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帝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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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梦帝殇-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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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背后突然传来莹怜一声急唤。
  奚勍见她站在原地踌躇,整张小脸因为心事被憋得通红,一副欲说难言的模样。
  奚勍立即明白她有话要对自己讲,所以也不急不催,容出时间让她想好。
  然而,莹怜终究没有说出口,她回想到曾经的靳沐娴,那张皎丽容颜在明光照耀下,美如仙娥降临,却也冷情至极,面对跪地求饶的卑贱生命,她不过是淡淡一瞥,短暂亦如惊鸿掠过,而唇边高扬出的无限轻蔑与鄙夷,深深记在人们心中。
  或许有一天,自己落到如此地步,小姐也会像曾经那般,对她无情视之吧?
  想到这里,莹怜小小的心灵遭受打击,这段日子从她身上感受的温暖,仿佛顷刻间结冰爆裂,惊得自己一个寒颤。
  她立即收回欲要吐出的话,上前搀扶着奚勍,体贴道:“小姐前面雪多,小心路滑。”
  奚勍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任由她扶着,一丝细风拂过,隐隐中,奚勍听到对方宛若叹息般的低喃,加杂在了风中——
  “她是迫不得,才会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释怀

  “迫不得已吗……”回屋后,奚勍独自坐于床侧,回想刚刚一幕。
  看得出来,莹怜想替那个偷画卷的女子求情,可惜最后也没能说出口。其中缘由,奚勍猜想靳沐娴以前对待那些受惩侍婢,都是冷眼旁看吧?搞不好还会来句“惩罚的不够重”?所以莹怜认为,即使求情也是无用,甚至会牵连自己,无奈下只得把话咽回到肚子里。
  看来,靳沐娴当初并不是因为心存怜悯才收留秋莲他们,估计是人小心大,想尝尝暗地做主的滋味?
  原本侍婢盗窃府上财物,是该进行相对惩罚,但并不表示奚勍愿意看人遭受皮肉之苦,这种古代制度她是改变不了的,就算救下一个,她也救不了所有。
  不过莹怜那一小句低喃,她却记在心底。如果对方真有什么难言苦衷,她就不能对此置之不理,决心弄个明白。
  于是奚勍利索地换上一身素衣,面蒙白纱,从另一边窗门跃出,直朝向靳府后院。
  她悄悄登上那一带房檐,便将整个后院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然而出乎意料,院落里分外安静,唯有两三个婢女正端着装满水果的漆盘,从内缓缓走出。
  奚勍双眉微蹙,从一处僻静角落悄然落地,环视周围,未见其中有人打罚,仿佛之前隔墙而来的哭喊声,如噩梦一般醒来就再听不到。
  莫非已经结束了?
  奚勍心中暗想一阵后,正欲转身离开,但眼角余光猛地一滞,停在十几步之远的地面上,临近瞧去,那滴落状的血迹,在残雪上印留出一串串暗红,延伸到拐角一个不起眼的木门前。
  出了门,就是靳府后面的一小片树林,奚勍没多想,翻过后院高墙,看到原本平整的雪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伸入林中深处。
  寂静的树林里,仿佛吹过一道轻快风儿,奚勍施展轻功穿行于其中,脚下逐一点过柔硬的树枝,便惊落枝上一层薄雪,恍若雪纱倾地,让不知情的人以为,又是从天降来一场清雪。
  渐渐的,男子的怒骂,女子的哭嚎,伴随雪花从枝头簇落的声音,显得愈加清晰。
  前方空地处,三个高大身影手拿木棍,围挡住着一名年轻少妇,她长发凌乱不堪,简陋的衣服上沾满了与泥土混合的雪渣,跌躺着,双腿下面映有一片鲜红。
  “不要,不要……”少妇的声音颤乱,带着极度恐惧与哀求。
  邹子飞走到旁,从地上拎起一个瘦如竹竿的女孩,就像拎只小猫那么轻松简单,将她狠狠丢在少妇身边。
  女孩的体形看起来跟莹怜差不多大,这般天气里,却只穿了件单薄布衣,几处还有破坏,她被扔在地上吃了一口雪,整个人就猛咳起来。
  “琴儿!琴儿!”少妇拖着身子凑过去,紧紧将那弱小身躯搂进怀中,扭头对眼前三人哭喊道,“是我做错事!我知错,我知错了!老爷让你们惩罚,就惩罚我吧!这事与琴儿无关,求求你们放过她吧!”
