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生存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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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生存日记-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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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益轻声说:“随便吃点就好,不饿。”
  然后他坐下来,一边看惠娴哄婴儿,一边等着丫鬟将沐浴的水备好,将食物送上来。这段时间里,他就只是出神,费心掏脑,找不到话来说。
  李益对着妻子,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尴尬。两人若不见面,只让丫鬟家人传话,或者写信,还能感觉亲近一点,像夫妻那回事。但是互相当着面,总好像词少,找不到话说。
  惠娴从他进来,眼睛也没抬起来看过丈夫一眼。然而话不少,她像个小姑娘撒娇似的撅着嘴,眼角垂下来,满脸不高兴,见李益坐下,就开始抱怨:“你不在家,这段日子我要被气死了。阿龙天天生病,我要照顾他又挪不开身,就是几日没到你父亲床前去伺候,那位就说我,说我不孝顺。她爱说就说,反正我也不会搭理她,什么孝顺不孝顺,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我没给李家延后。”
  她三十多岁的人了,眼尾有了淡淡的细纹,然而说起话来还是一股娇娇气。撅嘴,吊梢眼,表情有种凌人的盛气,模样还是很美。她是这样的,年轻的时候就漂亮,娇贵而艳丽。
  李益开解道:“随她去吧,年纪大了,没办法。”
  惠娴说:“我当然随她去了,不然还要怎么样。她又不是我亲娘。”
  惠娴说:“我跟你说个事,我想把阿龙过继过来。”

  第114章 家庭

  李益知道她口中的阿龙应该是现在抱着的婴儿。李益不解问道:“这是谁的孩子?”
  惠娴说:“是你大哥的。”
  李益脸色一变,站了起来:“我不要,给他抱回去。”
  ????惠娴看他急了,心里有点不安,面上还是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她是很能拿主意的人,而李益一向不太关心家里的事,态度总是随便。惠娴说:“这孩子反正是外面人生的,抱回来养,华阴又不许看见。你大哥的儿子不跟你的一样的吗?反正咱们也没孩子,把他过继过来,再说他也姓李,也是咱们李家自己的孩子。”
  李益是个不擅长吵架的人,然而此时也压抑不住怒气了。他指着门外,强作镇定向惠娴说:“我只说一遍,这孩子我不会要。他自己搞出来的事情,他自己去解决,我不是专门收拾他的烂摊子的。几十岁的人了,他自己不知道轻重吗?让他带回去,谁生的谁养。”
  惠娴说:“他是你大哥,你干嘛这样说。阿龙不是他推给我的,是我主动跟他要过来的,他怕你不高兴,本来还不答应。因为咱们没孩子,他才过继给你。”
  李益诧异道:“你不是一向看他不顺眼吗?怎么突然帮他说话了?”
  惠娴抱着阿龙,低着眼,自顾自拍哄,有些倔强的神情。
  李益说:“我没孩子,也不需要他帮我生。够了,你们都盘算好了,这家中还有我说话的份吗?你们有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我要去找他。”
  李益匆匆离去了。
  他脚步声急剧,帘子被撞的哗哗碎响,惠娴心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知道他生气了。
  李二性子温和,从来不发脾气,但他不是没脾气。她心里有点难受,有点茫然,但是她不想迁就他。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不就是过继个孩子么。看到他那么大反应,她感觉很不是滋味。
  她放下阿龙,披了衣裳下床,想去追他,然而他走的飞快,已经出了院门了。她轻轻唤了一声:“季棠。”
  没有得到回应。
  她回到房中,坐在梳妆台前,有些烦恼地将梳子一拍,胸中堵得慌。
  李羡正独自喝着酒,李益推开门进来了:“你方才要说的就是这事?”
  李羡听见声,回首望他:“惠娴告诉你了?”
  李益并不往榻前去。他站在屋子中间,沉声说:“这件事,我想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我现在不需要过继。我和惠娴年纪都还轻,不着急这半会。”
  李羡举着酒杯指了指他,连连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跟她说的,可女人你也晓得,到了那个年纪总免不了,惠娴三十多了,早就想当娘了。你整天在衙门做事,又难得回家一次,她一个人其实寂寞的很,只是没法跟你说,你也要体谅她,多为她考虑考虑。”
  李益讶道:“她没跟我说过……这是她告诉你的?”
