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公主一阵惊呼,唤进了守在门外的两名侍女,把楚乐清扶了出去。
……。
楚乐清做了一个梦,梦很混乱,仿若她前世今生的记忆。
初时,记忆如骇浪袭来,沉重的压着她,让她透不过起来。可是渐渐的眼前的迷雾驱散,她看到了无数不同的她,像是镜中人在各自演绎不同的人生。却每个人,都是她自己。
她最先体会的,是身为一把剑的人生。
身边是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如同困于牢笼,把她死死圈住。楚乐清努力的向前奔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一堵无形的墙拦截住。她开始呐喊,开始狂敲那堵无形的门:“有人吗?有人吗!放我出去!”
可她敲了好久,都没有人理会她。再一转身,她看到了红羽剑,略一思索,她便走到红羽剑身边。不知为何,红羽剑剑身插在一个石头里,剑身没入很深,楚乐清看了一眼,便双手抓着剑柄,用力的向外拔剑。
额头浸出了好多汗,她脸涨的通红,可是剑身却才露出来了一点点。但是聊胜于无,她仍是感到欣喜,一直坚持不懈的拔剑,不知过了多久,剑身终于完全现出,只留一丝剑尖在石头里,楚乐清一声大叫,剑蹭的一下就被拔了出来。
可还不等她跑到那堵墙边上,用红羽剑将那堵墙敲碎,耳边就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她的头顶有无数的巨石砸落,楚乐清东躲西藏,可还是没能幸免,一块大石砸落,她眼前一品漆黑,径直倒了下去。
…额头传来一阵阵疼痛,楚乐清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朦朦胧胧的,她似乎看到一白一黑的身影从她眼前走过。
黑白无常?
楚乐清猛地吓了一跳,难道她死了?
不会吧…可是被大石头砸到了头,她还能活吗?…等等!好像不对,她之前好像是在一座小院子里,可她在那干什么来着?
楚乐清摇了摇头,她觉得她迷糊了。但眼睛却清亮了些,她从草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泥土,便见前面那两道一黑一白的身影,渐渐离她远去。
有似有似无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你捡到女娃娃了?”那黑衣人似乎十分高兴,“你看她的眼睛真大!咦,她怀里抱的是什么?”
黑衣人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想要伸手去拿女娃娃怀里抱的东西。
却被白衣人止住:“男女授受不亲。”
楚乐清试探着靠近了他们些许,透过缝隙她看到了那个身穿一身红衣的女子,她身上的衣服似轻纱,似羽毛,鲜红飘逸。
照着情况看,那两人应该不是黑白无常,许是偏巧穿了一黑一白的衣服。楚乐清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抚了抚额前的碎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一个疯婆子,她轻咳一声,柔声问道:“两位公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
没人理她。
仿佛头顶飞过一群乌鸦,好尴尬!
楚乐清窘迫的站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走到那两人的身后,她伸出手指在白衣公子的背上轻轻戳了两下,问道:“公子,这里看着像是坐山,是景山吗?”
“你怎么来的这里?”白衣公子背对着她,语气淡漠,隐隐带着疏离。
“我也不知道。”楚乐清道:“莫名其妙,一醒来就到这里了。”
她刚说完,却尴尬的发现,那白衣公子向前走了两步,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解了下来,披在了红衣女子身上。
楚乐清一怔,瞬间脸色通红,难道刚才人根本不是在和她说话!
哎呀我去,她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却在白衣公子低头的一瞬间,她注意到了那女子的容貌。远山眉,杏眼圆圆晶亮,鼻子小巧挺阔,皮肤白皙如凝脂,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还是,这就是她?
紧接着,她见那白衣公子弯腰把“她”抱起,一转身,楚乐清径直愣在原地了。轩辕昊?他怎么在这?他不是应该子在江南吗?这里究竟是哪?
