玦缘- 第13部分

　　　　我眉毛一跳，连忙抓住了他的衣服，道：“喂，你等等，我根本就不会跳舞，你让我上场，等于让我砸场子……”

　　　　他毫不同情地道：“这是总管的意思，没办法，你趁着这段时间跟她们学学吧。之前她们之中一个扭伤了脚，黛莹替舞的时候也是一天便学会了。”然后就拂袖离开，把我丢在了满园美人中。

　　　　拿着手中触感冰凉的华美衣裙，我无语凝噎……这是不是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现在困难既然摆到了面前，我就努力一把吧。不就是一个舞蹈，有什么可怕的，那么多人混在中间，我学学动作不要出太大差错，不要引人注意，大概还是可以的。

　　　　进房内，花了半天时间才换好了衣服。没办法，这衣服竟然如此的暴露——裙摆的两侧竟然都剪开了，只用十数根疏松的红线把两侧缝起来，让它不至于掀得太开，如果走得太大步，那么下摆就会露出腿部，而两只手臂则是笼在一曾轻纱里面，若隐若现比全露出来还诱惑。不过，穿好衣服后，我才发现原来还配有一个面具，看来这舞是要戴面具跳的，那还好一点，至少不会有人认得我。

　　　　换好了衣服，带好了面具。这衣服带子很长，裙摆也长，我要把它提起来，才能大步走。

　　　　走到院子中时，便看见方才的美人已经集合在一起练习，我也抓紧时间在后面学了一会儿，其实在我看来，她们的动作无非是转圈、甩袖子，再转圈，再换一个方向甩袖子……我猜大家的目光应该都会被袖子吸引过去，若我现在先摸清套路，到时候跟着她们甩的频率和方向，应该没多少人会注意到我的脚步不对。

　　　　抱着这种大安主义的心态，终于到了晚上。

　　　　表演的时候，我的位置是在最后方的，更合我心意。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关后，所有的舞姬分列两排上前，经过主位面前，然后再分开散向两边。舞姬们都争取这个机会给驸马留下深刻印象，巴不得就黏在主位前搔首弄姿，每轮到一个人走过台前的时候，都笑得特别千娇百媚，走路的速度也放慢了三倍。我跟着我前面的人，终于走到了驸马和长公主面前，抱着一点好奇之心，我飞快地看了一眼驸马。

　　　　对了，我记得他的名字是元傅心。

　　　　他身穿一件藏青色云锦上衣，腰间绑着一根玄色师蛮纹宽腰带，薄唇鹰眸，目光炯炯，相貌是那种很阳刚的英俊。而且，尽管是坐着，就可以知道他的体型应该是相当挺拔的，乍一看上去，如果不是我早知道他是个四处留情、始乱终弃的种马男，一定会暗赞他一句器宇轩昂。

　　　　这么看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倒也挺适合他的。

　　　　默默地收回目光，然而，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还记得在上一个任务中，我就说过，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的运气特不好，不想哪样来哪样。

　　　　从前的那些就不提了，我们就说这一回，我想尽快退场，混过去这一遭，没想到，我却不小心踩住了前面那个人的裙角。

　　　　踩着裙角不要紧，重点是我前面的美人还在扭着腰往前走，她一走动，就拖动了我，于是，我摔倒了，然后她被我一扯之下，也歪到前面的人身上……哗啦哗啦，惊声尖叫一番后，方才还风情万种地离开的美人们一个一个地倒下了，还顺便把两旁的酒都洒了。

　　　　顺带一说，那些美人倒下那叫一个弱柳扶风，都是歪着身子倒下，头发遮着半边脸，我见犹怜。只有我一个是以一种标准的狗j□j动作滑倒的，而且，我的下巴还磕在了元傅心面前的桌子上。

　　　　全场一片死寂。

　　　　倒酒斟茶的侍女的动作像全部停滞了一样，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总管和侍卫都目瞪口呆，而我……已经石化了。

