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到家，家里院子里没有开灯，昏暗昏暗的，上房里倒是有说话声和笑声，看来一家子人都待在上房。
郑战国掀开门帘，就看到朱无能和他那肥腻腻的媳妇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朱老头脚泡在洗脚盆里，他妈正在给人家揉着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步跨过去，“砰”的一脚就将盆子给掀翻了，那盆子从半空中翻腾了几下，水都洒了出来，溅了坐在一边的朱无能和他媳妇一身。
一看郑战国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几个人心里是直打鼓，暗想这又是怎么呢，跟个活阎王一样？没有人先开口，尽快一个个都觉得郑战国一进门就找事是不对的，可是谁敢去说啊。倒是朱无能的媳妇也是才进朱家门没多久，也没和郑战国打过交道，仗着自己是嫂子的身份，先是用手拍打干净身上的水渍，然后站起来，两手叉腰，“战国啊，不是做嫂子的说你。你看你家里花那么多钱供你读书，现在也算是正经的工作有了，爸妈也算对你不薄了。你从学校回来，也没见给爸妈买什么好东西，也没见孝顺爸妈，倒是老跑到老唐家去帮忙，难道这爹娘还比不了外人啊。这也就算了吧，忽然回家跟发疯了一样，到底想干嘛？”
郑战国冷冷的看过去，眼神就像刀子一般凛冽的扫在朱无能媳妇身上，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往后退去。
“妈，你们是不是等我走了要把宝宝送人？”郑战国面无表情，可是心里却充满着无力和失望，他觉得作为一个母亲，自己的妈妈似乎除了自己的男人根本就没有操心过任何孩子。朱春莲离家难道不是妈妈不作为的结果吗？现在任由这些人把家里搞的乌烟瘴气，她却只是忍着不吭声，或者是根本就没有感觉？
郑母没想到儿子回来是问这个问题，她蠕动了下干涩的嘴唇，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儿子，最后却低下头，没有说话。
母亲的态度说明了一切，浇灭了郑战国在心里那最后一丝对母亲的期望，黯然，伤心，还有豁然开朗。其实自己早就该看明白了，和这些人比起来，自己这个儿子或者朱春莲那个女儿根本就不算什么，还有什么好期望的。“妈，以后你就和他们好好过吧，这所房子就当是爸爸留给你的，田里的收成可以养活你，我以后不会再进这个家门了！大伯那边我会去说的，你不用担心他们来闹。”说完，郑战国就离开了。
郑母傻傻的看着门帘子随着儿子的动作飘起，落下，眼睛直愣愣的望着门口，没有任何表情。
朱老头和朱无能相视一眼，朱老头抬起一脚，踹在郑母的身上，“你傻了，还不快去追，他这是想不管你了，以后每个月的钱是不是不给了？你去问清楚啊？就地里那点租子，能够干什么？”
郑母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没有动弹。
“快去啊！”朱无能的媳妇也急了，伸手扶了郑母一把，然后将她连推带拽的推了出去。
第71章 决定
郑母脚步慌张的从院子里跨过门槛踉跄着跑了几步；“战国！”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慌乱；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今天这个样子；难道她追求自己的幸福错了吗？为了儿子不能理解自己，她不想孤老终身，可是现在看来孩子还是嫉恨自己的，越想她对前任丈夫和郑战国充满了怨气，自己一辈子过的不好，都是因为这对父子，如果丈夫不去当兵，如果他没有死掉，如果没有郑战国；她会过的更好。
郑战国没有回头，不过却站住了脚步，“我以后每个月会给你二十块钱的！”透过黑暗的眼睛没有什么焦点，肩膀垂下，郑战国觉得自己是从未有过的疲乏，离开了母亲，孩子的归属问题怎么办？他不是不抱怨，小时候看着母亲对那两兄弟战战兢兢的讨好，而自己却要不停的干活他有过厌恶，可是渐渐长大自己有了自理能力，这些个厌恶也渐渐淡了去。父母生养儿女是有教养的权利，可是没有任何规定必须教养。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二十块钱？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打算每个月给我二十块钱然后不管我了是吧？”郑母忽然音量拔高，声嘶力竭的喊出那段话。
农村的傍晚很安静，她这么一叫嚷，隔壁的人都能听到响动。
“二十块钱还少吗？我每个月也不过九十多块钱的工资！”郑战国冷笑出声，他转过身，看着自己母亲。
郑母面色一变，急忙改口：“不是钱的事，你现在长大了有工作了应该奉养家里老人，吃着国家的粮食，怎么能不孝顺爹娘呢？”慌张的时候郑母会习惯性的握着双手，寻求安全感。
“除了你是我妈，我不知道那个家里还有谁跟我有关系。我是怎么长大的，你很清楚。要是没有大伯和姑姑，我想我早就饿死了。粮食是他们给的，就是这样我还老得到大伯家去吃饭，因为家里吃不饱。衣服是姑姑给我缝的，你作为妈给我缝过衣服吗？现在让我孝顺爹娘，我只记得我爹的坟头在哪里！”郑战国诉说着以前的事情，情绪是非常平静，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妈，别让我恨你！”郑战国不想再纠缠，隔壁听到声响的人家纷纷打开来门看。