“哟!轩辕,你可真是怜香惜玉!”黑衣人大笑。一转身迈着步子走了。
可楚乐清看清了他的面容,脸色却僵硬无比。朢阎,这分明是朢阎那厮!
她在原地僵直站了许久,直到眼看着他们的影子就要消失在视线中,她才急急忙忙的追了过去。这一追,她却直接到了一间卧房里。“她”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轩辕昊。
画面又一转,“她”的身量长高了些,却每日都不说话,只知道傻笑看着轩辕昊。而轩辕昊原本淡漠疏离的脸色,也渐渐染上了些许笑意。可他的笑容中,又带着深深的落寞。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楚乐清终于想了起来,这所有的一切,是她身为剑灵的那一世。
可等她突然想透,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余白茫茫一片,渐渐的,在白雾中显现出鳞次栉比的高楼,环绕的立交桥,奔跑在柏油路上的汽车,耳边响起鸣笛声,“嘀嘀嘀!”
她?回来了?亦或者,仍是梦?
可是一低头,她身上的服侍都变了,不再是花纹繁复精美的褙子和罗裙,而是简单的浅色衬衫和蓝色牛仔裤,脚下一双帆布鞋,她的头发还扎成了马尾。
楚乐清彻底傻愣在那,她回来了!回来了?!
正想着,身边突然一阵拥挤,路人接二连三的从她身边擦过。她抬头,便见对面是绿灯,当下急忙跟着人流走了过去。穿过马路,她远远的就瞧见了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小区的大门。
唯恐是梦,她使劲的揉着眼睛。
“姐!”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叫声,紧接着一条温热的手搀住了她的胳膊,“姐,你下班了,走吧,妈包了饺子。”
楚乐清转头看她,是她妹妹乐迪,她的手中正拿着一瓶酱油。楚乐清惊讶的看着她,“妈让你去买酱油了?”
“嗯,快走吧!”妹妹拉着她飞奔,周围的景物陌生又熟悉。
帆布鞋,柏油路,小路两边的绿化带。
楚乐清仍是不可置信,但在眨眼将,她已经和妹妹上了电梯,电梯上一个个增加的数字,代表着她马上就要回到她思念已久的家,见到她想了又想的爸妈。
可是临到家门口,她又停下了脚步。她害怕,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妹妹率先打开门走了进去,走了两步见她不动,她就朝着楚乐清笑了,“姐,你在门口站着干嘛?快进来啊。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妈让你给她擀饺子皮?嘻嘻,放心吧,今天我擀。”
楚乐清一笑,道:“你先进去,我马上就来。”
她怕,她一进去,一切都会消失,像她之前做过无数次的梦那样。
可她只是在门口站着,却也见她妹妹的面容越来越恍惚,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把屋子照的亮堂堂的,可光太亮,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
……
夜幕渐深,楚乐清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醒来,头顶是杏粉色的床幔,屋内烛火昏黄,长宁公主就守在她的床边。
她睁眼,看了看自己包成了粽子样的右手臂,嘴角轻轻勾起,笑了。
果真是梦。
她轻轻唤着长宁公主:“公主醒醒,去床上睡吧。”
许是话语太轻,长宁公主没醒。在屋子外守着的两个侍女却听见了声音,快步走了进来。
见楚乐清醒了,侍女笑道:“王妃您终于醒了,公主在这守了您快两个时辰了。您还有什么地方不适吗?公主请了御医,现在就在另一间屋子歇着呢,若是您有什么不适,奴婢这就去唤他。”
楚乐清笑了笑,道:“不用了,我没什么事。扶着你们公主歇息去吧。”
“嗳。”侍女应着,和另一人一同扶起了长宁公主。
片刻后,另一个侍女又折返回来了,“王妃,您安心睡吧,奴婢为您守夜。”
楚乐清颔首,却睡不着。
虽然是梦,可她不舍得醒来。
……
翌日清晨,长宁公主早早的就来了她的屋子。
“乐清,你醒了?”
