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彤的脸色立即难看起来，却道：“如果能换个宣传团队，反馈就不一样了。”
“温彤。”米冉凝视着她：“宣传团队是北京卫视给的班子，上头不看好这个片子，给的资源少，尉导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这不是你和我能够改变的事情。”
温彤还是不甘心：“可是我听说，后备的宣传资金应该还有多余的吧？！难道五百万的宣传经费，连个网播平台的推荐位都拿不到吗？！”
“拿不到。”米冉泼了她一盆冷水。
十一月本就是新档轮番上映的日子。那些大型的网播平台，都是按照一天上百万来收广告费的。好的推荐位，早就被同一期的其他电视剧给瓜分去了。《婚途》并没有占到任何的市场优势。
眼看温彤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米冉又安慰道：“……但你也别放在心上，等到后面口碑上来了，情况会慢慢好起来的。”
“但是收视率扑街逆转，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的吧？”
连温彤都不相信什么扑街后逆袭的说法。
米冉叹了一口气，只能承认：“就算现在没人看好这部片子，几年，十几年以后，也一定会有人发现它的价值的。”
温彤却摇了摇头，“我等不了那么久，这次不顺利的话，那我就没办法了…”
“什么没办法？”米冉觉得她的语气怪怪的：“尉导不是和你签约了吗？就算《婚途》扑街了，往后你还可以接他的戏，走红的机会多的是……”
“不，不一样的，我洗白的机会只有这一个。”温彤闭上了眼睛：“要是一直背负着骂名，我怎么能好好地生活？”
米冉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如果是要洗白身份的话，那么温彤的机会，也许真得只有这一个。
温彤走了以后，卓然也来了，却是问她刚才和温彤说了什么话的。
“也没什么，就是把收视率要扑街的事情告诉了她，以免她没有心理准备。”
卓然道：“这件事，我本来打算亲自说的，你怎么抢先了一步？！”
米冉看她这么关心温彤，也就随口一诌：“卓然啊，我看你处处为温彤着想，平常你们两个人都形影不离的，该不会……你们是恋人关系吗？”
哪知道卓然没有一口否定，反而脸上一红，“你怎么会这么想？！”
米冉愣了愣，“我胡说的。”
卓然瞪了她一眼：“这种话，你以后千万不要说，别人听到了，会给温彤她的名誉造成麻烦的。”
米冉并不歧视同性恋，只是这剧情反转的太厉害，她有些脑筋转不过来弯弯，于是问道：“只是会给温彤她造成麻烦吗？那你呢？卓然？”
“我又不是明星，我怕什么传闻？！”
米冉点了点头，她刚才随口一说，好像无意间说出了什么真相了……
——平常卓然和温彤的关系好是好，但是卓然毕竟拜托自己为温彤牵红线的，所以她没有往“同性恋”这三个大字上去想。但是现在想起来，好朋友也不至于帮你做主牵红线吧？尤其是在你的事业上升期，这不是添堵吗？
卓然是明白事理的人，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确有些反常。
——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卓然必须将温彤往外推，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撮合温彤和她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
然而，温彤死活不愿意，还搞出了什么“不婚主义者”的噱头来，说自己天生讨厌男人，看到男人都不顺气，是不会结婚的。
但是讨厌男人……也可以喜欢女人吧？
莫非，两个人真的是那种关系？！
她都可以脑补一出虐恋情深的大剧了。
**
10月底，《婚途》定档。
11月1日，《婚途》开始在北京卫视10点半播出，定位是深夜档。
出乎意料的是，尉导在最后阶段和锐客视频达成了协议，将这部谁也不看好的剧安排在了首页推荐，这也算是给了米冉一点心理安慰。
——就算收视率扑街，但是这么好的推荐位，就能带来起码上亿的点击率，那么她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只是如她所料想的那样，开播以来，观众的话题度不高，媒体的关注量很少，除了开播那几天刷了点微博热度以外，后来的宣传就乏力了，点击率也跟不上去，导致观众越来也少……
同期播出的某玄幻大剧的点击已经破十亿，《婚途》还在一亿左右徘徊。
温彤精湛的演技也没能吸引来更多的观众，反而招来了“小三之女洗白”的骂声。
但是——
就像她写小说那样，当一件事谁都以为不可能逆转的时候，总有一个牛逼哄哄的主角跳出来颠覆众人的三观，然后化腐朽为神奇，化不可能为可能……
只不过这次事件的主角不是她，甚至不是《婚途》这剧，而是温彤出了事。
这天，米冉在家喂孩子，电视上重播着昨晚《婚途》的第15…16集。其实《婚途》一共只有四十集，这个时候，剧情已经渐入佳境了，但是留下来的观众却更少了……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打扰了她的思绪。
打电话的人是米航，只听他心急火燎道：“姐姐，不好了，你快看新闻！你的那个剧组的女演员刚才出事了！”
“什么？！”米冉吓了一跳，赶紧打开了新闻APP，头条赫然在目——
【著名女星温彤被紧急送往医院，疑服用安眠药自杀……】
