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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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 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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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挽琴出去了,臻璇问道:“二爷,越娘如何?”
  夏颐卿本是侧身对着她,听见她问,便转过了身在她边上坐下,道:“瞧着还有些精神,我也不懂望闻问切那一套,查大夫那么说了,恐怕就是那样了。”
  臻璇颔首,没有接话。
  夏颐卿一瞬不瞬看着她,半响开了口,道:“明日里去长生居里报一声吧。”
  长生居那里,通常是报喜不报忧的,也就是之前杜越娘吐血了,执棋原原本本去报了一回。
  这一次查大夫既然断言了,就不能不报。
  老祖宗挂念杜越娘,有什么话这会儿不说,恐怕就要错过了。
  臻璇应了一声。
  第二日一早,臻璇便吩咐了执棋,执棋问了臻璇的意思,与常嬷嬷一道去了长生居。
  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与湘翮一道回来了。
  湘翮进来给臻璇请了安,就去了杜越娘的小院。
  屋里药味重,湘翮略一皱鼻,进去见杜越娘斜躺着,一双眸子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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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6章 香消(二)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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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湘翮唤她,杜越娘才缓缓抬眼看过来,淡淡笑了笑:“姑娘来了呀。”
  “姨娘,老祖宗让奴婢……”湘翮刚开了口,就被杜越娘打断了。
  只听杜越娘有气无力地道:“昨儿二爷来过了,今日姑娘也来了,我自己知道的,没几日了。姑娘,我这是不是回光返照呀,我这几日还觉得能使上一些劲,起码比去年下不了床好多了。临走前我想再见见老祖宗,姑娘与老祖宗说说,把我抬过去吧。”
  湘翮垂眸,没有说话,紫媛双眼通红,背过身去咬住了下唇。
  杜越娘说完这一段话,闭着眼睛匀气。
  湘翮看着眼前瘦得皮包骨头的杜越娘,心里也不好受,她是见过从前的杜越娘的,说不上好看,却也是清丽的,可这会儿她很难将眼前这个人与从前的杜越娘重叠起来。
  明明杜越娘只比她大上一岁,可看起来,却像是差了好几年一般。
  杜越娘的这个要求,湘翮不敢直接拿了主意,她道:“姨娘先歇一歇,奴婢去禀了老祖宗。”
  杜越娘没有说话,只闭了闭眼皮子,表示她听见了。
  湘翮从屋里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这院子药味也是浓郁,这一呼一吸的,并没有让她觉得爽快。
  常嬷嬷跟了出来,随着湘翮一道往外走,低声道:“叫姑娘为难了。”
  湘翮摇摇头:“人之常情。要不是顾着那些规矩和忌讳,老祖宗也要把姨娘抬过去的。”
  杜越娘是夏颐卿的妾,又有臻璇这个主母,老祖宗再疼杜越娘,也不能把人接去长生居里养病;而到了这个关口上,杜越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了。老祖宗上了年纪,要忌讳着冲撞,是不能让她在长生居里闭眼的。
  寻常情况,这事应当驳回去。但杜越娘又是不同,若让老祖宗知道湘翮自做主张,一定是会生气的。
  湘翮又回到东次间见了臻璇,说了杜越娘的意思。
  臻璇也不方便拿这个主意:“还是听老祖宗的吧。”
  湘翮点头,退出去回长生居。
  挽琴细细想了想,与臻璇道:“夏日里老祖宗做寿,戏台搭在了长生居东边的萃雨园里,萃雨园有几间屋子,平日里都有人打扫,还算干净的。”
  臻璇思索片刻。颔首道:“你赶紧去和湘翮说一声。”
  挽琴在长生居外头赶上了湘翮,把萃雨园提了。
  湘翮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就收了起来,轻声念了一句:“二奶奶是个心善的。”
  “老祖宗心疼姨娘,若错过这最后一面。以后想起来,总归是个疙瘩。”挽琴与湘翮挽着手,一面说一面走。
  “确实如此。”湘翮道。
  上了年纪的人格外念旧,老祖宗也常常和桂嬷嬷说起从前,时不时也会提到杜越娘。要是这最后一面真的成了老祖宗心中的一根刺,她们这几个身边伺候的人也免不了遭了拖累,受些埋怨。
  臻璇帮着出了主意。同样是帮她们贴身伺候老祖宗的人解围。
  湘翮道:“是二奶奶体谅我们做下人的。”
  挽琴浅笑:“老祖宗高兴就好。”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
  湘翮知道挽琴的意思,是要她有机会在老祖宗面前替臻璇说几句好话,对湘翮来说,挑拨老祖宗与臻璇的关系没有一点儿意思和好处,做个顺水人情也是有益无害。她颔首,不再多言,湘翮进到东稍间的时候,怡翮正替老祖宗捶腿,桂嬷嬷坐在一旁绣墩上与老祖宗小声说着话。
  老祖宗见湘翮回来。急忙问道:“越娘还好吗?”
