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小吐吐舌头，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鸡蛋叔叔！”
高教授鼻子都快气歪了，但是又不好和个小破孩计较，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干笑着道：“林先生，你们来得真早，车还有一个路口就到了。”
宋翊：“高教授今天和我们一起去吗？”
高教授点点头：“我和小周带你们去，哦对，小周就是昨天带你们进来的小姑娘。”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等车，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了，林璇一看，昨天分到奶糖的五个孩子中来了四个。
不一会儿，一辆二三十座的中巴车停在路边。高教授招呼：“哟，车来了。”
曹雅母子掐着点从早餐店里走出来，看到他们一行人，赶紧奔过来：“对不起久等了……哎哟您这是怎么弄的……”
高教授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斯文形象，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没事，先上车。”
曹雅也不知是太想表现自己的热心，还是天生不会看人眼色，上了车仍然不忘关心高教授的头：“您该换一种洗发水，不能用那种太滋润的……”
高教授脸都发绿了：“知道了，谢谢你。”
车上已经坐了七八号人，除了高教授和工作人员小周，其他都是带孩子的家长，大部分是妈妈。
林璇憋着笑往车厢后部走，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张熟悉的脸，转头一看，果然是蒋馨然和她妈妈。
小女孩穿着一身粉色蓬蓬纱的芭蕾裙，头上戴个缎带发箍，即使坐在车座上，手脚也放得好好的。
“爸爸爸爸！我们坐这里！”林璇指着过道另一边的两个空座位喊。
宋翊也注意到了那对母女，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没有停留。
帮林小小系好安全带，宋翊按照约定好的暗号，悄悄在她手心上点了三下，然后打开了共感。
林璇这回有心理准备，没再漏出什么一言难尽的念头：【蒋馨然他们怎么也来了？她的魄不是都割完了吗？难不成割魄还需要返厂？】
宋翊的语气有些沉重：【按道理是不用的，魂魄分离需要精湛的道术，但是一旦分离开就意味着已经成功，不需要再画蛇添足。】
林璇：【哎，但愿他们是为了继续骗钱吧……】
不过两人都不太乐观，这些人显然不是为了求财，他们的真实目的只会更可怕。
林璇：【你能看小女孩的魂魄和前几天有什么不同吗？】因为有宋总这个天生阴阳眼在，鬼王殿下就心安理得关闭了阴眼，蚊子腿小也是肉，能省一点是一点。
宋翊定睛看了看：【状态差不多，只是黑影又深了一些。】
林璇点点头：【我们得快点把孩子的魄找回来……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王艳艳为什么会把儿子的魄扔在鬼屋？难道会是他们指定的吗？】
宋翊思忖了片刻：【如果我是他们，最好的办法是把魄集中到一起处理，而不是把十方境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普通人去操作。】
除非他们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可是就像宋翊说的，出于安全和保密的考虑，肯定是自己处理更妥善，除非……
宋翊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这是个诱饵。】
林璇：【他们是想钓你还是钓我？活着不好吗？】
这真不是她夸口，她本来就擅长攻击，又有白龙筋这件大杀器，可以借九天风雷之力，穷的时候还好说，现在她帐上余额七万多，就是群里那帮穷神捆一起，也不一定能打赢她一个，更别说那些魑魅魍魉了。
宋翊若有所思道：【不一定是挑衅，也可能是提醒……】
林璇忽然想起宋家那个祖传鬼：【会是你家丢的那个鬼吗？】
宋翊想了想，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不过那晚在观澜度假村的工地，她让楚妍舒带话给我……】
林璇：【咦？】这是她第一次听宋总提起这事，过去那么久才说，肯定是之前对她有所保留。
虽然她自己瞒着人家的事也不少，但还是有一点小受伤——鬼王殿下就是这么小心眼又双标。
宋翊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我自己也理不出头绪。】
林璇被他一顺毛，立即不气了：【她说什么了？】
宋翊：【别听，别看，别信。】
林璇在心里反复咀嚼这句话：【这么看来，的确不像是她，听这话的意思，她好像希望你置身事外？】
宋翊：【我刚回国的时候遇到过几次危险，后面都有她的影子，但是……我感觉不到她的恶意，更像是为了完成某种使命，她的行为很矛盾。】
林小小抱着脑袋晃了晃，自暴自弃：【啊啊啊，不想了，反正我智力低下。】
宋翊握着嘴轻轻咳嗽了一声，眼睛里全是笑意。
林小小：【笑什么笑，我现在是你女儿，智力低下也是遗传你的。】
宋翊近墨者黑，也被带贫了，脱口而出：【可能随妈吧。】
说完了才觉得有哪里不对，一人一鬼暂时闭了嘴。
