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密探夫妻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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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密探夫妻档-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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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了……
  正德十二年,蒙古鞑靼部落首领“小王子”伯颜猛可犯边,皇帝自封“镇国公威武大将军朱寿”,由江彬辅佐微服出京,亲征宣大,帅边军击溃小王子部之后又深入敌后数百里,杀敌数千,皇帝还亲自手刃一名敌军。
  自此大名鼎鼎的小王子伯颜猛可受挫严重,后十数年犯边皆不敢深入大明之境。
  正德十四年,宁王朱宸濠于江西举旗造反,号称拥军十万。皇帝因钱宁的着意卧底,早就对宁王造反有所提防,一听消息大喜过望,立时点兵,携江彬、钱宁二人出京南下,亲征平叛。
  不过这次亲征经历令皇帝十分失望。
  前几年,王琼王大人看出一个名叫王守仁的本家胸有大才,便在自己当上兵部尚书时,保举王守仁巡抚浙赣。这一次传出宁王造反的消息,王琼便曾扬言:“诸君勿忧,吾用王伯安赣州,正为今日,贼旦夕擒耳。”
  事实果然应验了王老先生这句话,没等皇帝集结的平叛大军开到地方,那位名叫王守仁的准圣人已经领着在当地七拼八凑起的军队,把宁王叛乱平定了。
  皇帝走在半路收到了捷报,为没能打成仗而失望透顶,等到了南京,还玩了一出故意放开宁王、再亲自带人抓捕的猫鼠游戏。
  这一次出巡由锦衣卫指挥使钱宁负责圣驾的安保工作,正德十五年九月的回京途中,在江苏清江浦停留时发生了一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意外,钱宁并未太当回事,当日天黑之时,他照常告退回去自己住处歇息,没想到刚一进门,一名下属脚步匆匆地送了一块金牌进来,钱宁一见金牌,顿时大吃了一惊。
  那是豹房发出过的最特殊一种通行金牌,有无诏觐见之权,也就是说,皇帝特许拿着这种牌子的人有事可以不打招呼就来觐见。这种牌子非皇帝心腹不可得,钱宁自己当了近十年御前宠臣都尚未得到过。之前他只是听说过这种金牌的存在,见都还未见过,等急急叫人招了牌子的主人进门,钱宁一见更是大吃了一惊。
  “老弟,你也差不多有三十了吧?怎么连点胡子都没留?”钱宁看着面前十年未见也几乎没有变样的邵良宸,很想直接打趣他:你怎还是一副兔子样儿?最终还是没好意思的。
  邵良宸郑重道:“行了闲话稍后再说,你先来对我讲讲,近日皇上跟前可有过哪些异状?不论大小,但凡你觉得有些奇怪的都来与我说说。”
  钱宁有些发懵:“异状?你知道,咱们这位爷浑身都是异状,你让我从何说起啊?”
  “你有没有见到他除你俩之外还暗中宠信某些人,或是似乎与谁私底下密谋些什么?”
  钱宁想了想:“就去年宠过一个叫臧贤的戏子,后来我跟你们二哥都觉得那小子不是好东西,尽给皇上出馊主意,我俩就动了点手脚,叫皇上把他给下狱了。除此之外,没见皇上另有什么瞒着我俩的事啊。”
  邵良宸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正德皇帝打算的真是这会儿隐遁的话,总也该开始筹划准备了,钱宁与朱台涟掌控着锦衣卫和东厂,又是天子近臣,皇帝即使另有筹划,没打算指望他们帮自己遁走,按理说也不可能完全瞒得过这两人的眼睛。
  算算日子,距离皇帝的“死期”只剩下几个月了,这会儿钱宁还毫无体察,说明什么呢?
  “既然如此,你先安排我去面圣吧。”
  钱宁苦笑了一声:“你来得不巧,今儿下午皇上在郊外划船钓鱼,一不留神竟掉水里去了,受了点惊吓,这会儿怕是已经喝了汤药歇下了,你要见他得等明天。”
  邵良宸吃了一惊,不自觉地抓住他手臂道:“什么?他落水了?就是今天?”
