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 第1部分

书名：奈何
作者：方墨


☆、宫中消息

　　奈何，奈何……
　　白雾茫茫，奈何在雾里依稀听到有人唤她。
　　奈何，奈何……
　　奈何很想回应，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奈何……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奈何不由自主奔跑着去寻它，然而，梦醒。
　　怅然若失。
　　“小姐，小姐！醒醒，醒醒！”一叠声的呼唤透露着焦急。
　　奈何睁开眼，清澈如水的眼眸露出点点悲伤。那个声音带着的悲伤一如既往，自己沉浸在那悲伤里憋闷的快要支持不住了。
　　“小姐，怎么了？”小丫鬟如是看到奈何的样子忙起身倒了盏茶。
　　接过茶盏，压住那股悲伤，奈何轻轻啜着茶水。茶水金黄绿色，清沏明亮，带着铁观音独具的观音韵，在奈何口中回转，微苦中充满清香雅韵，咽下后轻轻吸口气，有丝丝清香甜味溢满口腔。
　　他，到底是谁？
　　“小姐，夫人那里传来话说是老爷让小姐过去。”如常打起帘子走进来。入秋清晨的凉意被带了进来，微风卷着奈何腰间垂着的丝带，给人恍惚的感觉。
　　奈何轻叹一声，老爷怎么想起我来了呢？
　　“小姐，今天是小姐的生辰呢，要穿的喜庆点，不如用那件粉的替了小姐身上的这件？”如是一面将奈何的头发梳理整齐，一面建议着，“好不容易小姐有件鲜艳点的衣裳，可不能总压箱底啊！况且今天小姐生辰，穿鲜艳点的没什么过错。”
　　“如是，爹爹叫我呢，来不及了。”奈何起身，一面制止住如是去翻箱子，一面看了一眼镜子，伸手将头上的珠花取下来，只留了一朵最小的。
　　“小姐！”如是忙上前拿起被取下的头花，“总共才三朵，况且又都是这样小的没什么打紧的！”说着就要重新插到奈何的头上。
　　“如是！好了，放着吧。”奈何用手推开如是，回头对如常微微一笑，“走吧。”
　　京城莫相爷的府邸无疑是美的。就连当今皇帝楚珺都赞不绝口。假山，流水，垂柳，长廊；风过花香四散，鸟飞亭中留声。
　　奈何一路走着，穿过一个又一个曲曲折折的廊子。
　　那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总是会梦到这个场景？
　　为什么，听到那个声音，心里很是酸涩？
　　“小姐，到了。”如常轻轻提醒道，心里暗暗祈祷这次相爷和夫人叫小姐没有什么大事，说话语气好一点儿。
　　奈何抬起头，门已经打开了，从已经大亮的外面向里望去，厅里的光线似乎暗了些。轻轻撩起裙摆，跨过高高的门槛，来到端坐在厅中的二人面前，款款一拜：“奈何拜见爹爹，拜见夫人。”
　　半晌无言。
　　莫家的主母、莫相爷的夫人自从奈何进来便停止说笑，轻轻重新扶了扶头上的发钗，调节了一下，淡淡扫了一眼奈何就伸手端起茶杯轻轻吹着。
　　莫相爷是每次看到奈何就会摇头轻叹的。
　　奈何没听见回应，就只好一直保持着屈身半蹲的姿势。
　　“嗯。”终于莫相爷发出一点声音解救了奈何。
　　“明日宫里举行簪花大会，圣旨已下，所有年满十五岁的京城官宦之女均可参加。你去准备一下，不要辱没了我莫家的名声。”
　　“是。奈何谨记。”奈何又福了一福，退了出来。
　　不要辱没了我莫家的名声……
　　奈何一路回到自己的小院，进房间时抬头看了一眼院中的竹林。这竹林有二十几杆青竹，青青翠翠的随风摆动着细小的枝条。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娘，奈何如今听到那些话已经淡定从容的多了。好笑的是若是担心，又何必让我进宫去呢？呵呵，无论如何，明天便去当个小丫头就好了。只是，为什么昨晚的梦总感觉有什么不同了呢？到底哪里不同呢？