  湘翮认认真真把杜越娘的话说了,见老祖宗又是牵挂又是心急的样子,道:“不如挪到萃雨园里如何?”
  老祖宗一听,点头道:“不错。这人呐,关心则乱,萃雨园常年不住人,我倒是忘了。”
  “是二奶奶提醒的奴婢。”湘翮福了福身,“奴婢这就带人过去收拾,把地火龙烧起来。”
  老祖宗挥挥手,湘翮出去了之后,桂嬷嬷也出去了,等她再回来,老祖宗把怡翮打发了出去。
  “二奶奶身边的挽琴追到了长生居外头,说了萃雨园的事情。”桂嬷嬷出去问了守门的小丫鬟,就知道挽琴来过了。
  杜越娘在长生居里过了是冲撞,可臻璇大着肚子,在天一院里没了也是冲撞的,只是碍着老祖宗,臻璇不能直接开口要把病重的杜越娘挪出去。
  杜越娘既然提出来了,臻璇替她想了去处,那就是顺水顺舟,老祖宗和杜越娘能见最后一面,杜越娘住萃雨园里哪儿都不冲撞,对大家都好。
  老祖宗端坐在罗汉床上,叹了口气:“难为她了。”
  桂嬷嬷走过去,替老祖宗揉着太阳穴:“二奶奶是个谨慎的。”
  萃雨园里的屋子是干净的,湘翮带人重新铺了床,点了地火龙,等屋里有些热度了,打发了小丫鬟回长生居回话,自个儿领了两个粗壮婆子去天一院。
  臻璇见湘翮来了,笑着嘱咐了几句。
  杜越娘身子虚,轿子不如马车平稳,紫媛给杜越娘穿上厚厚冬衣,两个粗壮婆子搭了把手,将她抱了出来。
  臻璇就坐在窗边,看得清院子里动静,但到她们走了,也只看清了抱着杜越娘的那个婆子的身影,看不清她怀里瘦弱的杜越娘。
  紫媛和常嬷嬷跟着过去了,执棋把上一回拨到小院的两个三等也一块安排了过去。
  等马车走了,天一院里又静了下来。
  杜越娘没有直接被送到萃雨园,而是先到了长生居。
  老祖宗许久没有见过杜越娘,见她病得瞧不出从前模样,心里跟刀割一样痛,老泪纵横。
  屋里只留了桂嬷嬷,连湘翮都被打发到了外头,杜越娘强打起精神,把心里想说的话慢慢说了,说到后头气若游丝。
  老祖宗握着杜越娘比她一个老人还瘦的手,说了一个下午的话。
  傍晚时候,杜越娘挪去了萃雨园,老祖宗没有多少胃口,桂嬷嬷劝了又劝,这才将将用了半碗饭。
  夏颐卿夜里回来,瞧见小院一片黑暗,心中疑惑,问了臻璇一声。
  臻璇把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萃雨园离长生居近,老祖宗想看看她也方便。”
  臻璇说得风轻云淡,夏颐卿却明白这其中臻璇的为难,拥了她入怀,柔声道:“是我没考量周全。”
  隔着挺起来的肚子,拥抱都有些不舒服,臻璇把头靠在夏颐卿胸口,沉默了一会,却是笑了:“后院的事不是由我做主吗?”