　　　　长公主放下了杯子，力道不大，但是我感觉全场的人都抖了抖，而我……则感觉到自己四周的温度蹭蹭蹭地下降。

　　　　掌柜的，浅玦，你能感受到我这边发生的事情吗？求你变个洞让我进去吧……

　　　　我本想低调地帮黛莹过了这关，并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被元傅心注意到，但是这下子，不仅捅出那么大篓子，还得罪了府内最有权力的人……说不定在我完成任务前，就被长公主解决了……想到她下的砍手命令，我不禁吞了口唾沫。我倒不是怕被伤害，因为我有自信他们无法伤害我，我只是怕一旦出了这种事，我就很难再混入公主府完成任务了。

　　　　而浅玦从未说过认识失败会怎样……

　　　　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好舞，好舞！”

　　　　我惊讶地抬头，便看见元傅心正笑着点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段插曲影响。长公主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刚松了一口气，见美人们都慢慢爬起来，我也撑起了身子，没想到就在这时，我的手却被一个人轻轻地捏住了。

　　　　我慢慢抬眼，便看见了元傅心看着我的手，摸了摸道：“好美的手。”

　　　　我微微一愣，然后悄悄看了看长公主的反应，长公主依旧面带微笑，只是垂下了眼帘，看不清她的神情。

　　　　这个元傅心在长公主面前都敢对着别的女人发情，真不愧种马一名……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男人只看了手，就开始发出攻势，万一面具下是个丑八怪呢？

　　　　我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转而跪下道：“请公主与驸马赎罪！”

　　　　元傅心摆了摆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的面具，“何罪之有，公主，你说是不是？”

　　　　“驸马所言甚是，退下吧。”长公主轻笑道。

　　　　我连忙随着那群美人退了出去，然后趁她们把我这个害她们集体出糗的人大卸八块之前，赶紧先溜走。

　　　　入夜之后，来的时候的路变得不甚清晰，我顺着记忆去走，但是走了半天，还是没有走回到我的房间。

　　　　在第三次经过同一个池子的时候，我终于承认，我迷路了。

　　　　这下子可怎么办呢？看来只能等有路过的人，然后问问路了。

　　　　在冬夜，穿着这么薄的衣服站在庭院中，真的好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我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想了想，还是走到了一边的走廊下面避一下风。

　　　　没想到，就在这时，忽然听见走廊尽头的门吱呀一声地打开了，三四个醉汉从里面出来，满嘴污言秽语，笑哈哈地打闹着。

　第20章　种马驸马（5）

　　　　我僵住了，忍不住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但是，我这一退还是晚了，其中一个看见了我的打扮，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亮，咧开嘴，露出了一个色迷迷的笑：“哟，这里有个小美人……”然后便开始摇摇晃晃地走近了我。

　　　　我一僵，想到今天把衣服都换下来了，也代表着我原来的衣襟中所有的符咒都没带在身上。在我没有任何符咒的前提下，如果他们想借着醉意做什么，单凭蛮力，我必定制不过他们。

　　　　看他们越来越近，我转身拔腿就跑。

　　　　废话，在这种呼救也没人帮忙的地方，此时不跑待何时？

　　　　然而，跑了一段路后，我就发现这裙摆实在是太过累赘，我是跑得比他们快，但是这裙摆不断地勾到小树枝，拖慢了我的速度。眼看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我只好咬咬牙停下来，然后把裙摆撕开，把过长的累赘的部分扯掉扔在地上，然后再次跑起来。这么一来跑得瞬间快多了，一下子便把他们落在了身后。

　　　　那几个醉汉一直都笑嘻嘻地追在后面，“咿呀，小美人别跑嘛……”

