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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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镜-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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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大人和沈承宇都是官身,因着这事都要换上素服行奉慰礼;李老夫人和严氏这样有诰命的自然也只能换上麻布盖头、麻布衫、麻布长裙、麻布鞋,前去行临行礼。
  遇上这样的事,沈采薇的三日回门自然就给免了。为了安一安沈采薇的心,天生劳碌命的严氏只得来和她说几句话:“你爹爹说了,这会儿乱得很又碰上国丧,婚嫁皆停,这事能免就免了吧。”
  沈采薇本也不愿去看渣爹的脸色,点了点头,反倒问起了旁的事:“太太的面色不好,可是病还未好?”
  严氏怔了怔,那涂了粉都掩不住憔悴神色的面上显出一丝苦笑来,有气无力的道:“还不是为了你四妹妹。”她垂了眼遮住眼中的各色情绪,只是淡淡道,“你出嫁那日,邹家和裴家的公子正好撞在一起,吵了起来。一转头,裴三太太那边就和我翻了脸。”
  裴三太太平素还算得意,这会儿见着儿子吃了这么一个亏,连着自己都丢了脸。她哪里肯就这么咽下,虽是顾忌着裴氏的面子不好当场发作,可事后还是把事情全记到了严氏头上。如此一来,沈采苹和裴八的婚事是彻底成不了了。
  沈采薇闻言也不由的蹙了蹙眉——碰上个渣爹,沈采苹这婚事到真算得上坎坷了。她只得跟着安慰道:“上回去古安寺,主持大师还赞四娘有灵性呢,这姻缘之事,说不得就应了‘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一句,福气在后面呢。”
  严氏拿了块素色的帕子,轻轻的按了按眼角把眼泪擦了,蹙眉垂眸道:“只盼着是这样吧。我只四娘一个女儿,她若是有甚不好,我还不如抱了她,娘俩个一起去了干脆。”
  世间慈母之心,大概便是如此。
  沈采薇在旁听了,不由默然——无论前世今生,这都与她无缘。
  不过,这会儿最难受的却不是严氏而是皇帝。皇后这一去,他就和主心骨没了一般,缀了朝,和长平公主一起守在灵堂里,再不肯动。好在,到了这个时候他却也没心情在起其他的心思,干脆利落的把前面请立太子的折子拣出来批了,好叫萧远名正言顺的主持大事,躬行子礼。
  皇后是三月里薨的,四月下葬,皇帝亲送,回途就病倒了。
  新太子便在榻前端汤喂药,事必躬亲。因着前头太医院被砍了一半,剩下的虽是叫太子收了心,但见着皇帝这昏迷不醒的样子也支支吾吾的说不全这病的缘由,只是拿了好药将养着。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醒了,稍稍缓了口气就令人把长平公主和先太子妃郑宝仪叫到跟前来。
  长平公主瘦了许多,眼下乌青,双颊苍白,她穿着素服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去。皇帝看着便觉心酸,忍不住伸手握住女儿的手,然后又拉了太子的手握住一起,殷殷和太子道:“这是你的妹妹,到底血脉相连,再亲不过。你莫要轻待了她才是。”
  萧远垂了眼睑,郑重应道:“自当如此,父皇只管放心。”
  皇帝看着爱女,百般的不放心却也只能接着嘱咐道:“你是兄长,莫要将她以前那些任性放到心上,好好给她找个好人家,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萧远跪在榻前,微微颔首:“儿臣发誓,会照顾好长平的,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长平听着听着,终于哭了出来,趴在榻前道:“父皇,儿臣要为母后守孝,此生不嫁。”
