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韬带大家到隔壁的一间教室坐，苏煦和姬云步伐一致，坐下的动作也一致。
这时他们两个还穿着舞蹈课上用的简易戏服，那是件像背心似的套着两条垂在地上的大袖子，落座时两人不约而同轻轻挥动袍袖，姿态妙曼，动作划一，宛若一对镜像。
想想这也是难免的，听姬云说，在导演的刻意安排下，她和苏煦一天中大多数时间是在一起的，学习，吃饭，休息，排练，对台词……甚至宿舍都特别安排在隔壁。
不过，吃完晚饭后，肖纯心中的不悦很快消散了。
因为，姬云找了个机会和他独处——她悄悄拉着他跑到了一间放戏服的库房。
☆、第62章 密会
正式的定妆戏服在这几天陆续运到了； 剧组正忙着为一些重要的演员修改戏服尺寸； 库房里的拆封没拆封的宫女、妃嫔、太监、大臣的衣服堆成一座座小山； 还有许多凌乱地挂在衣架上，花团锦簇又乱糟糟的。
堆得高高的衣服挡住了窗口； 姬云把肖纯拉到窗前，借着夕阳的金光； 她仰头仔细看看他； “你是不是突破境界了？”
肖纯没有立刻回答，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头凝望她的眼睛，轻轻说，“我想你了。”
姬云脸一红； 就想松开手，肖纯平时极少主动对她做身体接触； 可是这时却握得紧紧的，目不转睛看着她。
姬云低声说：“松手。”
肖纯轻轻笑一声，把手松开； 可是他随即低头，一侧首，用脑门敲了姬云脑门一下。
他这么做的时候还轻轻笑着，姬云大感讶异，再也没料到肖纯会用自己的脑袋“bang~”的敲她脑袋一下。
这种行为的逗笑成分应该明显大于亲昵成分，可是姬云不知自己是不是被他呼出的热气碰到了，顿时双颊烫烫的； 又可能他胸腔里发出的低笑声会产生奇怪的震动，让她心跳紊乱，她连退了两步，后背撞在一堆高高堆着的戏服上，这堆戏服立刻哗哗啦啦落下来，劈头盖脸落在她和肖纯头顶。
肖纯又是一阵低笑，他刚想把盖在姬云头顶的戏服拉下来，突然，又有两个人蹿进了房间。
肖纯跟姬云修炼至今，早已十分机敏，立刻屏息静气，不再动了。
两人一愣的时候，后来的两个人已经把仓库门给关上了。
姬云也是一愣，她怕肖纯再有什么出乎她意料的动作，还抓着他双手手腕。
两人对视着，眼睛里都在问：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们做出猜测，后进来的一男一女已经拥在一起，热情地亲吻起来。
尴尬。
全程尴尬。
虽然这个新世界的小说、影视上频频出现情人亲热的画面和不可描述的片段，就连某个主题是人形机器人变形、打架、搞爆炸的电影里也得插一段啾啾啾，但是姬云对这些从不感兴趣，自然不会主动去看，即使偶尔见到了也会立即回避。
连林佳融推荐的小黄书都不屑一顾的姬云，此时近距离看了场现场表演。
尴尬啊。
姬云心里怒骂狗男女不知廉耻，急忙把身子一转，面朝窗口。
可是，也不能怪狗男女眼瞎没发现库房里有人啊！
就是因为这间库房一直没上锁，所以姬云才带肖纯来了这里。
他们进来之后也没锁门，所以狗男女就以为这里还是没有人的。
再加上库房里衣服堆成一座座快碰到天花板的小山，小山和小山之间还放着挂满衣服的衣架，他姬云和肖纯刚好还被一堆衣服盖了满头满脸，库房里光线昏暗，还真的挺难发现有人在。
这时要是出声提醒，可就更尴尬了。
好在，这对男女热情拥吻了一会儿，仿佛没打算再继续做下去的样子，不然，姬云可能打算打破窗户跳出去。
但是就这样也够她难受的了。
她索性任凭落在头顶的衣服蒙住头，闭上眼睛，心中默念非礼勿视勿听，再背诵一段《左传》，终于觉得那对狗男女的喘息和唧唧啾啾的声音低了不少。