  钱宁被他的夸张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没大事儿,不过了呛了口水,有点咳嗽,太医也说了没有大碍。咱们皇上是亲自上阵杀敌的人呢,你还怕他被口水呛死不成?”
  邵良宸摇摇头:“不管怎样,你先替我传话,我得立刻见他!”
  他有那块金牌,其实不通过钱宁也能面圣,邵良宸先来找钱宁,不过是想先跟钱宁通一下气,提前了解一下皇帝的动向。
  而这一次了解的结果,令他感觉不大乐观。
  所幸皇帝还没有睡下,有钱宁差人通报,邵良宸很快便在行在正房见到了他的面。
  “咦,你也差不多有三十了吧?怎么连点胡子都没留?”皇帝见了他,居然头一句也是这话。
  怎个古人都那么看重胡子呢?邵良宸施礼完毕,无奈回答:“皇上见笑,是内子不喜。”
  “果然你还是惧内惧得厉害。”皇帝哈哈一笑,并没显得有什么病容,随即屏退了跟前的下人,“说吧,你大老远从安陆跑来这里,有什么大事?”
  邵良宸谨慎道:“皇上,容臣斗胆问您一句,你是否已然打算好了何时隐遁?”
  皇帝微微一怔:“还没呢呀,难不成你来就为了问这事?”
  邵良宸面色殷切:“皇上,臣自问可以当得‘忠心可鉴’四个字了,您可别对臣有意隐瞒。”
  皇帝哑然失笑:“朕瞒谁也不能瞒你呀,实话对你说吧,截止此时,知晓朕有意隐遁的人,世上还仅你一个而已。嗯,自然,倘若你去告诉过别人,那就不止你一个了。”
  看邵良宸似乎目瞪口呆,皇帝颇觉好笑,挑眉问道:“你是看十年之期就快到了,便以为朕已然准备隐遁走了?可你不看看,眼下刚经过了宁王叛乱这桩大事,哪里是朕说走便走得成的时候?唉,钱宁他们还不曾与你说过吧,近年来朱宸濠为筹划谋反,大肆结交京中权贵,朝中大臣十之八。九都收过他的礼,就连首辅杨廷和也不例外。这一次王守仁查抄宁王府,发现了不少朱宸濠与京中权贵来往的信件。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等朕回了京,拿着这些证据将那些往日不听话的臣子一网打尽,从此朝野肃清。朕就是再想走,也得等到这些事都做完了再走啊!”
  做完了再走?你真想去做这些事,恐怕就没机会走了!邵良宸不觉间背后已渗出了冷汗。
  皇帝笑道:“难不成你已经告诉了朱厚熜说朕今年便要隐遁,叫他准备好来京城继位,这才等不及来问朕的?”
  他叫邵良宸去监督朱厚熜的教育,兼给朱厚熜洗脑,但绝不包括跟朱厚熜明说要培养他做接班人,皇帝当然不认为邵良宸有那么傻,开了这句玩笑就等着看他大惊失色来请罪。
  “那自然不能。”没想到邵良宸一点陪他搞笑的心情都没,还面色严峻地上前一步问道:“皇上,您仔细想一想,朝中会不会有人意欲谋害您?”
