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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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花记-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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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荷没来得及深思端王府遇到的事儿,注意力便很快被别的事儿牵走了。
    这个别的事儿,却是关于刘寄奴的。
    前年冬天,北地戎狄再度侵扰大周边境,但不同于以往的抢一把就跑,这次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上万精兵壮马冲破关隘后,硬是打下了大周的一个州,并在此州设南京,又驻守军队,俨然是要把这块儿地给吞下。
    大周这边自然不甘心,朝堂上一番扯皮后,终于集结了二十万兵马,势要收复失地,给北蛮子个好看。
    这二十万兵马领兵的元帅名唤姜承元,出自世代骁勇的归德府姜家,而这个姜家,便是周夫人的娘家,姜承元正是周夫人的大哥,姜武的大伯。
    姜承元率领着二十万兵马直奔边境,谁知结果却并不怎么美好。二十万大军对上蛮子不到五万的兵马,战事居然陷入僵局。
    前线损失日益扩大,后头朝堂又开始吵闹不休。很快,姜承元的元帅给撸了,可新换的领兵并没有将战事带向胜利,反而节节败退,又丢了一个州。
    这样的情况之下,朝堂上也分为主战主和两派,最终主和派获胜,大周派使节议和,与戎狄十三部落达成协议,献上许多财物后终于暂时得以喘息。
    可惜,这些财物并不能喂饱蛮子,反而使他们胃口大开,尤其去年白狼部落将整个十三部落整合,原白狼部落首领效仿大周称帝,北地战事便又频起。
    虽然戎人碍于协议,并且也怕把大周刺激狠了,因此再没有大的战事,可小规模的骚扰却也让人不胜其扰,尤其是生活在两国边境的百姓们,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许多百姓沦为流民南下,即便是襄城这样位于南北中心的地方,这一两年也逐渐有了流民的踪影。
    正巧这时,朝廷下了征兵令。
    以往也有兵役,但襄城这地儿离北地比较远远,加上百姓还算富庶,因此基本都是以银代役。朝廷也不缺襄城这点儿兵源,兵役银收的不算高,因此以往去服兵役的人很少。襄城人像兰郎中这样当过兵的,那绝对是少数。
    可这次不一样。打了快两年的仗,大周不仅损失了大笔财物,战死的兵丁更是无数,原本兵源主要出自边境上的那几个州,可那几个州如今已经有两个属于蛮子,朝廷便只得往南边寻摸。
    襄城离北边不算近却也不太远,征兵令自然而然地就发到这儿了。跟往年不同,若想以银代役,今年的钱是往年的五倍还多。
    一些家境普通的人家出不起这个钱,只能让家中男丁去服役。
    本来这跟兰家也没关系的,五倍的兵役银也不过不到十两银子,以兰家如今的家底,那真是九牛一毛。
    可刘寄奴主动要去。
    兵不好当,尤其是最下层的兵丁,那就是在战场上给人当炮灰的。兰郎中当了八年兵,最明白其中的道道,更经历了无数次同袍们昨日一起喝酒,转眼天人两隔的情景。他经常感叹,说自己能活下来简直是用尽了一辈子运气。
    刘寄奴虽然有武艺在身,但战场上刀枪无眼,说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所以,即便兰郎中经常拿自己当兵的经历来吹牛侃大山,但刘寄奴真要去当兵,他却还是不太支持的。
    襄荷虽然知道刘寄奴心怀抱负,却也不想让他冒险。
    兰郎中劝,襄荷也劝,可刘寄奴去意坚决,两人只能妥协。
    做好了决定,离出发的日子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襄荷去了玫瑰园。
    春末夏初,正是月季盛开之时,书房明亮的落地窗外花影绰绰,窗内书香满室。五年间,原本空落落的四面书架上藏书日渐增多,除襄荷触摸不到的高层书架外,俱已摆满了书。
    襄荷进了房间,习惯性地先坐自己的小凳子,打眼一看便发现,凳子又换了。
    五年间,书房里的书逐渐增多,襄荷也一年年长高,而她在书房的专属小凳子,也随着她的身高逐渐变高。
    凳子没有什么花哨纹样,但却总是适合她的身高,让她坐起来舒服之极。
    她走上前,拍了拍新凳子,笑眯了眼,随即比了比自己的身高,觉得以自己长高的速度,也许明年就不用坐小凳子了。
    “明年我要坐椅子!”她兴冲冲地宣布,随即又补充道,“——太师椅!”