她再握住肖纯的手，干脆平心静气，缓缓输入一股灵气进入他灵脉中探视他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肖纯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立即放松，任由她这股灵气进入体内。
姬云一探查，又惊喜又忧虑。
肖纯只在通话的时候告诉她他的修为大有长进，姬云却没想到，就在这几个星期里，他已然突破了练气中期，很快有望筑基了！
他一定是在去参加奥数比赛时有了什么奇遇！
此刻他体内涌动着大量的灵气，可是这些灵气不仅多，而且杂，他是金火灵脉，现在却有几道强劲的木、水之气在他灵脉中乱窜，甚至，其中还有一小股灵气是黑色的，隐隐散发着偏激、执拗之意，探查时令她心神不悦。
他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这许多灵气？
这些灵气不快点收服，运化为对他有益的灵气可不行。
姬云正在筹划如何教肖纯归纳这些杂而不纯的灵气，他忽然轻轻动了一下，挣脱了姬云的手。
姬云被他这样一挣，不由一分神，就听到那对男女哝哝低语。
那个女的娇娇嗲嗲的，还有点气喘吁吁的，“小健哥，你真的能帮我争取到更好的角色么？你可不能骗人家呀！”
姬云一呆，怎么？小健哥？这剧组里到底有几个小健哥？
难道，“背后有人”又总想着去摸苏煦大腿的小健哥竟然还男女通吃啊？
那个男的还真是小健哥的声音！
他低声笑了笑，说：“你健爸爸什么时候说过大话？嗯？说能让你上位一定能让你上位！倒是你，说要跪舔我的，你倒是来呀！”
姬云背对着他们，不知道这对狗男女在做什么，只听到那女的一阵娇笑，接着像是拉链拉开的声音，又一阵呱唧呱唧，没一会儿小健哥就嗯嗯啊啊低声叫起来。
姬云皱皱眉，怎么？这对狗男女不是正在亲吻了么？那怎么还……有声音？
她正疑惑着，那女的像是嘴里含着了什么东西似的含含糊糊说，“小健哥，你别拍，求你了！这要是让别人看见我可怎么做人啊？”
“我不拍你脸！哎呀，这个是给我见不着你的时候聊慰相思的！”
姬云默默吐槽，小贱哥你还会用成语呢。
肖纯本来是和姬云面对面站着，这时猛地侧过了身，还往一旁移了移。
姬云猜测，可怜的肖纯大概是被这对狗男女的无耻行为给恶心到了。
谁让他正对着他们呢？
她又抓住他的手，轻轻握了握，以示安慰。
肖纯手心全是汗，被她握住时仿佛僵了一下，然后就一动也不动。
真是尴尬啊。
好在没过多久狗男女又叽叽咕咕合计起来如何挤掉别人上位，夺走另外一个小姑娘的角色。
姬云在沉思如何教肖纯归纳运化灵气，筹划着怎么以金运水，化木养火，怎么才能最大化地利用剩下那些杂而不纯的灵气，就没在意狗男女在说什么。
这对狗男女也知道仓库不是安全地点，几分钟后就离开了，姬云这才察觉肖纯的站姿有点奇怪。
她扯下蒙在头上的戏服，窗外的夕阳已经变成了橙红色，照在肖纯脸上，连他的耳廓都被染得红红的。
她不敢再逗留在这里，赶快带着肖纯去了影视基地的大校场。
两人坐在看台上，看另一个剧组排练阵型。
台下乱哄哄，台上倒没有几个人，看台区空荡荡的。
“我们比赛完第二天，老师带着大家去市中心玩。经过一间教堂的时候，我发现教堂顶上聚集了很多灵气，非常多——”肖纯用手比划一下，“从没见过那么多灵气。”
“嗯。然后呢。”
“接下来有一天是自由活动，我对领队老师说很想再去那座教堂参观一次，他同意了，我和李征学长一起去的。”他正经地跟姬云说着话，但却不看她，而是看向在校场中心操练的士兵阵，“我们在教堂门口分开，约好一个小时之后再见，然后我就走进教堂，坐在排椅上，用你教的方法吸取灵气。”
肖纯有点困惑，“我没想到，原来我可以一次吸到那么多灵气。”
