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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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性-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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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心有羁绊了呀。”妙觉大师叹一声。
    “然人与人之间,不管羁绊如何,都该是独立的个体。”祁白严说出自身最不令人满意的改变,“一个人若试图去控制他人、命令他人,为自我**加深羁绊,使他人的个人抉择的权利受到损害,那么爱,就是坏的。”
    妙觉大师笑了笑,“若人真的是独立的个体,家、国、社会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若人真的渴望独立、自由,成为不受羁绊的个体,那么就不会有夫妻、亲朋、社交了。说到底,人是渴望羁绊的动物。”妙觉大师道,“人因奇妙的意识,渴望最深的羁绊。说到底,社会性,才是人的本质。”
    “人为什么要试图去控制人?”这是挑战祁白严信仰的,“摧残另一个人的独立人格有如此大的快乐吗?”
    祁白严不解的是什么妙觉大师很清楚,他所说的“控制”不是合理范围内的控制,而是超出好、偏向个人占有欲的控制。
    “好,我们换一个角度想。”妙觉大师道,“若此刻因你和女施主聊禅过多,你的恋人发脾气不许你再和女性信徒说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
    妙觉大师笑,又道:“你今日要来见我,但你的恋人不许,要你陪她做其他事情,你许是不许?”
    “许。”
    “那你明白了吗?”妙觉大师道,“羁绊是相互的。”
    人渴望被控制,也渴望控制别人,一方的控制欲超出另一方渴望被控制的度,就会产生矛盾,现在祁白严还没有到那一步,但只要有控制,就会有出格,早晚的事情。祁白严已经察觉了。
    他对自身所有的变化察觉得清清楚楚,然无力控制。他对唐施的占有欲,比表现出来的汹涌得多。
    “度在哪里?”
    “你知道。”
    “我不知道。”
    两个人四目相对,心中俱是澎湃。人一生修行,最难破的,永远是情。
    “当你的**使她伤心、为难、痛苦,就该停止了。”
    禅房无声许久,祁白严起身,“多谢。”
    妙觉大师笑得慈祥,“难得你有困惑。”
    时候不早,祁白严将走。两个人说了一些佛经翻译的事,最后妙觉大师道:“什么时候领回来看看?”
    “快了。”祁白严道,“您见过。”
    “唐老师?”
    祁白严笑,“有这么明显?”
    妙觉大师笑,“不是你。”对祁白严起心思的女性不在少数,但表现出来的人只有一个唐施。或许其他人都藏得巧妙,小姑娘却是藏不住。每次听他二人辨禅时的表情,啧,净水瓶里都开桃花。
    妙觉大师送祁白严到寺门,眼看祁白严要影入黑夜里,叫道:“白严。”
    祁白严回过身来,“什么?”
    “你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是佛门子弟,劝人修行,总是劝好,然此刻,面对自己养育多年的孩子,却只想劝坏。任何人都该是不完美的,万事不可能都恰如其分,祁白严看似随和宽容,对自己要求却极高。人的真性,本该是善恶对半的。然祁白严身上没有恶。他宽容别人身上的恶,却不宽容自己。
    “我知道。”祁白严心中敞亮,“自我心中有男女之情始,就做不得完美的人了。”
    翌日,二人相见,饭后散步聊天。午后校园里学生很多,二人很少在学校里有亲密行为,最亲密也不过是走在一起,即便是这样,遇见二人学生,也会引来注目。两个人肩并肩走了一截,踏上银杏道,游人增多,祁白严伸出手来牵住她。身后有学生小声地“啊啊啊”,唐施将脸埋进围巾里——祁先生,你忘了我们在学校里啦。手却没挣开。
    银杏道走完,唐施以为祁白严该放开她了,然祁白严没有放手的意思。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被学生看。唐施热得额头出汗。
    转向更僻静的地方,祁白严突然开口:“要不要去见妙觉大师?”
    唐施侧过头看他,祁白严神色有些不自然,却也看着她。
    唐施抿抿唇:“是、是见家长……吗?”
