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无的这一下使了大劲儿,拍得千风手背通红,强烈的痛感让千风怔住了。
自那件事之后,这是千无第一次正面反抗他,这第一次,便是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五郎君?
千风怒极,突然伸手扣住千无的脑袋,将千无的身子一拧,便把人按倒在地。
“怎么?我说了他的不是,你心疼了啊?”
“师兄,你放手!”千无挣扎着,奈何失了先机,两人又是师兄弟,师从同门,千风自然清楚如何才能制住千无。
千风冷笑:“放手?那多可惜啊,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别我上吗?师兄今天就成全你可好?”
“你若再不放手,我便成全你想死的愿望可好?”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千风与千无怔住,两人同时转头,便瞧见燕秋尔不知何时出现,手中的软剑正抵在千风的脖子上。
☆、第135章 烂事不单行
千风慢慢地松开千无,转眼看着燕秋尔,哂笑道:“没想到燕家五郎君竟是个深藏不露之人,倒是我看走眼了。”
“过奖。”燕秋尔冷笑。
他都快走回闲居了,突然想起那补药就算他不需要,也可以让千无给燕生调制些,便又走了回来,走到门口时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燕秋尔本是想走,可听着那对话有些不对劲,燕秋尔便躲在了门口,见千风对千无出手,便使了轻功从院门口极速移动到千无两人面前。
而这两人之所以一直没有察觉到他,一来该是觉得帝府之内不会有歹人出现,二来怕是那心思都用在考虑对方的事情上,全无余裕关注周围,这才被他偷袭成功。深藏不露?在两个江湖侠士面前,他哪有什么深藏不露啊。
千无从地上爬起来,站在燕秋尔的身边,对千风说道:“师兄,就如同我方才所说,请你离开帝府,钱的方面你不用担心。”
看着千无站在燕秋尔身边却不看他一眼的样子,千风越来越火大,屈指弹开燕秋尔的剑,千风转身大步离开:“这是你让我走的,可千万不要后悔,我可不会再来找你!”
听到这话,千无下意识地向前冲出几步,张开嘴想要喊住千风,那声音到了喉头却卡住了。千无一咬牙,转身,回了屋子。
燕秋尔看着千无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抬脚向外走,走到院门口时,便瞧见了唐硕,看唐硕那样子,似也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
见到燕秋尔,唐硕躬身一拜,而后问道:“五郎君,要派人跟着千风吗?”
“不必了。”燕秋尔立刻摇了摇头,“那人走不远的。这几日我会在洛阳购置一处院子,给千无住,也给岚风当个休憩之所。自来洛阳之后拉拉杂杂的事情就从未断过,我也没来得及安置千无和千风,倒是连累帝府了。”
唐硕一愣,而后难得地说道:“五郎君若是如此见外,主君会难过。”主君可巴不得五郎君连花月阁都建在帝府里边,这样才好日日看着夜夜瞧着。
燕秋尔一愣,而后莞尔一笑:“唐管事来此处寻我可是有事?”
唐硕这才想起燕生派他来的目的,对燕秋尔说道:“封家主登门来访,灵娘子与三娘子也在堂屋,还有滕将军。”
在唐硕提及“封家主”时,燕秋尔便转脚往堂屋走去,听到“滕将军”这个新称呼时,燕秋尔愣了愣,转身疑惑地向唐硕问道:“滕将军是谁?”
唐硕跟在燕秋尔的身后,回答道:“滕将军是与灵娘子结了娃娃亲的那位,因在边关有功,便封了个正四品忠武将军,任下都督。这一次是借着其父大寿回来的。”
燕秋尔眨眨眼,依旧有些茫然。燕灵的这位未婚夫回来了,怎的还带到帝府来了?这是要向他汇报两人重归于好了吗?
