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既然知晓眼前这人的身份,定然是要行礼问安,刚行到一半,便被太子制止了。
“这是大街上,不必如此大礼,宠之,我正与你有话要说,既然这位鼎鼎大名的李白也在,那便一同罢。”
说罢太子也不等两人反应,一甩衣袖率先向前走去。
太子发了话,自然无人敢违抗,李白跟在郝象贤身后三人一行就这样走到了宰相府。
李瑛对出门询问的侍卫道:“进去禀告一声,就说李嗣谦前来拜见张相公。”
侍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站在最后的李白略微熟悉些,顿时不敢怠慢,忙跑进去禀告。
不过片刻,张说率领着府中的家眷前来行礼迎接,李瑛挥挥手示意免礼,径直走了进去,看来也不是第一次来着宰相府了。
进了花厅,李瑛坐在上座,郝象贤站在太子身后,李白则站于郝象贤身后,感受到张相投来的复杂眼神,碍于形势,无法解释两句,况且他此时也是极为摸不着头脑。忽然就见到了当今太子殿下,而后又被叫到这里,也不知是何缘由。
婢子沏了茶端上来,李瑛也不喝,就拿在手上,以茶盖击打杯身,厅内静谧的可怕,唯有这阵阵规律声敲打着人心,片刻后李白恍然,这是在敲打宰相,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是在磨灭人的耐性,令人心中生起畏惧。
“此番前来叨扰,是嗣谦有一事不明,前来请教相公。”良久,李瑛缓缓开口道。
张说忙道:“殿下但说无妨,臣必然知无不言。”
李瑛满意的点点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上次相公给我父皇递的奏折,我亦看过了,裁减20万的边防军,难道就不怕贼人在边界胡作非为?再者,将府兵制改为募兵制,除却提高整体兵员质量,是否还要给他们家人一些恩惠,好让他们训练的安心?”
张说闻言,忙起身鞠躬道:“太子如此为圣人着想,皇恩浩荡,那些兵员定然更加尽忠,臣举荐募兵制,也是为了取消原来的府兵轮番到边境守卫的做法,解除了各地人到边境守卫之苦。与此同时,这种雇佣兵还为集中训练、提高战斗力提供了保证。太子提议给这些兵员增加月钱,或是给他们家人温饱,如此也是让他们更加放心的守卫边界才,无后顾之忧。臣还想过,这些兵员日后就此在边界扎根,结婚生子,那么视此地必定更为重要,日后若真有贼人打进来,他们抵御起来也会拼了性命,有了这些兵,我们抵御外贼将会轻松不少。”
李瑛听着不禁感叹这张说果然是有本事的,否则如今也不会坐上这个位置,只是他将政事堂改为中书门下,显然是为了将更多的权利攥在自己手中,不过父皇现如今如此重用他,自然是要顺着他的意思而为,此时倒也不足为虑。
当年也是因为张说的支持,父皇在泰山举行了封禅大典,先前父皇虽有这个心思,却碍于难为情说不出口,这个张说倒是个会察言观色,此举既震慑了天下,又使得父皇龙颜大悦。
“相公睿智,嗣谦自诩还要几十年才能如相公这般,看样子回去还要多读些书,平时还望相公多加指教了。”
张说面上洋洋自得,嘴上却谦虚道:“殿下乃希世之才,臣不过是顺着殿下的思路往下说罢了。”
李瑛最是见不得他这副表情,奈何他现在身为宰相,父皇又十分重用他,李瑛少不得多来几次,以示自己对国家政事关心有加。
公事说完,又胡扯了几句,李瑛方才带着李白二人悠闲的离去。
路上也没有说什么,走到一半,李瑛突然站住,回头看了一眼李白,对郝象贤说道:“既是你推荐的人,可要抓好时机,你自去看着办罢。”
郝象贤忙道谢,李瑛也不听完,继续往前走了。
郝象贤回身对李白道:“姐夫今日之事,恐怕不到晚上就会传遍长安城,机会是太子给的,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也是姐夫运气好,又有实力,日后的前程似锦,可莫要忘了太子殿下的功劳。”
郝象贤说完,也不等李白回应便急急忙忙去追太子了,兀自留下李白一人苦笑。
他一介白身,即便有着天大的名气,都是没有资格与这些达官显贵站在一处的,那些人不过是静观其变,看他将来运势如何罢了,现在看来,什么公主也罢,宰相也罢,贺知章也罢,恐怕不到明日,整个长安城都会知道,他李白如今是太子殿下的人了。
第63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一)
许萱从贺府回来后; 脸色十分沉重; 贺夫人整日待在府内,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在贺知章有什么话都和她说; 郝象贤最近确实有些不对劲。
说是不对劲,倒也不大准确,比起以前,简直像换了个人一般,原本待在储君身边; 要么有才有谋; 要么圆滑世故; 显然郝象贤是属于第二种人的。
但是最近这两年,他变得比以前狠戾了许多; 一些事情原本不必那般极端,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他却丝毫不留任何情面和余地; 甚至有时不顾太子的阻拦。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对于郝象贤的一些所作所为; 太子便睁只眼闭只眼; 只要不太过分; 便由着他去了。
说到底; 长此以往下去,终究不太妥当。敌人太多,未来之路就会愈发的凶险。
李白亦忧心忡忡回来; 两人见面俱都眉头紧锁,却仍强颜欢笑,以免对方跟着忧心。
“娘子今日也去了贺府?”李白心不在焉的问道,他想今日之事是否要请教一下贺知章,毕竟这事来的太突然了。
许萱点了点头,还是打算把自己担心的事情告诉李白,或许李白在外面能打听一些更准确的消息。
“今日宠之来了没有半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了,急匆匆的,我看他脸色也不太对,是不是最近朝里事情太多,还是最近有人和他作对?”