姬云轻轻笑，“我早和你说过，我们平时所能吸到的灵气很稀薄的。你做的很好。不过，你应该发现了吧，有些灵气不纯，对你有害无益。”
“嗯。”肖纯呼口气，终于可以再次直视姬云了，“那我要怎么办呢？”
“我教你运化它们的方法。”姬云双手手心向上，让肖纯和她掌心相贴，“你‘看’我是怎么做的，照着做。”
肖纯放一股灵气进入她灵脉，同时让姬云输送灵气进入自己灵脉，认真学姬云是运化灵气的。
他最初积累的灵气和姬云灵气同源，所以毫不排斥姬云的灵气在自己身体内运化。
肖纯悟性资质都上佳，很快学会运化灵气为自己所用的法门，姬云又教他练气凝丹，怎么把一时间无法化作自身灵气的灵气转化为灵丸，再怎么将灵丸储藏在丹田和紫府之中。
练气凝丹本来是金丹以上的修士才能掌握的高级技术，但是这个世界灵气稀少而难得，才练气、筑基修为的他们只能将偶然获得的灵气冒险全部吸入，再慢慢练成灵丸储藏起来，以备将来使用。
姬云自己也是练气中期时就练气凝丹的，因为已经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所以这时再教起肖纯，就轻松得多了。
也幸好肖纯悟性奇高，又是姬云手把手教的，两人修炼的又是同一门心法，半个多小时后，他就掌握了练气凝丹的法门。
这时候，天色已晚，最后一丝晚霞早就消失不见，几颗星子在一点点变成深蓝色的天空上闪烁。
肖纯知道姬云必须得和自己分离了。
如果不是他修行出了岔子，姬云是不可能和他独处这么久的。
就是这样，待会儿见到姬先生没准他会暴跳如雷。
“我都不敢想回程的时候你爸会怎么对待我。说不定会在高速公路上把我扔下车。”肖纯居然还能笑出来。
姬云也知道她把姬先生和顾岚扔下带着肖纯消失了半个多小时这事恐怕难以善了。但是肖纯吸入体内的大量灵气杂而不纯，其中还含有不利的戾气，不是她亲自运化，单凭电话指导，她是不敢冒这种风险的。
她惆怅叹口气，郁郁望着天际，“还有四年。”这种不自由的生活还要至少再过四年。
“嗯？”肖纯一怔，意识到姬云说的是还有四年她才成年，他也叹口气，“是啊。”刚一说完，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脸红了。
姬云早见惯了他动不动就迷之脸红的样子，也不去猜了，只嘱咐肖纯接下来修行上遇到任何困难就立刻赶来找她。
那股充满躁动的戾气被姬云吸入自己体内，先用一团气包裹住，等有空仔细研究研究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姬先生看到女儿和坏小子肖纯一起回来，好容易按捺住没当场发作，姬云解释说是两人讨论起奥数比赛的试题忘了时间。
姬先生看看自己女儿，她还是那副正直凛然，情窦未开的懵懂的样子，想了一下，如果遇到什么罕见题目，整理解题思路确实需要这么长时间。他无可奈何之余，只有恶狠狠瞪肖纯几眼。
肖纯也明白自己理亏，讪讪地站在顾岚身边，悄悄拉拉她衣角。
顾岚本来就喜欢肖纯，姬云被钱晓婷绑架幸亏他才得救，从那之后更是对肖纯好得不得了，立刻打圆场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让云云也早点休息，小王不是说她明天早上还要上形体课吗？”
姬云看到顾岚脸上现出疲态，又想到今天为了查看肖纯的境界并没能和奶奶多说会儿话，不由觉得有些不舍，就说：“爸爸，要不你们今晚在附近找个宾馆住一晚，明天再走吧？奶奶也可以早点休息。”
姬正扬虽然知道这样一来，恐怕要到明天中午再领着肖纯来看一次他女儿才能回家了，可想了想也只有答应。
于是王韬和剧务打了个招呼，带着姬云一起出了基地，找了间宾馆送姬先生一行人过去。