燕秋尔怀着满腹疑虑来到堂屋,一进门便注意到堂屋里的人分为两阵营,一个阵营是燕生、封裕和那位滕将军,另一个阵营是燕灵与燕浮生二人,瞧滕将军与燕灵之间的气氛,可不像是重归于好了。
燕秋尔向燕生与封裕这两位“长辈”一拜,便坐到了燕浮生身边,凑到燕浮生耳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燕浮生只回了燕秋尔三个字:“麻烦了。”
燕秋尔正想着这“麻烦了”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就突然听到燕灵语出惊人。
“舅舅,秋尔都来了,您应是不应?”
应?应什么?燕秋尔茫然地看向燕生,就只见燕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双眼中的怒火压都压不住,燕秋尔分辨得出,那怒气八成是冲着燕灵的,还有梁成是冲着那滕将军的。怎么回事?
“你再说一遍给秋尔听。”
听到燕生这句话,燕秋尔的眼角一跳,直觉不妙。燕生的这语气,可比平日里还要冷上三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而且封裕还在。
注意到燕秋尔看过去的视线,封裕勾唇一笑,道:“五郎君无需在意我,我今日使陪着滕将军来的。哦,对,尚未与五郎君介绍过,这位,滕将军,是封某的一位远房表亲,因与燕家主并无交情,不好唐突拜访,故而才托我引荐。”
远房表亲?引荐?燕秋尔眉心微蹙,怎么看都觉得封裕的笑容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燕秋尔端起女婢奉上的茶,呷一口,暗自思索。
燕灵咬唇,看看燕秋尔,再看看那滕将军,突然豁出去了似的说道:“舅舅,我是来提亲的,我要嫁给秋尔!”
“噗——”燕秋尔受到了惊吓,一口茶全都喷了出去,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燕灵,“灵姐姐,你说什么?”
燕生冷哼一声,撇开头。
“我、我要嫁!你娶不娶?!”燕灵的一张小脸红得似是能滴出血一样,眸中水光闪动,委屈得似随时都能哭出来一般。
燕秋尔额角的青筋一凸,心生不悦。
他与不喜与人深交的燕生不同,基本上只要是合得来的人,交个朋友谈谈心一起嬉耍也不是不行,可能否与他保持正常亲友的关系和距离?他很乐意与人有生意上的牵扯,可干嘛把他绕进他们的那些感情纠葛里啊?他的亲友里能不能再有一个燕浮生这样感情顺利的人?
不过浮生与秦九之间怕也没有那么顺利,只是那些问题燕浮生一个人都能解决。
燕秋尔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扯出一个狰狞的微笑,对燕生说道:“抱歉,可否让我与灵姐姐还有滕将军单独聊几句?”
燕生剜了燕秋尔一眼,冷声道:“后院。”
燕秋尔腾地起身,睨了燕灵一眼:“跟我来。”
燕灵突地打了个激灵,燕秋尔明明还在笑,可那笑容却不知为何让人心生怯意。转眼又与那滕将军对视下,燕灵又气得不行,窜起来就跟着燕秋尔跑到后院去了。
见燕灵跟着燕秋尔跑出去,那滕将军也起身,一语不发地追了上去。
燕浮生心忧,与燕生知会一声,便也跟了上去。
“胡闹!”在帝府里快步行走,转了几个弯之后来到一处僻静的花园,不等燕灵说什么,燕秋尔便勃然大怒,一声怒喝吓得燕灵三人怔在原地。
燕秋尔转身,脸上已经没了笑容,怒瞪着燕灵冷声道:“女儿家自己上门提亲算是什么事儿?你竟还是跑到自己舅舅家来提亲,简直胡闹!”
吼完了燕灵,燕秋尔又转头看着燕浮生,问道:“小姑母可知道此事?”
燕浮生也是被燕秋尔吓住了,听到这个问题,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与燕灵是在食肆里碰上的滕将军,那滕将军将燕灵拉出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燕灵就突然大怒,而后就蹿上马车径直来了帝府,待她与滕将军追到帝府来的时候,燕灵就已经见着了燕生,还说了不该说的。
那封家主是他们在帝府门口碰上的,恰好他与滕将军是远亲,便也掺和了进来。
“阿娘才不会管呢!”燕灵底气十足地说道。
一听燕灵说话,燕秋尔这怒气就蹭蹭蹭地往上窜:“小姑母就是管你太少,才惯得你无法无天了!”
