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了某种他不理解的大义赴死时的绝望，但站在人修的角度，这个比山还要高大的巨人，便是他们赴死的决心。
上古之事拿到现在来说孰是孰非根本就没有必要，站在不同角度有不同理念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就如张潇晗所认为的那样，任何一个世界都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对与错，有的只是人心的善恶。
没有设身处地，她只能缅怀这些前辈的壮举，敬佩他们赴死的决心和信念，她也不想设身处地，可她却是知道的，她正在一步步被推向她并不愿意走的道路上，不论她有没有赴死的决心与信念，历史最终会在她面前重现。
她正在一点点揭开上古战争真相的面纱，正在迫不得已中一步步接近真相，这个过程将会如上古战争一样残忍，不仅仅是对她，还有所有复活了或正在复活的、知道真相或不知道真相的上古修士。
这就是天帝想要看到的？他一手创造的世界，最终毁在他自己的手里？
“为什么？战争因何而起？”张潇晗听到她自己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镇静。
“因何而起？”梓冰轻轻重复一句，“自然是因为……”他忽然停住了。
因为什么？他忽然发现，他竟然自始至终都不明白战争的缘由，他一直都是凰的法器，只要凰一声令下就会冲出去，他并不知道他当时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要有这一战。
第1973章 再见因果
果然不能完全了解真相，不过从若干上古人士处了解的，七七八八拼凑起来，大约有一个框架了，人界的帝子挑起的五界大战，目的似乎并不单纯，最后的目标直指天帝。
张潇晗有意避开了凰，她不喜欢凰，从知道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不喜欢，虽然凰与天帝一般强大，虽然她也不喜欢天帝，虽然，她更不是很喜欢这个世界。
收敛了心内的杂念，张潇晗瞧着梓冰道：“说说现在吧，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够复活，你要做什么？”
梓冰有些茫然，他想过很多次如果复活之后会做什么，可每一次都没有想到最后，好像一想到复活之后就有种无措，他虽然有了自己的思想，可从来没有过自由。
他陨落这些年来，没有感受到外界的任何波动，他一直以为他被封闭在禁制内，开始他以为他会很快就获救的，凰不会放弃他的，可渐渐的他失望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知道凰不会来救他了。
他不敢想象凰会遇到什么，甚至不敢做亵渎凰的想象，没有了凰，他甚至不知道复活之后究竟要做什么，除了向千杳报仇。
“凰也消失数十万年了，现在的五界与上古时期截然不同，五界的修士都是普通的修士，关于上古时期的事情，都成为了过去，包括五界帝子和所有的神祇都成为了传说。”张潇晗瞧出了梓冰的茫然便道。
梓冰“哦”了一声，一时没有太明白张潇晗的意思。
“你若是复活了，在上届，应该是一个可怕的存在，若是有一点恶念，对上届的修士来说，就是灭顶之灾，本来我打算到了你丹田看到乾坤令牌之后再与你讨论这个问题，结果现在就提前有了机会。”张潇晗接着道。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复活？”梓冰忽然转过头。
“当然不是，我还有那个自知之明的，不过眼下你靠着你自己，似乎也没有复活的可能，五行神珠被收取了，咽喉要道也被打开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肺里的肉瘤被我取走之后，呼吸能力也开始缓缓恢复，可这里还有碑林镇压，丹田之内还有令牌镇压，谁知道在你身体的哪一处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镇压，你本体若一直石化，还可以维持现状，可是肉身在一点点复苏，你却不能掌控肉身，接下来怕是不久，你的肉身就会出现损毁吧。”
张潇晗不客气道。
“那又如何，你以为你能破了这个禁制？”梓冰冷冷道。
张潇晗以为她这番话梓冰又要发脾气呢，谁想就这么淡淡的一句，张潇晗想想道：“不妨说说，到底是什么禁制，破不破得了的再说。”
梓冰沉吟了会转身，直视着张潇晗的眼眸道：“刚刚损伤了你的神识，我很抱歉。”
这么突如其来的道歉吓了张潇晗一跳，不过她可不会回答一句没有关系，只是觉得实在是太意外了。
“这个禁制并非无法破解，只不过是不能被真正破解，破解禁制的唯一条件是承受禁制的反噬，承受布阵牺牲所有生灵的因果，还有被镇压的人的因果，甚至更有可能，还要承担布阵修士的因果。”
梓冰说着望着张潇晗，以为会看到张潇晗的吃惊，结果却在张潇晗的面容上看到古怪的表情。
张潇晗的心情就与她的表情一般古怪，这算是什么？送到她手里的机缘？还是在上古时期就预测到会有今天，为一个需要无数因果提升自身实力的修士而准备好的禁制阵法？
张潇晗简直有倒抽一口冷气的想法了，她盯着梓冰，抿了抿嘴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梓冰的眼睛好像被冰冻起来，审视着张潇晗好一会才道：“我没有想过。”
张潇晗点点头：“现在想也不迟，顺便先告诉我怎么破解，我也要好好想想。”