  皇帝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透,闻听这话,顿时愣住了。
  史上记载,正德皇帝就是在这次平叛回程中途一次垂钓时落水后生了重病,回去京城后一直没能养好,几个月后就一命呜呼。
  邵良宸因为皇帝说的十年之期与历史太过相合,一直倾向于相信到时皇帝是隐遁出走,而非病逝。因此他制定的计划,就是临到这个当口来找正德皇帝,求皇帝为钱宁与朱台涟也安排好一条后路。
  想要保下钱宁与朱台涟全身而退,只能指望正德皇帝,而非那个不听话的嘉靖皇帝。而请求正德皇帝为那两人安排后路,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提早了不行,晚了更不行。
  如果皇帝已经做好了隐遁的准备,这会儿肯定是最怕消息泄露的时候,邵良宸想掐的就是这个点儿。一个几个月后就要逃跑的皇帝不可能冒着泄露消息、影响大事的风险再翻脸来杀他,而以他与钱宁朱台涟三个人的本事,也不用担心一个隐遁之后的皇帝会来报复,所以这时候已经不必担心得罪皇帝,即使是拿泄露消息去要挟他,邵良宸也要让他答应自己的请求。
  可这会儿经过了与钱宁和皇帝的谈话,邵良宸才发觉自己判断错了,人家皇帝根本还没打算要走,反而如正史记载的那样落水染病,这样发展下去,他的结果只能是像正史那样死去。而他的死,很可能像某些后世人猜想的那样,是被人谋害。
  《明实录》有载,就在正德皇帝落水的前一年,“帝东西游幸,历数千里,乘马,腰弓矢,涉险阻,冒风雪,从者多道病,帝无倦容。”很难想象有着这样体质的一个青壮年男子,在一次落水之后就很快病入膏肓死掉。
  现在只是农历九月,江苏又不是寒冷之地。况且现在拿眼睛看,邵良宸也不觉得皇帝像个只剩下几个月生命的人。
  执政这些年,正德皇帝一直在与文官集团打拉锯战,先后通过宦官、厂卫、武将来从文官集团手中分权。在土木堡之战后,明朝的兵权就一直由文官阶层掌握,直至近几年,才由正德皇帝通过提拔江彬等武将逐步从文官手中分了过来,光是这一系列的权力争夺战,已经让皇帝与文官集团势同水火。
  而这一次的宁王叛乱,让皇帝掌握了大量文官与藩王私通的证据,那些文官面临着被清算,临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能那么老老实实地伸头挨刀么?
  朝廷各个衙门,甚至包括后宫在内,对正德皇帝不满的人简直太多了,如果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私底下与这些人相串通,合谋将这个不听话的皇帝害死以自保,并不是多离奇的事。这个人选也不难猜,比如说——杨廷和。
  正德皇帝他爹弘治皇帝就是死于误食药物,一个小太监端错了药,就害得一位皇帝一命呜呼,这样的实例近在眼前,还有什么不可置信的?现在的皇帝可比他爹要招人恨多了。
  有时候生疑心与被蒙蔽之间,只缺一次简单的提醒。听到了邵良宸这句问话,正德皇帝立刻醒悟了过来,预想到了自己回京可能会面临哪些风险。
  “叫钱宁来,将今日伴驾那宦官收监审问,”皇帝下令道,“朕怀疑,今日朕落水也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谋为之!”
  邵良宸心中暗暗叫苦,虽说来与皇帝讲条件也没有必胜把握,可总比现在这样好,这下未来又成了未知之数,自己又要被搅进到一场改变历史的大事中去了。美好的退休生活何时才能到来啊?
  而看看略显憔悴的皇帝,他又很快自我检讨:人家皇上都快被人害死了,我咋还只想着退休?
  想一想真觉得挺对不住皇上的,就在片刻之前,他还猜想着皇上除了他与钱宁江彬之外,另外安排了什么心腹为其准备隐遁之事,还打好了主意用威胁手段叫皇上为那两人安排后路,如今才知,皇上连有心隐遁的意图都尚未告知过除他以外的第二人。
  可见早在十年之前,皇上就真心把他当做了首席心腹,而他却一直把人家仅仅视作一个帝王,甚至是视作一个强大的敌人,一直在小心警惕着,从来没敢去付诸过信任,连之前猜到皇上到时可能是死去而非隐遁,他都没有起过多少关心之意,没打算过要去阻止。
  望着皇帝,邵良宸隐隐觉得:这下自己想救的人,好像又多了一个。
  任务越来越重了呀……


第120章 钓鱼执法
  正德皇帝很留恋去塞北打仗的那段经历; 很喜欢当时在漠北毡帐里铺着毯子席地而坐的感觉; 于是这次出巡就特意叫人卷了几床大羊毛毯带着; 不论夜宿哪里; 都要在他屋里铺上一床。
  是夜,皇帝、邵良宸、钱宁以及被叫了十年江彬的朱台涟四个人; 就不分地位地围坐在羊毛毯上; 连夜商议对策。
  此时朱台涟三十六岁,钱宁三十五岁; 两人都依着这时代人们的习惯续了胡须。邵良宸还记得易中天说过古人三十岁就可以自称“老夫”了,看着这俩人果然一副老夫姿态,他都觉得要认不出他们来了。
  正德皇帝刚开始续须,与十年前相较还变化不大; 而邵良宸一根胡子没留,脸上干干净净,除了面上看起来更成熟稳重了些,模样几乎与十年前没有分别。那三个人见他的头一眼想到的都是同一句话:怎还是那副兔子样儿?
