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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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蝉-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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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之间那自一开始便存在的距离,似乎在无形中被拉得近了,近到咫尺之间,便可碰触。
  她开始想,身为盟主的明倾究竟是什么样子。
  宴夏想着当年的事,不觉有些神往。
  她想,那定是揽尽世间风华的模样。


第39章 
  宴夏的想象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对于她来说异常熟悉的东西。
  那是属于她身体里的那种力量; 就像是大爹爹曾经叫她开阵时候的情形,她能够感觉到不远之处似乎有着什么东西; 它深陷于山洞的洞穴之中,在厚厚的山壁内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那种力量; 是属于这世上再也没有的; 只存在于五道的痕迹。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宴夏微微一怔间,自墙角处站了起来,循着那种力量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眼所见却是漆黑的石室墙壁。那种力量似乎穿过厚厚墙壁自墙之另一头传来; 它原本十分微弱,但在方才她与明倾的对话之间,它却似乎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 它不断地变得明显起来,变得强大起来; 在黑暗中跳出一团唯有宴夏才能得见的星火,就好似……在特地引起她的注意。
  那是什么?它在引起谁的注意?它究竟要做什么?
  宴夏很难去判断,但她知道这件事情或多或少,都与她有关。所以她站了起来,她行至墙边,盯着那处墙面久久不语。
  明倾自早已发觉了宴夏的异样; 他虽默然无言,视线却定定落在了宴夏的身上。
  宴夏察觉到他的注视,恍惚间将注意力自那墙面上收回,回头低声问明倾道:“这里真的只是一面墙吗?”
  墙面上还有着剑痕,那是许多年前那一场惊世之战所留下来的痕迹,宴夏低头凝视着墙面上的剑痕,终于听明倾应道:“原本是。”
  但紧接着,她便见明倾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脚步轻缓却安定的朝着这处走来,随即道:“但现在看起来或许不是了。”他似乎也不知晓那墙后究竟有着什么秘密,但他低头在墙面上观察着,不过多时,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忽而抬手在某处角落中轻轻挥过,像是触碰了某个尘封已久的机关,而就在那机关响动着被开启之际,宴夏所对的那道墙面突然之间晃动起来,墙体上下分离开来,一道十分精致的墙后暗格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暗格之中,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那处墙面的凹陷处,那道神秘的暗格当中,没有别的东西,只静静躺着一幅画。
  那是一副不大的画卷,画中是一道颀长身影,一名俊逸清秀的男子,他似是回眸间粲然一笑,那笑意便被定格在了花间。他轻挑着眉梢,眸中带着玩世不恭般的意味,那种意味让整幅画似乎在一瞬之间活了过来,透过那幅画,宴夏似乎当真能够看到那人飞扬于画间的神采,对上画中人近乎真实的视线。
  不知为何,宴夏觉得那画中的男子,有些眼熟。
  不只宴夏,旁边的明倾也发觉了问题的所在。
  他视线在宴夏与那画卷中的人身上流连片刻,很快道:“画中的人,与你很像。”
  话音方落,明倾便知晓自己应是说反了这话,不是画中的人像宴夏,而是宴夏生得像极了画中之人。
  这种相似来自眉眼,也来自神韵,纵然两者相去很大,但某种来自于骨血的东西,却依然能够让人在一瞬之间辨别出两人的相似之处。
