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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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霖春-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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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菖蒲姐姐。”董方站起来冲她感激地一笑,这才转过头来,局促地看了夏衿一眼。
    不知为什么,虽然夏衿对她礼数周到,温言细语,不曾给过她半点脸色看,但董方在她面前,就觉得十分不自在,好像这位夏姑娘身上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质,让人在她面前无端的感到胆怯害怕。
    “董姑娘过来,有什么事吗?”夏衿含笑问道。
    董方定了定神,放下茶杯,站起来行了一礼,道:“夏姑娘想来也知道,夏公子曾救过我哥哥的命。要不是夏公子出手救治,我哥哥早病死了。所以夏公子是我跟我哥哥的救命恩人,他不但救了我哥哥,为免我哥担忧,他又费心安排我进府里来跟着夏姑娘。”
    她抬起眼来,望向夏衿:“在这里几日,姑娘在吃住上对我都照顾有加,十分周到;菖蒲姐姐和薄荷姐姐也待我如座上宾,不肯让我做半点事情。可我来这里,本是来报恩,怎好再白吃白住,什么事都不做,倒还麻烦姑娘费心照顾我?我希望能像菖蒲姐姐、薄荷姐姐一样为姑娘做事,否则,我住在这里也不心安,还请姑娘应允。”
    说着,她深深行了一礼。
    “董姑娘快莫多礼。”夏衿虚扶一下,菖蒲忙上去扶起董方。
    “坐,咱们坐下说话。”夏衿又伸手压了压,示意董方坐下。
    董方只得再坐回到椅子上。
    夏衿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这才含笑着缓缓道:“董姑娘,我哥哥救了令兄,令兄卖身为仆,帮我哥做事,已是偿还了救命之恩。如今他不放心你,把你托付给我照顾,我怎敢拿你当奴婢一样使唤?再说,你是平民身份,以前更是富家小姐,吃穿用度比之我家不知讲究多少。你这样的身份,将你当座上宾都已是委曲了你,我又怎敢将你当奴婢使唤?这样的话董姑娘以后快莫再说了,说出来就已是罪过。”
    说着她向薄荷招了招手。薄荷忙将一包茶叶呈了上来。
    夏衿将茶叶包递到董方面前,又笑道:“听说董姑娘以前喜欢喝茶,我们家不富裕,吃不起好茶。这茶叶还是我爹的一个病人送,我转送董姑娘。你尝尝看合不合你胃口。”
    “夏姑娘……”董方接过茶叶,还想再说什么,夏衿却敛起笑容,打断她的话道,“将你当奴婢一样使唤的话,董姑娘以后千万别再说了。要是被人传出去,说我家把平民当奴仆使用,这罪名我家可担当不起。我哥哥很快就要参加科举,要是名声坏了,他的前程就完了。所以如果董姑娘想要报恩而不是把我们当仇人看待,这句话万万莫要再说。”
    董方被夏衿所说的严重后果吓了一跳。
    这时代,阶级观念是极强的,朝庭的等级管理制度也十分完善。贵族不能以平民为奴;买奴必须去衙门进行登记;平民出城住店要有路引,而奴仆想要出城,没有主人带着,是不允许出去的——这也是夏衿买了几个下人后放心让他们独自住在两处小院的原因。
    

  正文、第九十三章 拦路

贵族都不能以平民为奴,更不要说夏衿这样的人家要把董方当奴仆使用了。
    “我……”董方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说什么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董姑娘不要胡思乱想。”夏衿温和地安抚她道,“只管在这里安心地住着就是。缺什么吃的用的,只管让菖蒲来告诉我,千万不要客气,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就好。”
    说着她对董方含笑着点点头,吩咐菖蒲道:“送董姑娘回院里去吧。”
    “不、不用了,我认识路。”董方连连摆手,站起来对夏衿施了一礼,仓惶离开。
    看着董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夏衿才收回目光,起身对菖蒲淡淡道:“行了,去收拾衣服吧。”转头叫薄荷,“去厨房夹些炭来,将衣服熨一熨。”
