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焦急:“世子爷,出事了!皇上宣您立刻进宫!”
绯红的脸退却了羞赧,薄御神色一凛,猛然从席间站起身,大步流星走至门口,拉开门,除了亲王府的下属,还跟着宫里来的宦官。
那人只说了一个词“北川”,薄御便不再迟疑地往院门外疾步走去。
被留下来的云樱担忧地起身,从窗口往外看,只能瞧见那抹玄色身影一闪而过。
耐不住着急,给宫里的同学发了消息——
云樱:皇上召见世子,有什么急事?你知道吗?
何瑞:北川有异动,估计要打仗了吧。
打仗……
云樱看着那两个字,略略失神,世子并非武将,总不可能叫他去战场。可他武功高强,又深得皇上信任,派他北上御敌也不是不可能。
胡思乱想间,何瑞又发来消息。
何瑞:不用担心你老公,皇上不会舍得派他去的,遭殃的是季鸿。
云樱:说详细点!
何瑞:你都要走了,就别管龙城的是是非非了,季鸿得罪了皇上,肯定要被派去北川,到时候给他断粮断支援都是小事,最怕的是,对外宣称他战死沙场,其实是把他抓回来慢慢折磨。
云樱:宋芸熙呢?她知道吗?
何瑞朝殿内望了望,女子安静地蜷缩在窗边的贵妃椅上,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摇头,回复道——
何瑞:大概很快就会知道了,不过这也不是你能操心的事,赶紧跟沈炎走吧,挖煤也比成天提心吊胆好。
……
夜色清寒。
薄御这一去就没再回来,云樱寻人打探,只说世子在军营商讨要事。
整整两天两夜,东院都未曾见到薄御的身影。
和离书的事,自然不敢拿去烦他,云樱只得自己写了一封,落上名字和手印。又顺便留了一张字条。
做好这些,她从隐秘的抽屉里拿出云府打包带回的东西,裹在披风里面。
沈炎方才已经传来消息说明早就到。
没想前夜竟成了和薄御的最后一次见面……
云樱望向窗外,从这里能够眺见幽林遮掩的书房,檐下坠着锦州绘制的廊灯,宛若落入凡间的一粒星辰。
房门打开,会走出一道颀长身影,五官模糊不清,轮廓却能看得真切,他总会在门前停住,微微侧头,朝这边望来。
是在看她吗?
她弯了弯唇角,眼波荡漾出浅浅的波澜。
其实,待在亲王府的这段日子,美好舒心:同世子一道用膳、一道逛西院的池塘、若是起得早,还能瞧见他练剑的模样——凛冽的眉眼,专注到极致。
她抬手捂了捂眼睛,黑暗中,掌心有湿润的热气。
如果她本就是古代女子,与世子两情相悦结为连理,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
只可惜……
她擦了擦眼角,放开手时,眸光前所未有的坚决。
她无力改变这个时代,但她可以尽力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宅门深院,毕竟不是能让她安然的归宿。
……
这一夜,她只浅眠了小会儿,第二日清晨起来却意外的清醒。
特意挑选了最朴素的衣衫,发间只别了两个金钗,长途跋涉,总不好穿得过于华贵,惹了歹徒的注意。
披风下裹着鼓鼓的包袱,她用力攥紧,一步一回头,走出了亲王府。
沈炎:我看到你了,云樱樱:)
她站在原处,不动声色地朝四周张望,却没瞧见沈炎的身影。
云樱:你在哪儿?
沈炎:在你心上。
云樱:……就知道贫嘴![你的愚蠢,总是这么富有创意。jpg]
正轰炸着表情包,便感觉头顶一阵风过,她不由抬头望去——
苍穹之下,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披风抖落簌簌白雪,绯红长衫隐约可见。兜帽遮了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鼻尖和漫不经心勾着的唇。
这表情,就算换了几百张脸,她也能认出是谁。
他出现的一瞬间,便从四面八方涌出无数黑衣人,皆朝他拔剑而去。
云樱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儿,她惊惶地望着打斗在一起的人,手不安地握紧。
“别打!他是我朋友!”
