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雄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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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奸雄的日子-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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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傅煜恍然想起父亲曾在醉后说过的话。
      “每次征战回来,脱了战甲,头一件事就是回到住处,看你母亲浇花、读书,哪怕是坐在躺椅里纳凉,都叫人高兴。我拼了命打仗、吃尽苦头,为的是齐州百姓的安稳,为的是性命托付的将士。最要紧的,是为她。”
      “我在边塞忍受苦寒,想到她能在屋里闲坐,教导你们兄妹,就觉得高兴。”
      说这话的时候,父亲眼里有稍许水光。
      彼时,母亲病逝已有近三年。
      父亲肩上扛着永宁帐下无数兵马,担负着齐州内外完全百姓的安危,盔甲坚硬,气度威猛,从不在外露出丝毫软弱。那执剑弯弓,号令冲杀时的雄风刚猛,孤胆闯入敌阵直取主将时的勇武,也能令敌军望风而逃。
      但说这句话时,父亲喝醉的脸上有温柔神情。
      那神情叫傅煜记忆犹新。
      那时候傅煜曾想,能令他牵挂的是哪里?
      南楼冷清而空荡,没半点烟火气息,两书阁里残剑高悬、如浩瀚荒原上的冷月,并无暖意。齐州城那些女人,越貌美便越虚与委蛇、端庄作态,他看不上眼,更无半分贪恋。便只能踽踽独行,冷厉而高傲。
      直到他从边地杀戮归来,忍不住踏着夜风去往南楼时,才隐隐察觉贪恋的东西。
      而此刻,傅煜瞧着近在身畔的女人,心底有个念头渐渐清晰。
      即使说不清楚原因,这个女人在他心里仍然有迥异于旁人的分量。
      他站在东墙下,目光在攸桐的脸颊和石碑间逡巡,听她侃侃而谈,没有打断。
      攸桐哪里知道他这些心思,挨个讲完,见傅煜只管打量着她不语,猜测他这样杀伐决断、手握重权的人未必真对此有兴致。遂将话锋一转,道:“夫君今日回来得倒挺早。”
      “替父亲拜访了几位故交就回了。”傅煜迅速回过神,而后抬手搭在她肩上,“过来,有话跟你说。”
      两人进了屋,掩上门,傅煜便将请帖递到她手里。
      攸桐展开来,请帖描金贵重,上面的字迹熟悉之极。她愣了下,却没多说,将内容瞧罢,才诧然抬头。
      傅煜也正瞧着她。
      “想去吗?”他问。
      攸桐迎着他深邃清炯却含义不明的目光,略微迟疑。

      第37章 警告

      先前进宫面圣, 从熙平帝和孙皇后的态度揣摩,攸桐能猜到许朝宗邀请傅煜的打算,想必是跟南边的战事有关。这事关乎朝廷、关乎百姓, 比她那点子恩怨私情, 重得多了。偏巧许朝宗和傅煜因她牵扯, 身份和关系都略微尴尬。
      而傅煜又心高气傲, 颇看重颜面威仪。
      攸桐觉得,正常男人大概不会想带着妻子去见她的旧情人,哪怕这个女人未必得他欢心。
      但他既然这般问, 或许还有旁的用意。
      傅煜这人向来心思难测,攸桐耍了点小心思, 认真无辜地将问题抛回去。
      “夫君想让我去吗?”
      这回答打太极似的, 令傅煜唇角微挑,笑而不语夫妻俩四目相对, 他老狐狸般不肯入觳, 甚至带几分玩味笑意。
      攸桐几乎想扶额, 决定放弃挣扎, 不去考虑他的用意。
      遂轻飘飘将请帖丢在桌上,道:“若非得去,我倒想见见徐淑。夫君也知道,徐淑曾与我交情颇深, 却为私欲搅弄是非, 泼了满城的骂名给我。我跟她之间攒了不少恩怨, 只是先前势单力薄, 不得不隐忍。难得有机会狐假虎威,还是想讨点债回来。”
      “看来在凤阳宫,没讨够?”
      “众目睽睽,束手束脚的。”攸桐蹙眉,很是遗憾的模样。
      傅煜觑着他,眼底笑意渐浓。
      她在凤阳宫借虎威任性的事情,当晚攸桐便尽职尽责地告诉了他。
      傅煜听罢,还挺乐意。
      如今许朝宗递帖子过来,未必没存尝试修好的意思。
      傅煜兴味更浓,就势坐在桌畔,抬头看她,“徐淑的事简单。睿王呢?”