    祁白严点头。
    “好、好呀。”唐施回答完就撇过头,睫毛颤了颤。
    “那么——”祁白严道,“什么时候去见伯父伯母?”
    唐施有些不确定,望着他,磕巴道:“要、要见我父母吗?”
    “嗯。”终于把话说出来,也没想象中那么难,祁白严理了理小姑娘歪掉的围巾,“越快越好。”
    唐施红了脸,低下头去,“我先问问他们。”
    “唐先生说,这个周末他没有事情。”
    唐施看着他。
    “唐太太说,她也没什么事情。”
    唐施不自觉动了动手指,被大手握得更紧。她将脸埋进围巾里,瓮声瓮气,“好呀。”

☆、第35章 愿言配德兮,携手与相将

去见妙觉大师当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妙觉大师送了唐施小叶紫檀珠串,珠子紫红,油亮微香,该是很珍贵的珠串。唐施是不信佛的人,所以妙觉大师也不说珠子开过光什么的,只是道:“是好木,常戴对身体好。”亲手给唐施戴上。唐施道谢。妙觉大师并不多话,送完礼后冲二人点点头,祁白严领人出来。
    来法定寺上香的人依旧很多,两个人从内房出来,一些常来的信众朝祁白严行礼,祁白严也十分庄重的回礼,毫无怠慢之心。两个人穿过大雄宝殿,两颗老银树上依旧挂满红条福牌。唐施走过去,在之前挂姻缘牌的地方看了看,回头冲祁白严笑:“我的姻缘牌之前挂在这里。”又道,“初次听你讲禅后出来,被老婆婆拉住,挂了一个姻缘牌;友人说挂得越高越好,我扔得高,却没挂上,掉在你面前了。”
    “我记得。”
    祁白严走到银杏偏阴一面,伸手将枝节盘亘处系劳的某块姻缘牌取下来,递给她,“是这块。”
    唐施讶然,伸手接过。
    祁白严笑,“当日你说‘离佛祖近了,离自己就远了’,我便想,这个小姑娘该是很想求姻缘的。然法定寺每天来挂姻缘的人太多,两棵树每月都要清一次,你挂在那里,势必是要被清理掉的。你走后我就帮你重新挂了。树上的姻缘牌不会都清走,挂得紧些,偷懒的小和尚解不动,也就留在树上了。”
    唐施抚摸已然掉色的姻缘牌,心里悄声说道:佛祖,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真的有注定啊。唐施抬眼看他,“这个可不可以带走?”
    祁白严点点头。
    于是小姑娘揣走了当日的姻缘牌。
    两个人周末飞去唐施家乡,见了唐施父母。唐爸爸和祁白严在书房下棋,唐施被唐女士拉到厨房讲话。唐施不会做饭,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唐女士这才想起唐施不会做饭的事,问:“要不要学做饭?”私心里是很不想唐施学的。却又认为祁白严不像做饭的人,唐施大抵是要学的。
    唐施抿抿唇,“他不让我学。”
    “一个家里总该有一个人会做饭的,你不学……”
    “祁先生会做。”
    这倒是唐女士没想到的,问道:“以后都他做?”
    唐施点点头,“应该是吧。”祁白严几次的表现,好像都是这个意思。
    一个男人愿意为一个女人做一辈子饭,可以嫁。
    书房里。
    “施施的性格从小就软,我和她妈妈也不爱逼她,长到如今,就有些过于软了。”唐先生落下一子,“小的时候家里常来客人,每个人都可以从她手上拿走东西,她不哭不闹,再喜欢的东西被人拿走也不会叫。她不爱争。”
    祁白严道:“那是因为您什么都给。”
    唐先生笑,“总归是溺爱了。”唐施从小就不争,是因为她知道缺什么唐父唐母都会补给她,长此以往,就形成“一样东西没了总归有另外的东西”的想法,知道会有,也就对被抢走的东西不在意了。
    所以唐施第一次身陷抄袭风波时,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我们不能陪她一辈子。若是可以,磨磨她的性子,也是好的。”唐先生收掉一些白子,“作为父母,现在才来磨她的性子是晚了,也只好交给你了。”
    祁白严不说话,落下一子。唐先生不忍心的事,祁白严又如何忍得下心?
