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婧蓉又问了她父母的名字,让人记下了去寻,又警告道,“留你在府上住只是暂时的,在找到你父母之前,你不能出后院一步,要是让我发现了还怀了心思的,可别怪我到时候翻脸无情。另外,你得空了就做些针线,东西等会儿有人会拿给你,每日的针线活做完了才有第二日的食宿,敢偷懒的我就拿了你的身契随便卖了,听清楚了吗?”
这已经是比她预想中的结果要好多了,每天做些针线活并不难,正好省了胡思乱想的心,玉如跪拜谢过,低头随着领路的丫鬟走了。
温婧蓉解决完这个送上门的麻烦,回头一看,慕容明珠正笑着望向自己,满脸纵容。有夫如此,妇复何求?也不管边上还有下人们看着,她浅笑着走过去,一把将人抱了起来,便要往自己院子回去。吓得慕容明珠又是担心她的肚子想下来,又是怕乱动碰伤了她,神色慌张地十分可爱。惹得温婧蓉低头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肇事的都还没脸红呢,后头跟着的小李管家等人听着都已是耳朵根都红透了。
好不容易回到了主院,温婧蓉将一路硬着手脚不敢动弹的慕容明珠放到了床上,笑得极为放肆,不过笑声很快就听不到,银朵儿和绿簪儿两人相视一笑,极有默契地掩上了内房门,守在了门口,直到里头喊热水了才端着脸盆进去了。
被伺候满意了的慕容明珠美目含春,听到动静往她们的方向瞥了一眼,绿簪儿正好往他那边转头,看了个正着,脸瞬间熟透了,心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温婧蓉正好看见,眼神凉凉地往他身上一扫,等人走了往他腰上轻轻一掐,“叫你乱放电,外头送来一个还不够,房里还要来一个啊。”
慕容明珠见她吃醋了,难得见她情绪外露,心里很是高兴,顺势往她身上一贴,蹭道,“那你还拦着不让我把人给打发了?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原来也是要吃醋的。”
“你是男人,自然不明白这世道做女人的苦。她也是个可怜的,小小年纪被人拐了,有家回不得,五百两便能买断终身,要她活便活,要她死便死。说不定她家里人还在等着她回去呢,既然她不是那种坏了心思一心要攀王府的富贵的,顺手做个善事也不是什么为难的。”
慕容明珠心想动不了送来的人,送人的还是能动一动的,也就没再说什么,眼睛扫到在门外站着的绿色衣角,正寻思着让谁顶上绿簪儿的缺好,身上就被她拍了一下,“往哪儿看呐,真是瘦田无人耕,耕了有人争。”
他笑着抱住她,柔声哄道,“放心,这块地已经烙了名字了,谁来也抢不走。”
两人额头相抵着,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呼吸间都是彼此的味道,越发亲昵。
绿簪儿留神听着房里的动静,回头才发现银朵儿正眼带警告地望着自己,脸一红,辩解道,“我没想……”
话头却被银朵儿给止住了,“我们不过是王府的奴才,想不想的不重要,守好自己的本分才是最该做的。”
一番话说得绿簪儿又气又羞,眼眶都红了,眼泪在里头打着转儿,却是没敢掉下来。她们这些当值的,是不能在主子跟前哭的。
银朵儿不再理会她,见里头王爷王妃要起了,绿簪儿又是摸脸又是摸头发的,看来刚刚那点提醒她一点都没听进去,仍作妖作态的,心中不喜,抿着嘴跟在了她的后头。
进了内房绿簪儿又想往慕容明珠跟前凑,被他不耐烦地呵斥退下了,回头委屈地看向温婧蓉想让她帮着自己说几句好话的,却看见温婧蓉正一脸嘲讽地看着自己。
“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看着平日里头待她温和的王妃忽然变了脸孔,而且只叫了自己下去,绿簪儿脸色一白,红着眼咬着唇下去了。
“跟小李管家说一声,换个房里伺候的上来。”慕容明珠淡声吩咐道。
银朵儿知道他是对自己说的,应了声便退下了。他没说怎么处置绿簪儿,但是谁都知道绿簪儿这就算是废了,从一等丫鬟位置上被剥下来的,又是被主子厌弃了的,到最后不是被发卖出府,就是随意配了小厮。