李白心中对这非亲生的小舅子也拿捏不准,但又怕许萱心中担忧,于是宽慰道:“宠之是太子身边的人,平时要应付的人和事肯定很多,忙一些也是正常。”
而后李白便将偶遇太子并跟着太子去了宰相府上的事情说了,并道:“想来明日整个长安城都知晓我李白攀上了太子,不如我现在就去贺府,向贺公讨个主意。”
许萱毕竟是穿越过来的人,即便在此生活了近二十年,但对于历史上一些重大事情还是知道的,现今太子李瑛,将在数年后因武惠妃进献谗言,被圣人贬为庶人并杀害,三皇子忠王李亨才是真正的未来储君,只是现在李亨还叫李玙,并没有改名为李亨。所以现在李白若真的依附了李瑛,日后难保不会被牵连。
“李郎觉得,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许萱斟酌道。
李白想了想,那个有着清秀面容的少年郎,却比同龄人显得成熟沉闷许多,不过二十二岁的年龄,老成的如同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即便身为储君,恐怕宫里的生活并不怎么如意,圣人如今正值当年,膝下又有数位皇子,一个比一个优秀,所以李瑛会担心地位不保,也是应该的。
“太子仁善,却无大智谋,若做个盛世皇帝倒还可以,日后万一有人造反,没有一些忠心的谋臣为他做事,恐怕就。。。。。。不过如今形势并不稳定,朝中分为好几派,加上后宫一些妃子干政,私底下与一些大臣合谋,未来的路。。。。。。当真是不知是谁能走到最后。”
许萱听了李白这一席话,惊讶道:“没想到李郎如今还未入朝做官,就看的这样通透了。”
李白见许萱夸他,心里隐隐有些小窃喜:“看了那么多的书,总不是白看的,况且最近与一些官员打交道,他们虽然看不起我商人之子的身份,却碍于贺公的面子还是对我好言相向,听他们言语之间,似乎对太子颇有些不屑,看来太子在朝中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的,不能服众,日后登基难免无法驾驭众臣。”
许萱听了倒没有什么感觉,除却郝象贤在太子身边做事之外,这太子的未来当真是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自然也不担心。但现在涉及到了李白,她就不得不去阻止未来任何对李白有伤害的事情发生。
“既然如此,李郎还要跟着太子身边吗?”
李白皱眉道:“如今跟不跟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今日一事必定传遍整个长安城,不过几日,长安城外也会有所听闻,要是我回绝了太子,当真是不知好歹,况且宠之也是好意。。。。。。”
是啊,郝象贤也是好意,可惜。。。。。。许萱斟酌着字眼,小心翼翼道:“能不能。。。。。。和太子保持些距离。。。。。。”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若真这么做了,恐怕不仅没有效果,还会得罪太子。。。。。。
李白望着许萱,忽然明白过来,疑惑道:“娘子不喜欢我跟着太子?”
许萱道:“不是不喜欢。。。。。。而是觉得太子此人并不适合李郎依附,还是换个更为稳妥的方式。。。。。。”
李白了然的笑笑:“娘子是怕日后太子失势,我也跟着遭殃罢,这种事情确实不好说,不过目前来说,太子并没有任何失德,至少近几年是不会有事的,几年后也不知是何光景,或许我们那时已经离开长安了。”
李白一语成谶,几年后他们离开长安时,李白想起今日的话忍不住失笑道:“早知道我说的话这么灵验,还不如去做算命先生。”
而许萱却想,其实李白应该早就有了离开长安的心思,无论是对官场的失望,还是对未来更高的追求,长安注定不是他的固定居所。
后话暂且不表,许萱也觉得目前也只能暂时栖息在太子这棵树下,毕竟他们无权无势,谁也得罪不得,若是有个太子罩着,或许未来的路还能更加辩解些,却也凶险些。
李白心中有了计较,也不急着去寻贺知章了,且走一步看一步,他心中释然,轻松了许多,想起郝象贤最近的名声确实不大好,对许萱道:“宠之的事情我再打听打听,有了今日之事,想必和别人打听些事情,会比原来容易一些。”
明日开始,便会有人前来试探,或者和他攀关系了。。。。。。
第二日李白为了避人早早就出了门,没有等到那些前来拜会的官员,却听门卫禀报有一位年轻娘子欲拜访许萱,这让许萱感到十分惊讶,在长安城,她认识的女人也只有贺夫人,不过也许是因为昨晚的缘故,那些夫人前来试探他们的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许萱忙让人请了进来,本以为是为哪家官员的夫人,不料却是个年轻的娘子,浓眉大眼很是灵动,未语先笑,见许萱面露疑惑,自我介绍道:“我是礼部尚书之三女李腾空,今日冒昧拜访,过于突然,还望许娘子勿怪。”