      这话问出来,攸桐竟仿佛嗅出了那么点酸溜溜的味道。
      不过她知道自身的分量,还没到能让心高气傲的傅煜拈酸吃醋的地步。毕竟吃醋这事,皆是因爱生妒,他和傅煜是装出来的夫妻,各自都没打算长久过日子,爱都没有,何来妒意?想来是他稍发善心,做决定前先问问她的态度——
      比起独断刚愎的魏思道,傅煜在这点上倒很好。
      遂莞尔一笑,取刀破橙,慢慢道:“年少无知时的事都已过去。许朝宗的身份是睿王,于我而言,形同陌路。夫君若要我出席,我便能摆出傅家少夫人的姿态,端庄露面,该说什么,如何表露,悉听分派。若无此必要,我乐得清闲。放心,不管何时碰见,我都不会给夫君抹黑一星半点。”
      说着,将破开的橙子递到他面前,秀眉微挑,神情自信而笃定。
      傅煜觑她,端毅的脸上笑意愈深。
      “好。后日陪我赴宴。打扮好看些。”
      说罢,起身出门,命人回禀许朝宗,说后日他会去留园,携妻赴宴。并特地点明,攸桐想跟睿王妃单独叙旧,望睿王能安排。
      ……
      留园位于京城的西北角,殿宇轩丽,亭台玲珑。
      开年初春的时节,别处仍凋敝清冷,此处却有竹丛苍翠,流水潺潺。阔朗宽敞的殿内,自入秋后便烧了炭盆,数十名花匠精心照料各处寻来的名种花卉,耗费虽奢靡,却能令四时皆有花开,香气宜人。
      许朝宗长于王府,对此司空见惯,不以为意。
      徐淑是太师孙女,从前几乎没机会来这里,成婚之初忙着应付琐务,过后春暖花开,自有各处风光可赏,无需来此处,到如今,竟是头一回踏足。荣华锦绣,夫君相伴,本该高兴才是,此刻,瞧着满目苍翠浓绿和深紫浅粉的盛开花枝,她却半点都笑不出来。
      “待会他们过来,先在此处用茶。”许朝宗为拉拢傅家助力,对此事格外上心,特意提前半个时辰过来,盯着仆从安顿好桌椅杯盘,又叮嘱徐淑,“奉茶后,若攸桐想单独说话,便请她去西阁,那边有她喜欢的字画。果点茶水,也按她旧时喜好备了,你都知道。”
      这话说完,才见徐淑眼底掠过一丝尴尬。
      许朝宗恍然明白过来,神情一顿,也有点尴尬。
      随即扶着徐淑肩膀,仿若无事般道:“傅家兵将若能助我一臂之力,往后咱们就能安心许多。你向来通情达理,能屈能伸,这回就算是为了我受点委屈。若此事能做成,我会记着你的功劳。”
      他的声音温柔,但其中有几分情意,徐淑心知肚明。
      当初她贪图王妃之位,借着魏攸桐的机会,在许朝宗跟前总是通情达理、温柔贤惠的姿态。后来徐太师暗中请人数回游说,以夺嫡的利益劝说,才让令贵妃和许朝宗动了舍弃旧约,与太师结盟的心思,到徐家提亲。
      许朝宗看上她,为的是什么,徐淑一清二楚。
      她竭力端出温婉笑容,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妾身知道分寸。”
      “攸桐那性子你也知道,稍微骄纵了点。待会她若负气,你便让着她些。”
      “妾身……明白。”
      “为难你了。”许朝宗在她肩上轻拍了拍,扭过头,便出了屋子。
      ……
      攸桐和傅煜抵达时,许朝宗脸上已是一派风清月朗,锦衣华服地站在廊道尽头,清贵端华。他其实生得很好看,承袭了令贵妃的几分神貌,玉质瑰秀,风华正茂,那身松柏绿的锦衣是贡锦中的名品,一匹价值千金,穿在他身上,相得益彰,极显神采。
      留园里曲廊婉转,地气熏得暖热,屋前的那丛迎春比别处早开,春意初露。
      他负手站在那里,玉冠绮貌,往这边瞧过来时,藏清蓄韵。
      这般风姿曾令原主痴迷,念念不忘,此刻落入攸桐眼中,却已是波纹不兴。
      她只看了一眼,便漫不经心地挪开目光,看向傅煜。
      夫妻俩并肩而行,只隔咫尺距离。他身上的衣裳是一贯的漆黑颜色,只在衣领和袖口滚了深红色的边,细密而繁复。曾以威名震慑敌方数万大军,以铁骑踏破入侵的敌兵,令人闻风丧胆,他浴血冲杀过来,这衣裳的纹饰便如暗夜下杀戮后染的血迹。他走过的每步路,都印刻在骨髓里,淬炼出冷剑般的锋芒。
      乃至于此刻,他满身刚硬冷厉地走向许朝宗时,竟有种能震慑王孙的威仪风骨。
      仿佛是察觉她的目光,傅煜忽然抬臂,揽住她的肩膀。
      惯于握剑的修长手指微笼,扣住她纤秀的手臂。
      夫妻俩的身后,杜鹤带着两名家将护卫,仆妇丫鬟簇拥候命,阵仗并不小。搁在平常,众目睽睽之下,傅煜总是端着威仪刚硬的姿态,而此时……
      攸桐微诧,便听他低声道:“怎么,夫人不愿意?”