  这当然不会是因为巧合,这世上有着许多的巧合,但有些事情的发生却远在巧合之上,或许更应当被称作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宴夏不知道这幅画究竟在这里存在了多久,她只是怔怔与那画中之人对视,自他的眉眼间看这沧桑世间的变化,看到自己最熟悉的那抹金色光晕跃然于画间,看它与那画融为一体,看画中人的眉眼在那光芒之下变得栩栩如生,仿若真实在眼前。
  那种感觉让宴夏心中触动,眼睫轻颤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是……谁?”宴夏喃喃问道。
  明倾默然与宴夏一同看这墙上的画,便在宴夏心中混乱之际,他的话像是维持了宴夏的一线清明,轻声道:“我曾听说,两百多年前五道与魔门在此地有过一战,当时为制止魔门动作,五道曾经在这里开设阵法镇压魔类,而当初开阵的人,就是五道之首,洛书宫之主闻北云。”
  这世间有许多地方不论在何种时候,总会成为争端的中心,正如同这七海深渊。不论是三千多年前的神魔大战,两百多年前的五道魔门之战,还是数十年前的除魔之战,几乎所有的争端都有着七海深渊的影子。
  这里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多到有那么多的痕迹,无人知晓他们究竟是如何留下,又是何时被留下。
  宴夏曾经无数次的听说过闻北云的名字。当初干爹干娘他们会隐居于南河镇,便是为了救下这位五道首领,后来鬼门众人来到南河镇与大爹爹等人死战,也是为了寻找这个叫做闻北云的人,可以说这个人是所有一切的始端,而这个人,也很可能就是她的生父。
  “闻北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宴夏盯着画中的人像,喃喃问道。
  她这句话是在自问,也没有想过要得到任何的回应,她只是沉溺于这些过去曾经发生的事情,好奇着从前的那些战斗,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她说出这话之后,有一个声音很快回答了她的问题。那声音突兀出现在这间只有两人存在的石室之内,却并不属于明倾。
  那是一个有些陌生,有些低沉的声音:“我就是闻北云。”
  声音传来的瞬间,宴夏没能够反应过来,她蓦然回头往这房间四周望去,随之又看了身侧明倾一眼,几乎将所有的可能都给排除,她才终于再次往那墙上所悬挂的画像看去,神情之中充满着不可思议。
  画像上原本栩栩如生的容颜,如今真的仿佛有了生命般动了起来,有着自己的神态和气韵,那画像中的人挑眉看着宴夏,待与对方视线接触之后,才又似笑非笑重复方才的话道:“我就是闻北云。”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宴夏心下微震,难以回应,然而就在她几乎要相信这一切,相信眼前所见的古怪景象之际,明倾的声音蓦然自旁传来,打断了画中人的话道:“你不是闻北云。”
  听闻这道声音,宴夏与画像上的人同时回头往明倾看来。
  明倾神情若有所思,接着轻声道:“听闻那场战斗中,为了开启阵法将魔众阻挡在此,洛书宫主闻北云将自己最重要的法宝留在了这里。那样法宝是一幅画卷,它的名字,叫做四象图。”
  说到这里,明倾看着画卷,认真且确定道:“你就是四象图。”
  石室内再次静了下来。
  外面的玄阳派众人还在交谈着什么,声音隔着墙显得有些模糊,宴夏听得不甚清晰,却也没有空去听那些话。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刚才发生的事情所牵走,没有办法再分神去理会别的事情。
  说话的是画卷,也不是画卷上的人,这样的事情,宴夏怎么也没有料到。
  那副画卷在石室的墙上沉默良久,久到那画像上人物的眉眼再次静止,似乎从未动过,直到快要让人觉得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的时候,它才终于再次开口道:“不错,我不是闻北云,但这画上的人,的确是闻北云。”
  这并未出乎明倾的预料,他说破了画卷的谎言,便没有再开口。
  对于一幅画卷竟然会主动开口说话,他好似没有半点惊讶。
  而那画卷上的所绘的闻北云眉峰轻挑,神态仿若真实一般,他随之看了明倾与宴夏一眼,再次开口问道:“闻北云呢?五道的人去哪了?我感觉到这小丫头修行有洛书宫功法,她是洛书宫的人对不对?你们是来带我回洛书宫的吗?”四象图话音说到这里,骤然一顿,因为它似乎直至此时才注意到宴夏的容貌,画像上的人神情瞬时变得古怪起来,他像是在竭力去理解着什么,然后他喃喃着问宴夏道:“你究竟是闻北云的……什么人?”