    谢兰衣微微一笑:“好。”
    襄荷更高兴了。
    随意聊了几句,想起此行的目的,襄荷小脸笑成一朵花,差点没把谄媚二字写在脸上:“你医术那么好,上好的伤药肯定不少吧?”
    谢兰衣斜了她一眼。
    离去时,襄荷瓶瓶罐罐的装了一包裹,几乎没把谢兰衣的药箱搬空。
    谢兰衣对她这强盗行径没有任何异议,她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本因为忙碌而有些懈怠的每日念书活动少不得又捡起来,继续兢兢业业地当她的人形读书机。
    从玫瑰园出来,襄荷又转去了兵院。
    北地的战事除了让朝堂热闹不已,也让兵院的学子们蠢蠢欲动。
    如今朝中无良将,边境蛮子又虎视眈眈,朝廷对良将自然是求贤若渴。能就读兵院的子弟自然不会缺那点兵役银,但哪个兵院学子又没做过上场杀敌的梦?
    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是每个兵院学子心底的梦。
    因此,这次征兵,兵院学子响应者众多。
    当然,学子们多是世家出身,比如姜武这样的,再加上鹤望书院学子的身份,虽也是服兵役,却不必从最底层做起。
    襄荷一路走来,便听到不少兵院学子在讨论北地战事,那股跃跃欲试慷慨激昂的劲儿,与别处气氛截然不同。
    襄荷很快找到自己的目标。
    姜武正在兵院宽阔的校场上操练,一杆长枪舞地水泼不进。
    跟着刘寄奴学了一段时间功夫,襄荷好歹也练出了些眼光,便看出姜武这长枪耍的不错。
    不过,她总觉得比不上刘寄奴。
    虽然没见刘寄奴舞过长枪,但她就是莫名地相信。
    当然,她找姜武可不是来看他舞枪的,看着他一套枪法使尽,便想要上前。
    谁知,有人比她更快了一步。
    校场旁大片的树荫下,身穿白底黑边儒服的青年青竹一般立着,姜武一停下便缓步上前。
    离得远的襄荷只能等两人说完。
    没办法,那是一向不待见她的周清晗,她可不想上去自讨没趣。
    离得远,听不清两人说什么,但隐约听见几个字眼,似乎也在讨论此次征兵。
    果然,作为适龄的姜家子弟,姜武也要投军了。
    襄荷原想等两人说完分开再去找姜武,可谁知,两人说着说着便并排走了过来。
    空荡荡的校场中央,挡在两人行进路上的襄荷躲无可躲。
    两人一时没看到前方的人,随着距离拉近,姜武的大嗓门便在襄荷耳边清晰起来。
    “……不说这些了,还没恭喜表哥呢嘿嘿,宣城郡主那么好的姑娘,配表哥正好!”姜武满脸憨笑地说着。
    襄荷便见周清晗微微停下脚步,头侧向姜武,虽然离得远看不见表情,但听声音也知道,那长眉定然是皱起的。
    “你哪里听来的消息,别胡说,没影儿的事……”
    姜武梗着脖子喊道:“大家可都这么说,放眼襄城,宣城郡主要择婿,除了表哥你,还有谁更合适?再说王爷那么欣赏你,定然也愿意将女儿嫁予你的……而且,老夫人也很喜欢郡主,已经遣了媒人去王府探听了呢……”
    这下,周清晗彻底停下脚步,声音有些惊讶:“什么?祖母找了媒人?”
    姜武也很惊讶:“咦,表哥你还不知道?”