      声音极低,却清晰落入攸桐耳中。
      她哪敢拂逆,往他身上靠得更近些,低声道:“还指望夫君撑腰呢。”
      语气之中带了几分揶揄打趣的味道,眉眼微弯,笑容婉媚。
      傅煜唇边动了动,闻到她发髻间幽淡的香气,稍微靠近嗅了嗅。
      这动作落入对面许朝宗眼中,只觉刺目无比——英雄美人、相得益彰,这般夸赞,在傅煜携妻回京后,便悄悄流传开。先前在麟德殿时,他强忍着不曾多看,此刻再瞧,傅煜身姿魁伟英武,气度峻整严毅,攸桐姿貌婉娈姣然,气度绰约秀妍,靠在他身边时,如明珠嵌于金冠。
      而攸桐笑盈盈地望着傅煜,眼神清澈而专注,妖娆而收敛。
      那样的眼神,也曾投在他身上,甚至比此刻更为专注、深情。
      许朝宗清晰地感觉到,心底里掠过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昔日里少女娇笑缠闹的身影浮入脑海,春光明媚、秋阳朗照。未曾尘封的记忆鲜活而清晰,如在昨日。心里像是刀割似的,鲜血淋漓。
      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觉得喉咙干涩地微微发疼,便清了清,将目光挪向温软水波。
      汹涌而来的痛楚被强行压下去,他竭力将心思转到威仪皇宫、至尊御座。
      心念千回百转,在傅煜和攸桐靠近时,许朝宗已然恢复了得体的笑意。
      “傅将军,少夫人。”他率先招呼。
      傅煜松开攸桐,抱了抱拳,“睿王殿下。”
      攸桐亦屈膝为礼,而后被迎入屋中。
      ……
      许朝宗的宴席准备得格外丰盛。
      哪怕南边战事正急,麟德殿上熙平帝满口哭穷,这顿宴席的凉菜也是搜罗了许多珍奇食材,杯盘碗盏,无不精致贵重,想必待会还会有山珍呈上。仆婢恭敬端来茶杯,沏的茶也是珍贵罕有的贡品,口感颇新,应该是送抵京城后没太久——
      若没尝错,在去岁采茶的时节,产茶之地的叛贼与官兵正胶着争战。
      那个时候,受天下奉养的皇室竟还有心思命人进献贡茶。
      傅煜心底掠过讽笑,神情却冷厉疏漠如常,同许朝宗谈起与鞑靼、东丹的数次交战。
      茶过三杯,仆婢鱼贯而入,各捧漆盘,里头果真都是京城名菜。
      这些食材难得,经御厨之手烹饪,更是美味之极。
      攸桐却罕见地没贪恋美食,瞧着那两位满口战事,要往正题上扯,她坐在那里碍事,便道:“我有几句话想请教王妃,不知方便么?”