  奚勍隐在一棵大树上,清楚地看着这一切。
  邹子飞极为平凡的脸上勾起恶笑,他爹是靳府管家,平日仗着这等子关系,在婢仆中恃强凌弱,对于犯了过错的下人,全由他来鞭打惩罚,上一回因出手狠重,竟将一名婢女活活打死,之后老爷发问下来,被邹管家几句好话掩过,将事情草草了解。不过,这却使邹子飞日后变得更加肆意妄为。
  他撩开衣袖,手臂上露出一道狰狞的血口,展现在少妇面前:“原本是没她的事,可这臭丫头竟然敢拿剪刀刺我!”
  “谁让你伤害我娘亲……”
  虚弱的嗓音里,却隐含一股不容忽视的坚韧,女孩从少妇怀中转过头,一双黑眸仿佛被烈火点亮,熊熊燃烧,清秀无比的脸上不知是因愤怨还是受天气原因,红得犹如深秋枫叶。
  邹子飞被那一眼看的,既气且怒,咬牙道:“你娘偷了老爷的画卷,自该受罚,至于你……哼,既然喜欢陪着,我今天就好好教训你们这对母女俩!”
  少妇听后,吓得似筛糠颤抖,而女孩面色不惧,站起身伸开双臂,小小身影挡在少妇面前,仰头道:“你们要打要骂,只管冲我来,一切与我娘亲无关。”
  “琴儿……不可以,你的病还没有……”少妇连咳带喘地劝阻着,三十多岁的脸容却因为长久病痛折磨,憔悴之中多出不应这般时候出现的苍纹。
  女孩回头看向母亲,黑瞳里布满柔光:“娘亲,你没钱带我看病,所以才偷了府上东西,事因我起,也该由我承担。”说罢,她又冷冷盯着邹子飞他们。
  这些话入进邹子飞的耳中却完全不起作用,他恶面嘲笑道:“我倒要看看,这小小的身子骨,是不是跟那张嘴一样倔硬!”
  他挥动手中木棍,即将落下,而女孩不躲不闪,挺直腰板迎对。
  霎时——
  一根细长树枝,被内力催动,有如离弦的箭般划过邹子飞脸侧,两旁发丝随之轻扬,好似幻觉。
  邹子飞只觉脸上有种似痛非痛的感觉,赶紧伸手摸了摸,未见血迹的他刚要松口气,然而回想方才一幕,立即移过眼去。
  只瞧银树雪枝的林间,一抹素衣飘香的丽影宛若悠蝶翩然跃地,青丝飘舞而泻的光芒于空中碎散,点缀在周身璀璨晶莹,恍若高华仙子惊现琼林,耀目难以直视。
  一眼惊魂后,邹子飞回过神,对方白纱蒙面不见真容,但从体态身形看去,娇小玲珑,便知其年龄不过十一二般。
  “怎地又冒出来个丫头。”他暗自嘀咕一句,挑眉透出不屑,并对自己刚刚的失神感到好笑。
  “你们几个人以强欺弱,不觉羞耻么?”
  一声落地,清冷如凛冽甘泉,奚勍手握数根硬木枝,冷冷嘲讽道。
  被个小女孩如此说训,邹子飞只感面上挂不住,不由恼火道:“你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敢在此多管闲事!”
  “黄毛丫头……”奚勍一耸肩,语中透出趣味,那面纱之上的眉目间宛若清月生成,尽显一片婉丽幽静。而她目光稍稍瞥去,神情中自有股毫不掩饰的蔑视。
  “我来替她们母女二人,惩罚你们几个恶徒,所以,怎能说是多管闲事?”
  “什么?”这般狂妄言语出于一个女孩之口,令邹子飞一怔,注意力全集中向她,“你究竟是什么人!”