　　“小姐，小姐——”如是见奈何回来就一直对着镜子发呆，便轻轻唤着奈何。早上奈何从梦中醒来时眼里的泪光始终在如是眼前晃过。如是觉得定是奈何在昨日受委屈后放不开，便想劝解几句。
　　“你这丫头，还不快跟我去厨房弄些吃食，在这里小心吵到小姐！”如常小声嗔怪着如是，拉着如是的胳膊就出去。
　　其实在如是叫她第一声的时候奈何便听到了，只是不想回答。早上的梦境如此真实，让奈何的心就像被什么撕扯着一样，胸口微微泛着疼痛。而且奈何心里总觉得这次的梦境和以往的有些差别，可又怎么也想不出。本来奈何一天连自己的小院的门都不会迈出去一下，每天除了看书习字绣花就一个人发呆。自小就经常做一个梦，渐渐地，每天都会想着梦中的情景。奈何把这个梦当做了伙伴，用以打发时间。自己想象着梦中的人物是一个大侠，每天对他说几句话心里就会好受些。可是这次的梦境让奈何迷茫起来。
　　到底是谁？为什么从小就一直梦到这个场景？为什么今天格外疼痛？雾，喊声；看不清，听不清；似曾相识，未曾相识。还有，这种真实感，仿佛就像发生了一样。那人的声音里饱含着无奈，饱含着担忧，还有一种让人心痛的逝去感，就像明明知道不能抓住流水，却仍要握紧拳头，眼看着水从指缝间流走却无能为力，仿佛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就要把他们分离一样。
　　“听爹爹说这丫头也去？如是，去把奈何叫出来，本小姐要好好交代一下。要不然，进了宫，犯了规矩，整个相爷府都被牵连。”骄傲的声音在奈何的小院响起，随后是如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奈何听了很是奇怪，莫流苏怎么来她的院子了？不是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吗？即便是担心自己连累相府，依着莫流苏的性子，派个丫鬟来就行了。
　　“小姐，大小姐她……”如是进来轻轻对奈何禀道，“小姐，要不如是出去说小姐身体不舒服，现在卧床休息？”
　　卧床休息？确实有些不舒服，从梦醒到现在，胸口的疼痛依然在，憋闷在心头的怅然依然在。确实应该休息呵，可是——
　　“不用了，我出去一下就好。”奈何轻轻弯了弯唇角，起身取了本常看的书就向外走，此时避了，以后还不知会怎样呢，倒不如现在就去聆听。
　　如是担忧的叫了声小姐，见奈何已经走了便跟在后面。
　　到了门口，如是快一步上前打了帘子，奈何低头一步跨出门槛。
　　“姐姐！”奈何微微福了一福，“姐姐今日得闲到奈何这里，奈何未能迎接，还望姐姐不要挂怀。”温雅的笑着，淡淡的语气，一如既往。
　　“姐姐？本小姐想，也只有莫迪才会叫我一声‘姐姐’吧？你又是谁，我可当不起这一声‘姐姐’。”莫流苏不耐烦的摆手道：“明日宫里簪花大会，爹爹给你求来了一个名额；这是爹爹心慈，你莫要去了毁了爹爹的脸面。我来这里就是要提醒你，明日到场的都是大家小姐、名门闺秀还有各位声名远播的才女，你千万不要露出寒酸气；不要以为自己读了几本书就在人前卖弄……当心反而被人笑话没有学识、不懂规矩！”
　　“是，奈何谨记！”奈何低头屈身福了一下。
　　“还有，在宫里的规矩很多，这衣着上可要注意！不懂规矩可以缄口无言、一直低头，我怎么做你就跟着怎么做，也出不了大的差错，可是衣着上万不可大意！这大红的绣裙不可穿，深紫的丝绸不可穿，明黄、金黄的罗衫也不可穿，最重要的，万不可穿成你这个样子，不是一身白衣就是一身青衣，皇宫是不可有什么冲撞的。还有头上的首饰，发钗不能是凤、牡丹，珠花不能用大的东海珍珠。还有，万不可在宫里随意走动。虽说到了大会可以自由结交，但你得知道，‘男女有别’！”
　　“是，奈何谨记！”奈何声音平静，听不出悲喜。
　　“好了，到了明天万不可……总之，你到时候就跟在我后面，不要做出格的事情。”莫流苏说完就转身走了。