      许朝宗神情一顿,目光迅速扫过她的脸,而后看向徐淑。
      徐淑硬着头皮堆出点笑意,“当然。”
      而后,由随行的仆妇扶着起身,欲引攸桐去西阁。
      脚步还没迈出去,便听傅煜道:“我这人记仇,气量褊狭——”
      声音冷沉,又来得突兀,徐淑不知怎地心里一跳,侧头看过去,就见傅煜那双鹰鹫般锐利的眼睛正巧看向她,双眸漆黑阴沉,满含威压震慑,似有所指。她即便久在皇宫,触到那刀锋般的目光,也是一凛。
      便见傅煜漠然低眉喝茶,续道:“敌军但凡敢入侵,我必睚眦以报。”
      这是在说军务战事,却显然有弦外之音。
      徐淑心中微紧,收回目光时,却恰好碰上攸桐的。
      ——沉静如寒潭,冷淡却锋锐。

      第38章 质问

      西阁的布置十分精致。
      进门便是一方檀木纱屏, 纹理细密的檀木上浮雕出蚯曲老梅,有零星梅花开放,古雅高致。纱屏上以丝线绣了白鹤, 双鹤矫矫而立, 霜翎若雪, 红丹承日。两侧是镂刻云纹的博山香炉, 炉中燃了上等的玉华香,烟丝袅袅。
      再往里帐幔长垂,透过珠帘, 可以窥见悬在墙壁的林泉图。
      临窗的博古架上,更是珠玑罗列、玉樽金瓶。
      这般陈设, 拿来品茶谈文最好, 叫徐淑进去,未免玷污浪费。
      攸桐在菱花门前驻足, 没再往里走。
      徐淑走了两步, 发觉她没跟上来, 不由驻足回顾, 就见攸桐冷冷望着她,双唇紧抿。
      气氛不知是何时冷淡下来的,哪怕屋里香薰和暖,那一瞬目光相触, 也让徐淑觉出寒意。她清了清嗓子, 不愿掉了身份, 便将双手笼在袖中, 摆出睿王妃的端贵姿态,朝攸桐道:“去里面吧,有什么话,咱们倒两杯茶,慢慢谈。”
      攸桐眼皮微抬,冷淡道:“不必。”
      “不是你要跟我单独谈吗?殿下可是特地叮嘱了,远来是客,不好怠慢。”
      徐淑说着,也不管攸桐态度如何,径直往里走到摆着茶盘的案旁,在主位落座,取了茶叶慢慢冲泡,口中道:“说起来,咱们认识也有五六年了。不管如今怎样,从前也算相交一场,上回在凤阳宫颇为仓促,有母后和贵妃在,也没法畅谈。今日既然聚在留园,来——泡两杯茶,咱们便将想说的,都说清楚。”
      说话间,将头一杯茶斟入薄胎细瓷的杯中,远远递向攸桐。
      今日待客,她显然是精心装扮过,从头到脚,金钗锦衣无不贵重。
      举杯时,宽袖微摆,姿态沉稳缓慢,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堆得恰到好处,不失王妃风范。
      攸桐望着跪坐在蒲团上的女人,闭上眼,仍记得原主纵身跃入腊月冰湖时的绝望。
      心上人的背叛固然令她伤心,闺中密友的行径何尝不是一把刀,插在原主心上?
      攸桐敛袖而立,冷声道:“没人想跟你喝茶,我怕茶里有毒。”
      这话太过直白,徐淑脸色骤变,“放肆!”举杯的手狠狠抖了下,烫热的茶水晃出来溅在手背,她下意识松开。瓷杯摔落,发出声闷响,热腾腾的茶水哗啦啦淋在案上。她的脸霎时笼了怒意,腾地站起身来,道:“攸桐,我好意招待,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又怎样?”攸桐踏前半步,“你奈我何?”
      徐淑怒视她,对面攸桐站姿笔直,双眸锋利,神情冷沉。
      她攥住手,极力克制住怒意,冷笑道:“没错,如今这节骨眼,殿下确实有求于傅家,彼此心知肚明。今日这宴席,确实是殿下叮嘱,叫我招待你,解了心结。但魏攸桐,凡事皆有个度,你哪怕心中有怨,也该适可而止。殿下就在外面,你如此尊卑颠倒,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哦?那你就请睿王进来,看是否说得过去。”
      徐淑被噎住,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睿王确实在外面,但他的身边,如今还坐着傅煜。
      那个人行事狠辣冷厉,在朝中向来毁誉参半,不是个善茬。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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