说到底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要是换个厉害点的主母,绿簪儿哪里敢动这样的歪心思?银朵儿提醒也提醒过了,她自己要往死路上走,也怪不得别人。
第一百零八章 (乳)母到府
承安县令徐仁惠送到别院的人被留了下来的消息,在慕容明珠的默许下,像长了翅膀,该知道的人很快便都知道了。众人纷纷懊悔自己怎么当初就没跟徐仁惠一样胆大,眼下再想往别院里头送人,这手段便落了下乘。
隔天便有官员们以为新一届的花神庆贺为名,请慕容明珠出席花神宴。为首的是仁安县的县丞王旭青,跟着的还有四个随议的,本来他们是想让文精忠出头的,但是去送信的连府台的门都没能敲开,被一句府台大人偶感风寒一律不见外客给赶了出来。众人没法,只能推举了个资历老的带头牵线,若是景王爷肯来,那么这事情就有谱,到时候让花神姑娘把舞那么一献,能不能入了贵人的眼也就看彼此的造化了。
宴席定在了济南最大的神仙居酒楼,银子都是有人替他们掏了的,王旭青等人点起菜面酒水来也是毫不心疼,全要了最好的。事情都办妥了,这才壮着胆子让人去别院送名帖,没想到别院那边竟然接了,到时候景王爷定会到场,不由得让众人心中一喜。回话的人说得明白,赴宴的只有王爷一人,届时王妃要在府中安心养胎,这话里透出的意思更是让众人心中笃定了几分。
温婧蓉这边是被瞒得死死的,根本不知道外头为了这点事情已经炸翻锅了。那天慕容明珠跟她提过宫里会派(乳)母来的事情之后,她便及早做了准备,把东边那片屋子让人又重新整理了一下,仔细打扫过不算,该晒洗的也都晒洗过,就等着人来了能马上住进去。
也幸好她整理得及时,没两天,打着皇旗的车队便到了别院门口。小李管家出府接的人,王爷给的信上说的是四个,但是车上下来的就两个大肚子的妇人,看怀像也都是快生了的样子。他聪明地没有多问,交接清楚了就把人往主院里头领。一路上但见那个子高些的到处乱看,路过王爷书房的时候还特地多留神了一下的样子。小李管家都看在眼里,等着见过女主子之后就去回报男主子。
温婧蓉是知道人来了的,早在院子里头候着了。不是出门见客,她打扮得也简单,除了一副攒满米粒大小东珠的抹额,头上什么首饰都没戴,衣服也是针线房照着她的吩咐,水红色的一身宽松素袍,也是一点绣纹都没有,省得以后抱孩子的时候会刮到孩子娇嫩的皮肤。
她这一身打扮落到两个(乳)母的眼里,个子高一些的贾氏眼中明显闪过一丝鄙夷,矮一些的云氏却是只看了她一眼,便恭敬地低下了头。
温婧蓉将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面上笑着,等小李管家介绍完两人的姓氏和出身,才慢声说道,“两位一路辛苦,都先回房间休息着,等明后天有空了再来院子里头坐坐,怀孩子这么久,身边正愁没个人说说话呢。”
贾氏看了她一眼,还想说什么,却被那云氏扯了扯袖子拦住了,两人福身谢过温婧蓉,便跟着小李管家往东边收拾好的厢房去了。
“你刚才拦着我干什么?正好是在王妃面前露脸的时候,她话说的好听,谁知道什么时候再找我们说话?”等人都走了,贾氏冲云氏发火道。
云氏已经收完了东西,拿了做到一半的小衣仔细缝着,听她语气不好,本不想理会的,但是两人的屋子连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能叹了口气,回道,“我们当下人的,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哪里有插嘴的余地。我也劝姐姐收一收心思,我看王妃不是个好相予的,虽说我们是奉了皇命来的,可那也是王妃啊,皇命是死的皇眷是活的,孰轻孰重?还请姐姐安生些,不要把上头的这层面子情给磨没了,到时候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贾氏仗着自己出身高些,一路来明着暗着都提着心气瞧不上她们同来的三人,云氏她们念着以后都是要伺候同一个主子的,不理会她也就算了。不成想她们车队快到山东的时候,另外两个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一直拉肚子,险些连肚子里头的孩子都保不住。带队的大人看她们实在不行了,找了个安静的客栈将人安顿下来,又请了大夫,付足了房费,才带着云氏和贾氏继续上路。从那时起,云氏对贾氏便不同了,说话也没了之前的客气,贾氏经手过的东西更是不敢碰。贾氏便知云氏是对自己起了防心,对她倒没之前的颐指气使了,毕竟做过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