  ·
  眼前的情形已经让宴夏没有机会去想一幅画为什么会说话。
  她所能够知道的是,这幅画卷叫做四象图,乃是当初洛书宫主闻北云的随身宝物,它自两百多年前便被留在这里镇压此处妖兽魔物,直至今日从未离开过,自然也并不知道两百年间关于五道所发生的一切。
  直到明倾与宴夏将一切告知于它。
  突然之间知道五道覆灭的变迁,似乎让它一瞬之间失去了交流的能力,一瞬之间宴夏几乎觉得它又变成了一幅再普通不过的画卷。
  但下一刻,它便尖利着声音叫了起来:“闻北云死到哪里去了?!我不相信!五道怎么可能没了?你们一定在骗我!你们这些混蛋一定是在跟着闻北云那个老家伙骗我,把我放到这几百年不闻不问,现在一来就跟我开这种玩笑!”
  宴夏没有开口,纵然很多人都告诉她,她是五道最后的传人,也曾经对她说过五道的故事,但她却很难去理解关于五道的一切。
  因为她从小生在南河镇,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五道那时候究竟是什么模样,她于其间,自然便少了怀念。
  但四象图不同,它虽是法器,却曾经跟随着闻北云出生入死,见证过五道的辉煌与巅峰,也见证过最激烈的厮杀。
  它当真就像是个濒临崩溃失去了理智的人一般,用着一张属于闻北云的脸开始不断吼叫与咒骂。宴夏在旁想要开口安慰些什么,然而还未及开口,一道声音便打断了它的所有嘶吼。
  四象图不得不停了下来。
  “……”
  那道声音也是吼声,但是那声音轰然如雷,瞬间盖过了四象图的所有声音,打断了它所有的悲伤情绪。
  于是它变得更加气愤起来。
  就在这时候,山谷的地面再次摇晃起来,整个山洞也随之变得动荡不安,石室外很快传来玄阳派弟子们惊慌失措的声音,随之便是一阵石块碎裂的声响,宴夏微微一怔,还未及动作,便见一道黑影倏然间窜入室内,在光符黯淡的光线之下,一只巨大的触须穿过山洞甬道,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黑色的长须蠕动着,坚硬的皮肉搅碎石块,瞬时袭向宴夏。
  情急之下,宴夏几乎什么也无法去想,她只来得及在一切发生之际仓促后退,顺势捉住身旁东西朝着那突然闯入此间的可怖怪物扔去!
  一道愤怒的叫骂声顿时随着那东西飞了出去。
  “……”宴夏这才发觉,那被她随手扔出去的东西,正是四象图。


第40章 
  宴夏顿时担忧起来; 然而明倾此时却出声道:“昔日中原五大法器,四象图排名第一; 宴夏姑娘不必担心。”
  宴夏顿时自方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睁眸看向那飞向妖兽的四象图; 有了明倾这话,宴夏心中少了担忧,反倒添了几分期待; 不知这四象图的能为究竟有多厉害; 要如何降住那妖兽。
  然而宴夏的期待很快就落了个空。
  传闻中的五大法器之首,在与那妖兽坚硬的触须打了个照面之后,惊叫一声打了个旋儿朝宴夏这处飞了回来。
  画卷悬空于宴夏身前,画中人瞪着宴夏; 看起来有些许生气; 纵然只在画上,但画上的每一笔似乎都能够表达出它如今的暴躁:“你是想害死我吗!”
  “对、对不起!”宴夏由衷被这画中与自己模样相似的人瞪出了浓浓的愧疚之情。
  四象图冷哼一声,又看了后方那妖兽一眼; 不悦道:“虽然这种小小妖兽我还没有放在眼里,但……”
  “但?”宴夏目露不解。
  就在这时候; 那妖兽的触须似乎因为许久没能够探得宴夏等人的踪迹而开始狂躁起来,疯狂以那触须坚硬的皮肉抽打起石室的墙壁,石室四周墙壁开始纷纷碎裂,无数石块沙尘剥落而下,那四处抽打的触须终于也靠近宴夏等人,飞快地拍打而至!