那帮暗卫顿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沈炎握剑轻笑,被团团围住也不曾流露出半分的慌乱,讽道:“亲王府的暗卫就这点能耐?云樱樱,你那个挂牌老公可不怎么样!”
云樱倒是不知,一个挖煤的也能自负成这样,亲王府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这时候耍什么嘴炮!挨一刀就知道哭爹喊娘了!
无奈地替他向暗卫们道歉:“对不住了,我朋友开玩笑的,没什么恶意,请不要同他计较。”
暗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世子妃的朋友,我们自然不会计较。”
话音刚落,寒光微闪,沈炎手中的长剑直接刺穿那人的胸膛,猩红的血挂满剑面,从锋利的剑端极速滴落,融进雪里,染红那无暇的白。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一群人堪堪愣住。
云樱失声叫道:“你在做什么?!”
沈炎不紧不慢地抽回剑,声音寒至冰点:“不过是教训说错话的家伙罢了。”
兜帽下的眼阴冷得厉害,他朝前走了两步,身影一闪,速度极快,众人都未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便已死于他的剑下。
亲王府门前顷刻间横七竖八躺了遍地尸体。
云樱怔怔看着,满眼的不可置疑。
记忆中玩世不恭的少年,从兜帽下露出绝艳的面容,桃花眼噙着笑,她却再也感觉不到曾经的暖意。
“云樱樱,终于又见面了。”
第77章
营中; 薄御面前摊开一张地图; 绘着北川与莲国的交界处。
“北川粮草稀缺,所以急于速战速决; 只要拉长战线,拖延时间; 便可让其自乱阵脚……”
骨节分明的手扣在羊皮卷上; 薄御的声音不高不低; 却透着不容违逆的威严。
屋内人侧目细听; 皆不敢开小差。
世子爷亲自来军营,倒是比那几位将军还要严格。季鸿立于下位; 想着何瑞先前发来的消息; 皇上只怕要趁此机会对他动手; 他死了倒无妨,若是连累了无辜的人……
正凝眉想着; 门外匆匆跑来一人,通报道:“世子爷; 急事!”
薄御未曾抬头,继续盯着图纸,呵斥道:“出去!”
“可是……”通报的人很是犹豫。
“出去!自领五十鞭。”
商议军情被打断,薄御不悦的抬眉,气息凛冽得叫屋内人都不敢出声。
通报的人快要哭出来,抖着声音冒死把话说完:“亲王府的人来了,说世子妃……”
话未说完,原本立在桌案前的人闪身便走了过来; 眉眼里是藏不住的焦灼。
“人在哪儿?”
通报的人引了他过去,亲王府的侍卫见了主子猛然跪下:“没能保护好世子妃,属下前来领罪!”
薄御提了他的衣领,拉至眼底,声音发寒地问:“怎么回事?”
“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杀了一众暗卫,把世子妃劫走了。”
薄御眸光陡然凛冽几分:“她人呢?”
“发来的信号显示在城门口,往西面去。”
侍卫刚说完,就见得主子跃身上马,躯身冲向营外。
候在屋内的人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要继续商议下去。
季鸿得空给沈炎发去消息——
季鸿:世子追来了,你小心点。
沈炎:怕他个球:)
季鸿:……
此时沈炎早已带着云樱驶出城门,马蹄所过之处,碎雪四溅。
身后,亲王府的暗卫穷追不舍,他有些厌烦地啧了一声:“还阴魂不散了!”
修长的手猛拉一把缰绳,马蹄一顿,云樱被颠得险些栽下去。她抱紧马脖子,回头便见沈炎从袖中掏出三柄尖锐小刀镶于指缝间。
想到方才在亲王府门口的情形,云樱下意识地就喊道:“别杀他们!”
