈昙回禀。

    沈大公子眼神愈来愈冷,周身甚至散发着应对敌军时的滚滚血煞之气,那只不幸被捏在指尖的薄瓷杯也不能幸免,只听得清脆一声响,尽数裂开在掌心间了。

    商陆吓得喉结滚了滚,思考着自己是否应当舍身成仁,拦着公子千万别和那群长舌男子见识,简单踹几脚就好了,万一打出个好歹,耽误明个进场可不值当。许是长期不在军中,沈昙的脾气也敛了些,从桌上卷起两张饼,再没说什么的径直往二楼踱步而去。

    此时,贡院隔间中坐着研磨的沈昙收起思绪,再将考题研对一遍,胸有成竹的执笔下落。

    答应过她一举夺魁,说到便要做到。

    ******

    顾明宏也是头次下场,顾府并没劳师动众的派人送考,仅伺候他的书童随车到了贡院,马车约定俗成是不得入贡院门前街道的,是以书童在将四少爷送进去后,在外面树下寻了处相对清静的地方,等敲钟开考再走,期间便看见了沈大公子一路风尘而来。

    返程后向老祖宗复命,书童口齿伶俐的说:“四少爷路上又多用了块水晶糕,包袱中文房笔墨和吃用的,小奴又检查一番,没有遗漏的,途中也顺顺利利,还请老祖宗放心。”

    老太君歪在软塌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刘氏母子均安让她放下不少心,食量也大了,顾青竹早晨过来请安,让后厨送来个滚圆的西瓜,切成小块放在盅里,在用小勺一点点榨出汁水,配在熬好的牛乳里头给祖母喝。

    “那边好。”老太君让丫鬟摸了块银裸子作为打赏,笑盈盈道:“最近你便勤快些,多往贡院跑跑,煮余下的猪蹄也没剩着,你们拿去分食了多加道菜。”

    猪蹄寓意着金榜题名,几乎各个府上都要提前卤一些,让小辈带进考场,同锅剩下的若分给下人,可是不得了的赏赐,家仆也希望自家孩子机灵懂学,沾站喜气。

    小书童腼腆道了谢,而后又道:“小奴回来时,还见到魏国公府沈大公子入贡院了,不过似乎是从城外方向直接进去的。”

    沈昙记挂师母生产,引荐的一位稳婆顶了大用,老太君对此念念不忘,洗三宴刚办完,就合计着让李氏代表顾家再去趟魏国公府道谢,而对于老二收的这徒弟,已经当做自家小辈看待了。

    “他回来了?”老太君抚掌叹道:“这孩子也是,想来路上估摸着遇上些什么事儿,这紧赶慢赶的去考试,身子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顾青竹心念微动,夜里辗转难眠的困倦一扫而光,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承上启下,简单将沈大办的事情和听说传言的反映交待下,顺便埋些剧情线。

    咳咳,小天使们主意,虽然沈大回来了,但是吧。。。 好事多磨,两人订婚还有的磨哟。

 第94章 第九十四回

    分不清楚从何时起; 沈昙对于她来说,便如那渔船归的港,倦鸟儿回的巢; 即使没有通天的本领,在顾青竹眼中也是无所不能的。

    “兴许是被雨水泥石阻着路了。”顾青竹当下微笑道:“之前与程姐姐相见,还听说程大人在钦天监最近忙碌的厉害; 西边儿雨水不断。”若非如此; 临近科考沈昙还一直不回来,她怕要担心的夜不能寐了。

    正值雨季,京兆府至汴梁中间一段官道又临近山峦; 年年都会有些泥流灾事; 不过害处都不大; 临近州县官府组织了排障队; 遇着什么第一时间前去排害,老太君有所耳闻的; 点头道:“怕是没错; 幸而你们归的早,不然这会子再走可没那顺畅路了。”

    掰扯完几句; 老太君预备着起身去后头小佛堂念那佛经; 小书童很有的眼色的行完礼退了下去,顾青竹将调制好的瓜汁牛乳端给她:“祖母先将这个喝完再去,凉热刚好,我听何太医说牛乳养生健体,您不喜膻腥味; 里头加了些西瓜汁儿,若是喜欢,孙女儿每日给你调点。”

    老太君问了半天话,顾青竹在她斜后面的小桌忙手里活计,还以为瓜是拿来分吃的,惊讶的看着碗里泛着淡淡粉色的牛乳,窝心道:“再没你贴心的了。”

    “可不是么。”于妈妈双手交叠在胸前,笑了道:“七姑娘从小便是个孝顺的。”

