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其中一层里的人群有了微微的骚动,接着便有个头戴黄金冠的执杖女子走了出来。她有着鹅蛋形的脸盘儿,眸子如星星般明亮,额心点着一个大大的圆点儿,穿着的衣裳也与众不同,腰间的黄金挂饰及腕间的铃当都显示出她的地位在围栈中应该很高。
此女子艳而不俗,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眉宇间透着骄傲和冷酷,手中的执杖上有个凶恶的老虎头像。
曹炟心中微微一动,猜测此女子便可能是老虎寨的现任寨主了。
只是没想到,在沌洲城内传闻极度好色的老虎寨寨主竟是个女的。安歌却是想岔了,以为今天寨主不在,寨主夫人掌权呢!不由心里暗暗叫苦,低声向曹炟道:“完了,今儿运气不好,看来你等会得发挥美男计了。”
曹炟道:“为何每次都是我牺牲色相,你是干吗来的?”
“我这不是给齐王打下手来的!”
再说那执杖女子将手中的杖微微一扬,便见栈中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却是默默的并不喊什么口号。
接着众人起身,女子发令,“将这二人带到大堂来!”
☆、传男不传女
立刻有两个人冲出来,押着他们走上其中一道竹子做成的楼梯,上了大约四层,最后在一间大厅里停了下来。
厅中布置的倒是有种仆素的精美,而最里头,甚至有张漂亮的牙床,扯着三四层的轻纱帐帘,在牙床的前面,有个能置一小桌在其间的大太师椅,刚才的那个女子此时就端座于椅子中,冷冷地看着二人,她身后站着个神情严肃,脸盘儿圆大的姑娘,该是伺候她的丫头。
除了她们,周围还立着两行壮汉,不过他们就像雕像似的,一句话不说,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安歌心头发毛,讪讪笑道:“请问,您是寨主夫人吗?射”
还没等那女子说话,旁边的圆脸丫头已经怒道:“这是我们寨主!真是有眼无珠!”
安歌被骂得有点晕,扭头看曹炟,只见他唇角浸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也怒了,这曹炟早看出来对方是寨主而非寨主夫人了吧?却故意在旁边看她的笑话!
曹炟当然感觉到她的愤怒,却装作不知道,问那个女人,“寨主,请问你把我们抓到这里来何事?”
那女人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微微一怔,原来这曹炟换上女子的衣裳固然不违和,可是他说话的声音虽然清润好听,却因为常年语气冷酷淡然,根本掩饰不了他是男子的事实矾。
女子盯着他打量了片刻,心中只想着,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脸便微微地红了。
接着一挥手,向身后的圆脸丫头道:“你们都出去!”
圆脸丫头倒是很听令,向两边站立的男子们道:“我们出去!”
接着所有人都出去了。
那女人走到曹炟的面前道:“我叫温朗月,是老寨主的女儿,我并不是真正的寨主,真正的寨主是我的哥哥温力青,不过最近这半年来,由我暂代寨主之位。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得了怪病,那就是每隔几天都要饮zhu女血才能活得下去,否则就……总之,既然你们被抓了进来,那就只好将你们送进去了。”
温朗月虽然如此说着,但却只是站着看他们,并没有立刻叫人把他们送给温力青。
安歌道:“天下哪有这种怪病?我猜定有别的原因。”
“这我就不知道了。”温朗月说着,缓缓踱步在二人周围走了几圈,双手背在身后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听说昨天牛大哥把那女子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打抱不平的人,说是个瘦小的女子,我猜这个女子便是你吧。”
温朗月的目光落在安歌的身上。
安歌挺了挺胸膛,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讪讪问道:“听你这么说,昨天被抢来的女子必是已经被送到了你哥哥那里,现在说不定已经没命了。”
“是买,不是抢。”温朗月的目光又落在曹炟的身上,“这位公子虽然是穿着女子的衣裳,但这衣裳明显不合身,公子相貌又如此的卓尔不群,气度亦是非凡,想必不是普通的百姓人家,你们二人在寨子外面逛来逛去大半天,就是想等着我去把你们抓进来吗?现在我如你们的愿了。”
安歌瞅了瞅曹炟的脸,有点疑惑地说:“是吗?他有你形容的那么的……卓尔不群吗?不过我们的确是来救人的,现在既然被你揭穿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我看姑娘不是坏人,还请姑娘看在这位公子如此卓尔不群,亦不是普通百姓的份上,让我们好好的把人带走,不要为难我们吧?”
温朗月笑道:“既然都来了,哪会那么容易让你们走呢?这位姑娘又是如此的见义勇为想,助人为乐,不如你就帮我做一件事。”
“我可不随便帮人做事的,再说,我与这位公子同进同退,他是不可能把我独自扔在这里的。”
说着她赶紧站在了曹炟的背后,似乎害怕温朗月把她立刻扯出来。
温朗月笑得更厉害了,道,“如此更好,正是需要公子这样的人才来帮忙。”
曹炟把安歌从自己的身后拽出来,“我可没答应要帮忙,想救人的是她,有什么事对她说吧,恕我不奉陪。”
安歌的笑容僵在脸上,“温姑娘,不,不知道你想让我们帮什么忙?”