但是这会儿一听她句句带了别样意思的回答,贾氏险些没忍住要朝她肚子上扑过去,还好这时候温婧蓉房里的丫鬟过来了,送了几样清口的点心和几式蜜饯,两人谢过赏,等人走了,这架也吵不起来了。贾氏拿走了大半的东西,从鼻孔里头哼了一声,扬着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来送东西的正是银朵儿,她一回到正房里头,便将两人在屋里拌嘴的事情跟温婧蓉说了。
“王妃,奴婢看那贾氏不是个好的,可得防着她些。”
温婧蓉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人都坏到你一眼能看出来了,说明也是个不成器的。”
银朵儿被她笑得不好意思,正要躲闪,便听见水晶帘子动了,探头一看,是自家王爷回来了。
黑风将慕容明珠放下,肃着脸往边上站了,便听得慕容明珠朗声笑道,“老远就听到你们两个的声音了,要说别人的坏话也不悠着点。”
又对温婧蓉说道,“京里的人来了是不?听小李管家说只来了两个,另外两个在路上吃坏了东西来不了了,我派人去查查,说不定这里头还有人捣鬼。”
温婧蓉无端端想起了那个子高高的,长了一张长瘦脸的贾氏,随意应了一声,说道,“人没事就好,为了我们的缘故,要是害了人家可不好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刚刚看贾氏和云氏的肚皮,自己的竟也没小上多少,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慕容明珠一看她的脸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手按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没事的,金圣手不是说了,孩子好的很,府里又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只管安心养胎。”
他又说起董氏看好的四个(乳)母,打算等人做完月子就接到府里头来,那时候温婧蓉大概也要生了,有这么多人看着,宫里来的那两个也做不起乱子来。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当晚温婧蓉就梦到了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坐在棉花堆里头,看见她走过来,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还伸手要她抱,那小手臂跟藕节似的,又白又胖,温婧蓉看着喜欢得不得了,正要伸手去抱呢,孩子便忽然消失了,她一着急,就惊醒了过来。
慕容明珠自她怀孕以来一直睡得很浅,夜里头她几次小腿抽筋,人困得还没醒呢,他就醒了过来,帮着按好了,等她眉头松了,才打着哈欠又抱着她睡下。这会儿她动静这么大,慕容明珠也顿时被吵醒了,见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了,做噩梦了?”他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进入七八月份,天气越来越热,他们房里也不敢放冰,连个打扇的也不敢留,就怕扇了头风,热着热着竟也热得习惯了。
“不是,我梦到他了。”温婧蓉握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白白胖胖的,光着个屁股,一见到我就笑了。”