  李羡道:“得了吧,她理都不带理我的。我是看在眼里罢了,想起跟你提一提。不是我说,你连我都不如,我虽然也成天在外玩吧,可我隔三差五总要回家的,你一忙起来,一个月都见不到一回人。果然不愧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啊。知道的知道你是在忙正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外逍遥快活呢。”
  李益道:“我没有你逍遥快活,私生子都带回来了。”他问道:“孩子母亲是谁?”
  李羡说:“一个妓。女。”
  李益彻底不想跟他说话了,掉头就走。
  李羡急忙下床来拉住他衣袖:“老二,这是你和惠娴的事,是惠娴一定要要的。”
  李益道:“放手。”
  李羡低声道:“你要我怎么办?”
  李益转回头,平静道:“她若执意要养这个孩子,我们便离婚吧。”
  李羡翻了个白眼:“这话你说的出口,那你就去跟她说吧,你们两口子的事,不要让我带话。”
  李益道:“我们两口子的事,你掺和的还少吗?”他冷冰冰撂下一句:“我不管了,你们自己解决去吧。”
  他出了门,一路走,一路都感觉很滑稽。太可笑了,一个妓。女?说的很轻巧的样子,好像胡搞都不用负责任似的,随随便便搞出个孩子出来,家里正室不许了,便要塞到我手里。我是专门给他捡剩的吗?太过分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缠进了李羡的蜘蛛网里,他拼命的想跟这人划清界限,但李羡就是不放过他。太恶心了,他知道他会生气,他知道他不接受,可他还是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要围着他转,别人都是死人。惠娴跟李羡一个德行,不愧是亲表兄妹的嘴脸,一家人,招人厌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片刻之后,他出了家门,让门童牵出马,跃马驰去了。他外衣也没穿,只穿了薄的夹锦袍,寒风中一个瘦削的背影,家人感觉出了事,想叫住他,也不敢叫。
  李益一时想起了许多事,父亲,母亲,李羡,惠娴,许多往去的事情突然都回想起来了。他感觉心里乱糟糟,坑坑洞洞,风吹进来,直透着冷气。
  李羡和惠娴是表兄妹。
  李羡的母亲杨氏,惠娴叫姑姑。两家住的又极近,李家杨家都是扶风郡的豪门大族,因为这个关系,惠娴和李羡自幼亲近。李益则跟惠娴没有关系,李益的母亲出身低贱,是冀州教坊中一名官妓。
  低贱归低贱,然而相貌美丽,才艺高超,能诗善画。这样的女人,正适合做王公贵族,达官贵人们酒席客场上的红颜知己。十多岁的少女,四十多岁发福半老的中年男人,一个有美貌,一个有身份有地位,不搞到一起去好像都说不过去。于是有了李二。这出身听着有些凄凉,但李益其实命很好,他母亲没资格入府,他却被亲生父亲带回了府中,得了李家姓氏,贵族身份。
  虽说是私生,但都是自家骨肉,他父亲嫡母自然待他不差的。尤其是他的嫡母,这女人很奇怪,可能是真的爱儿子,她对李益和亲生儿子一般疼爱,比对女儿更厚。李益和李羡从小一起长大,吃的穿的什么都一样。兄弟一起读书,受一样的教育,年过十五,携手一同去拜访贤达。别人见了,说,这是李大,那是李二,都是李慕的儿子。听者听到李慕的名字,便露出欣赏的神色来,而后表誉夸赞。兄弟俩整日除了苦读就是拜访已经成名的官贵名士,借父亲名士的声望,替自己扬名,积攒名气和未来步入仕途的资本。这在贵族当中是非常寻常的,贵族们要出仕做官,需要的就是名声,有名声就能得到当权者的赏识和重用。而名声是靠名士们互相谈论品评得来的,李家兄弟五六岁就开始受品评,十五六岁后开始专注谋名。
  其实也没受过什么委屈,为什么总是念念不忘,总要放在心上呢?