“原来是三娘子。”李腾空是官员之女,而许萱亦是前宰相的孙女,两两相抵,倒也说不上谁给谁行礼了,只是李白如今一介白身,少不得多些客气。
李腾空自己倒也不见外,大大方方的坐下,接过茶水,拿眼打量着许萱,笑道:“许娘子真是个别致的人儿,怪不得外头都说李氏夫妇伉俪情深,就连玉真公主都十分艳羡。”
许萱顿了顿,不知她为何又提起公主,谦让道:“我竟是不知外头有这传言,看来是我足不出户的缘故了,原本按理来说,应该是我去拜托三娘子的,只是你我素不相识,冒然前去,恐怕会叨扰到。。。。。。”
李腾空接过话头道:“怎么会?许娘子若是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你们远道而来,身边定然没有个说话的人儿,许娘子若是不嫌弃,只管唤我一声妹妹,日后多走动些,李郎知道许娘子身边有人说话,定然也是欣喜的。”
许萱顿了顿,原想这李腾空是被尚书大人派来试探的,看样子并不是如此,许萱拿不准李腾空的目的,却也实在不相信她的目的如此单纯,只是为了认个姐姐而立?太过蹊跷。
“那是当然,只是家中略寒酸,唯恐怠慢了三娘子。”许萱拿起茶盏遮住面容,眼角余光看到李腾空四处寻觅,不知在找什么。
见许萱放下茶盏,李腾空忙收回视线,敛身正坐,见许萱举手投足的气质十分优雅,虽住着并不奢华的房院,穿着并不华丽的衣饰,但仍止不住她与生俱来的贵气,忍不住叹道:“许娘子不愧是名门之后,与我等小家出来的,果然不一样。”
说到这,她又一次道:“看来也只有公主能和许娘子一较高下了。”
她今日已经连着两次提到玉真公主,许萱只好顺着她的话问道:“三娘子和公主私底下很是熟络?”
李腾空忙摆手道:“我哪里配得上熟络二字?能入公主眼缘已是我的福分,公主是什么人儿,岂是我这等人能够攀比的,只是因为公主长了我十岁,而我从小就喜欢道法一类的东西,对公主很是崇拜,故而能够与公主时时见面。”
许萱心中暗惊,玉真公主如今已经三十有几,而李腾空比公主小上十岁也是不小的年纪了,竟然没有成亲,两人差了几岁的年纪,竟还要自称一声妹妹,也不知她是故意自谦还是不知道许萱的真实年龄。
第64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二)
许萱本对玉真公主并没有什么感觉; 至多是觉得公主不同于其他人; 有些好奇心罢了,这李腾空三言之内两句离不开玉真公主,着实有些奇怪。
“可是公主殿下派三娘子来的么?”许萱试探问道; 心想莫非是那日李白不小心得罪了公主?但李白从未提及,应该是没有的。
李腾空款款一笑,也不正面答话,顾左右而言他道:“李郎今日又出门了?”
这话说的许萱十分不舒服,似乎李白的一举一动这李腾空都很清楚; 难不成她一直都在监视他们家里?
“一大早便出了门; 也没说去哪里; 什么时候回来,三娘子可是有何要紧事情寻他?”
李腾空笑笑:“没有; 只是随便问问。”
许萱已经连着喝了三盏茶了,这李腾空却丝毫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眼见到了中午用午膳的时间; 少不得客气客气。
“时间也不早了,三娘子若是不嫌弃; 便就在这里用了午饭再回罢。”
不料李腾空欣然应允:“好啊; 那就叨扰许娘子了。”
许萱忍住不悦; 道:“三娘子不嫌弃就好; 你且先坐坐,我去后面更衣,稍后便来。”转身时露出奇怪的神色; 这李腾空莫非是脑袋不好使?两人素不相识,贸然登门也就算了,竟然连送客的话都听不出,也是伤脑筋。
“许娘子请便。”李腾空见许萱走开,起身打量着花厅摆的饰物,见旁边站着一个小婢女,遂问道:“听说郝许两家交情甚深,想必许娘子和郝象贤也十分要好罢。”
那小婢子是后来买进来的,对许萱和李白的事情不大熟悉,平时也只是在外院打扫卫生,听见李腾空问起,只想起郝象贤确实来过几次,有次还单独和许萱见了面,应该算是关系好的,于是答道:“郝郎确实来过几次,与娘子关系应该是挺好的。”
李腾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今日一早便从父亲口中听说,李白现在是太子身边的人了,这让她感到奇怪的同时又生出几分的崇拜之心,原本以为那日见到李白,也是个和王维一样巴结公主的,没想到一转眼,竟然成了太子的人。不过既然许萱和郝象贤关系甚笃,而李白能有这番,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中间还有个郝象贤。
“你们李郎平时待你们如何?”李腾空轻轻敲打着桌上的几个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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