  皇帝险些咳出血来:“糊涂,哪里有不嫁人的!你有孝心,父皇母后自然都是知道的,何至于此?你若不嫁,父皇都不好去见你母后。”他说罢又转了头去看郑宝仪,叹了口气,“你姑姑总是觉得耽误了你,等朕去后,你便出宫再寻个人家吧。你还小,日后的日子还长。。。。。。”
  郑宝仪并不应,只是伏地长拜,眼中含泪。
  皇帝左右瞧了瞧边上的几个人,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抬眼去看跟前跪着的萧远:“我给你选的郑家姑娘,你若不喜欢,便罢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时候,皇帝再硬的心也软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当年为着守住自己和皇后的誓言,他只能狠下心把孩子丢到汝阳王府,到了头,承继江山、榻前送他的竟是这个孩子。
  萧远只是垂头:“父皇指婚,儿臣欢喜至极,怎会不喜欢。”他还真不在意娶谁。他也曾期盼过娶一个心意相通的姑娘,可从未遇见过;后来沈采薇劝他多了解一下自己的未婚妻,他便令人去寻了许多关于那位郑姑娘的事情,越了解便越觉无趣。
  那位郑姑娘,幼失父母,寄人篱下,确实是稳重端方,知礼温顺。可是,这样的人,既不是萧远所期盼的也不符合天下人对于国母的期盼。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家小姐,只因为姓了个郑,因缘际会得了这样的机缘。不过是时也运也。
  皇帝闻言深深的看了萧远一眼,终于又叹了口气,吃力的摆摆手:“叫她们下去吧,把大臣和汝阳王叫进来。”
  萧远起身给皇帝拿了两个靠垫,扶着坐起又让宫人扶着郑宝仪和长平公主出去,之后才亲自把几个阁臣和汝阳王叫了进来。
  皇帝已是乏力,来回看着这些素日里得用的臣子和自己亲近的弟弟,勉强道:“太子年幼,日后之事,还有劳诸公了。”
  “臣惶恐。”诸大臣和汝阳王皆是跪了下来。
  皇帝却只是看着他们,缓缓道:“太子性情稳重,才干卓越,肖似先帝,有明君之才,朕亦觉不如。还望诸公能为贤臣,辅佐明君,兴我大越。”
  几个阁老皆是和皇帝做了多年君臣,此时听到这话,不由显出几分哀色,以首扣地。汝阳王更是红了眼睛。
  在皇帝殷切的目光下,几个阁臣皆是行以大礼,郑重其事的应道:“誓不辱命。”
  皇帝转了目光去看胞弟汝阳王,眼中似掠过一丝轻轻的笑:“皇弟,太子就交给你了。。。。。。”语声未尽,气力已失。
  殿中有哭声响起,哪怕是跪在榻前的萧远都渐渐红了眼。
  皇帝这一辈子都不管事,临到头来却也算是安排妥当。萧远初初临朝,到底根基不深,边上有个与他父子一场的汝阳王帮看着,总也是好的。
  皇帝死了,这一回,才是真正的山陵崩,天崩。
  萧远心中憋了口气,伏在地上,不知怎的忽然哭了出来。那种感情实在太过陌生奇怪,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做戏还是真情流露。
  他是新君,这般痛苦,自有朝臣在旁劝慰。几位阁老轮番去劝,只是道:“殿下、殿下莫要如此。还请节哀,先去养心殿,先帝身后之事还需由您主持。”
  萧远哭得眼前一黑,只能由人搀扶着起了身往养心殿去。他们方才出门,早就侯在外头的长平公主和郑宝仪便哭着又奔到龙榻前了。
  萧远虽未继位却还是钦定的新君,朝臣待他甚是恭敬。等到了养心殿,新上任的首辅温阁老躬身礼了礼,首先开口道:“山陵既崩,为今之计当先定庙号。”
  萧远沉默片刻,便道:“不知首辅有何提议?”
  温阁老想了想,首先开口道:“先帝温文慈爱,节俭克己,仁善修明,不如定为‘仁宗’。”
  萧远并无异议,点点头:“就如首辅所议。”
  接下来则是谥号,这个就比较麻烦了,萧远略作思索,干脆继续求教道:“不知诸位有何想法。”
  见着这位新君如此谦逊,几位方才还未先帝感怀的大臣倒是渐渐找到了感觉,安下了心。一旁默然无语的汝阳王忽而接口道:“容仪恭美曰昭;昭德有劳曰昭;圣闻周达曰昭。臣以为,当谥为‘昭’。”
  萧远沉吟片刻,并没有立刻应下。
  余阁老见状便大着胆子接着提议道:“正所谓‘治而无眚曰平;执事有制曰平;布纲治纪曰平’,不如为平?”