  夏颐卿听见臻璇笑了,笑声轻柔,软糯中带了些许打趣,他想到昨日听风苑里臻璇嗔他的那一眼,不过就是那么一个眼神,偏又有几分撩人的娇媚。
  爱不释手,却只能放手。
  八个多月的身孕,不能随心了。
  杜越娘搬去萃雨园的第三天,落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臻璇正用午饭,一个丫鬟匆匆进了天一院,她走到正屋外头,收了伞,见淮香守在门外,道:“哪位姐姐在里头?”
  淮香不认识她,可见她行得匆忙,鞋子都叫泥水沾湿了,便打了帘子往里头唤了一声。
  执画闻声出来,见了来人也是一怔:“你是……长生居里的?”
  那丫鬟点头,福身道:“执画姐姐,是湘翮姐姐让我来的,萃雨园里,杜姨娘刚刚殁了。”
  淮香捂嘴才没有惊呼出声,执画愣在原地,待淮香轻轻推了推她才回过神来,也不与报信的小丫鬟多说,转身就进了屋子。
  臻璇正擦嘴,执棋端了漱口清茶与她。
  执画一言不发,伺候臻璇漱了口,这才道:“奶奶,湘翮让人传了话来,杜姨娘殁了。”
  臻璇端着茶盏的手一僵,静静坐了良久。
  刚进门的时候,她就知道杜越娘是一只脚踩进了棺材里的人,而前几天,也知道了杜越娘不过就这两三天了,但真的听到了人殁了的消息,还是会有一些恍惚。
  虽是一妻一妾,但臻璇和杜越娘来往很少,也没有交恶。
  她们都太明白自己的身份立场,也知道各自的将来,彼此守着该守的秩序,行着能行的方便。
  等着这种关系终结的这一日。
  现在,这一天到了,臻璇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脑海中翻来覆去就一个念头:那个清丽的杜越娘过了,也许对病魔缠身的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了。
  臻璇把茶盏放到了桌上,缓缓道:“我知道了,你们带人去萃雨园吧。”
  执画看向执棋,执棋略一点头,与臻璇道:“奶奶,奴婢这就过去。”
  执棋出了屋子,看了一眼还站在外头的小丫鬟,她的衣角都沾了不少雨丝,执棋问道:“其他院里都传了话了吗?”
  小丫鬟摇头:“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
  执棋又问了些萃雨园里现在的情况,晓得湘翮一人忙得焦头烂额,吩咐了步月去听风苑里报一声,让挽琴替了自己进屋里伺候,带了洙香和谢妈妈一道往萃雨园去。
  327章 奉帐(一)二更合一
  虽然晚了点,但是二更一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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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院里,静悄悄的。
  执棋一出院门,里头的丫鬟婆子都晓得杜越娘殁了。
  挽琴进了正屋,房里没什么声响,连守在门外的淮香都不晓得情况。
  步月探头看淮香,淮香摇摇头不说话,余下的其他人都不做声了,这会儿笑是肯定不行的,哭也不需要,都回去换了一身素净衣服,自顾自做事。
  傍晚时分,洙香回来了一趟,与臻璇说了萃雨园里的安排。
  杜越娘没了,只在萃雨园里挂白绸,灵堂也摆在那儿。
  臻璇听了几句,缓缓开口问了一声:“什么时候出殡?”
  “停灵七天。紫媛和常嬷嬷守灵。”洙香垂首回话。
  七天么……
  臻璇算了算日子,还有十多天就要入腊月了,停灵七天已经是极限了,总不能家中上下又是祭祖又是过节的时候再来出殡。
  臻璇又问:“老祖宗那儿如何?”
  洙香实话实说:“老祖宗伤心,让湘翮姐姐来上了香,钟姨奶奶也来过了。寿衣换上了,诵经的大师一会就到。”
  臻璇挥了挥手,洙香便先退下了。
  臻璇支着下巴,看着西洋钟的指针转动,道:“挽琴,你一会过去上了香。”
  挽琴刚要应了,却听臻璇又道:“备车吧,我去一趟长生居。”
  执画闻言,抬起头看臻璇,见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又看向挽琴。
  挽琴冲执画颔首。执画出去安排,挽琴扶着臻璇到梳妆台前坐下,整理的衣容。
  臻璇入了长生居,见怡翮来迎。便问:“老祖宗在屋里吗?”