  也许是因为和杨家的婚事……他一直心怀芥蒂,当初因为此事几乎闹的父子翻脸。
  虽然最后还是投降了。
  惠娴……惠娴原本应该嫁给李羡的。
  他们是表兄妹,关系那样好,李益都看在眼里。虽然三个人一块玩,但惠娴明显和李羡更亲热。惠娴也叫他表哥,但他毕竟不是亲表哥。李大性格活泼有趣,李二则沉闷内敛。惠娴喜欢李大,少男少女时常一块亲近。
  李益总记得有一年过年,那是新年里,惠娴来家中做客玩,李羡喜好睡懒觉,大上午也不起床。惠娴跑去房里叫他,李羡抱着被子不起,惠娴便跳上床去弄他。李羡没穿衣服,两人在床上打闹起来。李羡打小便是个风流种子,很会勾引女人,把惠娴逗的面红耳赤。
  惠娴自小和李大互相亲密,彼此相恋,结果却嫁给李二。年轻的他是那样敏感自尊,总是想不过。从小李大比他优秀,得家人的喜欢,又是嫡出的长子,父亲送什么礼物,他总是自觉的挑次一点的。可为什么人生最重要的婚姻也要这样?凭什么李大娶了公主,李二就要娶他不要的人?
  他连公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并无意去争这个,可为什么要他娶惠娴?惠娴身份不如公主,配不上李大,所以就配给他?
  何况,他也不爱惠娴。
  他不愿意,惠娴也不愿意,可家族婚姻,是轮不到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去做主的。
  都是少年时候的事了,这么多年早该过去,只是他心里常怀芥蒂。他到李家的时候已经五六岁懂事了,他幼时出奇的敏感早熟,对自己的出身,什么都知道。?
  这么多年,他不太想起母亲,也很少想起惠娴和李羡的事,只是时常想幼年读书的事。
  那时他七八岁,当时家还在冀州。他对幼年最刻骨的记忆就是,读书特别辛苦。每天第一遍鸡叫时,他就要起床了,独自穿好衣服,整好仪容,到父亲的书房中学书。他父亲是个特别苛刻的老儒,苛刻到了难以理喻的程度。李家不缺钱财,家有良田万顷,但他父亲恪守清贫,不用金银器皿,不许家人穿丝绸衣服,只能穿白布麻衣,不许用奴仆婢女,口中不许言钱。不荤食,于是家人也跟着不荤食。以至于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李益一直误以为自己家很穷,吃不起肉。
  后来长大一点才懂得,能不耕种不下地,整日读书赚名,怎么能是穷人家呢?他父亲相交的人都是名士贵族,连刺史新上任都要来阶下拜访。他父亲不喜此人,就能端起名士架子,将其拒之门外。
  常常,他夜半三更起床洗漱,去书房学习。他从小不太聪明,他哥哥李羡聪慧过人,读书认字,过目不忘,他总怕不如哥哥,每每趁着夜深人静,旁人酣睡的时候早早到书房。夜晚是那样黑暗寂静,他独自走过花园的小径,到书房点起灯,练半个时辰字,再读半个时辰书,温习昨日的功课。等到第三次鸡叫的时候,他哥哥李羡就睡眼朦胧的出现了,说:“老二,你这么早来,也不叫我一起。”兄弟并肩坐着,一同读书读经,互相出题目考较背诵,应付父亲的功课检查。
  ??其实李羡爱睡懒觉,弟弟叫了他也不会起的。
  ??可就是李二这样勤奋,李大这样懒惰,兄弟两人的功课仍然还是不相上下。
  ??有的人就是天生聪明,李大大概就是那种人,毫不费力就能取得成就。李大总是抱怨父亲太严厉,给的功课太多了,到了年纪就开始放纵叛逆,李二从不曾叛逆过,除了勤学苦读就是勤学苦读。
  ??冬天那样冷,砚台里的水都凝固结了冰,手冻的生疮,也不曾放下纸笔。
  李大人生圆满,少年成名,娶了公主。李二也不差,年纪轻轻就以渊博闻名京都,名气渐渐盖过其兄,为南安王做傅,为太子做傅,得君王信重,前途一片光明。后来因为一些事,李大又和父亲闹翻,李二成了父亲最看重最信赖的儿子,一切都完美了。可为什么他还是会时常感到心中空洞,好像生命里少了什么呢?