恰好这个时候肚子里头的孩子踢了他一脚,慕容明珠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俯身低头将耳朵贴在了她肚子上好一会儿,才对她说道,“那他小名就叫笑笑吧。”
两人不嫌热地抱在一起腻了一会儿,才叫了水将发汗湿透了的衣服和被子都换了,再睡下的时候各自心里都满满的,连嘴角都是扬着的。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明珠便带着人出府去了,温婧蓉也没问他去做什么,只觉得他回来的时候脸上表情不太好,但是对着自己的时候又恢复了平常的笑脸,她也就没在意。
没过半个月,贾氏和云氏的肚子便先后发作了起来。府里早就备下了好几个稳婆,两边各去了一个看着,云氏生得快些,进了产房还没一个时辰就生了个女儿。贾氏那边就慢了,直拖到夜里,又添了个稳婆帮手,才辛苦地生下一个儿子。
温婧蓉听了消息,赏了出力的婆子丫头们,吩咐厨房熬了给妇人补身子和下(奶)的汤水,就打算歇下,没想到贾氏那边院子里头吵吵嚷嚷个不停,也不知道在闹些什么。她不放心,让银朵儿过去一看,才知道贾氏因为生了儿子,一打听说云氏只生了个女儿,得意得很,竟不顾自己刚生了孩子还不能到处走动,想抱了孩子到云氏那边看看,被房里的丫鬟婆子拦了,后头又想抱着孩子来见温婧蓉,说什么自己孩子能带着小王爷来,众人哪里敢放她出来,这才闹了起来。
她那些糊涂话连银朵儿都快听不下去了,也不好跟温婧蓉说,怕她听了生气,回头自然有人会跟王爷说了,有王爷处置,相信人也闹腾不到王妃面前来。
银朵儿就捡着前半段事实跟她说了,温婧蓉简直无语,也替贾氏的孩子可怜,摊上这么一个糊涂的娘,早晚也被养废了。等慕容明珠回来,两人就着这件事聊了一会儿,都觉得贾氏这人留不得了。温婧蓉的意思是捡个偏僻点的院子让她做满了月子,再多给些银钱将人给送走。慕容明珠嘴里应着,心里头还在恼火那贾氏说的话,这得多大的脸,敢说他的孩子是她儿子带来的,不过是个当奴才的,还怀着孩子就作妖作态地次次借故往他书房前头晃悠,要不是怕温婧蓉以后问起,他早跟处置外头那些女人一样将人打发掉了。
王旭青等人被他寻了个错,以有辱皇家威严的名头往朝廷上头参了一本,不仅被追责罚奉,这辈子在仕途上更是无望。经此一事,再无人敢往他头上动脑筋。倒是文精忠成了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众人见他之前避着不理王旭青等人,事后反而更得了景王爷的青眼,再不敢怠慢,府台发下的政令没了推脱扯皮,从上到下一路顺畅,让文精忠高兴的,抱着董氏便是一顿亲。
第一百零九章 玉如寻亲
文精忠得了慕容明珠的重用,不仅抄了谢安怀在山东的几处暗桩,更是从一个分舵主嘴里,撬出了后秦会的一些重要信息,为了防止疑犯在送京路上自杀或是被人劫杀了,他决定还是自己亲自押解犯人上京。济南的事务对外宣称是暂时移交给景王慕容明珠处理,但事实上,真正做事的却是冯进。有个效率奇高又醉心实务的翰林编修在,慕容明珠乐得放手,留在别院中陪伴待产的温婧蓉。
他的腿经过几个月的金针刺穴,加上有温婧蓉每天帮着按摩刺激腿部,终于慢慢地恢复了些知觉。温婧蓉本来想让他腿再养好一些再开始复健的,但是慕容明珠等不了,他不想只能坐在一边,只能看着而不能参与。他想将来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他能亲手抱着孩子哄他睡觉;等他学步的时候,能拉着他的小手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等他再大一点的时候,能让他坐在自己肩膀上去看花灯……有朝一日,他想他们一家三口,能够游历西楚这大好的河山。
温婧蓉见他心意已决,再者金圣手也说他的双腿情况,进行初步的站立练习是没什么大碍的,只是需要注意休息,练习要适量,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