  怡翮扶着臻璇,小声道:“在佛堂。”
  臻璇了然。
  在佛堂外头停下脚步,桂嬷嬷见了她正要行礼问安,臻璇摇了摇头止住了她,静心听着里头的诵经声。
  老祖宗的声音很低,苍老沙哑,手中佛珠轻轻碰撞,面前的香炉飘起白烟,即便站在外头也能闻到那股味道。
  臻璇看了一会,老祖宗的背弯着。瞧着比往日佝偻,似乎是杜越娘的死给了她不小的打击。
  过了一刻钟,老祖宗慢慢睁开了眼睛,提高了声音问道:“桂嬷嬷,是谁来了?”
  “是二奶奶来了。”
  桂嬷嬷说完。臻璇把话接了过去:“老祖宗,是我。”
  老祖宗把佛珠戴回手腕上,桂嬷嬷推开了佛堂的门,怡翮轻手轻脚进去,弯腰扶了老祖宗起来。老祖宗转过身看向臻璇,见她挺着肚子站在门边,面上平静里带了些许沉重。梳着简单的妇人头只戴了几根木簪子。
  “你这孩子……”老祖宗叹了一声,不满地看向桂嬷嬷,“颐卿媳妇年纪小不知事,你怎么也糊涂了。”
  桂嬷嬷低下头,没有找半句辩解之词,只提醒着老祖宗当心脚下。
  一行人回东稍间里坐下。
  屋里添了茶水。怡翮替老祖宗捶腿。
  老祖宗闭着眼,半响才开口:“我听说了,去的还算安稳。”
  臻璇张了张口,正要说几句劝慰的话,老祖宗先摇了摇头:“早晚的事情。她病了这么久,我也知道的。颐卿媳妇不用劝我,生老病死,命中有数,自有因果。”
  听老祖宗这么说,臻璇也就不多言了。
  来之前她有想过一些话,但看老祖宗模样,那些话她就说不出口了。
  老祖宗年纪大了,到了她这个岁数,很多事情都已经看明白了,对于生死并不像年轻人这么执着。她送走过许多人,长辈、丈夫不去说,还送过英年早逝的嫡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祖宗疼惜杜越娘,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杜越娘真的殁了,还是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个当年在她徘徊于鬼门关前伺候她服侍她的杜越娘走了,那么她自己呢,还能有几年阳寿?
  老祖宗睁开眼看着臻璇,道:“你也是,挂念我就让丫鬟来一趟,何必自个儿过来,这还下着雨,既然来了就好好坐下,站在外头算个什么道理?”
  臻璇认真听着老祖宗说话。
  老祖宗埋怨了两句,看她乖巧,也舍不得再说,招手让她到身边坐下,摸了摸臻璇的肚子,道:“与我说会儿高兴的事情。”
  桂嬷嬷就站在一旁,她看得清臻璇的神情,眉宇之间带了些将为人母的甜蜜和细腻,语调温柔说着孩子的胎动,伸手、踢脚、转身,虽然看不清肚子里的动静,但作为母亲真的会有一种感应,知道孩子在做什么。
  听着听着,见老祖宗面上也有了几分宠溺,桂嬷嬷不由放下了心。
  跟了老祖宗几十年了,桂嬷嬷最知道老祖宗的脾气,也知道她到底有多疼爱杜越娘。
  午饭前萃雨园里传了消息来,老祖宗许久没有说过话,只叫她扶着去了佛堂,静静诵佛。
  桂嬷嬷担心,可她与老祖宗再贴心也只是一个下人,她再劝再安慰,也不过是寥解愁绪,两个人说到最后,脱不开生老病死。
  那样,与老祖宗的身体并无丝毫益处,桂嬷嬷担心,又没有办法。
  但臻璇不一样,她能和老祖宗说的是能让老祖宗真正高兴起来的事体,能让老祖宗暂时忘记杜越娘,打起精神来盼着不久之后到来的新生命。
  桂嬷嬷蹑手蹑脚退出来,吩咐了厨房准备好,又不声不响回到屋里。
  不多时,厨房里送了一盅汤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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