  宴夏面色泛白; 紧盯着那飞袭而来的触须,又念及身后此时身体虚弱的明倾,脚步微退之后,却又突然顿住,转而往前一步。
  面前的四象图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道:“你叫宴夏是吧?”
  听着即将到来的危险,宴夏忽而被提及了名字,在这种关头竟回头朝着四象图望去,喃喃问道:“我?”
  “是啊!”四象图看了那边即将靠近的妖兽一眼,似乎在一瞬之间已经做下了一个决定:“快碰我!”
  宴夏茫然:“啊?”
  四象图见宴夏愣着没有反应,忍不住又催促起来道:“还不快动手?!”
  宴夏视线在这画卷之上四下打量,看着画像中这个眉眼轮廓与自己十分相似,极有可能是自己爹的形象,右手抬起又顿住,就这般犹豫了片刻才终于不确定地道:“碰……碰哪里?”
  四象图大概还没有听过这种问题,它瞪了宴夏一眼,急忙道:“随便哪里都好!”
  宴夏抬手在旁僵立片刻,终于应下医生,然后咬唇将手落在了四象图上。
  ——她的手正落在四象图那人像的发顶,她轻轻拍了两下,模样就像是在安抚一个脾气不好的顽劣孩子。
  四象图:“……”
  在旁边从头到尾沉默的目睹了全过程的明倾:“……”
  那一瞬间宴夏似乎感觉到自画像中那人眼神里投射出来的浓浓不满,然而下一瞬,这些一切的东西都消失了,四象图中那一幅人像就好似突然之间被消弭于水墨当中,画纸中顿时一片浓墨飞舞,不过一瞬,便又归于雪白,画纸干净一片所有痕迹皆已不在。
  随之,一道图纹繁复的圆形图阵缓缓浮现于画纸之上。
  那图阵正好落在宴夏右手所触碰的所在,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宴夏便已感觉到自那图阵中所传来的熟悉力量,那是与当初大爹爹如出一辙的力量。宴夏立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心下微定,提起意念灌注于图阵之上,四象图顿时耀出浑然一阵金色光焰,金芒闪烁,妖兽触须已至,那金色的图阵便仿若自画像中投射而出,正出现在宴夏等人身前!一道轰然巨声响起,妖兽的触须与宴夏的法阵相撞于一处,两者相接,那看似虚无脆弱的法阵,承受这一击之下竟是丝毫未损!
  反观妖兽,竟因这一撞被猛然弹开,重重甩至后方墙体之上!
  然而一击未成,那妖兽却终于找到了目标,它很快摇晃着再次往宴夏所在这处而来,这一次来势更加汹涌,更是毫无破绽!
  宴夏紧盯着对方的动静,手还落在四象图上,只听得四象图道:“再来!”
  宴夏此时已经明白了四象图的意思,她意念再动,掌中金色光芒闪耀,四象图上阵法再变,那些线条与符号似乎在一瞬之间重组变形,变成了另一种模样。而不管是刚才还是现在,四象图上所变幻的图阵对于宴夏来说,皆是一样熟悉。
  那都是她曾经自大爹爹那里所学过的图,所以她熟悉那些图阵每一笔的落笔,也知道要如何驱使意念去施展它们的力量!
  四象图上的法阵再开,整个石室骤然明亮,四壁似乎都在投射出绚然光晕,便在那写炫目光晕之中,四面墙壁同时浮现出那阵法模样,四方阵法转动着释出强大力量,狂风骤然自室内凭空掀起,那妖兽触须竟好似承受了万钧之力,顿时再难进一步!
  也在同时四象图上法阵再换,浅淡金光顿时升作光幕,笼罩石室四方,而那妖兽触须方接触那光幕片刻,便好似被烈火灼烧住一般,顿时受惊飞快往后缩回!石室与山洞因为这动静而再次震荡起来,不消片刻之间,那妖兽已然自山洞甬道中撤离,再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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