    董方一直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才发现不知怎么的自己竟然紧紧拽着那包茶叶。想着夏衿的话,知道这怕是夏家主子们都难得喝到的好茶,她有心想送回去,刚走出院门口,就遇到平日里守门的张婆子。
    看到董方,张婆子老脸上堆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董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我家公子和姑娘都吩咐过,董姑娘是千金之躯,出去的话要是被小厮们冲撞就不好了。依老奴看,董姑娘还是呆在院里比较好,有什么事吩咐老奴去办就行了。”
    张婆子既然这样说。董方便不好再出去。她将茶叶包递给张婆子:“这是夏姑娘送的茶叶。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好收,麻烦妈妈帮送回给夏姑娘。”
    “哟,说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在我们家贵重的东西。看在董姑娘眼里怕是不值什么吧?既然我家姑娘送给你,你拿着就是。我们夏家虽不富裕,但老爷、太太、少爷、姑娘都不是那小气的人。既送出去,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张婆子说完,也不待董方再说话,兀自转身去了,一面走。一面嘴里还嘟哝道:“哼,什么玩意!兄妹俩都潦倒得住窝棚拣垃圾吃了。被少爷、姑娘救回来,也不知感恩,端着架子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依我看呐,少爷、姑娘就是心肠好。家里开销大。明天的菜钱都还不知在哪儿呢,少爷、姑娘还要带个千金小姐回来养着,让太太为难……”
    这话声不大,却句句清楚地传到董方耳里,只叫她如遭雷击。她怔怔地站在那里,连茶叶包什么时候落到地上都不知道。
    “董姑娘,你怎么站在这儿吹风呢?快进屋罢。要是受了寒可怎么办好?”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后传来薄荷的声音。
    董方木然地转过头来,看了薄荷一眼。却仍是呆呆地好半天没有作声。
    “董姑娘,董姑娘,你怎么了?”薄荷伸出手指。在董方面前晃了一晃。
    董方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垂下眼道:“我没事。”声音却有些沙哑。
    “呀,这是……”薄荷捡起地上的茶叶包,痛惜地用袖子擦着上面的泥土和草屑,一边埋怨道,“这茶叶。连我们姑娘都舍不得喝呢,董姑娘你怎么……”
    说到这里。她忽然止了声,抬头看了董方一眼,咬了咬唇没再说下去,只将茶叶包塞到董方手上,然后转过身往厨房方向走去。
    “我、我不是……”董方想冲着薄荷身后解释几句,却不想薄荷走得飞快,不一会儿便拐了个弯,看不见了。
    董方的目光落在手里的茶叶包上,好一会儿,她才将手放下,慢慢地进了夏衿单独为她安排的房间,随手关上门。
    她顾不得此时只是黄昏,时间尚早,也顾不得脱衣服,只把鞋子甩掉,将手中的茶叶包随手一放,就躺到了床上,扯了被子连头带脸的一起蒙了进去。新晒的被子所带着的太阳特有的气息一瞬间便充斥了她的鼻腔。被子柔软而轻盈,接触皮肤的是细棉布的细密的微凉,与前一阵她在那破屋里所盖的破旧而肮脏的烂棉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蒙在被子里许久许久,直到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她才缓缓将被子掀到胸前,而刚才蒙在她脸上那一块被棉,早已被眼泪打湿了。
    第二天,是去宣平候府赴宴的日子。舒氏比夏祁和夏衿都要紧张,一大早就起来将兄妹俩要穿的衣服重新熨了一遍,又叫丫鬟婆子们去花园里采了鲜花,将夏衿按在热水里泡了个鲜花澡。看着夏衿将新衣服穿了,首饰佩戴妥当,还细细地化了个淡妆,她便又忙忙地去折腾夏祁了。而一向不愿意求人的夏正谦,为了一双儿女,则一大早去了秦老板府上,向他借马车。
    临近巳正的时候,夏祁兄妹俩早已准备妥当,就见罗叔匆匆来报,说罗三公子已在门口等着了。
    舒氏听到在门口等候的是罗三公子而不是夏祤、夏祷,暗自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夏祁和夏衿笑道:“有罗公子跟你们一起去,我就放心多了。”
    夏正谦却担忧地看了夏祁和夏衿一眼。
    他跟舒氏的感觉正好相反,此前夏衿治病找房子,跟罗骞有过不少接触。现在,罗骞认识的那位“夏祁”已换成了真正的夏祁,罗三公子,会不会看出什么破绽来?