  奚勍眼里含过冷笑,似乎懒得跟对方多费唇舌,轻轻伸出手,滑腻似酥的柔荑在光下泛透莹润光泽,从右手中取出一根硬木枝。
  她将其缓缓晃过自己眼前,侧身间,原本一折即断的树枝骤然化作锋利刀刃,直射向邹子飞三人。
  邹子飞想起刚才被树枝划过脸颊的一幕,忙吓得窜到两人身后躲避。
  一根飞过一根又来,脸部周围不断有风嗖嗖刮过,响于耳边仿佛梦魇之音,挡在前方的两名男子只觉左躲右闪都不是,便干脆抱头蹲身。
  尽管袭来的树枝快如风,利如刃,却只从他们身边擦过,好似幻影,未伤到体肤。
  探清他们根本不懂武功,而是具有一身蛮力的家伙,奚勍便趁他们防避时,来到女孩跟前道:“带你娘躲到一旁。”
  声音清脆,却不容人抗拒,女孩微愕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待手里的树枝用完后,一直双手抱头的几人才敢直起身,见奚勍手上空空无物,之前压住的怒气顿时暴涨,高出她半身的两名粗汉立刻如饿虎扑羊,朝她扑去。
  奚勍神色淡定,人衣若花瓣向后轻轻飘起、落地,转眼就与他们隔开大半距离,一攻一退间,让人感觉她恍若冰雪精灵在林中舞摇,虚透得摸不着。
  她将其中一人引到树前,白纱遮掩下,嫣唇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痕,就见他刚要上前出手,奚勍便使用功力震动树干,霎时上方有雪花扑簌而下,不偏不倚地砸在对方头顶。接着她迎向另一人,整个身子腾空跃起,衣裾飞扬时落下暗香,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奚勍已经绕到他身后,冷嗤一声,伸腿用力将他踢倒在地,就瞧对方脸朝地面,狠狠吃了口雪,模样狼狈无比!
  “蠢物。”两个字从她齿缝间磨出,眉扬着凛然神采。
  然后下一瞬。
  “娘亲——!”
  那一棒,犹如晴天霹雳。
  少妇挡在女孩身前,头顶鲜血滴溅,终再无法支撑那残弱不堪的身体,直直倒在地上。
  奚勍瞳孔一阵紧缩,不远处,女孩扑地痛喊的声音,那眼神里的惊惧、慌乱,以及怕失去的情感……一切,猛地在奚勍眼中定格住,深藏心底的某处伤疤仿佛又被人硬生生扒开,流淌出浓稠的血液。
  她慢慢抬起头,望定了手拿木棒的邹子飞,呼出的气息即刻化成致命冰寒,似乎能将周围景物顷刻间冻结。
  拾起木枝,奚勍注入内力,一线掷去,准确无误地刺入邹子飞腿腹,就听他一声大吼哀叫,手捂伤口痛跌在地上,而声音却在下一刻嘎然而止。
  奚勍身影快如掣电,转眼来到邹子飞跟前,她抽出袖中银白小刀,稳稳对准对方的喉咙处。
  ********
  扬起的青丝还在空中四散飘舞,缭乱中,邹子飞对上一双冰寒彻骨的摄魂雪眸,冷极美极,轻易便能将人心深深震撼住。
  刀抵喉咙,他身体若木一动也不敢动,张大嘴巴直瞅向对方。
  奚勍微微眯起眼,投射出一股令人屏息的肃杀之气,持匕小手在光照下白皙剔透,却也危险至极。她稍稍一用力,尖锐刀尖便触及肌肤,一道血痕清晰显现在脖颈处。
  邹子飞被吓得觫然,没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女孩压制住,心惊下浑身冒出一团冷汗,忙求饶道:“她……她偷了我们府上画卷,我只是听从老爷命令行事,所以有什么事你不要乱来啊!”
  奚勍竖眉冷哼:“将婢女私下毒打,便是你们老爷的吩咐吗?”
  被这一问,邹子飞显得哑口无言,而脖上的疼痛感愈加明晰,嘴里情不自禁吐出一串字:“我保证,下次我绝不会乱来了!请你饶过我,饶过我!”
