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愉悦地抚摸异物种肌理，判断骨骼和内脏的位置，确认每一步最佳的解剖位置。
本能般飞快地操刀，只花了半小时就解剖完整只异物种，将各个部分分开放好，开始填写实验报告，整个过程对他来说不是工作，而是享受。
“体重，三百四十公斤，等级，四级上等，虫系变异型异物种，骨骼分布百分之三十……食人数量，零。”
“最近都没有新型异物种送过来呢，他们应该运送些其他星球的异物种过来……真想研究一下食人数量对异物种等级的影响……”
那个人一边填写报告，一边自言自语道。
从他们第一次实践课之后，没有人愿意靠近那个人的解剖台，其余学生默契地避开他，他的周围出现一圈圆形的真空地带。
没有意外，这一次解剖课也是那个人第一个完成，他写完实验报告，开始最后的清理工作。
忽然通讯器响起，对面传来女孩的声音：“同学，要不咱碰一面？”
洛特确定了通讯来源，原来是自称可以私人改造的武器的网上卖家，再一看ID，分明是亚恒内部ID。
没有问关于改造的问题，也没有多余的身份怀疑。
洛特直接道：“在哪儿碰头？”
“学院D幢楼顶层实验室门口，怎么样？”
“十分钟。”
简短的通话后，两个人迅速确认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双方都很满意对方没有浪费自己的时间，从短短几秒的接触来看，似乎是能对话的人？
洛特清理完工具，提交实验报告，随后走出实验室。
留下其他研究系的人面面相觑。
异物种研究系，今天的课程是一级生和二级生一起上的。
有初次参与解剖课程的一级生不认识洛特，按捺不住好奇心，见人离开了，小声问旁边的学长：“他是谁？”
那个人除了展现出非凡的解剖技术之外，表现怎么看怎么有点，不正常。
“去年的研究系特招，洛特，”二级生瞪一级生一眼，劝他收起好奇心，“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离他远点，你知道的，凡是特招都有那么一点不正常，机械系的阿宅听说过吧？”
一级生小鸡啄米般点头，其他人他不太熟，但关于去年阿宅的传说，却是听过一二。
“她是同级的机械系特招，你类比一下就知道了。”
洛特之于异物种研究系，就像阿宅之于机械系和战斗系。
二级生用阿宅的名号，充分向新生解释了“最好不要惹”这五个词的含义。
阿宅去年一年来战果累累，年末新生赛连夺八冠成为同级传说，她的挑战者极其凄惨的下场，也让阿宅成为“不好惹”的代名词。
帮助新人理解的新的标准和定义。
一级生听学长这样说，恍然大悟，忙保证再也不好奇了。
……
十分钟后，洛特和阿宅在实验室前碰头。
“下单的人？”
“改造师？”
简单的接头暗号过后，阿宅把洛特领进实验室前厅。
实验室有个过渡区，并非一进去就是核心区。
过渡区风格简约，只有几把沙发，颜色单调，没有饰品，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东西呢？”阿宅问道。
“我让他们送过来，应该快到了。”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呼叫铃响起。
阿宅按下感应器大门自动打开，一只运送用小型飞行器飞进来，停留在洛特面前。
洛特拿手环对接，确认接收后飞行器打开，洛特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
打开保护层，一块银金色的金属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阿宅不客气地触摸查探。
一摸上去，先抬头看洛特一眼：“A·级金属？”
“A·级的。”洛特不否认。
A·级金属只能做A·级武器，阿宅不可能把A·级金属大材小用做成B级武器。
洛特默认他有使用A·级武器的能力，还是觉得她要花几年的时间才能做好？
如果是其他的买家或卖家，免不了更谨慎些，可能还要问问多余的问题，确认下对方的实力和经济来源。
而洛特直接把金属带过来，全然没有怀疑改造难易的问题，阿宅也完全没意识到她发布的信息有什么问题。
可以说是两条奇特的脑回路偏偏接上了吧。
两个不在“合理”范围内的人，往往对“不合理”的事接受度更高些，他们本身的认知就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具体要求呢？”
阿宅直接把人叫来，就是为了当面谈谈，方便确认具体要求。
“一把异能源枪，一把异能源刀，所有材料从这块金属上获取，刀上要求同时具备解剖和击杀性能，威力和精密并行。”
“枪的辅助系统帮我配备内部分层感应系统，据我所知，还没有哪个型号将分层感应系统加入异能源辅助系统中，你能做到吗？”
如果市面上有满足要求的武器，洛特不必花力气寻找改造师。
可他寻遍有名的改造师，他们都告诉他，他的要求太苛刻，短时间内完不成，给他们更长的时间也可能失败。
说什么联盟目前没有支撑设想的技术。