她们又在宾馆待了一阵子才出来，王韬去取车时，姬云站在宾馆门口等着，刚好遇到米健走过来。
他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姬云，对她别有深意笑笑，走进了宾馆。
姬先生这一去，再来探班的时候，再也没带肖纯来。
好在肖纯的修炼并没再出什么意外，偶尔遇到难题，和姬云手机联系也解决了。
到了七月，管仲、鲍叔牙、周天子、蔡侯的演员，包括主角易东雷，全都进组了。
周曲山在姬云和苏煦身上试验过的课程这时已经初见成果，群众演员也训练好了，在制片人、剧务、助手、演员的分工合作下，整个剧组分成ABC三个摄制组，像一家制作精良的高级跑车高速运转起来。
☆、第63章 NG了四次
《霸业》由四家共同投资拍摄； 鸿星、唐风和私人投资人各占30％，周曲山自己投资了剩下的10％； 将来票房分成也是按各家投资比例这样分； 不过，周曲山和方明在DVD发行和周边发售的利润中占40％的分成，其余60％另外三家平分。
这是一个极度商业化的项目，每天周曲山和方明在摄制结束后都会和会计师们开会； 看看他们的预算和进度是否在计划内。
周曲山被称为鬼才导演； 不是因为他导演过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艺术片，或者是有能让小成本电影大爆票房的能力； 而是他拍出的电影； 都会非常卖座； 从来不会吹飞预算，而且； 他的商业片兼具艺术性。
《时代电影周刊》的主编伊恩·詹姆斯这样评价他：周是一位熟练掌握商业片成功配方的艺术片导演。我相信他拍摄的时候会像古代的炼金术师一样； 严格遵守着他的配方。长镜头、广角镜头、特写、演员的表情、画面色彩、光线……每一样都是他经过严格计量之后称取的portion。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拍摄《霸业》时； 为了加快进度； 周曲山讲整部戏分为了ABC三组； A组的戏是最重要的； 由他亲自掌镜，B组的戏，是次重的，则由和他合作多年，对他的美学信仰完全赞同的方明摄制； C组的戏，大多是场景戏，群演戏，没有台词的戏，由周曲山和方明团队中另一名导演摄制。
C组的全部戏份，拍摄之前，周曲山会画出他预设的图给导演看，他对于每个一格画面有预设。每天拍摄结束后他会和方明、C组导演一起剪片，提出修改意见——如果有的话。
至于周曲山亲自掌镜的A组戏，更不用说了，他知道这个画面“应该”是怎么样的。
因为很确定自己要的是什么，周曲山这样的导演能够很好地使用灯光，布置场景，甚至引导演员的情绪，所以，当一切到位时，他的拍摄速度很快。可一旦有的戏没有达到他脑海中预设的标准，就要反复重拍。
今天就遇到了不能令周导满意的戏，齐宫之乱。
这场戏中，齐襄公的堂弟公子无知和几位大臣发动宫变，弑君篡位，齐襄公被杀死，齐宫大乱，美丽的宫殿被熊熊烈火吞没，宫人、妃嫔惊慌四散，闯入宫殿中的士兵屠杀着无辜的生命。
宜姜就是在这场宫乱中死去的。
姬云的几次表演都无法是周曲山满意。
“你周围的人，你熟悉的人，一个个都死了，你也要死了，你怎么可能还是这幅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把剧本卷成筒，啪啪啪敲击着自己的手掌，“姬云，表现出害怕！你从来没有害怕过么？”
姬云很想说，我确实从来没有害怕过。
我曾经是一代杀神。
死在我手里的人多到我根本记不住。
我被称为“姬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