　　出格的事情……奈何喟叹一声，抬眼看了看天空，天空很是明亮，大片的云彩聚集在一起煞是好看，“呵呵，如是，如常，你们说今天会不会下雨？”
　　如是如常自从莫流苏开始说话就静静垂首立在一旁，听见奈何如此说着，都摇了摇头，上前扶了奈何道：“小姐，按刚才大小姐说的，明日小姐只要换了那身粉色的就好了。”
　　奈何轻轻伸出右手，在如是额头点了一下，浅笑道：“这可是满足了你。”
　　如是歪着头笑道：“小姐，明日我给小姐梳什么样子的头发？”
　　奈何见如是歪着头，阳光洒在她小巧的脸上，孩子气十足，突然觉得心里那团压抑消散不见，“如是，如果天下雨了，今晚就用莲子粥如何？”
　　如常见奈何脸上一时轻松下来，笑着道：“若是无雨，那就用碧玉汤吧！”
　　如是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莲子粥和碧玉汤。
　　到了傍晚果真下了半个时辰的雨。如是拿着绣花针在绣团上扎着，“小姐，这可是奇了！你是如何知道有雨的呢？”
　　奈何但笑不语。
　　如常在旁翻找着明日奈何要用的衣物，道：“小姐定是看到那云很厚便猜到今日有雨的。”
　　“小姐总是这样，明知道会下雨还拉如是下水！”如是佯装生气，一边嗔怪着瞪眼，一边忍不住上扬着唇角。怪不得今天喜鹊在枝头叫，原来小姐苦尽甘来了。明日簪花大会，凭小姐的才情容貌定会一举夺魁，到时候莫不说官宦公子，想必连皇子也会注意到。那时来提亲，小姐就会有个好的归宿，再也不用在这里低头做小了。想起大小姐莫流苏骄傲的样子，如是更是忍不住笑起来，大小姐啊大小姐，到时候你见了小姐要行礼可是什么感觉？
　　如是想着想着就想到奈何可能会被皇子看中，到时赐婚，成了皇子妃，该是怎样的扬眉吐气。抬眼仔细打量奈何。两弯秀气的柳叶眉，长长翘翘密密的睫毛，挺俏的鼻梁，小巧红润的嘴唇，不施粉黛也如此让人喜欢。如是的心被喜悦完全占满，出口道：“小姐，等你当了皇子妃，如是也要跟着去，到时候你可不能不要如是了！”
　　奈何和如常都被如是的话唬了一跳。如常忙起身看了看窗外，上前关上门，回头走到如是面前抬手就打了一下如是的肩膀：“你个小丫头，怎么胡话起来！赶紧绣花是正经！莫不要再说什么胡话！当心连累了小姐！”
　　如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着急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如常、小姐”的叫着。
　　奈何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然后就低头看书不再说笑。
　　夏末秋初的风依旧带着些微热意，虽说雨后的空气凉爽许多，但风吹了一会儿后，落日的余晖依旧让人感到夏天还没过去。如是心里紧张，早已是湿透了亵衣，抬头看奈何，见奈何低着头看着书；回头又看如常，如常已经把衣物收拾好，拿着蒲扇为奈何打着风。奈何的小院静静的，只听到竹子摇摆的声音。
　　“奈何小姐，夫人有请。”院中有声音，平平的语调听不出喜怒。
　　如常忙起身出去。“原来是秋菊姐姐。姐姐到屋里坐坐，许久不见，妹妹刚得了好的花样子，姐姐来看看？”
　　“夫人传话，奈何小姐还是快些去，我还得回去回话，就不看了。”秋菊立在那里不动。
　　如常知道凡是夫人那边的人到了这里都是骄傲的，秋菊在其中算是好的了，因为她只是面无表情，音无感情，不会在言语和动作上看出鄙视来。所以，如常对秋菊就热络了一些。现在秋菊直接回绝，如常也不生气，只道了声“是”便进屋扶着奈何出来。
　　奈何跟在秋菊身后一路来到夫人的房间。