正值早高峰时间，市区道路十分拥堵，一直到小巴驶出中心城区，路况才稍好些，近两个小时之后，司机把车开到了出城方向的高速收费口。
第一次参加“高级营”的家长们偷偷交换眼神，神情都有些不安，训练营的工作人员一开始就跟他们说中心地点不方便透露，他们也没太当回事，但是要出城，他们就有点心慌了。
有沉不住气的，忍不住问道：“高教授，还有多久到呀？”
高教授看了眼表：“大概还有一小时车程，别急。”
那人又问：“怎么还要出城呢？”
高教授早上醒来就在为头发怄气，早没了往日的耐心，没好气地说：“我们也是为了孩子，谁要是信不过我们，当我们是骗子，前面过了收费口就下车吧。”
他这么一说，家长们反而安心了许多，仿佛选择权握在了自己手上，大家七嘴八舌地打了几句圆场，这事就算揭过了。
过了一会儿，宋翊的伪装手机响起轻轻的微信提示音，他划开一看，是曹雅把他拉进了一个四人小群里，正是同行地家长群。
刚才那个发问的家长似乎仍然在两边摇摆，曹雅圈了宋翊：【林先生是什么意见呢？】
【林杨：不用太担心，我们这么多人，他们连司机只有三个人，不会有事的。】
那家长又问：【会不会是骗钱的啊？】
【林杨：应该不至于，现在都不带现金，如果他们逼我们用手机转账，我们就报警。”
其他几个都是妈妈，作为唯一一个男性，宋翊的话似乎特别有份量，妈妈们都放心下来。
小巴又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然后进入隧道。
车厢里的光线暗下来，之前还在吵闹的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林璇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过道对面的蒋馨然母女，发现他们耷拉着脑袋，似乎是昏睡过去了。
林璇和宋翊飞速地对视一眼，赶紧闭上眼睛，垂下头。
这条隧道林璇走过不下几十次，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到不对劲，因为她眼前迟迟没有光亮起，而真的隧道远远没有那么长。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前陡然一亮，车里的人也纷纷醒过来，大家都是一脸盲然，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隧道外面是熟悉的景物，每一个走过这条路的人都不会怀疑，只有林璇和宋翊知道，这里已经不是真实世界，而是某个人造出的十方境。
车下了高速，转进国道，又行驶了十来分钟，然后顺着盘山公路进山。
有谨慎些的家长拿出手机地图来导航，完全没有发现异状，因为这个十方境完全是按着真实世界来造的，又叠加在真实世界之上，两个世界几乎重合，只有一些细节略有不同。
附近虽然是山区，但因为山势平缓，没什么深山老林的氛围，离公路近一些的山头都开发了景区或者宿营地，供城市中的居民周末前来休闲度假。
坐在车上，时不时可以看到散落在山间的民宿和农家乐，实在没什么恐怖气氛，家长们都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又过了半个小时，小巴车停在一组很有当代感的灰色建筑前。
不远处就是一家大型农家乐，近得简直可以说鸡犬相闻，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游客的欢声笑语。
透过建筑的铸铁围墙，可以看见里面许多儿童户外活动设施，众人剩下的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第54章 54
高教授下了车； 对众家长说道：“怎么样？现在你们知道我们不是骗子了吧！”语气中颇有点被冤枉的委屈。
林小小皱了皱鼻子。
刚才怀疑他的家长们面露赧色，纷纷向他道歉。
高教授又说：“我们这个地点保密，也是为了避免麻烦； 因为中心成立的时间比较短，还有一点手续没办完，暂时没有挂牌。”
家长们都表示理解。
一阵山风吹来，高教授习惯性地伸手盖住头顶； 以免头发被风吹乱，摸到光光的脑壳，笑容僵在脸上； 林小小从他身边走过，适时插上一刀：“爸爸，这是鸡蛋叔叔的家吗？”
宋翊扯了扯嘴角； 假意向高教授道歉。
高教授一脸恼羞成怒，磨了磨后槽牙：“没关系，童言无忌，呵呵。”
高教授按了按门铃，很快有个保安模样的人跑出来开门； 看见高教授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见他身后的小周； 却露出个大大的微笑。当然； 这也可能是因为保安大叔看见年轻妹子心里高兴。不过林小小注意到保安在小周面前脊背微躬； 而且眼睛微微下垂； 似乎是不敢直视她的脸。
林小小摸了摸下巴，通过共感对宋翊说：【看来姓高的只是个幌子，小周反而可能是核心人员，是因为她割过魄？】
从昨天开始，包括这一路上，高教授一直表现得像个领导者，小周则像个底层员工一样，时不时给他端茶倒水，家长们有什么琐事也是找小周解决，因而连宋翊和林璇都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从一个保安的态度中发现了端倪。
宋翊思考了一下：【可能有这个原因，割魄也许是一种体现忠诚的方式。】
林小小：【就像加入帮派先断一根小指，我有点明白了。】谁说她智力低下，不是很会举一反三么！
宋翊：【……】
林小小：【总之小心提防着她一点。】
宋翊：【嗯。】