　　　　一边跑，我一边暗暗疑惑：刚才明明有好几次，我都已经甩开了他们了，为什么他们还是能追上来？

　　　　忽然，脑子一个激灵，我嗅了嗅自己身上，不由恍然大悟——原来是我身上的舞姬的香粉味道，一路引着他们而来……真是失策了，这么一来，除非把衣服换掉，否则我不就怎么也躲不开吗？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去找有人的地方，最后，我看见不远处的天穹有光芒映亮，连忙往那里跑过去，然而跑到那里，我才发现自己跑进了一条死路，灯光竟然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转头想换个地方，然而却听见那几个醉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眼下前有高墙，我爬不了。墙后不知有没有人，我不能呼救，免得把那几个人招惹得更快过来。而后有眼下反抗不过的醉汉，我只能躲，但是因为身上的香味坏事，不知道躲不躲得过……

　　　　不管了，也只能试试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人拉住了我的手。

　　　　我一惊，条件反射就想打他，却倏地看入了一双深棕色的眸子里，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深深浅浅，高贵温和，潋滟出了琉璃一般剔透无暇的光泽。

　　　　“非、非卿？”我结结巴巴道。

　　　　他把我拉入了暗处，然后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把一件黑色的披风盖在了我的身上，把帽子给我戴上，然后，他一手抱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把我的头轻轻地摁在了他的胸口。

　　　　我一愣，顿时明白了他的举动，是想利用披风掩盖我的气息，便闭上了眼睛，一声不发地顺从了他的意思。

　　　　头埋在他温暖的怀里，又披上了披风，冻僵的四肢也回暖不少。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白莲清香，我看不见外面的发生的事，耳边听到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格外遥远，唯一能听见的，是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怦咚、怦咚，让人格外安心。

　　　　这种把人紧紧锁在怀里的姿势，应当是充满侵略性的。只是，我却感受不到半分的压迫感，大概是因为非卿是断袖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轻轻放开了我，我抬头，看见他正凝视着远方，半晌才低头笑道：“没事，他们走掉了。”

　　　　我呼了一口气，从他怀里跳出来，然后道：“谢谢你。”

　　　　非卿摇摇头，忽然，他的脸色一变，盯着我被撕开的裙摆，咬牙道：“难道，他们对你做了——”

　　　　我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这是我自己撕开的，因为太累赘了，跑得不快。”

　　　　他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温柔一笑道：“我还不知道若若竟然会跳舞。”

　　　　我嘴角一抽，郁闷道：“就别提这件事了，今晚我都出大糗了。”顿了顿，我便简单地把今晚的事告诉了他，又笑眯眯道：“不过，我总算看到了你那位的长相了。”

　　　　非卿微微一愣，然后就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我郁闷道：“喂……有那么好笑吗？”话音刚落，我便打了个喷嚏。

　　　　非卿止住了哈哈的笑意，笑吟吟道：“天冷，若若你衣衫薄，莫要在外面呆太久，我送你回房吧。”

　　　　在非卿护送下，我回到了院子中。告别后，我进房，便看见黛莹正在熟睡。再想想今晚，明明一开始的进展都很顺利，惟独最后一步，功亏一篑啊……如今看来，也不知道我这一步走得对不对了。

　　　　晚上，我破天荒地失眠了。

　　　　我在想，这一个任务和前两个任务都不同。前两个任务，都是发生在大错已经铸成之后，而这一次，却是发生在大错还未铸成之前。前些日子，我曾经迷茫过一阵子：因为我的介入，这一次也许不会发生回忆中的悲剧，而我在元傅心还未犯错、甚至不会有犯错机会的情况下就惩罚他，是对的吗？

　　　　到了今晚，思绪终于慢慢清晰。因为我的介入，事情偏移了一点。如果没有我，一切都会如同回忆那样，走出一个悲剧，如果没有我，他依旧会这样做。而且不论怎么说，他确确实实是做过那种始乱终弃乱留情的事情，激发出黛莹对他的强烈恨意，从而出现了这个任务。