两个人，不，一人一骷髅都沉默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诚然，这些因果是张潇晗需要的，可代价却也是张潇晗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因为这一次，她不仅仅是要承担这些陨落的上古修士的因果，其内很可能还有凰、甚至天帝的因果。
梓冰是凰创造的，与凰有不可分割的联系，而凰又是天帝的双修道侣，他们之间又分分合合，更不用说天帝还有五子……这些复杂的关系只要想想，张潇晗就知道这一次的因果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可机缘都是伴随着危机存在的，张潇晗知道她不会退缩，她需要的只是好好的想想，将前因后果全都考虑清楚，将最坏的后果也考虑进去。
其实与她而言，真没有更坏的后果了，她的身体、寿元已经趋于尽头，即便她能摆脱岁月的侵蚀，到最后面临的也会是如此刻一般的魂飞魄散。
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张潇晗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就锻炼得千锤百炼了，很快她就从思索状态中清醒过来，瞧着面前的梓冰，梓冰还是那般面无表情——让一个只有眼睛的骷髅做出什么表情也算是难为他了。
见到张潇晗视线望过来，梓冰的眼睛带着些许的灵动。
“梓冰道友，你考虑好了？”张潇晗淡淡道，好像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平平常常，只是赶路那么简单的事情似的。
“我……不知道。”梓冰迟疑着道。
梓冰的回答在张潇晗的意料之中，对于一个习惯**控的法旗来说，即便获得了自由，也很难有得到自由的觉悟，不论他曾经怎么盼望着自由的来临，这一刻真正来到的时候，也不会产生巨大的安全感，而是迷惑，不知所措。
“那，我有个建议，道友听听？”张潇晗建议道。
梓冰没有点头也没有抬头。
“道友一旦进入到本体，随着本体一起复活，这实力嘛，虽然有可能不必上古时期你陨落之前那么强大，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道友早晚能恢复到过去强盛时期，是不是这样？”
第1794章 循循善诱
梓冰无言地点点头，心中却并没有对张潇晗的描述产生什么渴望。
张潇晗继续道：“我们现在的上界，与上古时期无法相比，自然也没有可以与道友媲美的修士，这一点我也不想与道友隐瞒，道友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梓冰慢慢道：“大约明白。”
“好，”张潇晗也点点头，“我也不说什么高尚的话，人界是我的第二个故乡，妖界有我最密切的朋友，其它三界，不管怎么说都不该成为上古仙人的牺牲品，如果你的苏醒就意味这给五界带来灾难，我很难说服自己帮你。”
“哪怕你与我在这里陪葬？”梓冰接了一句。
张潇晗叹口气，心平气和道：“我当然不想，可是并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就不去做。”
梓冰好像不能理解张潇晗的意思，眼睛灵动地在张潇晗身上转了一圈：“你们人修说话一贯不直截了当，你不会真的想要留在这里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潇晗盯着梓冰看了好半天，才耸耸肩道：“你独自一个人在这里这么久，离开之后到外边也是独自一人，肯定会不习惯的，我想，你也不会想去找凰吧，至于向千杳寻仇——千杳现在是活着还是陨落了，也没有人知道，我既然救了你，就打算为你负责到底了，并且你也算是欠我一个人情了，我应该有权利要求你做些事情的吧。”
这番话张潇晗说得有些混乱，实在是她自觉脸皮很厚了，也无法直截了当说出她的想法，她这般吞吞吐吐语无伦次地说着的时候，脑海里已经不自觉将真正的想法说出来了，从一听说碑林有破解的方法的时候她就打着这个主意了，这时候梓冰能读到她的思维，算来也是帮了她一把了。
梓冰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仿佛不曾想到张潇晗心里竟然真的打着这么龌龊的主意，也竟然敢让他知道，这一瞬间他气得都忘记了恼火。
“你也说了，我也得到了天族的传承，算来与你身份相当，这想法你自己知道了，也省得我还要浪费口舌劝你，反正就是两个选择，一是我陪你真正死在这里，二是我们都冒冒险，你我都有机会活着。”张潇晗干脆就放下了脸皮，直言道。
“哼哼，真是小瞧你了，原来你们人族修士的胆子都是大的啊，所有的胆小都是伪装，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多谢夸奖。”张潇晗当没有听到梓冰语气中的嘲讽，“我们人族还有一句话道友可能没有听过，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看，与我们现在状况多么相似，第一条，我是死定了，第二条，说不定我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怎么看其实道友都是占便宜的。”
“你的神识，能支撑你与我签下契约？你就不怕契约反噬？”
梓冰的这话让张潇晗愣住了，“什么是契约反噬？”
“这你都不知道？难怪你敢给我提出这个条件，”梓冰点点头，“契约奴仆的神识不得高于契约主人神识两成之上，不然，契约就会反噬主人，内容不变，主仆双方位置互换。”