    唐先生见他不说话,又是一笑:“你们若真走到最后,施施的性子早晚都得磨一磨。”祁白严此刻是不懂的,往后却是深有体会。
    唐先生似有些伤心,心情百般复杂,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拍了拍祁白严肩膀。
    总归会有人带走他的小宝贝,不是他,也是他。祁白严再好,在一个女儿的父亲眼里,也是不好。
    回到C市已然深夜,祁白严送唐施回公寓,半路下起雨,快到公寓的时候雨水渐渐变白,唐施刚开始并未注意,直到看见路边有人掏手机拍照,才惊觉C市竟然下雪了。南方的姑娘很少见雪,见此惊喜道:“下雪了!”扭过头去看祁白严,眼神亮晶晶。
    雪很美,美不过心上人的眼睛。
    “要多看一会儿吗?”
    唐施点点头。
    祁白严便将车驱到附近的一片空地上。
    此刻雪已经很大了。C市的第一场雪,竟然下得这么大。唐施开了车窗,乱飞的雪灌进车里,瞬间化成水,有一小块沾在车框上,唐施亲眼看见它变成细碎冰渣,也有雪沾上脸,冷得沁人。唐施欢喜得很,“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积雪。”薄薄的一层也好,让她亲眼看看没化的雪是什么样子。
    祁白严去过北方,见过鹅毛大雪,北方的雪天,是不打伞的。人在大雪天走在外面,衣服上会披一层雪,头顶、肩膀、帽子上全都是簌簌白雪,进屋前抖一抖,像撒盐一样,利落又干净。祁白严看着小姑娘兴奋的眼睛,道:“蜜月旅行要不要去北方?”
    唐施一呆。
    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多了一点。祁白严慢慢道:“要先求婚吗?”
    说要还是不要?祁式问题又来了。
    唐施想象不出来祁白严单膝跪地的样子。男人为什么要跪女人呢?就像女人不该跪男人一样。若一开始就是平等的,要跪就是一起跪,不跪那都不跪。西方求婚仪式还不如中国的拜堂成亲。不过唐施此刻没心思想这个,她缓缓摇摇头。她不需要那句话,就已经是祁白严的了。
    祁白严握住她的手,小姑娘十指纤纤,细长白净,指甲粉红圆润,修剪齐整。这样一只手,什么都不戴是最好看的,可是他还是取了戒指给她戴上,唐施轻轻抓住他。
    唐施觉得自己该是紧张得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了,看到戒指套上指节的时候心里一片空旷。
    “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祁白严摩挲她的手,渐渐十指交缠,“我孑然一身,以为会孑然到老。”他看着她,“却不想上天待我不薄。窃恐福泽不深,然心注不能释。我大你九岁,不识情爱,不懂浪漫,不会许多年轻人的嬉笑玩闹,你和我在一起,大概会很无聊;我又无父无母,从小感情寡漠,不懂家庭,以后在一起,或许会有诸多不同。余生漫漫,不懂的都能懂,不会的都学得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唐施已然泪流满面。
    她泪眼婆娑,愣愣望着他,倾身过去,轻轻吻他,两个人近在咫尺,她笑,“余生漫漫,好想和你一起走。”
    温热的手捧住她的脸,两个人吻在一起,这是一个不带□□的吻,唇舌交缠,彼此吸吮,互换清涎。软软的舌头缠在一起,一方跟着一方,全然信任与坦然。温情脉脉,缠绵又深情。
    唐施闭着眼,淡淡檀香丝丝入扣,祁白严呼吸咫尺可闻,她的手上,有凉凉的一个圈。好奇妙的感觉,一直以来惶恐不安的心到此刻才定了。
    我以为我只能陪你一段路,成就你传奇人生中某一段故事,从不敢过多奢望。
    可是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你允许我陪久一点,再久一点,我都是愿意的。
    哪怕一秒,也是愿意的。
    “不要哭。”吻从唇上移开,潮湿的嘴唇落到脸颊上,慢慢移动,吻上眼睑,又在她额心落下久久一吻,吻眼间、吻鼻梁、吻鼻尖,双唇复又相贴。
    唐施缠上他脖子,眼泪滑入发间,睁眼看着他,“可是好高兴。”
    祁白严将她眼泪拭去,“我也是。”
    两人交颈相拥,缠得紧紧。
    车内狭窄,并不能久抱,两个人不一会儿分开,祁白严啄了啄她嘴唇,唐施抿了抿。一阵大风刮过,飞雪胡乱吹进来,冷得人一激。
    祁白严将车窗关上。车内温暖如春,车外白雪飘扬。
    “明天会积雪吗?”