“是这样的,我希望这位公子进入我哥哥的房间里一探究竟,然后活着出来。我想知道我哥哥到底在做什么。”
安歌尚未说话,曹炟道:“为何是我?这位温公子不是号称是喝女人血吗?他应该能分辩出来是男是女……”
曹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温朗月道:“没错,他的确是会分辩得出来,所以只有女子才能进入他的房间,男子是一步都踏进不得的。
我之前已经找了数个有武功的女子进入,可是都没有能够出来。想必是女子力弱,加上武功不精,自不是我哥哥的对手,但是公子就不同了,公子不但有倾城美貌,若是扮成女子,他定不能发现有异,而且从公子一进入到寨子中,我就看得出来,公子定是身怀绝技,所以此事公子去,最合适。”
曹炟转身就准备离开,“你既然知道我身怀绝技,那么也知道你这破寨子是挡不住我了?”
“我自是知道的。”温朗月笃定地说。
曹炟回头一看,她手中拿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将安歌挟持住了,“公子若不同意,这位姑娘就会没命了。”温朗月道。
安歌很歉疚地看着他,红着脸道:“我没想到事情这样发展的啊,所以没来得及跑啊,你可以不救我的,你也没有这种义务,我也不想欠你的情,你走吧。”
曹炟神情淡然,果然转身继续往门外走去,听得安歌嘶了声,似乎已经被匕首伤着了,并听她急急对温朗月说:“不过温寨主,你也没有必要杀我啊,我可以去你哥哥的房间里一探究竟啊,我很机灵的,福气也很大,就像九命猫,我一定可以顺利出来的。”
温朗月冷冷地道:“你太小看我哥哥了!不过你说的对,应该让你试一试,总比白白死在我的手中好。”说着她忽然喝了声,“来人呀!”
只见之前出去的那两行大汉,哗啦啦又进来了,温朗月道:“把这个女子送到明堂去。”
“是!”就在安歌要被押走的时刻,曹炟却又缓缓地踱步走了进来,问温朗月问道,“不扮女子行吗?”
温朗月眯着眼睛一笑,“不行。”
*
安歌没有被送到明堂,而且还能和温朗月一起吃饭喝茶,辛苦的是曹炟。
温朗月让人把曹炟带到她自个的房间里,好一阵子才走出来,众人只见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从摒凤后面僵硬地走出来,黑发盘成飞云暨,修长的脖颈上面戴着一条翠绿色的珠链。
眉若远山似含着一缕春情,目若秋水如同汪着一池思念,再加上修长的身材,一袭华丽到不行的绛红色裙裾,当真是在一众女子里鹤立鸡群,艳冠群芳。
温朗月很佩服自己的眼力,这男子扮成女子,果真是漂亮到不行。
安歌这次却没有取笑曹炟,毕竟他是因为她才进入老虎寨,也是因为她,才答应进入那个什么明堂。
看温朗月如此郑重其事,只怕明堂是危险重重。
因为千年龟壳不在手中,她也没有工具卜卦,只是捏着指头掐算,好一会儿便觉得自己的心咚地一跳。
曹炟这次,竟真的会九死一生。
她忽然道:“温寨主,我也要进去。”
温朗月秀眉微蹙,“他进去,以他的美貌和武功,说不定还能活着出来,你进去,必是直接……”
直接什么,她也没有说出来,不过大家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曹炟淡然道:“只有傻瓜这时候才会要求一起进去,万一二人一起陷入此地,只怕都没有人去通知亲人一声,死在何处都不知呢。”
安歌被说成傻瓜,却难得的没有怨他。
温朗月已经笑着走到曹炟的面前,将一粒药放在他的手心里,“这是哑药,只要你喝了这药,七天内就会说不出话来,那以他就不会发现你其实是男子。”
曹炟推开那药,“不必了!”
以他的自制力,他不想说话的话,谁也没法逼他说话。但是温朗月不放心,站在那里执意要他服了那药,而且目光里有了威胁,明显如果他不服,温朗月反正有的是办法逼他服下去,无奈曹炟最后还是服了药,之后不知药效起了没,反正他没有再和他们任何人说话,被二个小喽罗引着,送到一扇高大的铁门面前。
上书“明堂”。
曹炟忽然回头,一眼就扫索到了安歌的所在,居然走过来,握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可惜他写得太快,写完后,安歌完全不明白他写了什么。
“什么啊?这是什么意思?再写一遍吧……”安歌请求道。
曹炟却笑了笑,摇了摇头。
曹炟的笑容与他的容貌一样,倾城倾国。
却给安歌留下了一个迷团。
明堂的门打开,只觉得里头忽然扑出一股浓烈的热气,里头还有淡淡的怪味儿。安歌尽量往里头看去,才发现这明堂哪里是个房间,根本是一个山洞。原来这围栈依山势而建,从外面看似乎是选在高坡之处的平坦之处起屋,实际上与原来这里就存在的山洞合体。
而且随便这么看一眼,也知道明堂内部应该很大,若是有秘道,或者暗栈之类的,就算是穿过这座山也不是难事,亏得温朗月一口一个“哥哥的房间”,分明是故意让人把事情想简单了。
安歌越来越觉得,自己来这里,或许真的来错了。
万一人没救出来,却把个堂堂的齐王殿下折了进去,不是亏大发了!