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斜睨过来,沈炎拉长尾音,问道:“他的狗你也要护着了?”
云樱觉他说话太过尖锐,忍不住皱了皱眉,解释一句:“亲王府的人对我很好,尤其是世子。那些都是他派来保护我的暗卫,没有恶意,你刚才为什么要动手杀人?”
沈炎嗤笑:“不杀了他们,你觉得我能带走你?”
“我说你是我朋友,他们就停手了,怎么可能不让我走?况且我之前跟世子提过这件事,他当时可没有说不让我走。你现在把人给杀了,他会怎么想我?”
云樱知道他跋涉千里来接她一路辛苦,心里自然感激,可却没想到他一来就大杀特杀,俨然一副寻仇的架势。她得停下来解释清楚,免得被当作恩将仇报之人。
“你停下,我跟他们解释。”
云樱的要求被沈炎毫不犹豫地驳回,他抬手扣下她披风上的兜帽,将她的视线遮个严实。
紧握缰绳的那只手将她牢牢禁锢怀中,唇贴在她耳畔,沾了披风上的碎雪,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温柔中夹杂了一丝冰凉。
“乖,不想看就闭上眼睛,很快就结束了。”
语落,手中的暗器也飞射而出,两道不停传来跌落的闷响,沈炎身后的小道染上斑驳血迹。
……
薄御从城门出来后,一路寻着血迹而去。
暗卫好歹给沈炎使了绊子,拖延了些许时间,一个时辰后,他总算隐约望见了二人的身影。
用力一夹马腹,烈马嘶鸣,甩头狂奔而上。
闻见身后动静,沈炎轻笑一声,对怀里人道:“动作真快,在军营好好开他的会不好吗?非跑来找死。”
蜷着身体趴在马脖子上的人,猛地掀开兜帽,回头朝后望——飞速后退的小道深处,玄色身影策马而来,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扬言低喊一句:“云樱!”
云樱起身就想下马,见沈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由急道:“你快停下!”
沈炎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虽然没有停下,可却稍拉缰绳,让马速慢下来。
“怎么,还想跟你的新欢道个别?”
“沈炎你别阴阳怪气的,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见她真动了怒,沈炎便不再说话,只是低低地唤了一声:“驭……”
狂奔的马扬蹄停住,沈炎扭转马头,与迎面而来的薄御对上视线。
桃花眼眯起,对方身上的杀气,可不是区区一个亲王世子能有的,若非无数次经历过生死险境,怎可能历练出这般气势。
沈炎在打量薄御的同时,薄御也在打量他,那等绝色容貌,倒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只是,那美淬了毒,周身都凝着血气,常年混迹江湖的经验告诉他,此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警惕地靠近,在对方三步之遥的地方勒住了马。
先看一眼云樱,见她无视,这才稍微安心,开口问话:“不知阁下找内子有何贵干?”
“内子?”沈炎笑起来,眉眼里全是讽意,揽住云樱的手臂收紧一寸,下巴亲昵地抵在她头顶,高调地宣示着所有权,“你们不过假成亲,如今风头已过,世子不必继续演戏。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樱樱我就接走了。”
二人依偎在一起的姿态,只叫人嫉妒得眼眶发疼。
薄御没有理会沈炎,而是将目光投向云樱,她的脸上带了歉意,却并未对抱着她的人生出任何的抗拒之意。
喉咙里似梗了刺,没说一个字都带出刀割般的疼痛。
薄御敛眸,艰难地开口:“你要跟他走?”
云樱不自在地推了推沈炎的手,他勒得太紧,她快要不能呼吸了。沈炎却恍若未觉,任她怎么动作都纹丝不动。
云樱无法,暗暗掐他一把,赔笑着对薄御道:“我前些日子跟你提过的接应我的人,就是他。”
难怪,难怪会急着要和离书,原来。。。早就和人约好了要走,什么不想霸占世子妃的身份,根本就是…不想要!不屑要!不肯要!
