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知道您这么不当一回事儿的,肯定又跟您没完。”
“住宅的那些人忙,不过是想要向清韵表哥证明他们过得不比长安官宦人家差,而我那些最为穷困潦倒的日子都已经让他看过了,还有什么好准备的?”面上带着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顾白羽对着茶心说道。
顾清韵,这名字乍一从顾延庚口中说出时,那隐藏在顾白羽脑海深处的原主的记忆便骤然奔涌而至,往事如急涌的浪潮般没有丝毫停顿地纷至沓来,令顾白羽一时间目不暇接,然而所有的记忆中却全都充满了一种情感,那就是感激,深深的感激。
年幼的顾白羽被顾延庚狠心赶出顾家而迁往郊外的田庄时,顾延修一家还尚未从清州城迁往长安。
在寒风中前行,瑟缩在柳妈怀中的顾白羽哭得凄凉可怜,恰巧被出门玩耍的顾清韵看在眼中。于是尚且不足十岁的他便立刻返身跑回家中,第一次正经的使用了自己顾家少爷的权力,命着家中的车夫将她们安然的送达田庄,随后又片刻不停的去求了顾延修,送碳送饭,送水送药,帮着她们在田庄上好好的安顿下来。
而在随后的纳西更加艰难的岁月中,顾清韵更是只要有空闲便带着那年纪顶小的顾意澜前来田庄探望与帮忙,即便是后来因着顾延修的公差而要举家迁往长安彻底不归,他们也没有忘记留给柳妈和茶心不少的银两。虽然大部分都被罗氏母女强掳了去,然而若不是有他们时刻照拂接济,体弱多病的顾白羽怕是早已魂归九天。
“更何况现在的我们,日子比起从前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清韵堂哥看到了,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我们不提前准备,”看着满面无奈的茶心,顾白羽的话中带了几丝哄小孩儿的味道,“除非……你也跟住宅的那些人一样,想对清韵堂哥他炫耀。”
“小姐,您可真成,”顾白羽的话令茶心哭笑不得,手中端着的清水也差一点儿从铜盆中洒了出来,“人家是这个意思吗?您自个儿懒就赶紧着承认,好端端的把我拖下水,柳妈,您快来给评评理!”
回头看向坐在廊下做针线活的柳妈,茶心跺跺脚撒娇般的唤道。
“你俩说的都有理,我才懒得管你们那些扯不清的事情。”抬头笑呵呵的看了顾白羽同茶心一眼,柳妈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笑着摇摇头,继续低头做着手中的活计。秋日已至,天气马上就要凉下来,紧着做几件厚衣裳才是正经。
“柳妈,您可真是的,我生气了,今儿的午饭我不做了!”将手中抱着的铜盆就势放在身边的石块上,茶心索性坐在院中的木凳上,双手环臂,做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我看呐,懒的人是你,不想做饭就直说,还找一大堆借口。”瞧着茶心那副小孩子气的样子,柳妈与顾白羽互换了一下眼神,嗔怪的说道。
“哎,好了好了,我倒是真的有件正经事要跟你们商量。”笑着出声,顾白羽起身关上偏院的院门,神情里带着几分认真的说道:“刚刚我一直在想,清韵堂哥这次归来省亲,或许能成为我们离开顾家大宅的好机会。”
自从看了苏墨轩那日在魏家交给顾白羽的纸条上写着的“财务安全”四个字,顾白羽的脑子里便一刻也不停地策划着如何离开顾家。不仅仅是因为罗氏母女的谋害手段步步紧逼,还有顾延庚那一双迫不及待地将她嫁出去换前途的贪婪眼眸。
即便她能让魏泽涛望而却步,然而顾延庚总能找来下一个,一个又一个,直到她这个价值还算不错、却又具有很大风险的筹码被成功的置换出去为止。
于是在听到顾清韵要来江南省亲的消息时,顾白羽便第一时间想到了借着他的帮助彻底离开顾家。取得顾清韵的支持并不算难,难得是如何让顾延庚心甘情愿的放手。
“那我们得好好想个他不能拒绝的理由才行。”显然是与顾白羽想到了一起,茶心蹙着眉头说道,比起策划出逃路线,如何迈出顾家的大门,才是最困难的一步。
“我说这个,就是让你们先在心里有个准备,理由我们虽然可以事先想好无数个,但到时候情况如何,还得我们随机应变,”沉吟着,顾白羽缓缓开口说道:“清韵堂哥要在这里住半个月左右,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观察形势,最好能从顾家大门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想办法跑了。”
“放心吧小姐,”看着顾白羽一脸坚定的神色,柳妈出声说道:“离开所需要的东西,老奴和茶心会提前准备好,到时候只要小姐说一句,我们就能立刻走。”
“好,那我们就各司其职吧。”点点头,顾白羽神色严肃的说道。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三日的时光便匆匆而过,待到顾清韵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入顾宅时,同顾延庚等人一起坐在前厅等候的顾白羽,看着那与记忆中似曾相识却又并不完全重合的身影,心中涌上阵阵难以抑制的恍惚,令她动动双唇,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剑的墨眉,明亮的星眸,英挺的鼻梁,凉薄的双唇,就连那热情开朗的笑容,也同顾白羽前世关系最为亲密的表弟那般相像,怔楞在当场,直到顾白婉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白羽才蓦地回过神儿来。
“白羽见过堂哥。”虽然因为走神儿而没有听到顾白婉说了些什么,然而看着顾清韵望向自己的怜爱目光,顾白羽也知道那些定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而那些话,令顾清韵一贯以来对她的保护心思更加的强烈。
“几年没见,白羽真是长高不少,就是人还是那么清瘦。”含笑的星眸中带着几许欣慰,数年来的家信问询仿佛石沉大海般从无回音,顾清韵的心中始终惴惴难安,直到此刻看到顾白羽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那颗总悬着的沉甸甸的石头才总算是落了地。
“瞧堂哥您说的,年轻的女子自然都以身材苗条为美,为了保持纤细的身材,哪个不是拼命的节食和运动?怎么到了您的嘴里,听着偏偏就像我们顾家虐待了长姐一般?”顾白婉尖俏的声音毫不意外地再度响起,杏眼圆睁,她对着顾清韵继续说道:
“堂哥来的路上可曾听说‘顾神医’的名号?那闻名十里八乡的‘顾神医’可正是长姐不假,若是我们顾家亏待她,长姐又怎么会懂医术还能成为远近闻名的‘顾神医’?”