经过一晚上,楚乐清已经恢复了不少的元气,她招呼长宁公主一块坐下用早膳,笑着道:“不是什么重伤,只是胳膊上划了个口子,歇两天就好了。”
长宁公主对着她一阵道歉,“都怪我太疏忽了。忘了甜香的药效需要时间,我该早些就释放香气的。”
楚乐清摆摆手,“只是我们没料到那个老管事会死。我以为,他会等到红羽剑到手之后再有所动作。不过现在至少可以确定,那老管事先前对你和皇后娘娘说的话,应当是真的。”
长宁公主沉默了片刻,稍后示意身边守着的侍女和小厮出去。
等侍女关上了门,她才小声道:“老管事临死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楚乐清耳力很好,虽然那管事声音极低,可她还是听清了,可是按照正常情况下,她在的位置,是不该听到老管事和长宁公主的悄悄话的,于是她摇头,道:“好像听他说了什么,可是内容没听清。”
长宁公主没有怀疑她的话,示意她靠近些,而后在她耳边悄声道:“他说,小舅舅曾在三皇兄府上当差。”
“成王?”楚乐清蹙眉,低声问:“是真是假?”
长宁公主叹息,道:“我查过了,老管事是服毒自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觉得,他没有骗我。”
楚乐清沉吟,她突然想到了还关押在勤武院的那个人,长生。
会是他吗?
楚乐清想了想,开口道:“公主是否还记得上次我问过,董家公子有没有其他特征可以辨认?”
长宁公主点头,道:“可是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只怕把人领到母后跟前去辨认,母后也认不出来。”顿了顿,她又道:“但是母后说过,小舅舅自小聪颖,三岁时已能作诗对字。他曾经写过一首词给母亲,这首词,只有母后和小舅舅知道,若是能让母后考考,一定能知道是不是小舅舅。”
“可是那老管事不是说,董家公子脑子已经不太好了?”楚乐清问。
别说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就是一直都聪慧的活着,也未必能记得三岁时做的词啊。
长宁公主倏地安静了。她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楚乐清看着她这幅模样,眉心紧锁,那人的身份还不确定,只知道是成王府上的人,而且神智看起来也不太清醒的样子。
倒是有几分像老管事说的那样,且年龄也合适。但有一点,他的武功太好。世家公子会些武艺很正常,但是这般厉害的却是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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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计中计(1)
在没有确认那人的身份之前,楚乐清不想莽撞的把消息告诉长宁公主。
她拖着包成粽子一般的手臂回了昊王府。
张管事和茉莲倩影守在大门处,等着她。待触及到她的手臂,茉莲小脸一鼓,眼眶泛红,急忙忙就跑到了她身边,“王妃,您,您又受伤了?”
声音软软糯糯,委屈极了,仿佛受伤的是她一般。
楚乐清噗哧一下就笑了,“小莲儿,我没事儿。”安慰了几句茉莲,又和长宁公主做了别,她才打趣着茉莲与倩影,三个人互相搀扶着回到了竹心院。
张管事则什么都没说,眯着狭长的眼睛静静看着楚乐清三个走远,而后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快步走到了小书房,门一关,便俯身到书桌前,拿出了一张只有手掌宽的宣纸,研磨醮笔,不肖片刻宣纸上就写的满满当当。
写完以后,张管事走到窗口前,拿出一支短笛出了几个音调,便见天边飞过来一只白鸽,须臾便落在张管事的手臂上。
张管事把手中的宣纸卷成了一个小卷,用白色的细线绑在了白鸽的脚上。然后又轻抚了两息白鸽的翅膀,嘴里嘟囔道:“小鸽子,你可要飞快些…”
……
浣熙宫内,慧妃娘娘眼底一片乌青,显然是一夜未眠。
有宫女推门进来,满屋子都萦绕着一股檀香。宫女轻手轻脚的走到慧妃身旁,见慧妃娘娘虽还斜倚着床榻上,但眼睛却是睁开的,便欠身走了过去,“娘娘,该起身了,今个儿还要去皇后娘娘宫里呢。”
慧妃娘娘一双桃花眼此刻越发显得迷离醉人,妖娆风情,她淡淡应了一声,又问:“绿蕉呢,怎么没见她过来?”