张潇晗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还有这个说话？”她停顿了一下只觉的喉咙有些发干，“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完全可以在契约签订之后等待反噬。”
“我没有你们人修那么卑鄙。”梓冰冷然道。
张潇晗定睛看着梓冰，心内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要怎么说，怎么做。
她毫不怀疑梓冰所言的正确，灵魂契约对神识肯定会有要求的，她神识一贯强于修为，也强于身边的修士，没有人告诉过她这点，大概也因为在人界，这样的反噬是没有机会存在的。
可梓冰就这么没有阻碍地将一切坦诚地告诉她，相对于梓冰的坦诚，她只觉得她内心真够龌龊的了，她自己清楚她在打什么主意，如果梓冰顺水推舟，她不敢想象她会落到什么境地。
好一会张潇晗才长叹一声，扭头瞧着碑林，一言不发，向碑林走去。
踏入碑林的一刻，张潇晗收敛了全部灵光，整个身体毫无阻拦着暴露在碑林的范围内，这个过程如此大胆又让人心悸，直到确定身体如梓冰所说那样并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伤害后，张潇晗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第一个墓碑。
黑色的墓碑上刻画着她不认得的字迹，肃穆中带着悲壮与凄凉，她的手慢慢抚摸上厚重的墓碑，一股悲凉的感觉刹那间从抚摸之处侵蚀上她的身体，眨眼就进入到她的识海内。
好像落日带走了全部希望，了无生机的负面情绪接着充斥到她的内心，张潇晗默默地体验着那种不得不面对死亡的残酷，对生的眷恋与不舍，消失的梦想的心情。
轻轻地吸口气，张潇晗再一次放空了她的思维，识海内却将神识紧紧地固守一起，天眼的黑洞开始旋转，负面情绪被一点点驱散——梓冰并不知道她可以避过这些怨念。
她只体会了一个修士的感觉就彻底放弃了，难怪梓冰对这个禁制讳莫如深，难怪他说没有人能承受住这个禁制的反噬。
手下的墓碑忽然化作虚无，张潇晗刚要向前，忽然身形一顿，背对着梓冰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些，识海内，一点神念游历在旋转的黑洞之外。
只迟疑了片刻，神识小树上就游离出一点神识，那点神念被吸附过去，张潇晗的心念内不由闪出惊喜，神识向小树飞去，小树好像得到了滋润般闪亮了下，被梓冰损毁的神识这一刻悄然得到了补充。
虽然这个补充很少，只有损失掉了百分之一。
张潇晗呆了呆，压制住心内油然而生的喜悦，她稳步上前，手再一次搭在墓碑上。
悲凉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接着是游离的神识，一切都是前一次的翻版，张潇晗再一次克制住负面情绪的侵蚀，这一次她认真体会的是神识。
她不想因为倏忽，而让自己的识海被入侵，神识受到攻击，但显然她的顾虑是没有必要的。
第1975章 欢乐中的悲哀
漫长的岁月，或者是阵法使然，或者是对破阵者勇敢不顾一起的反馈，也许是为了承担一切因果，游离的神念确确实实化作最清纯的神识。
梓冰站在碑林之外，瞧着张潇晗触摸的第一个墓碑化作虚无，仅仅停顿了片刻，就是第二个墓碑，他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赞扬一句人修的胆量，还是在想是不是无知者无惧。
这个禁制不是人修，尤其是这有这般神识的人修所能破解的，也罢，早晚她会和自己一样真正的陨落在这里。
只是一想到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张潇晗魂飞魄散在他面前，心内便生出些不舍来。
是因为寂寞了很久吧，也是因为张潇晗曾说过的那些话，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那么多，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他并不排斥那样的言辞。
换位思考，他心里不止一次生出换位思考的念头，只是他从来不曾真正地思考过。
如果凰是他，如果凰处在他生前的境地，凰会心甘情愿做一件法器吗？
答案不言而喻，甚至都不用思考，骄傲的凰连天帝都敢对抗，又怎么会甘心做一件别人手里的杀戮法器呢，哪怕她真的是天族，是被制造出来的天族。
他望着张潇晗的双眸忽然离开了眼眶，接着他就觉察到收回来，他不敢相信地望着碑林内，张潇晗正站在碑林内最大的一座墓碑前，她的手正放在那个墓碑上。
她，怎么敢？
碑林内忽然升起看不见的雾气，梓冰并不能看到，却完全感觉得到，他只能看着张潇晗的背影在那个最高大的墓碑前，看着她身边的墓碑一个个化为虚无。
头一次，自由距离他那般近，复活的希望就在眼前，在那个笔直站立的背影的身上。
他读不到张潇晗的思维，只能说在这一刻张潇晗根本就没有想过他，他的自由，身体的复苏全不在张潇晗的思维内，张潇晗的全部思维都在这个禁制上。
梓冰的眼睛慢慢从张潇晗的背影上收回，他终于来时认认真真地盘算，一旦他的身体苏醒，他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内，之后，他会做什么。
可哪怕是认真思考，他还是茫然，他曾经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吩咐下完成的，自由于他，竟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他真的憎恨千杳？仔细想来，他只是凰的法器，千杳对他所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