　　“明日就要进宫了，我也不说什么了。你要进宫，万不可丢了我莫家的名声。到了宫里不可多说，不可多行。大小姐做什么你照着做就可。不要妄想什么，最重要，不要学你娘。摆清自己的身份。”相爷夫人斜靠在软塌上，秋兰立在一旁给她打着蒲扇，秋梅坐在踏脚上轻轻给她敲着腿。她说到“不要学你娘”的时候冷眼在奈何身上瞥过，虽然奈何低着头，但仍感到一阵寒意和不屑。
　　奈何从进屋就低着头，听见她说到这儿停住了，便屈身福了一福，道：“奈何谨记。”
　　“谨记？”相爷夫人鼻间冷哼一声，“若是记下了，那就是莫府的造化了。现在记住了，到了宫里万不可看到什么就迷了心窍，就忘了！”
　　奈何听了也不言语，只是又福了一福。
　　“好了，你下去吧。明日万不可误了时辰。”
　　“是，奈何谨……遵。”
　　出了夫人的院子，奈何习惯性抬头看天。漫天繁星，闪闪烁烁。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微风一吹，竟让人心生醉意。
　　如常在一旁见奈何抬着头，也不说话，只是上前扶住，自己慢慢向前走，引着奈何随着自己的步子。如常知道，每当夫人训话后，奈何都要这样子许久。有时是一盏茶的时间，有时是一个时辰，有时却需要一整天。在这段时间里，奈何是沉默的，就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对这个现实世界反而没了知觉，只是微微笑着，唇角勾着让人心疼的弧度，然后或是仰着头，更多时间是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眼睛。如常心里是为奈何叹息的，这一点不同于如是。
　　奈何在走神，跟着如常的步子回到了小院。如是正在院门翘首企盼，看到奈何的状态也不说话了，与如常交换了一下眼神，共同扶着奈何进房。
　　如常和如是帮奈何清洗了，待奈何睡下才放心熄灯自行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这天开坑····文确实个悲剧····





☆、初遇林言轻

　　奈何在五更的时候就被如常叫起。随后洗漱整理。
　　如是很开心的帮奈何整理着腰间的绸带。浅浅的粉色罩衫，绣着细小兰花的长裙，虽不华丽但比起奈何其他衣衫要更符合十五岁少女的气质。如是准备给奈何梳流行的随云髻，正在挽头发，奈何笑着摇了摇头，道：“十字髻吧。”
　　如是本要出声辩驳，被如常拉了一下，回头见如常摇了摇头，便只好依着奈何梳起十字髻。
　　奈何的首饰本来就少，十字髻梳好后便只在头顶戴了个大的粉色珠花，另两个小髻处便插了平日如是扎的绒花。这样子的装扮很是有寒酸气，亏得奈何生得好，气质佳，只在耳上戴了了个红色的玛瑙耳坠，又在脖间挂了条水晶项链便盖住了寒酸，整个人显得清爽飘逸。奈何拿起胭脂盒，想了想，只挑了一点抹匀了。
　　如是心里是不乐意的。明明小姐可以打扮的更出色。虽说无论衣服还是首饰，奈何这里的都比不过大小姐莫流苏，可是任谁都知道奈何生得美，只要换身好点的衣裳就能光彩照人。现在要进宫去参加簪花大会，若是稍微打扮一下，相信定会有一番机遇，或许从此引起相爷的重视，那以后在这里过的或许会好些。可是奈何分明没想抓住这个机会，梳的是平常的十字髻，戴的是平常的珠花项链，好不容易抹了胭脂，可只是稍稍用了一点儿。如是拿起描眉细笔，想再能添一点妆，谁知奈何也推开了。
　　“小姐！”如是又急又气，埋怨的跺了下脚。
　　“如是，这样就好。本来我就不喜化妆，可今天要进宫，如不化妆被人抓了把柄，回来又是我要连累相府了。现在这样子就很好。”
　　如是还要说什么，如常拉着她出去了。
　　到了进宫的时辰，奈何起身出了院子。
　　“看样子昨天说的你倒是记下了。”莫流苏上下打量了一下奈何，“既然有这样的衣裳，以后就记得要穿，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