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不过是最简单的单音节，但是对于白沉而言却是天赐的恩典。
目送欧阳擎踏进医院之后，白轩逃难似的钻进了车子，脚踩油门的动作干净利落，毫不脱离带水。
与面对欧阳擎相比，那堆积成山的文件简直不能再诱人，就连波涛汹涌的金发碧眼也是比不得的！
欧阳擎走进休息室的时候，白沉正好打算起身去喝水。
“少爷！”因为起身的动作有些急，所以碰到了受伤的手臂，白沉不禁皱眉抿唇。“我…”
“伤的严重吗？”欧阳擎站停在距离白沉三米开外的地方，凝眸看着他。
“不严重，不会影响到做实验的，您昨天派人给我的血样我已经彻底检验过了，是一种新型药剂，少夫人感染的时间不长，大概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嗯…”欧阳擎应的漫不经心，“大概多久能研制出解药。”
“快的话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了。”
“三天！”欧阳擎眼眸微敛，漆黑的眸底不见丝毫情绪，宛如黑洞般带给人莫名的恐惧与强烈的压迫感，“你只有三天的时间。”
白沉点头的动作有些犹豫，但是抬眸的那一刻却是格外郑重，“是！”
像是想起些什么，欧阳擎转身的动作微顿。再次与白沉眸光相对的时候，他薄唇轻启，“后天是你母亲的祭日？”
白沉与白轩，白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嗯。”白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却又在下一秒连忙松开，“也不差这一两日，眼下为少夫人解毒比较重要。”
“呵…”
白沉想不到欧阳擎为何会笑，一时间有些懵楞。
“我倒也不是那么不讲情分的人。”欧阳擎薄唇轻翘，清浅的笑意一直蔓延至眼底，似是安抚透着丝丝感伤。
但是看在白沉眼中，却莫名的多出些意味深长…
“去看下吧，省的你整天惦记着。”话音未落欧阳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一时间偌大的房间内落针可闻。
白沉双拳紧握，屋内明明只剩下他一个人，却狭隘的令他感到窒息。
他的母亲……他的母亲！
白沉挺拔的腰身骤然倒塌，摔坐在床上的那一刻，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如魔音一般囚困着他的心智。
整整数年的光景，他从未忘记过。
他的母亲是白景明的妻子，却过得连白家的佣人都不如。自古到今，一旦说起联姻便很少能牵扯到两厢情愿，多是权势与利益的纠葛，而他的母亲便是这场交易中首当其冲的牺牲品。
没有人曾去怜悯过她，因为她胆小懦弱，任由白景明将情妇的孩子接回家抚养也不敢吭声反抗。
可就是这样一个唯唯诺诺的女人却自杀在他十五岁那年，在此之前她嗑药，脱发，早已经变得人鬼不如。
白家虽然比不上欧阳家，但也算的上是根基深厚的大家族，所有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要与白家沾亲带故，从始至终就只有他的母亲想要逃离，不惜用自杀的方式。
而他是第二个…
那天是他母亲的头七，来来往往的人俱是一身黑白，因为下着雪，他们撑着足以遮挡住笑意的伞。
也是在那一日，在他母亲的遗照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与白景明断绝关系，试图逃离这个纵横穿插着无数条枷锁的囚笼。
令他惊诧的是，白景明并没有像对他母亲那样将他关起来，试图用药物控制，而是令人将执行家法的铁鞭取出，倒钩如冰，鞭挞在他尚且稚嫩的腰背上。
在白沉的记忆中，那一日的雪是鲜红的，透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一直以为那天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或许惨痛或许悲哀，但是那一日过后他终于迎来了黎明。
可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宛如齐天大圣挣扎于如来佛祖的五指山，自以为的潇洒自在，自以为的广阔无际都在如来佛祖攒紧手心的那一瞬间化为乌有…
腰间传来细微的震动，白沉回眸看着，直到震动停止后再次震起才掏出手机。
“白景明，有句话你说的没错，我是你的儿子，所以我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想要我继续为你办事也不是不行，在此之前你必须安排我母亲跟我见面！”
白沉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带给白景明的感受，却好像那几句话是从怒号着的狂风暴雨中穿梭而过，打在他的耳畔，尽是砂砾摩擦带来的刺痛。
不知想到些什么，白景明骤然失笑。
“我当年的选择果然是对的，只有你才能是欧阳擎的对手…白沉，迂回曲折，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这边白沉也幽幽轻笑出声，事情都还没有了解，又哪里来的结果…
就算那药成功注射到顾紫体内又如何，就算毒性可以通过男女房事来感染又如何？
如果我从始至终就没打算帮你，如果我从始至终就站在了你的对立面，白景明…结果又怎么可能像你所想的那样？最终的结果你又怎么可能猜的到呢？
白沉仰躺在病床上，看着无色的天花板，唇角嘲讽的弧度渐渐抿成一条直线，最终疲惫的阖上了双眸。
也许他终于懂得为什么他的母亲宁愿死也要逃离白景明，没有人愿意像木偶一样被人操控的活着，哪怕是一个胆小懦弱，从没有奢望过幸福快乐的女人。