不过事以至此,她以能尽量地向温朗月打听有关明堂内部的事情。
“你不是寨主吗?为何你不能进入明堂呢?”安歌好奇地问。
“我们老虎寨的规矩,明堂传男不传女,传到谁的手中便由谁定规矩,现在传到哥哥的手里了,他就是明堂的负责人,他对明堂定下的规矩就是,除他指定的人外,任何人不能随便进入明堂,包括我这个当妹妹的。”
看来明堂在老虎寨中的地位是很高了,甚至不亚于寨主。
“那你哥哥真的会喝zhu女血生存下去吗?万一他发现他是男子,会不会杀了他?”
温朗月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请教今日这二人的名讳,这时道:“他叫什么?”
安歌这时哪敢把曹炟的真名字报出来,看这围栈的情况,恐怕现在外面的天地中谁是皇帝都不知道,别说是曹炟这个王爷了。到时候没吓着温朗月,倒让有心人把曹炟在围栈内的消息泄露出去引来刺客才更麻烦。
当下道:“他叫蛋蛋。”
“蛋蛋?他的名字好奇怪。”
“嗯是啦,不过他叫什么不重要,温寨主,你觉得他有几分把握能出来?”
温朗月回道:“半分。我哥哥是不会允许他带任何有关明堂的秘密出来的。”
“只有半分?”安歌恨不得把这云淡风清的温朗月抓起来打一顿。
温朗月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安歌道:“我叫歌歌!”
温朗月接着道:“哥哥啊,你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我哥哥他……”
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才发觉眼前这女子的名讳很怪,喊她的名字如同称她为“哥哥”。
温朗月住了嘴,为了报复安歌,后面的半天里,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
☆、让她从了你(二更)
温朗月料定安歌是没有办法跑出围栈的,倒也不怎么管束她,果然安歌在栈内转来转去根本就找不到出口,好不容易发现两三处貌似出口的地方,走进去都会发现有人在房间里把守,他们守的不是里面,是外面,从墙壁上的洞观察外面的情况。
安歌就算能从围栈里出去,也没法逃出这些人的视线范围,随后放弃了自已找出路出去的想法,反而与在围栈里洗菜做饭的女人们套起近乎。
果然这些女子的警惕性似乎低一点,对所知道的事情倒不隐瞒。
一说,咱们围栈,就是这沌洲的保护神呐,在几代以前就在这里了,沌洲若是没有我们,早就不是沌洲了。
一说,对对对,听你口音可能是外地人,怎会也被买到栈里来?说起来你好倒霉,若是半年以前,但凡能够进入到栈子里的人,都会受到我们所有人的热情款待,就跟过年一样。
一说,现在不一样了,老寨主死了,小寨主躲进明堂喝人血。
一说,嘘——小寨主不是那样的人,说不定有为难之事。
最后这个人的发言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她们齐齐地闭口不言了。
这样一来,安歌脑海里的疑团反而越来越大,既然这围栈自诩是沌洲的保护神,为什么最近半年来反而以各种方法从沌洲买来或者抢来女子,送进明堂呢?那些女子到底死了没有,若是死了,难道真的是被温力青这家伙吸干了血?若是没死,他们是一直生活在明堂内吗?
在这种种的疑问中,竟然就过去了两天。
曹炟一直没有出来,而温朗月虽然没有直说,却似乎认为曹炟已经被杀死了。安歌再也等不住,一定要往明堂而去。
温朗月起先是拒绝,后来终于同意了,她道:“你这个女子也真是傻,现在略微知道情况的人都不会愿意进入明堂,你却执意要进去。既然那位公子都出不来,以你的姿色容貌还有不会武功这一点,只怕进去了比他还要惨,不过看在你这么勇敢为了朋友不惜冒死的份上,我给你几样东西。矾”
温朗月从脖子里取下一条链子,“如果他真的要杀你,把这条链子拿出来,说不定会救你一命。”
接着又取了一把匕首和一包毒药给她。
“若是你能够杀得了他,就杀了他吧。”温朗月如是说。
她说的很平静,安歌却听得一阵寒意。
“你,你想他死?他是你的亲哥哥呀!”
温朗月背转身子,使安歌看不到她的神情,“那又如何?我温家几代在这围栈之内,为报护国将军当年的救命之恩,守护沌洲城。从前,沌洲的老少百姓几乎奉我们为神,初一、十五都会送东西来围栈,可是现在,围栈却成了沌洲城百姓最惧怕的地方,他们谈虎变色,人心惶惶。
这些,都是我哥哥造成的,在我想来,他只有喝zhu女血才能活下去的话,已经是变成了恶魔,既然是恶魔,活着也是痛苦,不如去死吧!”
温朗月说到这里,忽然转过了身,盯着安歌的眼睛,“你一定很恨我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