    “走吧。”夏衿扯了夏祁一下,转身朝外面走去,一面走一面还跟夏正谦和舒氏告别,“爹、娘,我们走了,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夏祁心里要说不忐忑,那绝对是骗人的。不说他与夏衿这码子事,光是去勋贵人家做客,他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总怕自己不小心出了状况,丢了父母和妹妹的脸。
    不过,此时的夏祁,比起夏衿刚穿越来时又成熟坚强了许多。即便心里不安,他也装做若无惹事的样子,对父母笑了一笑,便跟上了夏衿的步伐。
    罗骞今天乘坐的马车与往日不同,车厢大一些,外面装饰也豪华许多。见到夏正谦和舒氏送夏祁和夏衿出来,他忙从车上下来,给夏正谦夫妇行礼。
    “夏公子,他们兄妹,就拜托你照顾了。”舒氏殷殷嘱咐。
    “夏太太请放心,宣平候老夫人对祁弟喜欢得紧,一定不会给他们委曲受的。”罗骞道。
    “那就好,那就好。”舒氏听得这话,放心许多。
    夏祁与罗骞不熟,出了门后就站在一旁,听罗骞与舒氏说话,全然没有要上前招呼张罗的意思。夏衿见状,只得扯了扯他的衣袖,再朝罗骞那边弩弩嘴,他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去,笑道:“罗大哥,你来了?”
    夏衿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
    她这哥哥,这时候就已开始说废话了。别关键时候再掉了链子。
    夏正谦见状,更是担心得不行。但事已至此,再让夏祁与夏衿换个身份已来不及了。他忙道:“祁哥儿,时辰不早了,赶紧上车吧。”
    夏正谦借来的马车虽没有罗骞的马车那么豪华宽敞,但比街上随意雇来的马车又强上不少。
    夏衿跟在夏祁身后,正要上车,就见一辆车快速朝这边驶来,眼看着就要撞到车尾上。她连忙拉了夏祁一把,又对准备驾车的两个车夫喊道:“罗叔、虎子,快跳下车。”
    虎子是有武功在身的,反应极快,夏衿话声未落,他已从马车上跳下来了。
    罗叔以前在夏府曾赶过车,现在成了管家,本不用他驾车。但此行特殊,去的是勋贵人家,夏正谦不放心别的车夫,担心不懂礼数惹出事端,便派罗叔跟着。
    听到夏衿的喊声,他愣了一愣,待听到马蹄声由远而近,终于反应过来时,那辆马车眼看就要撞过来了。好在那辆车的马夫使劲地拉缰绳,嘴里连连喊“吁”,那拉车的马也有些智商,眼前得此路不通,放慢了脚步,堪堪在秦老板这辆车的后面停了下来。
    虎子长得牛高马大,却是个极聪明的人。看到那辆车就是一辆普通人家坐的马车,驾车的人穿的是粗布短褐,他冲过去就朝那车夫嚷道:“喂,你是怎么驾车的?这条街住的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撞了贵人,你担待得起吗?”
    “对不住!对不住!”那车夫也是一脑门的汗,点头哈腰的道歉,一面从车上下来。
    而夏家人早已认出这赶车的是什么人了,目光都朝车门看去。
    车门拉开,下车的果然是夏正慎,后面跟着夏祤和夏祷两人。三人的脸色,似乎都不大好看。
    夏正慎一下车,就换了张笑脸,对虎子连声道歉。
    罗骞是认得夏正慎的。即便对他印象不好,但夏正慎终究是夏正谦的哥哥,让下人对他无礼,就是对夏正谦不尊。他忙喝斥了虎子一声:“虎子,回来。”
    虎子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是”,转身回来,满脸不高兴地跳上马车。
    罗骞也不说话,只冷着脸瞧着夏正慎。
    “啊,罗公子也在这儿呢?”夏正慎看到罗骞,装作很意外的样子,对罗骞拱手作揖。
    罗骞只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过头来,对夏祁道:“祁弟,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正文、第九十四章 毒舌

夏祁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免得让罗骞看到夏家人丑恶的嘴脸。听得罗骞招呼,他应了一声“好”,提起衣摆就要上马车。
    “祁哥儿祁哥儿……”夏正慎一把拉住夏祁的衣摆,急急道,“你祖母的话,那天你也听见了。你两位哥哥既然来了,你就带他们去吧。”
    大家来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罗骞冷冷地道:“祁弟,这是怎么回事?”