  萧远闻言微微颔首:“甚好,便为仁宗平皇帝。”
  正值黎明之际,窗外有晨光破窗而入,一缕曦光仿若新生的希望,照耀在万里山河之上。也正是在这一日,旧日逝,新君立,山河即将一新。

  ☆、153 有信

  先帝头七一过,朝中就开始筹办起新君的登基大典。李老大人乃是礼部尚书,需要拟定各项章程,成日里忙这忙那,本就清瘦的面庞都受了一圈。
  偏吏部尚书邹大人还瞧着他这劳碌模样颇是羡慕——这筹办新君登基的事是多好的事啊,做的好了可不就提前在新君前面买了个好。只可惜,邹大人高居吏部尚书之位,虽是羡慕的紧但也不好跨行伸出手来,只能眼瞧着李老大人瘦了一圈。
  新君登基照例是要改年号,大赦天下的,不过萧远倒是说了一句:“正所谓‘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朕初登基,便先沿用先帝的年号吧。”
  朝臣自然只得称是,躬颂圣意,心里也大松了口气——先帝是个软和人,最喜欢的就是“垂拱而治”,新君却是个少年气盛的,他们本还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时对接不上,眼见着新君这般沉稳,心里更添了几分恭敬。
  朝中诸事定了,民间就更安稳了。大部分的人都管不了谁做皇帝,只一心关心着家里的一亩三分田。
  等到第二年春闱,满京城的士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倒是半点旧日景致都不见了。客栈茶馆,街头巷尾,早早就挤满了人。
  李景行和沈怀德这一回都榜上有名,只需等着四月里的殿试便可。李景行好不容易抓着沈怀德的踪迹,也不拖拉,直接把人拖到了家里。
  “你都来了京,怎地就不来见见人?采薇都念了好些遍。我瞧你,住在和尚庙里,都快真成和尚了。”李景行实在忍不住,吐槽了几句。
  沈怀德却只是笑了笑:“昔日王容之寄居古安寺,成就佳话,怎到了我这就成了罪过?”
  李景行哼了一声:“是了,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可不也是佳话吗?”
  这话正好说到了沈怀德的心上,他面上神容微微顿了顿,到底还是苦笑了一下,说了句实话:“功名未就,我是真不想去沈府见父亲。都说子不言父过,但总也不好逆来顺从,得过且过。”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景行心里也明白,过完了嘴瘾便暂时休战,只是道:“你不想见沈侍郎也就算了,采薇还等着呢。”话说间正好到了院门口,他干脆提了声音道,“采薇,你瞧是谁来了?”
  沈采薇正在调琴,指尖在琴弦上轻拨,听到这话不过是从窗口探了一眼,不紧不慢的道:“你别没事找事。。。。。。”她话声未竟,眼见着沈怀德进了院门,不由激动的站起身来,不自觉的笑道:“三哥哥!”
  沈怀德也甚是思念妹妹,声音也软了下来:“你都大了。。。。。。”因厌着亲爹,妹妹成婚那日他都没来,此时再见,忽而又觉出几分时岁匆匆之感,不由叹了一句。
  正所谓女大十八变,沈采薇正是这几年身量拔高,越发纤细妙曼,面上的五官都渐渐显出几分少女的娇美来。少时看着可爱可亲,此时看着便觉得美好动人。
  沈采薇也不管琴了,直接起身去接沈怀德:“哥哥什么时候来京的?我都不知道,还以为你今年的会试都不来了呢。”
  沈怀德颇有些不自在,似是从前一般的摸了摸她的头:“我年前到的,先去了古安寺,想寻个清净便在那里住下了。”
  沈采薇听了这话忍不住也像是李景行一样抱怨了几句,沈怀德却还是面带笑容,认真听着。
  李景行也知道他们兄妹难得见上一面,倒也不好打扰,索性叫人备了酒菜,一起用。
  沈怀德来了这事,李景行也没想瞒着——沈承宇做爹一向不给力总要叫人知道沈采薇还有个好哥哥。于是,李家上下很快就知道了这事。
  现住在李家的文音绮自然也是知道了,她拧着手上的帕子,忍不住道:“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是亲兄长也需要多避嫌才是。。。。。。”她心里烦的很,无理也要说出三分的歪理来。
  伺候她的贴身丫头碧玉忍不住劝了一句:“姑娘,这话万万不可叫二太太听见。您好歹也是文家姑娘。。。。。。”这样的话怎好说得出口。
  文音绮只是气鼓鼓的瞪了她一眼:“我自然是知道的。”顿了顿,她又问道,“翠微和玉莺那边怎么样了?”