  奚勍拧紧眉,原本她只想教训一下这几个人,不料对方却趁她不注意时打伤了少妇,那一幕,勾起她儿时的记忆,纵使日月如梭,也依旧沉重痛彻,所以她才控制不住,把做来防身之用的小刀指向对方。
  想起现下情况,她眼底逼人的寒光渐渐黯退,却未收回手中利刃,冷声警告他:“今后若再让我看见你这些恶行,定不会饶你!”同时目光瞥向身后二人,寒眸刺骨,令他们一阵微颤。
  邹子飞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见颈下匕首慢慢远离自己,才悄然松口气,正要起身时,右脸上却血光乍现,传来一阵热辣辣的痛。
  奚勍也不由愣住。
  女孩手握剪刀,趁邹子飞不备狠狠划破他的右脸,那道血淋刀疤仿佛被注入极深的怨毒仇恨,刻印上面,鲜明而狰狞,永世都无法磨灭。
  或许因为紧张,她脸色通红,急喘着气,然那目光依旧死狠狠地盯向对方。
  邹子飞捂住半边脸,却是怒不敢言,今日栽在一个蒙面女孩面前,已是狼狈不堪,丢尽颜面,所以他速速带领其余两人,灰溜逃之。
  女孩望向他们的背影,乌黑瞳眸流动深深不甘与积怨,剪刀在不觉间从手心里掉落,直到身后一声低喃,才唤回她的神智。
  “琴……儿。”
  残布血衣,少妇倒在地上。
  “娘亲!娘亲!”女孩跌跪到她身旁,倔强的小脸上终于抵不住悲伤,落下泪来。
  “娘亲,娘亲都是琴儿不好!都是琴儿连累了你!”她忙伸手握住那瘦骨如柴的双手,紧紧贴在脸上。
  “琴儿……答应娘……”少妇微喘气,无力到连双眼都快要睁不开,她身体本就虚弱,无钱疗养,再经过长期劳苦更是病痛缠身,方才遭受毒打被人硬生拖到这里,而那最后一棒,击中头部要害血流不止,已经到了最后极限。
  “答应娘……以后要好好的,生活……”
  女孩眼泪弥漫,不停地点头答应:“我答应娘亲,琴儿今后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会跟娘亲一起好好……”
  然而一句还未说完,少妇却缓缓地侧过了头,唯有那嘴角,含有欣柔的笑。
  女孩蓦然间停止哭泣,有如石木盯向那张好似睡去的脸容,熟悉、曾经带给她无尽温暖的脸容,她的母亲……
  如今却永远离开了她!
  瞳孔涣散的光顿时凝缩成一点,下个瞬间,她拾起地上剪刀,发疯般往林外方向冲去。
  素衣被风吹得轻飘,柔软亮华,如云轴慢慢舒展开——
  奚勍站在她眼前,挡住去路。
  女孩一愣,被烧得似火的眼里,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最终冲她嚷道:“走开,让我过去!”
  奚勍却纹丝不动,不急不躁地问:“你要去哪里?”
  她身上自有一股孤高冰洁的气质环绕,傲华万千,迎视瞬间似能刺伤人的眼。
  女孩撇过头,心中怨恨全堆满在脸上,这般年龄应有的童稚纯真,此刻荡然无存。
  “我要去靳府!”
  “我要杀了邹子飞!杀光他们靳府所有人!”
  奚勍静静看着她,径问道:“伤害你娘的人是邹子飞,为何还要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女孩被她一句话说得清醒,想起平日常来探望她的莹怜,方才语气稍有缓和:“邹子飞该死,那些仗势欺负我们母女的人该死,还有那个靳沐娴,她更加该死!”
  奚勍双眉倏地一紧。
  “当初她被老爷责骂,把府上闹得天翻地覆,我娘亲在庭院打扫,无故遭到她泄愤的几鞭毒打,娘亲身体本就不好,导致一连几日都下不了床,也从此落下了病根。”她像深深陷入曾前的往事中,恨到不能自拔,猛地咳喘,“我自小就跟娘亲相依为命,只要跟她在一起,无论吃多大的苦也没关系,可是现在,我娘就这么惨死……除了报仇,我还能做些什么……”
  奚勍听完心下恻然,而对方最后一句令她直接便问:“你可还记得,刚才你答应过你娘什么吗?”
  女孩呼吸当窒下,半晌,忽然结结巴巴道:“当然记得,娘亲要……我……好好生……”
  奚勍冷笑一声,不容她讲完就开口道:“你说要报仇,又可曾想到结果?凭一把剪刀,凭你一人,就能致对方于死地么?恐怕你没踏进靳府大门,就被门口家丁当作蚊蝇一指掐死了。你娘要你好好活下去,就是知你禀性,不想你生恨为她做出莽撞之事,然而你却置她的话不顾,不计后果就要行事,若是平白丢了性命,只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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