    “该是会。”
    唐施眯眼笑,“明早可以玩雪。”握雪团也好,踩雪也好,堆一个小小的雪人也好,总之,对于南方人来讲,雪是新奇的。
    “明天会比今晚更冷,穿好衣服。”
    唐施点点头。
    “要回去吗?”
    唐施摇头。不想,想和他待在一起。
    “短时间内不会积雪,今晚看不到。”
    唐施瞅他一眼,不说话,趴在车台边,算是无声拒绝了。
    小姑娘厚厚一团趴在那里,祁白严哑然失笑,“很喜欢?”
    “嗯。”唐施轻轻应,“C市下雪太不容易了,十几年才一次。”
    但是没过多久,雪就停了。唐施小小的失望。
    祁白严送她回公寓。
    车里,唐施戴好帽子、围巾,将手套放进包里。
    “手套戴上。”外面还在下雨,势必要打伞,手该是很冷。
    唐施将脸埋在围巾里,露一双眼睛看他:“我不冷。”
    祁白严亲自给她戴上。戴好一只,唐施就急匆匆开车门,“好啦好啦,戴一只就可以了。”撑伞只要一只手,急忙跨出去。
    祁白严将她拉住,看着她,“为什么不戴?”
    唐施低下头,磨磨蹭蹭,将右手伸出来,小声道:“我戴着戒指呢。”
    “两样都戴。”
    “可是戒指就看不到了呀。”
    小姑娘的手软软地动动,小白圈跟着闪闪光。
    祁白严下车,唐施跟着,他将小姑娘的手握住,放进口袋里,“走吧,送你进去。”
    两个小白圈碰撞在一起,被两个人的体温捂得滚烫。
    公寓楼下,祁白严要走,吻了吻唐施额头,“上去罢。”松开小姑娘手。
    口袋里的手却没伸出来,在他大衣口袋里蹭了蹭,蹭了半天,小心翼翼复又抓住了祁白严的。
    祁白严看着她。
    唐施瞥过目光,睫毛微颤,声音微不可闻:“要不要、要不要……留下来?”

☆、第36章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

浴室里传来水声,唐施有些呆。
    竟然……真的……
    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爆红——天呐,天呐,天呐!她竟然说出那样的话!这不是求欢吗!想到祁白严刚才的眼神,唐施羞耻地栽进被窝。怎么、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完了……
    唐施坐起来,坐立难安,一边在心里各种懊恼后悔,一边不受控制地将备用枕头拿出来,又将被子理了理。屋子里像是热得待不下去,唐施跑上阳台,吹冷风静静。
    今晚……要吗……唐施脸蛋儿上的温度久久散不去。即便忐忑紧张得快要晕过去,但她似乎、是愿意的。
    你没救了,唐施。
    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唐施跑过去,又蓦地停在门口,看到祁白严只围了浴巾,眼睛东瞄西瞄,不知道该看哪儿,似是才想起来家里没有男人衣服,跑到衣柜处,背对着他,强自镇定道:“没、没有衣服,先披这个。”是一条轻薄的珊瑚毯,唐施夏天开空调时搭身上的。现在天气寒冷,总要挡挡风。
    祁白严接过,围住身体。
    唐施的心跳稍微平复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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