　　　　这么一想，就觉得不再彷徨。

　　　　黛莹我要救，我要改变她的命运。而元傅心……你就绷紧皮候着吧。

　　　　忽然又想起，今晚如果不是遇到了非卿，我可能没那么容易脱身，明天见到他，要好好道谢才行。

　　　　第二日。

　　　　我完全低估了公主府的人的八卦程度，只是一个早上，“一个舞姬故意摔倒引起驸马注意”的流言就已经在府上满空飞了。大家都十分好奇那个舞姬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在长公主面前勾引驸马。

　　　　而流言的主角——我，顾若，正蹲在洗衣房，洗着一大堆衣服。

　　　　长公主昨天虽然没有直接责罚我，但是今天一早总管便让我独立把这些衣服全洗完，想必也是长公主的意思吧。

　　　　但是在我看来，“洗衣服”这个惩罚算轻的了。大概是因为昨晚的我识相及时抽身，没有像其她舞姬那样借故亲近驸马，做出过火的行为，所以哪怕间接弄倒了那么多舞姬，长公主也只是意思意思给个警告。

　　　　不过，这衣服也太多了点吧。我从清晨开始洗，一直磨牙洗到下午，已经快抓狂了。才发现这么多个任务以来，我的角色都与丫鬟什么的有关，第一次是扮作韦靖的婢女，第二次是被赫连瑛抓去做厨娘，这一次更成为了货真价实的丫鬟。

　　　　就在我快洗得抓狂，想要把衣服扔出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在院门外传来，然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若若？”

　　　　我抬头，看见了一个身材秀颀、面目精致略有些阴柔的男子站在我面前，看清我的表情后，他忽然一愣。

　　　　我连忙把因洗衣服而来的狰狞表情收回来，朝着他微微一笑：“非卿。”

　　　　“你洗了一天衣服？”他抬步走近我，低下头忍笑道，“因为——昨天的事？”

　　　　“是啊……”我继续搓衣服。

　　　　非卿但笑不语，在我面前蹲下，道：“今天大街上有彩灯巡游，想不想出府？”

　第21章　种马驸马（6）

　　　　我有些心动，“可是我还没洗完衣服。”

　　　　“我只是问你想不想。”他深棕潋滟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一眨不眨。

　　　　“……想。”

　　　　呃，不要这样看着我，这等艳福真心消受不起哇……

　　　　“那么，那些衣服就不必管了。我会让人帮你洗完的，放心好了。”他轻哼一声，把我拉了起来，就要拉我出门。

　　　　我想了想，来这里这么久都只是在公主府当丫鬟，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出府看看。况且，我早偷偷在黛莹身上放了一张能够短时间内保护她的符咒，如果谁对她不利，我是能感应到的。如果只是离开一阵子，应该没关系吧……

　　　　就这样，我跟着非卿出府了。

　　　　路途中，我随口问道：“非卿，你带着我随意出府，没人会拦着么？驸马不会吃醋么？”

　　　　非卿摇摇头。

　　　　想了想，我又道：“那……驸马爷这段时间有没有来找你？有没有对你好一点？”

　　　　非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看这反应，应该是没有了。我还是别提人家伤心事的好，便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一会儿，我们已经走到了大街上。只见夜幕降临，四周张灯结彩，也许是因为有彩灯巡游，所以人也比以往多许多。

　　　　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

　　　　“小心！”非卿忽然把我一带，带到怀里，我一下子就撞在了他胸膛上，才发现刚才自己险些被小贩的车子撞到。还没站好，又一波小孩子从我们身边掠过，未免我被撞到，非卿一直都把我护在怀里，背对着小孩子冲过来的方向。因他的动作，我不会被小孩子撞到身上，也因此比努力保持平稳的非卿更能分出心神去想其他的东西。

　　　　继昨晚后，我再一次与他靠得那么近……只感觉到脸颊暖暖的，能听到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