燕灵被燕秋尔这一骂便觉得委屈极了,红着眼睛呛声道:“你干嘛骂我?我做错什么了?!”
“你倒是与我说说你做对了什么?!竟跑来与自己的表弟提亲,你这是想闹出多大的笑话来?三姐,让人去洛阳燕府,将小姑母请来!”
“不许去!”燕灵一个箭步挡在了燕浮生面前,还抓住燕浮生的胳膊,不让燕浮生走,“请阿娘来做什么?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决定!我自己做的决定我自己负责!说什么笑话,我早就是洛阳城的笑话了!比我小的娘子都嫁人生子了,我这个早就与人定亲的却至今未嫁,你们知道别人都怎么说我吗?退亲的信寄出去了没得到回应,他父亲做寿他回来顺便说句不同意。他不同意?他凭什么不同意?!他凭什么?!”
说着,燕灵便哭了起来。
“那你也不能一气之下就做出这等荒谬的事情!”燕秋尔觉得头疼欲裂。
“我才不是一气之下做的决定!”燕灵哭着喊道,“先前我就与你们说过要解除婚约,常安、洛阳两城之中,我就瞧着秋尔好,反正你是舅舅捡回来的,我怎么就不能嫁给你?!”
一直冷着脸没说话的滕将军听到这话终于开口说道:“灵儿,别耍性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是你说解除便能解除的?”滕将军上前两步,拉起燕灵的手,将一块玉环放在燕灵掌心,“这是你随信给我的信物,收好,莫要再随便传递,丢了怎么办?”
“谁再跟你耍性子!”燕灵一扬手,那枚玉环便脱手而出,“咚”的一声掉进一旁的湖里。
四个人全都愣住。燕秋尔叹一口气,扶额。得,他还真是选对地方了。
燕灵没想将那玉环扔掉的,故而傻愣愣地盯着那湖面看了看,突然怆然一笑,道:“这下好了,信物没了,这婚约便不算数了吧?别再来找我。提亲的事,我会与阿娘说的。”说完,燕灵不顾众人反应,拔腿就跑。
“诶?燕灵!”燕浮生扭头看了燕秋尔一眼,便追着燕灵走了。
燕秋尔疲惫地叹一口气,看着滕将军问道:“你不去追?”
“她听不进去。”说着,滕将军便“噗通”一声跳进湖里,去捞那玉环去了。
☆、第136章 燕生的惶恐
那滕将军跳进湖里去了,燕秋尔便也没法离开,只得在湖边寻了块还算平坦的大石,坐下看着滕将军在湖里转来转去。
说也奇怪,那玉环明明是刚扔下去的,这湖又是个死湖,可滕将军在水里泡了快一个时辰,却愣是没捞到那玉环。
燕秋尔探头往湖里瞧了瞧,理所当然的什么也没能瞧见。
撇撇嘴,燕秋尔开口道:“滕将军若是对灵姐姐无意,那玉环丢了便丢了罢,权当是给你二人之间这些年的牵扯做一个了断。”
滕誉刚要再扎进水里看能否找到那玉环,听得燕秋尔这话,便转身看着燕秋尔,面色不豫地问道:“你是谁?与灵儿什么关系?”
见着滕誉的怒容,燕秋尔愣了愣。这人对燕灵并非是没有情谊啊,那干嘛对燕灵板着一张脸,好像很敷衍一样?
燕秋尔就着坐姿十分随意地给滕誉行了个礼,道:“在下燕秋尔,一两个月之前还是燕家郎君、灵姐姐的表弟,近来得知自己与燕家并无血缘关系,刚从燕家脱离出来,自立门户。”
“滕誉。”滕誉简洁明了地做了自我介绍,而后蹙着眉问道,“你与灵儿没有血缘关系?”