    夏祁听得罗骞有插手的意思,大喜,连忙道:“那日我祖母和大伯就来过,硬要我带两位堂兄去宣平候府赴宴。我们都说过这种宴会请谁就只能谁去的,多带了人就是失礼。却不想我祖母和大伯不依。”他用下巴朝夏祤和夏祷那方向一扬,“看,这不就带着人来了!”
    夏祷是夏祁的死对头;夏祤是个除了读书,万事不挂在心上的人,对家里人比较冷漠,看到夏祁被夏祷和夏禅欺负,也从来不理。夏祁对他们都没有好印象,这句话便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夏祤听了,脸上露出不愉的神色;夏祷望向夏祁的目光则隐有不善。
    罗骞眉头一皱,转过身来,打量了夏祤和夏祷一眼,问道:“你俩都读过书吧?”
    夏祤一喜,以为罗骞是在考察他有没有去参加候府宴会的资格,忙恭敬地行了一礼,答道:“在下读书十余载,操童子业;在下的五弟夏祷亦然。”
    夏祷也跟着弯腰作揖。应声道:“正是如此。”
    罗骞淡淡道:“既然读书十余载,想来也应该知礼仪懂道理才对。‘不请自来,谓之不速之客’。这句话,二位可听说过?你们要做不速之客不打紧,但因一已之私,陷别人于失礼之中,便是不该。心中毫无仁义可言,明知无礼还妄自行之,这样的人要是能考中秀才。吾国堪忧啊!”
    这番话说得夏祤和夏祷大惊失色。
    谁不知道罗推官的权势比知府还大?他的一句话,或许能左右临江城童生的命运。如今罗骞说如果让他们考中秀才就是国家之耻。有了这句话,他们就是德行有亏,文章写得再好有什么用?谁再取录他们?
    夏祷还好,老太太宠他疼他。夏正慎又是他亲老子,而且他念书并不厉害,就算参加童生试,也是陪公子赶考那一类。所以他只是脸色发白,并没有指责什么。
    而夏祤则不然。他从小就受先生夸赞,说他有才;平时也极努力。心心念念就是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如今青云之路眼看受阻,他如遭雷击一般,惶惶然道:“并、并不是在下要来。而是家中祖母望孙成龙。非逼着我等过来。在下想着孝道,才有此一行。并不是有意陷公子失礼。在下也知此行不妥,曾极力劝阻家中长辈。无奈……”
    罗骞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家的长辈要你杀人,为了孝道,你也杀人不成?不辨是非,毫无主见,亏你还好意思振振有词!”
    说着他一挥衣袖,抬步上了马车。
    夏祁见了。连忙拉了夏衿一下,也上了罗叔那辆车。
    夏衿瞥了夏祤一眼。忍不住心里好笑。
    这罗骞向来沉默寡言,没想到说起话来,却毒舌得很。文绉绉几句,一字脏字不吐,就把这三人羞辱得抬不起头来。像夏祤这样高傲的人,没回去撞墙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脸再要求跟着去候府?
    罗叔驾着马车,跟在罗骞马车的后面缓缓而行。夏祤和夏祷的脸色一下红一下白,呆呆地站在那里,满脸羞愤,却屁都不再放一个。待得罗骞的马车走远,夏祤也不理夏正慎和夏祷,直接转身就上了车,吩咐车夫道:“走吧。”
    车夫迟疑着,望向夏正慎。
    夏正慎胆小怕事,凡事都想着利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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