更何况是早已经试过自由，贪恋自由的他呢？
当夜，欧阳擎并没有急于回到江城，而是来到了陆家，与陆家老爷子陆璟墨见了一面。
比起长辈与晚辈亦或是忘年交，欧阳擎与陆璟墨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盟友。
既然已经心存怀疑，那么欧阳擎自然不会将赌注全部压在白沉一个人的身上。
这世上欧阳擎不在乎的东西千千万，可唯独与顾紫相关的事物，他不敢去赌，哪怕他自认为已经万无一失。
而此时，远在江城的顾紫正在与偶遇的厉墨尘以及秦暮一起用餐，旁边还坐着一同前来的凌武与林木木。
看着肆无忌惮秀恩爱的凌武与林木木，顾紫转而冲着厉墨尘挑眉轻笑，佯装出一副暧昧调笑的表情。“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
厉墨尘对顾紫的话不置可否，却是将拨出的蟹黄放到了秦暮的碟子里，“这家的蟹味道还不错，你尝尝，喜欢的话咱们以后经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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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教母猪上树
虽然最后双双与奖项失之交臂，但是以许硕当时的年龄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成就与荣耀。
而此时无论是剧本设备亦或是演员阵容都要比当初强上许多，也难怪许硕会不自觉的出声感叹。
可真正令许硕称心的还不是这逆天的演员剧本，而是他难得的穿上一次别人织好的嫁衣。
半路接手剧组虽然会费上些时间与演员重新磨合，但也省去很多前期的筹划与宣传工作。
与演员磨合可以在拍戏的过程中进行，但是筹划工作却是需要起早贪黑，东奔西走的。
也正因为前期工作都已经准备就绪，所以只要演员到位，拍摄便可以立刻进行。
就好像厨师料理，在许硕掌勺之前，黄俊已经为他备好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而许硕需要做的便只剩下控制火候，用最恰当的料理手段激发出每道菜品最鲜美的味道。
但这其中还有个至关重要的步骤，那就是黄俊在购买材料的时候没有瞎着眼，没有捧着一颗蒜头称大蒜，更没有挖出一颗鱼目作珍珠。
可偏偏…那就是个睁眼瞎子！
“不对不对，择菜哪能扔掉这么多啊…”工作人员颇为无语的从小女孩的手中拿过被摧残的不成菜样的菜心，“像白菜只要剥掉最外面两三层的菜叶就可以了，你扔掉的这些可都是好的。”
这些话她都不知道已经说过多少遍了，当真是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可偏偏这个大小姐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往心里去。
要不是许许导特意交代她，必须要教会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做家务，她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择菜只留下菜心，洗个碗恨不得用一缸水，最后还不忘将其打碎的，然后看着她嗲声嗲气的跳脚惊呼，‘吓死宝宝了’…
也真是吓死她了呢！tmd，谁爱伺候谁伺候去，她可受不了这份虐！当真是软趴趴的毛毛虫还让她难以忍受…
工作人员走进来的时候，许硕正在看剧本，许硕听到脚步声后抬眸看去，却不想竟撞上满面怒容，于是试探问道：“怎么了这是…教会了？”
“呵…”工作人员冷讽轻笑，“教会个毛线球球啊，我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您还是找其他人去吧。”
工作人员没等许硕出声就要转身，可是心里憋着的那股子气四处乱窜，难受的她恨不得把房顶掀了！
于是转身的动作骤顿，再次出声时工作人员不禁咬牙切齿。
“那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比起教她做家务，我更愿意去教母猪爬上树。”
“…”许硕看着轻颤的门板，不禁扶额轻笑，这是什么破比喻啊…
不过他好歹也是导演，竟然敢冲他大呼小叫的，难道就不怕他炒她鱿鱼吗？还是说现在的女人都这么的…呃…彪汉！
可不管怎样，工作人员的一番话还是令许硕露出了愁容。
试问导演最怕的问题是什么，首先是资金不足，定个盒饭还要货比三家。再然后就是演员不合心意，两看两相厌。
可偏偏眼下这两个问题被拴在了一起，工作人员口中那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正是投资人的独生女，捧在手心里的娇宝贝。
其实比起其他投资人往剧组里塞情人递老婆，而且顶的都是主要配角，眼下这个投资人已经算是收敛了。
可是…又是这万恶的可是！
这小女孩的戏份虽然不重，却是令女主死心塌地留在山中的关键。
一个土生土长的山里娃怕苦怕累不会做家务到哪里都说不出去，难不成连个择菜的场景都要用替身？
如果真那样做的话，传出去岂不是要让观众笑掉大牙啊！
顾紫看着连连叹气，愁眉不展的许硕，犹豫再三终于出声说道：“其实…”
对于许硕而言，此时顾紫的声音可谓是天籁之音。他也不求顾紫能担下所有的拍摄资金，只要顾紫肯出资一半，那投资人也就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塞人了。