  他是不能接受惠娴养李羡的孩子的。
  他心中好笑地想:你们干嘛不直接去生一个好了,还更方便。他并不吃李羡和惠娴的醋,他只是感觉很滑稽,很好笑。惠娴要养,她就去养吧,反正他是不要的。
  最可笑的是,还是妓。女的私生子。
  李羡这人也不爱良家妇女,格外喜欢跟歌者妓。女打交道,李益极度厌恶他这一点。他并不反对李羡纳妾,但他极其厌恶官场朋场上什么应酬都非要弄妓。女来作陪,喝酒,唱曲,过夜。但李羡偏偏好这口,简直沉沦其中拔不出。

  第115章 情思

  “他来过了,他去哪儿了?”
  惠娴站在阶前,隔着几级落了雪的台阶和一重远门,和门口披衣而立的李羡说话:“你怎么不拦着他?”
  李羡道:“我怎么拦?我总不能抱着他吧?”
  惠娴担忧道:“他要是真生气了怎么办。”
  李羡安慰说:“他没地儿去,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别担心。你又不是不晓得他,嘴上发发脾气,几天就过去了。”
  惠娴心中不安,然而李羡并无邀她进门的样子,说完话就把门关上,懒洋洋回去睡自己的觉了。她独自在阶下立了一会,冷风夹着雪吹拂,冻的人手脚僵疼。她想了想,觉得挺没意思的,这是在干什么呢?起身回房去了。
  惠娴一夜没睡着觉,一边抱着阿龙哄,一边等他。案上的蜡烛哔哔剥剥燃烧着,火苗红红,跳动的人眼昏,婢女都退出去了,房中安静而暖热。
  她打了个盹醒来,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抬头一看,那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她走出屏风一看,李益正站在进门的地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脱靴。
  他看到了她,不过没抬头,也没有说话。
  惠娴看到他穿着薄袍,道:“外面这么冷,衣裳都不穿,你去哪儿了?”
  李益没说话。
  他脱了靴,换上木屐,进了屋,躺到床上,拉过被子盖着。惠娴跟着他走进去,看他连衣服都不脱就上床,知道他是冻着了。她也没出声,去外面端了热水进来,将帕子浸泡到盆里,捞出来拧了拧,替他擦了擦脸,又擦净了手和脚。
  全程,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他闭着眼睛,像个死人一样。生起气来根本不理人的,惠娴其实真的不喜欢他这种性子,太沮丧了,太沉闷了。几十岁的人了,还这样幼稚,离家出走,出走了又没地去,灰溜溜的回来,接连半个月不理人,好像谁欠了他几万贯钱似的。
  挺气人的,又怪可怜的。
  她想,其实他比李大好的多了。李大生气离家出走,就会去花街柳巷浪住个十天半月,回来容光焕发,什么不高兴都过去了。李二却是离不了家的。
  “要不要吃东西?”
  李益终于出了一点声,他说:“不了。”
  都没话讲。
  惠娴上了床,揭开被,和他一块躺了。
  她面向着他背,脸贴着他肩膀,伸手搂了他腰,趁着黑暗之中,轻轻抚摸他身体。他身体是冷的,衣服上有雪花和风尘的味道,不像平日那样香,但还是结实而富有男子气息。宽肩细腰,身体很诱人。也许是久别重逢,很久没有一块抱着了,尽管他在生着气,她还是放下情绪,忍不住将手抚摸到了他胸前,探进了衣里,有意无意地挑逗。
  她和李益的关系一直是不尴不尬的。夫妻看着挺和睦,但是亲热的时候实在不多,李益时常住在官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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