    顾青竹笑了回,看着祖母一点点喝下,没有什么不喜的表情,放了心道:“以后我晚上过来您这,放厨娘熬了牛乳送过来,水果也不拘着这一种,别的都可以试试,何太医说睡前喝上半碗,还能助眠呢。”

    小辈尽孝,老太君也不负她的好意,催促顾青竹在暖阁歇歇,晌午在长松苑用饭,另外还找丫鬟去大房捎个信儿,让李氏差人送帖子去魏国公府上,为稳婆的事情好好道谢。沈府回信也快,第二日萧老夫人邀请李氏去府里坐坐。

    还有几日正是中秋佳节,街上门店饭楼的门面俱装饰一新,各种水果卖的也多,李氏派人采购了批新鲜瓜果,石榴、梨子、葡萄还有香橙,整整齐齐码放在两个竹篮中。另外,大闸蟹也是刚刚应季而下,离着京师往西不远,有一雁鸣湖,盛产闸蟹,南方所产蟹子运的慢,这个时候雁鸣湖闸蟹倒成了抢手货,顾府上的蟹还是仆役专门出城在湖边看着渔夫捉上来的,各个肥美口感极佳,连府上等不及尝鲜的哥儿们都赞不绝口。

    此行宾主尽欢,萧老夫人还没听说自家孙儿操持办了这积福报的事儿,心里头也欣慰。

    那稳婆周氏在魏国公府也是挂了号的,老夫人抬举她,族中有小妇人怀孕常招呼她上门诊看,不过自家用还罢,周氏出身平民,若贸然推荐给其他世家恐怕犯了人忌讳

    ******

    秋闱和八月十五相叠,让素来繁华的汴梁城更加热闹,大户人家府上开始搭建高台,聘请戏班子在中秋夜演戏,普通百姓也纷纷出门采购,吃的用的,家里孩童若看上什么小玩意,长辈也愿意破次例,买来哄他们高兴。

    顾府今年喜事都积攒在一块儿了,哪还有精力建台请班子,只吩咐厨房将月饼做足了,提前给下人们放小半天假,让他们也过个团圆节。

    科考已经过去两场,这最后三日最是关键,顾青竹在书房为沈昙抄经许愿,顾同山院中的丫鬟赶着进了门,鼻尖跑出了层薄汗,喘了两喘,才说三爷喊她一道出门拜访一位友人。

    顾同山受伤时可算九死一生,将养这么久,走路仍是有些勉强,圣人又准了他半年的假,明卓开蒙后得父亲教导的少,如今父子每日俱在一起,正弥补了前些年的光阴,所以平日若没要事,他是不会出府的。

    这拜访他人府邸,甚少临时动身前往的,颂平连忙从双开大柜中挑出件熨烫妥的襦裙,伺候着顾青竹换上,喜乐进门还未放下手上的托盘,也被颂平叫来帮忙,还好她发髻梳理的可以见人,再添只头钗便齐全了。

    和父亲碰了面,顾青竹方得知要去的许芸新置的院子,顾家一行在泸州叨扰人家良久,前些日子许芸派人送顾二爷的信函,还专程备上份厚礼祝贺刘氏产子,于情于理顾家都要派人去回访一二。

    许芸买的宅子在城中东南角的甜水巷里,这附近官绅较少,大都是些做买卖的商户,小院一家挨着一家,茶肆酒楼也近的很。出大门向北行个几百步,巷子口处正临着汴河,两岸垂柳绿意傲人,顾青竹上次瞧见时,还是年后去城外种养园,挨着快活林沿岸走了几里,想当初柳叶才刚刚发了新枝。

    众人下车,许芸带着管家在门前迎接,入了京师她也不改习惯,身上穿着麻料素长裙,长发挽在头顶,只插了一通体翠绿的玉簪,虽是女子,竟颇有些魏晋名士的风范。

    “顾大人、七姑娘好久不见。”许芸并没行那女子福身之力,倒自如洒脱的拱手招呼:“这位小公子便是大人幼子吧?”

    “正是小子明卓。”顾同山颔首,并轻轻推了顾明卓站在身前,介绍道:“这便是爹与你说的许家家主了。”

    顾明卓人小却极为懂事,再听说过父亲重伤得人照拂之恩,便记挂着有一日登门致谢,闻言,肃着小脸向许芸施以大礼:“明卓谢许姨出手相救我爹爹。”

    来时路上顾青竹提点过胞弟,许家家主虽年纪大,但还未婚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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