郑母倒退了两步，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可是她清楚儿子说的是实话，因为那双像极了前夫的眼睛里写满的是认真，毋庸置疑。
郑战国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再坚强的心这会也是充满了疲惫。
郑母感觉到周围邻居带着讥讽的看热闹样子，脸上觉得臊得慌，脚步慌乱的跳回自家院子里，赶紧将门给关上了，有点魂不守舍的回到堂屋。
“二十块钱不多，不过也没办法了，他是不想给你的，以后就让无能给我们养老吧，儿子再出息又怎么样，不愿意养老是他没有孝心！”朱老头嘴里叼着旱烟袋，尖刻的小眼睛耷拉着，闷闷不乐的挑拨关系。
郑母讪讪的低头不语，她前段时间还保证到等郑战国毕业做了官在城里买了房子就带着朱老头住进去，可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再加上每个月也才那么点钱，她更加不敢吭声了。她完全忘记了这几年这个家能过下去还是靠着郑战国省吃俭用的那点子钱，要是真靠朱老头的两个儿子，这个家的人早就饿死了，还让让他们有力气威风。
“别人的儿子哪有自己的儿子好，我们只要把成才培养好了，等他考上大学出来工作了一样可以住到城里去。”朱老头狠狠的吸了一口旱烟，嘴里轻悠悠的冒着烟圈，悠哉的说道。
家里刚刚闹的这么热闹，朱成才躲在外面的窗台下偷听，这会听到自己爸爸的话，低下头小声的呸了一声，等自己将来工作了，一定不会再回这个家。一家子吸血鬼，要是自己被套到里面，还有什么活路。三哥白白付出了那么多还得了个没良心的名头，自己为什么要喂饱这群白眼狼。他寻思着自己明天得去找找三哥，不管怎么说，这个家里能靠得住也就三哥了。
“以前战国怎么没事？我觉得把一定是他大伯家挑拨的，听说战国和村长家的幺妹好上了，他大伯那是怕好处被我们给沾了去，才想着让战国甩开我们！”朱无能愤愤不平的说道，越讲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他老婆却嗤笑一声，“村长算个什么官，就战国那样堂堂的大学毕业生，将来去了部队肯定会去领导的女儿，那样才是发达呢。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唐家也就是有点钱，可是你看都回来这么久了，连咱爸妈看都没看过，可见那女娃子的品德不好，妈，这事你一定不能同意，即使为了战国的将来，也得让唐家打消这念头！”说话时眼神闪烁，心里却是存了看好戏的心思，你郑战国不是能耐吗，那就让你丢了媳妇好了。她就不信郑母去唐家闹过后，唐家人还能同意把闺女嫁给他。
郑母低着头没有说话，大儿媳的话不是没在她心里起涟漪，以前觉得唐家的小女儿是很出挑，又漂亮，要是自己家战国能娶到真是有福气。可是现在战国要工作了，万一真的遇到领导的女儿怎么办，那样岂不是更好。她是不动声色的琢磨着。
朱无能的老婆和朱无能对视一眼，坏笑了下，然后就和朱老头说了声，回了自己屋里去了。收拾好了房子里的水渍，郑母走出屋外去放水盆时，朱成才忽然站到了她的面前。
“你个死孩子，忽然冒出来吓死我了！”郑母抚着心口，打了小儿子一记。
朱成才凑到她跟前，“妈，你别去唐家，我大哥和大嫂那是一肚子坏水，想要坏了我三哥的事。要是唐家真的生了气，对谁都没有好处！”他本来不打算管的，后来想这是个机会，自己只要把妈给劝住了，明天就到三哥那邀功去。
“他们也是为了你三哥好！”郑母哄小孩般对朱成才说。
“切，谁信。你别去，要不到时连那二十块钱都没得拿了。你想想，大哥二哥怎么会管你，剩下的就是三哥和我了，万一你把三哥得罪了，到时没人管了，我拿什么读书？到时考不上大学，妈妈你不是去不了城里了吗？”朱成才人小可是脑子不笨，分析的头头是道。
郑母觉得儿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还是有些迟疑，“你不想你三哥找个家底厚的嫂子？”
“妈，有权有势人家的能看上我们家这样的吗？别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我三哥要是娶个一般点的老婆还能孝顺你，你到时去了难道能把你赶出门？要是娶个有权有势的，那就是给人做上门女婿，到时别说见儿媳妇了，你哭都没地哭去，可能儿子都见不到了！”朱成才捡着话本上的剧情往里套，语气还很肯定，典型的忽悠着自己妈一点心虚都没有的。
郑母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大哥大嫂啥事都干不成，能想到什么好主意，到时真的惹火了了三哥，别说二十块钱了，他要是不认你，看你怎么办？”朱成才又下了一道猛药。
“我是他妈，他还能不认我！”郑母心虚的弱弱说了一句。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朱成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郑母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想了半天，觉得小儿子说的可能没错，万一惹火了郑战国照今天这情形他牛脾气上来还真会不认自己这个娘。下定决心自己就安省的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省的把战国给惹火了。