分明是他们技术太烂。
洛特不是很了解机械师改造师的事情，他不知道加入一个新的纹路，必须平衡所有原来的纹路，是极其需要运气的一件事。
他只是觉得，增加一个系统联盟的改造师都做不到，不是太废是什么。
如果不是搜寻无果，他也不会轻易向一个素未蒙面的改造师下单。
所以，“你能做到吗？”
阿宅没有贸然回答。
如果让她自行搜寻合适的金属，再来满足对方的要求，毫无疑问可以做到。
特定的金属让改造的难度更上一层楼，这意味着改造师没办法依赖金属的偏向加成，反而要用自身能力调整和驾驭金属。
她花二十分钟的时间思索洛特的要求，一边感应一边在脑海中模拟出粗略设想，具体做法还要实验和调整，但并非没有可行性。
一把刀型一把枪型，这个设想很有意思。
洛特，洛特，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阿宅又看了洛特一眼，黑色的短发微卷，脸色是常年不见太阳的苍白，眸色很黑，给人莫名的沉重感，身上是和她一样常年待在实验室的便服，双手带有常年握刀的痕迹。
等等，这不是去年异物种解剖赛上抢走她冠军的那个人吗？
去年阿宅唯二没有拿到冠军的项目，第一项灾难生存，是因为她没有救人，第二项解剖赛，输在实验报告的专业性上。
菜谱报告毫无专业性可言……
作为唯一输在技术上的项目，阿宅特地多看了冠军的名字一眼。
对手如今变成了卖家，也算是缘分吧。
问她能不能做到？笑话，不比异物种研究，机械上她才是行家。
“可以，”阿宅点头，“我三个月后联系你。”
考虑到保守的时间分配，阿宅给出一个她觉得比较宽裕的期限。
三个月。
那些告诉洛特不行的改造师，给出的最低期限也是三年。
洛特见面以来第一次感到意外，她真的有这样的实力吗？
没有再多说什么，洛特离开，这场会面结束像开始一样迅速。
不管结果如何，三个月后见分晓。
阿宅摸着新得到的异能源金属，就地开始思考改造方案。
她现在做一件新型A·级武器只要两天的时间，一天时间铭刻攻击纹路，一天时间铭刻导向纹路，因为新型只有一个攻击档位。
如果要制作一件标准型A·级武器的话，大概要花六天的时间。
新型A·级武器花的时间少，价格贵来自于它的改造价值，如果阿宅批量生产，很容易就能得到很多钱。
但这种重复工作无法满足一位改造师的欲·望，他们渴求是创新与突破。
如果阿宅沉迷于批量制作卖钱，她就失去了改造师的本心。
宁可花更多的时间精力，冒着失败的风险也要尝试新制作，才是改造师活着的快乐来源。
有了新的项目，阿宅很快投身其中。
至于新型A·级武器的改造，阿宅基本确认可以完成，当务之急不是把武器做出来，因为只有一把武器，无济于事啊。
阿宅打算先留着金属原料，然后以它为原型寻找金属矿源。
她问过默林，默林模糊地记得，它是一个其他星域的商人卖给他的，默林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
这让阿宅意识到，她的星际旅行还无法结束。
如果联系联盟高层进行统一搜寻或许效率会更高，但那样做相当于将阿宅自身暴露在联盟高层面前。
对于高等机械师，联盟一定会控制起来，阿宅失去自由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也许阿宅还没有伟大到为了联盟完全舍弃自身利益吧。
将新型A级武器卖给其他人的事，当做一个试验吧，她无法预估联盟的反应，也不可能因为害怕失去自由隐藏技术，这里面牵扯太多，谁也不能说自己的选择一定正确。
阿宅从来不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人，她更倾向于本能的判断。
她想先自己努力一把。
或许天真，又无畏。
她想救自己，想救艾文星球的人，至于其他人，没有人说过要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的身上。
联盟几百万机械师是干什么吃的。
……
亚恒的一角，一处偏古风的院落里，几十个机械系一级教员聚集在一起。
这里是机械系院长方吉博的庭院。
他们围成一圈坐在竹制的椅子上，商量星际学院机械交流会的事情。
方吉博依照惯例提问：“你们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方明率先说道：“我认为我的弟子阿宅，有参加交流会的能力。”
“一个二级生？”
不等方吉博开口，先有人提出质疑，她是六级生的教员朱利安。
方明口中的他的弟子阿宅，虽然她在过去一年里表现得不错，但她仅仅是个二级生。
“方明，我也听过说一些关于她的事，199届的特招，理论成绩很不错，”朱利安一顿，强调道，“但理论和实际操作是两码事，你认为一个二级生能比六级生更强吗？”
越是资质出众，年龄带来的等级差距就越明显。
他们的进步速度太快，每升一级，都会有巨大的进步，一个人或许碾压同龄人，但二级生和六级生之间的差距几乎是不可跨越的。
尤其在学生飞速成长的年龄段。
阿宅在低年级中很出名，高年级却几乎没有关注她的事，只是听说一二。