  邵良宸对他们这眼神十分反感:少见多怪,三十岁长得像二十岁有什么奇怪?你们三十五六就长得像老头子才奇怪呢!
  听皇帝时不时地轻轻咳嗽,邵良宸忍不住劝道:“皇上,咱们要商议对策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如您先去歇息吧。”
  皇帝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你是怕朕死了; 还是怕他们俩死啊?”
  邵良宸只好蔫头不吭声了。
  之前皇帝少不得要询问他究竟为什么突然跑来; 邵良宸仗着自己与皇帝不同寻常的交情也没隐瞒,直说是担忧皇上近期便会隐遁,想求皇上在走前为钱宁和朱台涟也安排一条生路。
  他是不会说自己本打算拿泄露消息来要挟皇帝; 但皇帝何其精明,一想也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原来他不是关心圣驾才来的,而是害怕大舅哥和好朋友被丢下!
  皇帝当然对此很不满意。他一直以来最信任的就是面前这三个人,真打算隐遁的时候必定还要指望他们帮着安排,怎可能把那两人撇下不管?邵良宸这纯粹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真真儿是枉费了自己对他多年的信任!哼!
  朱台涟看看他们,忽开口道:“皇上,臣倒是有一个主意。”
  皇帝烦躁地摆摆手:“快说快说。”
  朱台涟缓缓道:“您觉得,十年过去,倘若咱们还用臣当年对付杨英的那一招来对付杨廷和,他会否上钩?”
  对付杨英的那一招就是欲擒故纵,钓鱼执法,现在用这招对付杨廷和,难道是叫皇上以自己为饵,引杨廷和主动出招自暴行迹?
  邵良宸立感不妥:“那样岂非让皇上置身于险境?”
  十年前朱台涟引杨英来评判不会冒很大的风险,但让皇帝以自己为诱饵等着人家出手来谋害,这风险可就大多了,毕竟他们根本不清楚对方会用什么招数。
  皇帝却是一笑:“能有多险?杨廷和那么谨小慎微的人,朕还真想不出他敢使出什么行刺下毒的大胆招数。就依江彬说的办吧,朕倒要看看,他们能胆大包天到什么地步!”
  那三人互相看看,也只有应了下来。
  其实邵良宸忧虑之余,也觉得有些好笑,十年了,二哥仍然想用这一招,这说起来似乎有点荒诞,可想象起来,又不失高明。对付有着犯法嫌疑的人,钓鱼执法当然是个好招数,二哥这招一直通用到现代,也不过时……
  是夜定好了对策,邵良宸很快通过锦衣卫渠道为何菁去了密信,告知她自己需要随同皇帝回京处理一些重要事宜,暂时不能回去安陆。对兴王府方面的说法,则是他要到南京打理一下自家生意。
  正德十五年腊月初,亲征大军抵达京畿,停驻通州,皇帝留宿通州行在,传旨下去,逮捕京内京外一系列涉嫌协助宁王谋反的官员,其中官职最高的是礼部尚书陆完,另包括豹房当值的几个地位煊赫的宦官,以及某些外地官员等,不包括杨廷和。
  以王守仁从宁王府缴获来的证据看,这些人要么是直接为宁王谋取过好处,要么是随时为宁王通报京城局势,都是有着直接协同谋反的倾向,而杨廷和没有,他只是收过宁王贿赂,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给过宁王府关照。看起来是皇上担忧朝野动荡,对涉事不深的官员就揭过不计了。
  得知皇帝这一判决结果后,杨廷和私下里与心腹幕僚说:“我就说过,他也害怕朝野动荡。”语气颇有几分料敌于先的得意。
  幕僚进言:“大人不可掉以轻心,焉知皇上没有秋后算账的打算呢?”
  “我知道,”杨廷和微微冷笑,“我又不会为他这一次没有对我动手,便掉以轻心,放弃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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