    周清晗正要说什么,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抹浅绿,下意识地没有开口,待看清是谁后,原本微皱的眉头便皱地更紧了。
    襄荷小小地叹口气,只觉得很无奈。
    姜武见了襄荷倒是挺高兴。
    他性子憨厚,即便周清晗对襄荷印象不佳,他也没有因此疏远襄荷。虽然也没有刻意结交,但碰上了总会打个招呼。算不上至交,但总是熟人。
    所以襄荷才来找他。
    可惜比较倒霉,居然碰上讨厌自己的周清晗,还凑巧听到他亲事的八卦。
    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笑眯眯打了招呼,襄荷便直接说出来意:“姜学兄,我有些事找你。”
    说罢却不说什么事儿,眼神还瞟着姜武身边的周清晗。意味不言而喻。
    被那样略显嫌弃的目光瞅着,周清晗只觉得胸中一股无名火冒起。不过,他还是十分识趣地走向一边,给两人单独谈话的空间。
    看周清晗走远,襄荷才办起正事儿来。
    来找姜武,自然是为了打听北地军中的情况。
    姜承元的元帅虽然被撸了,但姜家自顾长准降敌后便驻守北地,如此经营十余年,族中子弟早已遍布军中。
    北地形势,军中势力,出身姜家的姜武对这些自然门儿清。
    姜武果然憨厚,襄荷这么一打听,他便将能说的能说给襄荷听了。只是说完后不禁好奇地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襄荷脸上露出笑来,终于说出此行的隐藏目的。
    “我义兄也要参军呢……”
    找姜武不止是为了打听情况,更重要的是,她希望可以通过姜武这条线,让刘寄奴不必从最底层的炮灰兵丁做起,或者即便这个目的达不到,那么让姜武稍稍照拂一下刘寄奴也是好的。
    刘寄奴一身武艺,又熟读兵书,哪怕是将领也做得,如果有姜武举荐,那么完全可以有高一些的起点,
    姜武果然照着襄荷剧本走,很感兴趣地问起刘寄奴的事来。只是当听襄荷说起刘寄奴武艺不俗时,他顺口问了句刘寄奴的武艺师从何人。
    襄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实情说出,“义兄的父亲……曾是顾家军中的一名校尉……”
    顾家军是朝堂的忌讳,更是军中的忌讳。但这种事是瞒不住的,刘寄奴一身功夫很容易便会被看出来路,与其到时候引人怀疑,还不如主动坦白。
    反正朝廷也没规定原顾家军将领后人不准参军。再说刘寄奴的父亲不过是一个校尉,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应该也不会引来什么忌讳。
    “顾家军……”姜武喃喃了一句,神色有些怔忡,“怪不得觉得面熟,说不定以前在北地见过呢……”
    襄荷惊讶地看着他。
    姜武笑笑,小小声地说了句:“我小时候整天都泡在军营,跟着顾家军的儿郎们操练呢……那时候就想着,长大了也要跟着顾将军一起打蛮子……”
    他的脸上并没有厌恶鄙薄,相反的,还隐隐藏着一丝孺慕。
    就像自家老爹提起顾将军时的表情一样。
    在人来人往的校场,这个话题毕竟不好多谈。姜武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继续跟襄荷谈起刘寄奴来。
    襄荷自然是将刘寄奴的本事夸地天花乱坠。
    事实上,刘寄奴也的确当得起她的夸赞,最起码武艺上她并没有夸张。
    谈话的最后,姜武说想见刘寄奴一面,最好当面切磋切磋。襄荷笑眯眯地应下了。
    襄荷走后,周清晗缓步走向姜武。
    性格使然,他并没有主动向姜武打听两人说了什么。不过姜武却是个大嘴巴,根本不用他问,主动就全交代了。
    看着姜武还一脸兴致勃勃地表达着对那人义兄的期待,周清晗不禁摇了摇头。
    傻子,估计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随即微眯了眼,看向那早已走远的绿色身影。
    还是那般狡狯且善于利用人心啊……
    真是,不讨喜。

  ☆、87|6。01

襄荷离开后,周清晗与姜武一道回周家。
    才到御马街,离正门尚有数百米处便听得人声喧喧,全不似平日的安静。
    周清晗脚步一顿,剑眉微拢。
    “咦,怎的如此吵闹?”姜武奇怪地道。
    周清晗袍袖一甩,大步向前走去。
    到了偏门,便见门口堆着无数箱笼,门房小厮忙忙碌碌,周府大管家额头冒着汗,高声指挥着,直到周清晗走到眼前才看到两人,忙不迭地行礼:“见过大少爷,见过表少爷。”
    “怎么回事?”周清晗皱眉问道。
    管家又擦了一把汗:“京里来了位学院监察,因一时无落脚处,暂时在家中落榻。”
    姜武满脸不解:“只听过御史监察,学院监察是什么?监察学院的么?”