不管是学生也好，导师也好，他们下意识没有将低年级的人当做对手。
第49章
“交流会一共五个名额，我认为应该让六级的学生参与。”
亚恒年级与年级之间是有壁障的，当新生们向上看的时候，高年级的学生只会抬头看向更高的地方。
他们不会低头看，也不关心下面发生了什么。
机械系六百导师，不是人人都互相熟悉，仅有的那几个见识过阿宅真正实力的人，没有那个八卦的心态把阿宅的事宣扬得到处都是。
也许他们潜意识还存在一种心理……不能只有他们被阿宅虐啊。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闭嘴看好戏。
何况机械系一群技术宅，能听到点表面消息就不错了。
“朱利安，亚恒什么时候资历比实力更重要了？”方明反问道。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朱利安调整策略，“实力当然是基本准则，我推荐六级生正式因为他们更加强大。”
“倒是你，方明，你口口声声以实力为标准，却一心推荐你自己的弟子，不顾她只是个二级生，你敢说你没有私心吗？”
五六级的导师和朱利安想法一样，他们不认为一个二级生的实力能超过六级生。
就算她是特招也一样。
二级有特招，三·级四级五级六级，每一年都有两个特招，他们实力卓群，远超同龄人。
普通学生一年和二年之间的差距是有的，特招一年和二年之间的差距当然也有，甚至更大。
低年级要比较的对象不是普通学生，而是同样立于巅峰的学习时间更久的前辈。
或许曾出现过二级赶超三·级四级的情况，但更往上却没有了，每一年的实力增长都是不可预估的，越是年轻的孩子，每一年之间的差距就越大。
星际学院交流会每两年一次，由导师推荐学生，然后让所有被推荐的学生进行资格战，最后决出五个交流会名额。
通常每次只筛选五级、六级的学生，低年级的学生下一届也是有机会的。
三·级四级的导师都没有开口，他们知道只是来走个过场，最终还是五级六级竞争。
一级二级更别说了，表面敷衍的搭话都没有，只盼着会议结束早点去干别的事。
方明开口，是让所有人意外的事。
所有人意外或不赞成的目光下，方明并不着急，一针见血道：“有任何规定说二级生不能参加交流会资格战吗？”
朱利安沉默了，这倒没有，理论上亚恒所有学生都可以竞争交流会资格。
“那你们急什么，如果她实力不够，自然会在资格战被刷下去，没有任何理由让实力不够的人参加交流会不是吗？”
朱利安目光一闪，几年前，方明提名过一个四级的学生，最后那个四级生力压她弟子抢走交流会名额，让她心有不忿。
学生之争同样也是导师之争，谁不想帮弟子争取更好的资源呢？谁不想自己的弟子成为最优秀的那个呢？四级生，明明还有下一次机会，却来和她的弟子抢名额。
一般导师之间也会互相谦让，客气相处，朱利安从没见过比方明更油盐不进的人。
提名四级生也就算了，没想到他这次更过分，一个二级生，来凑什么热闹。
“方明，如果你打着让你的弟子积累经验的念头，最好趁早放弃。”
朱利安看不过方明的做派，不过一个二级生，恐怕他这次要失策了。
“怕就怕打击太大，让她一蹶不振。”
年级之间是存在壁障的，亚恒尤其如此。
就拿阿宅所在的199届学生举例，如今的他们和刚入学时候的实力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亚恒不同届的学生是分开活动的，平时所在区域都不一样，基本碰不到一起，活动比赛也是分开举行。
他们有意识地将不同级的学生分开，至少在头三年不让他们接触更高的光景，就是为了不打击年轻人的信心。
差距更大的高手不会想去比较，和同龄人比较或许有利于竞争，而大那么一两岁偏偏怎么也追不上的感觉不好受。
如果让他们自行成长，他们到达同样的年纪也会有同样的水平，心理负担过重反而会限制成长速度。
朱利安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虽然口气冲了点，但听上去也是为方明的弟子阿宅好。
方明却觉得这种说法很可笑。
受到打击？
“朱利安，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
“嗯？”
方明往椅背一靠，将所有人的表情纳入视野，爆料道：“你们也还不知道吧，阿宅是鱼恩的女儿。”
方明此话一出，会议室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如今亚恒的导师主力，差不多就是阿宅父亲鱼恩那一代的人，在场的导师不是鱼恩的前辈就是鱼恩的后辈。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某些不愉快的事，心里都有点不自在，一时间几十个人频繁地咳嗽、吞口水、摸脖子。
他们忽然对素未蒙面的阿宅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同理心，看向方明，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