燕秋尔摇摇头,笑道:“并没有。”
滕誉的眉心蹙得更紧。若燕灵与这燕秋尔当真没有血缘关系,那说不好他们之间的亲事还真是能成。滕誉心中一紧,眼神中对燕秋尔的敌意更重。
见状,燕秋尔眼角一跳,赶忙替自己开脱道:“滕将军不必如此敌视我,我有心上人了,而且也算是私定终身了。”
滕誉依旧死盯着燕秋尔,冷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燕秋尔冲天翻了个白眼。这是他今日第一次与滕誉见面但是第二次从滕誉嘴里听到这句话了。
燕秋尔展颜一笑,道:“话虽这么说,可我没有父母,也不会为了报答养育之恩什么的就盲目听从燕家主的话,这媒妁之言就更无从说起了。”
是这样吗?滕誉直勾勾地看着燕秋尔,目露疑惑。
可滕誉眼中对燕秋尔的敌意才刚消散一些,燕秋尔的话锋又是一转,道:“话虽如此,可也不代表我赞成灵姐姐嫁给你。”
滕誉眼中的敌意再次加深:“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虽已离开燕家,可还是将燕家人当做自己的亲人,毕竟我们之间没什么仇恨,又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我们燕家的娘子啊,与别家的都不太一样,虽也是富养的女儿,可却不是娇养的,如我三姐和灵姐姐这般性情的,那是得了姑母们的真传,强势,泼辣,纵使投身商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可再坚强,也终究只是女儿家,需要人疼,也需要人宠。
我方才虽对灵姐姐生了气,可作为亲人,我还是希望她所嫁之人能陪在她的身边,成为她的依靠,在她开心的时候分享她的快乐,在她难过的时候帮她拭去泪水。
故而,如滕将军这般一去数年又杳无音讯之人,确非良人。若她开心的事情只能与我说,难过的事情也只能与我说,还要你何用?”
燕秋尔看着滕誉,哂笑一声。
滕誉有些茫然不解地看着燕秋尔,思索半晌,才又开口问道:“灵儿便是因为这样才想与我解除婚约?”
燕秋尔耸耸肩,不置可否。
滕誉抿嘴,而后转身,重新开始寻找那枚玉环。
还找?燕秋尔挑眉这湖总共也没多大,他都找了一个时辰,却还没找到,也算是天注定他今日找不到,干吗还那么固执?
燕秋尔支着下巴看着滕誉不厌其烦地潜入湖底搜索,叹一口气,再次开口道:“滕将军,你若当真想娶灵姐姐,不若重新追求她一次如何?滕将军若是既舍不下边疆安危,又舍不下灵姐姐,不若带着她去边关啊。”
浑身湿透的滕誉再一次转身看着燕秋尔,道:“边疆日子苦,怎能带她去?”
燕秋尔嗤笑一声,道:“你不带她走,却也没办法娶她,便要拿那一直婚约牵绊灵姐姐一生吗?我先前也说过,燕家的娘子,并非是娇生惯养的。”
滕誉将信将疑地看着燕秋尔,不确定地问道:“可行?”
燕秋尔禁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行抑或不行都不是你我说的算的,这具体还要看滕将军的诚意能否打动灵姐姐让灵姐姐回心转意的,我能与滕将军说的,便只有这些了。”
重新开始吗?滕誉低头看看被他搅了个混的湖水,再想想燕秋尔所言,突然就从湖中跃了出来,溅了燕秋尔一身水。
“多谢五郎君指教,滕某欠你个人情。”
人情吗?虽然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可一听滕誉提起“人情”二字,燕秋尔的心念一转,便有了注意,于是起身,笑着对滕誉说道:“滕将军若是觉得欠我人情,便将这人情记到我三姐燕浮生身上吧。”
“为何?”滕誉不解地看着燕秋尔。
他虽只有四品,可好歹得了个将军的名号,日后指不定还能升迁,这份人情可也不轻啊。
燕秋尔不以为意道:“我自有我的理由。不行吗?”
“你确定?”
“自然。若滕将军当真觉得欠了我一份人情,我便希望日后滕将军能在不违背人伦道德忠孝廉耻的范围内答应我三姐燕浮生一个要求。”
他将这份人情转给燕浮生,一来燕浮生若当真嫁了秦九,滕将军的这一份“人情回礼”会成为燕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