第80章 勇气
下午四点； 米冉赶到了协和医院。
此时此刻，医院门口外已经围了一大圈的记者。许多人都在私底下议论——温彤接受不了主演的片子扑街了，所以选择了自杀这种极端行为。
还有的人说，现在的明星真拼命啊； 为了博头条； 无所不用其极。
走廊上，米冉撞见了尉导。尉导是早她一步过来的； 因为外面也都在疯传——是他潜规则了人家小姑娘； 这才导致温彤想不开要服药自杀的。
流言蜚语，五花八门。
“……唉； 你说； 这都叫什么事？！”被冤枉了的尉导十分郁闷：“好端端的； 怎么就寻了短见？！要不是卓然发现的早，温彤的这一条小命啊； 就保不住了……”
米冉一愣：“是卓然发现温彤她自杀的？！”
“对； 她们是大学同学； 卓然还是温彤的经纪人； 她们两毕业以后就住到了一块儿。当初也是卓然说； 她的同学混得不好，让我提拔提拔她。”
米冉点了点头； 难怪温彤进了尉导的剧组呢，原来是卓然推荐进来的。难怪两个人平常形影不离呢； 原来她们好几年前就住一块儿了……
等等； 住一块儿？！
是卓然发现温彤自杀的？！
米冉立即掉头往ICU走。
——急诊室的走廊上人来人往； 温彤的养父和哥哥并排坐在椅子上。和资料中描述的一样，他们都是相貌普通的平常人，扔在人群里，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米冉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再往里走，却看到ICU门口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可比走廊上的那对父子耀眼多了。
她长得既秀气又英气。脸庞貌似南方女人，精致又小巧，但是一看身材，却是个典型的东北女人的健美身材。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门缝处，看起来比外面的“家属”还要揪心几分。
米冉认识她，应该说，她已经猜到了——现在温彤生死未卜，卓然是守候的最近的一个人。
米冉看看ICU闪烁的红灯，再看看卓然，就走了过来，站在卓然的身边。
卓然看了她一眼，什么解释都没有，继续朝着门缝里面看。
米冉却是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记得，《宫女》的庆功宴会上。王总签约了剧中的女一女三女四号，就是忽略了温彤。你替温彤打抱不平，于是站了出来替她说话。”
那是她目睹温彤自杀的夜晚，却没想到宴会上的挺身而出，那才是真正的秘密——
“当时我在想啊，卓然真的是个很仗义的人，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
卓然的脸色变了变，没有说什么。
“后来，你找到了我，说温彤应该嫁人了。可她明明还在拍戏，你却操心起她的终身大事来了，这实在不合常理啊。但我也没多想，就当你们的关系非常非常好，就帮着说服温彤了……”
“再后来，我见到了温彤，温彤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不婚主义者，说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我当时觉得她有点偏激了，也没多想……”
米冉最后看向了卓然——
“现在，把这几件事串联在一起，我才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温彤因为父母的所作所为，患上了厌男症，也就是对于男性没有兴趣。她的性取向偏颇了，爱上了同为女性的卓然。两个人表面上是关系很好的闺蜜，实际上是一对同性恋人。
没错，她们是一对百合（女同性恋）。
——在西方世界，同性恋在正常恋人中的比例高达20％，而就算是儒家思想严重的中国，这个比例也高达10％。越来越多的人，会选择真正契合的灵魂作为终生伴侣，不管他是男还是女。
但是，同性恋群体里分手的概率也很大。有的人是出于现实的压力，选择了离开同性。爱人，和异性结婚生子。有的人，是随着时间的改变，发觉自己并不能一直接受同性之恋，所以悬崖勒马。
——总而言之，同性恋这个群体庞大却缺少祝福，不被社会所理解。
可能是年纪大了，卓然的心思也变了。她想拨乱反正，这才出现了委托她说姻缘的这件事。但是温彤对卓然情有独钟，瞧不上男女之情，所以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不婚主义者。
是啊——我国还没通过同性恋结婚法，她们是不可能结婚的。
现在，站在ICU门口，米冉看卓然这么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明白了许多事情——
“我猜，温彤她这么急切地想要给自己洗白，不仅是为了前途着想，更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对不对？”
卓然干涸的嘴唇轻启：“是的，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因为她那个糟糕的身世受人唾弃。所以，她一直想方设法要洗白，然后正大光明和我在一起。”
米冉明白了，温彤拍《婚途》的时候，一点都不在意报酬，只在意收视率和口碑如何。因为她把这部反小三的剧，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和卓然在一起的稻草。