可偏偏顾紫的回答和他心里所想的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也不一定非要用替身，那小女孩不愿意上手弄不过是嫌脏而已，现在不都讲究什么后期制作，五毛钱特效吗？你倒不妨效仿一下，后期制作的时候将菜叶笤帚ps上去就行了。”
汗…爆汗…瀑布汗…成吉思汗！
“得了吧我的姑奶奶，咱们这部影片可是要冲击国际奥卡奖项的，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我脸皮不够厚呢！”
其实顾紫哪里不懂得许硕的想法，现在对于她而言注资拍摄电影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她并不愿意将其他方面的权势掺杂到拍戏当中来。
如果每一部戏都是她来注资拍摄，每一部影片都完全按照她的想法进行拍摄，其实无形当中会减少很多乐趣。
不过像此时这样，拍摄过程确实受到了阻碍，她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眼下比起注资，换谁来演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娱乐圈中童星确实不少，但多数都是星二代，因为父母的关系早早涉足娱乐圈，在吃苦受累方面，比起眼下这个大小姐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再者就如许硕多番强调的那样，这部影片可是要冲击国际奥卡的，既然决定要换，就一定要换一个称心如意的。
眼下《暖春》已经开始拍摄，根本不可能再大规模的进行海选…
“真是头疼，本以为是捡了个馅饼，却不想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这事要是从开始便由许硕掌控，像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你先别急，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但我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所以我也不敢十分肯定。”
“是谁啊？”对于顾紫的眼光，许硕还是相信的，眼下听顾紫这么说，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立刻就回归了本位。
却不想顾紫笑的神秘，并没有告诉他对方的名字，而是说了三个字，“我女儿…”
“嗳？”见顾紫起身欲走，许硕不自觉的站起身，“你还有个女儿？我怎么不知道啊？！”
想起那个意外相识的小女孩，不知是不是当了母亲的缘故，顾紫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还是在原先的那个地方吗？搬家了…嗯，我打算过去看看，这段时间多亏了你帮我照看着。东方浅…不知道，你…”
耳边骤然陷入一片沉寂，顾紫赶在孟九幽挂断电话之后说了句，“哥…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是男人，可不能那么小心眼。我到底是偏向着谁，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如果没有东方浅你也可以过的很幸福，我又何必非要将你和她拴做一对。
虽然说你不过是我半路相认的哥哥，可我哪里忍心看你下半辈子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好了，挂了。”
山中风景依旧，顾紫停车看着那间险些被夷为平地的土房，眼前出现的却是那个抱住她脆声唤她妈妈的女孩子。
明明已经有七八岁的年纪却骨瘦如柴，看起来连一般五六岁的孩子都比不上。
但是一双眼睛却格外澄澈明亮，连世间最纯净的钻石都无法与之相比。
眼下应该已经有九岁了吧…
顾紫依照孟九幽提供的地址来到张鸢鸢眼下的住处，那是一处半新的房子，是用张家村村长贪污的钱买的，虽然只有三间，但是祖孙两个人住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孟九幽本想将张家的祖孙俩一起接下山来照顾，但那小姑娘是个坚韧的性子，说什么也不肯，孟九幽最终也只能作罢。
但碍着对顾紫的承若，便隔个两三天就派人过去看下，顺便帮张鸢鸢就近安排了学校就读。
听说那小丫头的成绩在班里乃至年级都是拔尖的，天天叫嚷着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大山。
轻叩了两声门，见没人来开，顾紫便推门走了进去。院子不大却种满了绿色植物，有成簇的野蔷薇，也有成架的黄瓜豆角。
眼下还没到丰收的季节，所以只是见叶不见果。
许是透过玻璃窗看到了顾紫，还没等顾紫走到正房门外，张鸢鸢就如同撒了欢的小鸟一样从里屋扑了出来。
也不顾手上还沾着黑炭，就张开手臂将顾紫抱了个满怀。抬眸轻笑时，那双眼睛亦如记忆中那般明亮。
“顾阿姨！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孟叔叔总说你在忙，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记了呢…
小姑娘将话藏进了心里，可是脸上的失望却没顾上藏。
但是很快的，又被雀跃所替代。“啊对了！快跟我进屋，我有东西想给你看，快点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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