一路的担忧全部化作郁气,涌上清寒眼眸。薄御视线死锁云樱,阴翳得骇人。
云樱被盯得背后发凉,他这表情,是在生气吗?也难怪,被杀了那么多手下,谁都不会高兴。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撞沈炎,侧头瞪他:“还不快给世子道歉!乱杀那么多人,你好意思?”
沈炎垂下脑袋,亲昵地拱了拱她的颈,应声哄道:“樱樱骂得对,乱杀人是我不好。”他保持着这一姿势,似笑非笑地冲薄御道,“世子爷,对不住了,小的就一挖煤的粗人,没见过大世面,忽然来了一帮黑衣人,我这一害怕不小心就把人给杀了,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
高挑的眼尾,全是得意之色,哪有半分歉意?倒不如说,是在刻意挑衅。
薄御压住上窜的火气,沉沉一声:“我想跟云樱单独说几句话,可否回避片刻?”
云樱自然愿意,沈炎却不太情愿,被她抗议了半天才肯松手,他翻身下马,将怀中人稳稳当当放在地上,抬手细心地扫过她鬓间的雪絮,眼里似有隐约的不安在跳动闪烁。
他握了握她垂下来的手,低低一句:“我等你。”
云樱点点头,没有注意到他看向薄御时那陡然森冷的眼神。
马端的人漠然地俯视着他,眉眼里也是藏不住的敌意。
同类的气息,让彼此都进入了最防备的状态。云樱全然察觉不了,只跑去薄御马侧,仰头莞尔道:“本想同世子好好道个别再走,只是你有要事缠身,一直未曾回府,我没好去军营叨扰,这般匆忙离去,实在失礼。”
薄御低低应一声,看了沈炎一眼,忽然甩出手中紫金马鞭,缠上云樱的腰,将她给拉上马背。
等在一旁的沈炎立刻绷起神经,手下意识地就摸向腰间佩剑,倘若对方有丝毫异动,他的剑分分钟刺过去。
虽然云樱一再强调世子对她有恩,可那又如何?且不说这恩情掺了几分私心,单是这人眼里荡漾的情愫,就足以叫他狠下心来除掉他。
——他守护了两年之久的女孩,怎可被夜央不解风情的老古董给夺了去!
察觉到他的动作,薄御似乎轻轻牵了牵唇角,下巴微微挑起,睥睨时带了上位者独有的矜贵倨傲,他看着沈炎,问云樱:“你所说的云游四海,就是同他去挖煤?”
哟,开始反击了?
沈炎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毫不客气地回嘴:“挖煤怎么了?你当樱樱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
“云樱虽不过七品小官之女,却也算是书香门第,不曾吃苦受累。”他收回视线,凝眸看向怀中女子,声音低下去,“你…可想好了?”
早就做好风餐露宿粗茶淡饭的准备,云樱温浅的笑容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决:“世子无需担忧,其实,吃些苦头不算什么,叫我一辈子都困在后宅,才是真正的煎熬。”
她到底和旁的女子不同,试问哪家闺秀会毫不顾忌脚被陌生男子看了去?会不顾形象地蹲在路边啃瓜?会许下嫁给剑客云游四海的愿望?
谁会…不想栖息在男子的羽翼下安然度日?她倒好,像是被迫锁进牢笼一般,拼了命地要逃。
他还真是…不懂她……
作者有话要说: 沈炎:当然不懂,傻。逼老古董:)
薄御:。。。。。。你当古代人不会骂脏话?贼鸟人!
云樱:楼上。。。弱爆了好吗?_(:зゝ∠)_
是走是留明天见分晓!
第78章
“煎熬?”薄御失神地低喃; “我并没有想要拘困你; 若是在亲王府里呆着闷了,我可带你去别院散心。”
“世子爷; 你还是…没有明白。”云樱轻轻摇头,“我不想自己的未来被他人握在手中; 不想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做主。”
“你想嫁给他?”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