米冉叹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一对闺蜜，原来是一对百合。她怎么这么眼拙呢？一直没有看出来。有句老话说：一孕傻三年，形容她的情商倒是没错的。
但眼下的问题是：“她到底为什么想不开了？”
卓然摇了摇头，显然，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米冉却坚持道：“我会替你们保守这个秘密的，但我必须要知道实情，要不然，我和尉导岂不是很冤枉？！”
“她……”卓然这才道：“我不想耽误她，就搬出去住了。但我没想到，她的抑郁症会因此复发，加上网络水军的压力……她就想不开了……”
她接到消息的时候已是下午。
就在三个小时前，温彤服下了一整瓶的安眠药。
＊＊＊
大学时期的温彤，在她眼中，是个十分不合群的漂亮姑娘。
北影65届里有三个颜值超高的美女，一个已经嫁给富豪，一个去了日本发展，还有一个就是号称表演系系花的温彤。
——能够靠颜值进北影的女孩，自然都是猎艳的对象。但是无论学校里的官二代，富二代怎么撩拨她，温彤还是单身一人，从不和男人走到一起。
有的人说她出淤泥而不染，十分难得，也有的人说她已经被某某某富豪包养，那表面上清高自傲的神态，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其实她早就不是个处了……
可是在她眼中的温彤，只是个傻傻的，爱读书的女孩。
她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北影的图书馆里。书架上卷轶浩繁，她们共同借一本《追忆似水年华》——这本大部头一共有八部，她借的是第五部，温彤借的是第六部，两个人同时来到了还书处，那管理员就笑着说，怎么这么巧……你们是相约着来还书的？！
温彤看了她一眼，忽然脸上一红，呐呐道，学姐，你也喜欢看这本书吗？
——是啊，我经常晚上失眠。当我睡不着的时候，就拿出来读几页，效果比服了安眠药还好。
就这样，她们认识了。
温彤告诉她，她不是性格冷淡，只是很讨厌男性这种可怕生物。因为她的亲生父亲曾经把她扔在一个出租房里，几天几夜没有吃东西，差点死掉，所以她讨厌男人，觉得他们都是无情无义之辈。
温彤喜欢的是女人，尤其是仗义豪爽的女人……比如像她这样的。
而她呢，性格比男人还男人，别人都喊她是男人婆。她也觉得喜欢个系花级别的漂亮女人不是什么错。
于是，她们谈恋爱了。
就像《追忆似水年华》中所说的那样——任何一样东西，你渴望拥有它，它就盛开。一旦你拥有它，它就凋谢。
时间一晃就是五年过去了，随着年龄的变大，两个姑娘都被家人催着相亲了。尤其是卓然，她的父母家世显赫，一毕业，她就被安排进了尉导的剧组当编剧。几年下来，事业有成，她的父母也自然希望她早点将婚事定下来。
望着父母渐渐白了的头发，卓然开始觉得：和女人谈恋爱是错误的。卓家上下几百号人，前前后后那么多代人，从来没有听说过女人和女人结婚的。那么，她和温彤的行为，肯定是大逆不道的。
就这样，她后悔了，开始想退出这一份百合恋了。
她做了许多尝试，故意冷淡温彤，故意疏远温彤，结果都不管用。
没办法，她只好委托米冉给温彤介绍相亲，试图让一切都走上正轨。但是温彤却以不婚主义者自居，让米冉也没了办法，这事情只好作罢。
《婚途》拍摄期间，温彤还经常去找她，说：“只要这部片上映了，我就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了，卓然，你等我好不好？！”
——温彤至始至终，都以为她是嫌弃她的身世，所以选择了离开的。只要片子上映了，她洗白了，功成名就了，那么昔日的爱人就会回来的。
转折发生在《婚途》的拍摄结束后。卓然想彻底结束这一段不正常的关系 ，就辞去了温彤的经纪人职位，并且搬离了两人的住所。
临走前，她跟她摊牌了——
“温彤，我想和你分手，跟洗白不洗白没关系。就算你是个普通的女人，那也不行，我需要找个男人在一起……”
“温彤，对不起。我以为我自己是喜欢女人的，到头来却发现，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太寂寞了。”
“我父母给我介绍了几个不错的小伙子，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
背后，温彤哭的撕心裂肺的。但是她没有回头，就拖着行李箱走掉了。
哪知道今天早上，她收到了温彤的诀别书——【……这辈子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了，下辈子，我再去找你。】
失去了爱情的温彤，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来结束。
其实，她也知道——温彤一直患有抑郁症，从前的时候，需要吃药维持病情。但是和她恋爱以后，温彤就不再犯抑郁症了，她以为温彤已经痊愈了，可没想到——失恋的痛苦，还是牵引出了这一颗定时炸。弹。
当她赶到住所的时候，看到温彤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旁边还有一个空了的安眠药瓶……
她真的没想到温彤会这么傻，更没想到，温彤会爱她爱的这么深刻，一旦失去了她就不想活了……
“……当初，我们交往的时候已经说好了，谈不来就分开，这没什么好犹豫的。只是我们两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