这里的工作人员似乎不多，四周非常安静，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见到其他人。
他们一边跟着其他人往里走，一边用共感交流，不知不觉来到了其中一栋楼的入口处，
楼底下有扇带指纹锁的玻璃门，保安刷了指纹，门禁“滴”第一声打开。他拉开玻璃门，把家长们让进去，高教授和小周跟在后面，然后自动门锁在他们身后“咔哒”一声又锁上了。
宋翊趁着别人不注意，回头看了一眼：【门边墙壁上没有开锁的按钮，出门也要刷指纹，不是内部人员，只要进了这个地方就出不去了。】
林小小：【这里已经是十方境里，本来也跑不到哪里去，看来他们做事非常谨慎啊！】
其他家长都没有注意到门锁的细节，他们光顾着四处打量。小楼外部其貌不扬，内部却挺时尚，二层楼板直接挑空，南边整面都是玻璃墙，接待处放着成套的米色沙发，很有未来感的悬浮楼梯通往楼上。黑白灰的主色调中点缀着绿植和明黄、亮蓝、鲜红的天使雕塑，看着不像什么治疗中心，倒像是哪家设计酒店大堂。
前台站着一个年纪和小周相仿的女孩，宋翊看了一眼，她的魂魄是完整的，应该只是个没什么权力的接待人员。女孩和高教授、小周打了个招呼，扫了家长一眼，然后拿起电话拨了个号：“齐老师，一营还有七营的新人到了。”
林小小抚了抚下巴，七营的新人指的当然是他们，一营则是蒋馨然那批，一营和七营各有四个孩子，说明他们每一期的“高级营”规模应该差不多，在四五个孩子左右，也就是到现在为止，被割魄的孩子大约有三十来个。
高教授让他们这些新来的去前台登记自己和孩子的信息。
不一会儿，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四十来岁戴眼镜的女人，她也穿着件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块胸卡。女人身材维持得很好，苗条又挺拔，看着很知性。
宋翊和林璇对视了一眼，又是一个魂魄不全的。
高教授一见来人，立即露出谄媚的笑容，迎上去热情打招呼：“齐老师，这两天怎么样？忙不忙？”
女人态度冷淡地敷衍了两句，倒是对着小周的态度温和许多：“四营和五营怎么搞的，机场过来不是更近吗？现在还没到，要不打电话催一下吧？”
小周：“好。”
这位齐老师对待高教授居高临下，但是和小周讲话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可见小周至少和她平级。
和小周说完话，女人扫了一眼家长们：“一营的跟我来吧。”
包括张冰在内的四个家长，牵着各自的孩子，像温顺的羊一样跟上去。
齐老师一边走一边回头问家长们：“这周怎么样？有什么不正常的反应吗？”
有个家长小声说道：“齐老师，我家孩子这两天睡觉不□□稳……”
齐老师：“怎么个不安稳法？”
家长欲言又止：“又是哭又是尖叫的，还喊‘妈妈救我’……”
齐老师“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道：“有些孩子的病兆比较顽固，是会有点反应的，可能是上次没处理干净，一会儿我再给他处理一下……”
那家长不住地道谢。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不过林璇和宋翊的耳力比一般人好得多，听得一清二楚。
齐老师没再说什么，他们径直往楼上走，那个家长道谢的声音渐渐远去。
曹雅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话，忍不住小声向高教授打探：“教授，刚才那位齐老师是什么人啊？那些孩子也是‘高级营’的吗？他们怎么先去了？”
其他家长也是满肚子的疑问，有人替他们问出来，都竖起耳朵等着高教授的答案。
高教授有点不耐烦，但是为免家长们起疑，他还是耐着性子，微笑着回答：“他们也是参加高级营的，不过和你们不是同一期，你看他们的孩子都很乖吧？本来和你们的孩子差不多的，这就是我们高级营的成果。”
曹雅又问：“那他们怎么还要上这儿来啊？不是已经……那个治好了吗？”
高教授：“治疗完了当然还要复检的啊，要定期复检，看看治疗效果，查缺补漏，是不是？”
曹雅皱起眉头：“哎唷，高教授，听您这么一说，怎么像动大手术一样，有点吓人啊……治疗过程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其他家长被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有人附和：“对啊，高教授，您也不说说清楚治疗内容，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电击之类的吧？”
有家长赶紧抱起自己的孩子：“电击我们不做！我看过新闻的，那个对孩子伤害太大了！”
高教授真是烦死了这群女人，脸色有点难看起来，小周暗暗对他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安抚道：“怎么会用电击呢，我们是正规心理治疗机构，又不是那种戒网瘾学校，一会儿等我们中心的主任薛教授来了，会给大家详细解释的。而且我们这边不用预付任何费用，大家听完讲座，有疑虑的话随时都可以离开的。”
小周顿了顿，露出个亲切温柔的微笑：“当然大家要是信不过我们，现在离开也是可以的，我们会安排司机把你们送到最近的公交车站，不过我个人建议，可以听完讲座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