“出去放个盆子那么长时间，熄了灯睡觉！”朱老头骂咧了一句，翻身朝着炕里头睡了，郑母掀起被角，小心的钻进去不敢有大动作。
郑战国回去时，郑家大伯端个小凳子坐在院子的花坛边，夜里偶尔有虫鸣声，里屋是大伯娘哄着宝宝睡觉的声音。
“过来说会话！”郑家大伯招招手，指了指放在自己对面的板凳。
郑战国听话的走过去坐下。
“你是怎么打算的？马上就要回部队了，这孩子怎么办？”大伯眼神里有着担忧，回来听老婆一说，他也觉得这是个事情，毕竟郑战国不能时刻带着孩子吧。
郑战国没有回答，他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实在没有解决的办法，如果母亲不养孩子的话，他不知道这个孩子该交给谁，毕竟大伯家与这个孩子非亲非故，非长久之计。
“送给别人抱养比较妥当！”郑家大伯说出来了自己的想法。
“大伯？”郑战国抬起头，语气里有些难受。
“战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孩子该怎么办你应该想到过。你和唐家闺女的事老唐也和我说了，人家家里没有意见可是也不会还未成婚就给你带孩子吧，更何况那孩子也有工作，你忍心她受累？小娃娃就要父母齐全才能长得好，你们要是留下将来怎么叫？舅舅，舅妈？你忍心自己喜欢的人受委屈？我和你大伯娘看唐家的女娃娃是个心善的，可是也不能欺负人家不是。找户好人家送了，将来看着孩子健康长大，才是最好的办法！”郑家大伯语重心长的说。
郑战国一直没有吭声，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你点头就行，这事让你大伯娘和唐家说一下，他们家孩子都在外面，找找市里看看有没有靠谱些的人家，就别送在县城了，万一到时朱家的人找上去，你妈那边你也别吭气，要不祸害的是孩子！”郑家大伯叮嘱着。
郑战国这次是快速点了头，大伯的担心他能理解，要是被朱家人知道，还真的会跑去闹腾的。
第72章 抱养
第二天郑战国的大伯母就抱着孩子去了唐家；经过这几天；唐家人对郑战国已经基本认同了；除了唐婉儿的二嫂偶尔会翻着白眼表示不屑意外。
“他婶子；你怎么来了？”唐妈妈放下手里的针线；忙迎上去。这两天地里的活闲了下来；她开始收拾了一些以前放起来的麻线，给小孩子都编织起了麻线鞋。天气这么热，脚上尽管穿着夹鞋，还是感觉有些捂脚。
郑家大伯母笑呵呵，她年纪比唐妈妈还要大一些；鬓角的头发泛着银丝。“跟你说说话，家里也没什么活！”她家里是早就分了家了；两个儿子都分了出去；谁也没留，各自找了宅基地盖了房子，地也全分给了儿子，只给老两口留下了一块果园。分家时就说好了，两个儿子每年给父母定量的米面和钱，等将来两老人干不动了，两个儿子轮流养老。现在倒也是落的清闲。除了果园里的活，老头子喜欢给哪个儿子帮忙就去帮忙，不想去了就在家里休息。
唐妈妈张罗着拿了板凳，两个人坐在院子里。
“孩子们都不在？”郑家大伯母看了一眼，院子里静悄悄的，不光大的不在，小的那几个也不在。
“今天就剩了我一个人。老三两口子已经回去了，毕竟是公家的人。老二跑货去了，你也知道老大家两口子有自己的家了，老四就是个不着家的，别惹事那就谢天谢地了。老二媳妇带着小儿子出去逛了，这不到饭点是不会想着回来的，悦悦和大宝被婉儿和战国带着去了县城，她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去过小姑家，刚好今天就去了。”唐妈妈嘴里抱怨着儿女，脸上却是乐滋滋的，在农村是多子多福，你养不活生活困难是另当别论，可是现在自己家的孩子个个都很出息，她能不高兴吗。
郑家大伯母赶紧接上话头，将唐家的孩子都夸了一遍，这两人聊着聊着气氛就越来越热了，寻着机会，郑家大伯母就提到了孩子的事情，把自己家男人的意思提了一下。
“要送掉啊？”唐妈妈诧异的看了眼孩子，粉粉嫩嫩的，样子特别乖巧，若是说自己刚开始因为孩子的母亲还有些芥蒂的话，这几天老是见到孩子，再加上唐婉儿老是抱着孩子，她也就没有那么大意见了。
郑家大伯母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啊，这孩子的亲人又不管，我们不能养着吧，我们老两口还能干几年，临老了都是麻烦孩子们！现在最妥当的法子就是送人，找户家境差不多的，能够给孩子好的生活和教育，也算是我们做长辈的尽到责任了！”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乖巧的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自己看过去小宝宝还会若有似无的笑笑，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那你们是打算送到附近的人家还是远一点？”唐妈妈听了这番话心里也琢磨开了，这孩子的问题家里先头几天已经讨论过了，不过是背着唐婉儿的。老三媳妇说自己那边有一个远房的表哥表嫂，已经三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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