小宫女正欲转身出去唤人进来伺候,慧妃娘娘这一问,她便停了下来,垂首道:“回娘娘,绿蕉姐姐一个时辰前说去宫门口见兄长,这会儿还没回来。”
去见兄长?慧妃娘娘了然,只怕是去和她派出去的暗卫接头去了,她含笑点了点头,对小宫女道:“她回来了让她来见我。”
小宫女道是,快步退了出去。
片刻后,便有几个宫女齐齐走了进来,一人端盆,一人拿茶蛊,身后又排着几个宫女,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衣裳。
慧妃娘娘身边的绿蓉伺候着,为慧妃净面净手,又去小宫女的身边取了慧妃娘娘选中的衣裳,这才让宫女们下去,自个伺候了慧妃穿衣梳头。
等到一切都妥当了,绿蕉却还是没回来。
慧妃忍不住蹙了蹙眉,又看着铜镜里自己乌青的眼底,平白显得她老了十岁,不由一阵烦闷,“这是怎么画的?让本宫这幅样子出去见人,岂不是平白让她们笑话!”
绿蓉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头微垂,欠身道:“奴婢有罪,请娘娘责罚。”
慧妃气不打一出来,一脚踹倒了绿蓉,怒道:“你出去,看看绿蕉回来了没有?!”
绿蓉应是,捂着肚子小跑了出去。
等出了殿门,绿蓉才呲牙咧嘴的喊起疼来,又扯过一旁的小宫女,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之后才问道:“绿蕉去哪了?今个儿本该她值班的,平白让我替她受了这份罪!”
小宫女摇摇头,糯糯道了一句“不知道。”
绿蓉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点着小宫女的脑袋,“什么都不知道,让你们在这守着有什么用?快滚一边去!”
“哟,大清早的,哪来这么大的火气?”绿蓉身后传来一股凉凉的声音。
绿蓉一转头,是绿蕉。
她白了绿蕉一眼,“还不是因为你,白白替你挨了一脚!娘娘寻你呢,你快进去吧,别说我没提醒你,娘娘心情不好,你可小心着点。”
绿蕉一听,脸色忽的霎白。她刚刚去了武德殿门前,在殿门口等了大半个时辰都没见娘娘派去的人回来,心想着只怕是那些人失败了,这才慌忙赶了回来。本想着回来后在慧妃娘娘跟前多说几句好话,她也就能躲过去了。可现下娘娘已经生气了,她再进去说坏消息,那还能讨得了好?
可娘娘都已经等着她了,她也不能不去。绿蕉霎白着脸,一咬牙一跺脚,抱着一副赴死的心态进了大殿。
绿蓉见状,只道是绿蕉惹了慧妃娘娘生气,心中一阵畅快,只盼着绿蕉进去,慧妃娘娘能狠狠的罚她一回,也就不枉费她这白白挨得一脚。
殿内,慧妃娘娘拿起珍珠膏在眼底轻轻抹着。
她这些年保养的极好,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是容颜却仿佛还是三十岁的样子,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
可一夜未眠,年纪就暴露了出来。慧妃娘娘轻轻抚着脸,心中微叹,到底是和年轻时候不一样了,眼底的乌青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不见。
绿蕉走进来,便见慧妃怜惜的抚着自己的脸颊。绿蕉心念一动,走到了慧妃娘娘身边,道:“娘娘,奴婢为您画妆吧。”
慧妃娘娘点点头,道:“把眼底的乌青遮去。”
绿蕉应是。因着她知道慧妃派出去的暗卫没达到慧妃想要的结果,若她说了,少不得会受到迁怒,这会儿若是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