  碧玉摇摇头,垂了首不说话。
  文音绮越发气恼起来,拍了拍桌案,忍不住道:“她这都还没和大表哥洞房呢,怎的这么讨人厌!”国丧期间虽然不好纳通房什么的,但是那两个丫头若是伺候的有了感情日后也能有个出路。
  当年沈采薇和李景行新婚,文氏想着李景行屋里没几个伺候丫头总不是个事,便想着要选几个去。文音绮那时候一转念头就把那两人推了出去,她本想着:添了两个美人在侧,夫妻之间总会有些摩擦,等她年纪再长一些,说不得就有机会了。哪里知道,沈采薇生的这般美貌,硬生生的把那两个丫头压成了两个鹌鹑。
  文音绮越想越气,伏在案上哭了起来:“怎的她就这般命好!有个侍郎父亲、进士哥哥,还嫁了大表哥。。。。。。”想起自己双亲早逝,孤苦无依,她越发觉得自己可怜可叹,不由得哭哭啼啼。
  碧玉早就见惯了这模样,上前几步,轻声细语的劝慰起来。她也知道文音绮可怜:她上无双亲,本就是靠着不太亲近的叔父生活。按理来说,她的叔父为着名声也会好好照顾她。偏文音绮心思敏感,不愿意讨好叔父叔母,只一心往李家跑,讨好亲姑姑文氏。等她及笄了,外头的人不是嫌她八字太硬、嫁妆太少就是嫌她与文家上下处得不好。。。。。。种种不一,她的婚事自然就艰难了。文氏虽然有意把侄女许给自己的幼子,但文音绮见了李景行那般的容貌才华,哪里会看得上两个平平的表哥。她本就不是个会反省自己的,但凡有一点不顺,就怨天怨地,只觉得天上地下就她一个最可怜。一点的苦水也能叫她哭个一宿,再苦的水都要成了馊水。碧玉劝着劝着,心里麻木了。
  文音绮哭了一会儿,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扬起头咬牙恨声道:“不行,我还再试一试。要不然,我不甘心!”
  且不提文音绮这边的谋算。沈采薇这会儿是真高兴,她难得的喝了几杯酒,拿着沈怀德说的那些途中趣事当下酒菜,眉眼都带笑,盈盈一如春江之水。
  李景行难得见着沈采薇这般模样,心里略有些醋,虽面上没带出来但肚子里头坏水一冒就给沈怀德灌了好些酒。
  沈怀德也是难得高兴,一时不察还真给灌醉了,李景行令人扶了他去厢房歇下,这才亲自动手扶着沈采薇休息。
  沈采薇面上还带着红晕,仿若霞光灿然,明媚动人。她半靠在李景行的怀里,仰头瞪他一眼,虽是嗔怒可顾盼流转之间却如春水潺潺流动,口上道:“三哥哥第一回来,你怎么就把他灌醉了?”
  李景行义正言辞的道:“这不是怕他跑了吗?”
  沈采薇醉的晕晕,一时转不过来,只是倚着李景行的手,喃喃道:“我今天真高兴。。。。。。”
  李景行忍不住道:“成婚那天也没见你这么高兴呢。”
  沈采薇睁着眼睛看他,似懂非懂,懵懵懂懂的问:“你,说什么?”
  李景行咳嗽了一下,不自在的自语道:“没什么。”
  沈采薇抿了抿唇,把头轻轻的靠在李景行的肩头,嘴里嘟嘟囔囔着说着胡话,很快就乖乖的把眼睛闭上了。
  李景行瞧着沈采薇醉的可爱,伸手把她扶到床边,看了又看,见着那唇上莹润红艳,忍不住悄悄低头吻了吻。
  酒不醉人人自醉,李景行初尝这般滋味,好半响才起了身,目光不离的在沈采薇微红的唇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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