    管家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学院监察,即监察天下学院,说是陛下新设的官职呢……”
    姜武瞪大眼睛:“天下学院?!包括鹤望书院”
    管家点头。
    姜武的眼睛瞪地更大了。
    鹤望书院自创立始至今数百年,学院一应事物均由院内掌管,朝廷可嘉奖可封赐,却从未加以干涉过。
    但如今,突然多了个学院监察。
    想起平日听到的一些传闻,姜武不由担忧起来。
    正待再问,就听见周清晗缓缓问道:“这位学院监察,叫什么?”
    “李恒泰。”管家道。
    *
    周府内,与清枫院一院之隔的秋桐院正忙地人仰马翻。
    李恒泰来地仓促,要住在周府的决定更是仓促,收拾打扫,配备下人,管事的婆子恨不得把自己剖成两人使。
    抱香从秋桐院路过时,便被负责秋桐院的卢妈妈拉了壮丁。
    她如今已经是周清枫身边的大丫头,也是清枫院里唯一一个一等丫头,清枫院事虽少,却也离不了她。
    “卢妈妈,三少爷那边有些走不开,要不我让蝉儿留在这儿帮您?”抱香有些为难,只是脸上并不敢露出来。卢妈妈是夫人身边的,虽说夫人心善,对待庶子并无苛刻,但小鬼难缠,卢妈妈这样的人能不得罪自然还是不得罪地好。
    只是,这话一出口,卢妈妈薄薄的嘴唇却紧紧地抿了起来。
    暗暗叹口气,抱香脸上露出讨喜的笑,马上转了口风,主动留下帮忙。
    卢妈妈抿紧的嘴唇这才舒展开来。
    秋桐院的下人忙碌大半晌才终于将院子收拾好,天将薄暮时,李恒泰终于来到秋桐院。
    李恒泰并不是只身前来,除了来相送的周家之人,还有跟随他从京中而来的家眷和幕僚,而这些家眷,都是要一起住在秋桐院的。
    抱香屏息列在院门两旁,眼角余光偷偷扫了那位据说的大人物一眼。
    三十左右的年纪,身材壮硕,显得十分威猛,只是身旁两个几乎要挂在他身上的妖娆女子却让这份威猛打了折扣。
    与此同时,李恒泰也漫不经心地扫了这院子一眼,随即开口道道:“小了些。”
    前来相送之人是周冷槐的堂兄周丛,听他这般说,忙不跌地赔不是。
    人群中的抱香惊讶地瞪大眼睛:看来真是个大人物,竟让一向目中无人的丛老爷这般小心奉承。
    李恒泰的目光却突然扫向一旁侍立的丫鬟们。
    抱香急忙低下头,眉目低垂,视线如丝线急急从李恒泰身上抽离。
    就听李恒泰道:“院子是小,风景倒不错。”
    周丛循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却只见一排身着各色衣裳的丫鬟,丫鬟们身后除了几株芭蕉,便是光秃秃的墙壁。
    这般的景致,对于连皇家园林都见惯的皇亲国戚又怎能算得上好?
    但李恒泰说好,那自然就是好的。
    周丛随声附和。
    李恒泰哈哈笑着,大步迈向前去了。
    直到那壮硕威猛的身影迈入正厅之中,道旁侍立的丫鬟们才抬起头来。
    抱香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忙活完秋桐院的事,抱香便回了清枫院,只是两院离得不远,即便不刻意打听,抱香也多多少少听到些秋桐院那位大人的事。
    据说李大人是李贵妃的亲弟,据说李大人深受皇上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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