毫不脸红的将顾白羽一身医术归功于顾家的栽培养育,顾白婉面上带笑,心中却恨不得在下一刻便将顾白羽是仵作的事情公之于众。
只是凡事若想做大,就一定要在事先好好铺垫,被捧得越高,摔得才会越惨,她暂时就忍下这口气,且等着顾白羽摔得粉身碎骨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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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94章 两记耳光
这世上最容易擦肩而过的,往往是最想相见的两个人。
除却抵达顾家大宅的第一日在前厅中与顾白羽草草的见过一面之后,顶着回乡省亲之名的顾清韵便在顾延庚的安排陪同下,访遍了住在清州临近的江南顾氏家族中几位有头有脸的长辈府邸,尚未来得及喘息,接着便又是清州附近城郡的官宦贵家的造访拜见。
等到疲于应付的顾清韵终于有功夫喘口气歇歇脚时,却已经是他带着包袱住进顾家大宅的第四天。着身边跟着的人去打听顾白羽此时此刻的下落,顾清韵却发现她已经在昨日独自一人前往武安郡的魏泽涛家给柳氏复诊而不在府中,再问何时归来,却是没有一个人知晓。
“少爷您就放心吧,堂大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吗?”看着顾清韵那一脸不放心的模样,从小便侍奉在他左右的司楚劝道,“更何况今日傍晚顾家在运河的船坊上有家宴,今时不同往日,只要堂大小姐‘顾神医’的身份放在那里一日,顾大爷就一定不会让她缺席的,如此,堂大小姐最迟也会在傍晚前赶回顾家。到时候您有什么话想说、有什么话想问,也不迟不是?”
“那日在前厅时,顾白婉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虽然现在从表面上看去,白羽的日子比起从前那饥寒交迫的时日来说已经好了很多,但实质上却未必如此。莫说顾大爷根本不是真心对待白羽,就是那虎视眈眈的罗氏母女三人,想必也不会让白羽的日子好过。”眉宇间的担忧分毫没有减少,想起当年寒风中那个怯怯的握着自己手掌的小女孩,顾清韵的心中便一阵紧似一阵。
“横竖您这次来是带着将堂大小姐接去长安的想法,就再多忍这么十几天的日子,到了长安不就一切都好了吗?”继续出声安慰,见过顾白羽儿时那凄苦模样的司楚心中,却万分理解他的心情。
动动双唇,顾清韵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只听得门外响起一阵“笃笃”的敲门声,接着便是柔美婉转的嗓音响起:“清韵堂哥,我是汐儿,方便到你的院子里坐坐吗?”
看向司楚的目光中先是带着几分诧异,顾清韵那璀璨如星子的眼眸随即闪过一丝了然。
送女入长安官宦之家一向是顾延庚和罗氏母女最大的梦想,此刻从长安归来省亲的自己摆在这里,他们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堂哥,汐儿是不是来得太冒昧了?”走进院子看到坐在廊下的顾清韵面上带着些许的疲倦之色,顾白汐柔柔的说道,一身水蓝色的襦裙映在金色的秋光中,更显其柔美娇弱。
“汐儿说的哪里话,你我多年未见,本该早早的在一起叙叙旧,无奈这几日应酬太多,直到现在都没能坐下来好好的聊聊天,我本想着喝杯茶就去拜访,眼下汐儿你来了,更是相亲不如巧逢。”笑得开朗爽直,顾清韵起身给顾白汐看座,惯会察言观色的司楚早就将茶水摆在院中的案几之上,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堂哥在长安任职可还顺利?都说长安是天子脚下,人员复杂,堂哥这样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怕是没少遭到众人的妒忌吧?”眼波流转,笑语嫣然,顾白汐极文雅的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柔声细语的问道。
“多谢汐儿关心,我在长安还好,同僚们关系都还不错,再加上长安热闹繁华,来自五湖四海的人都聚在那里,我也是结交了一帮肝胆相照的好友,时常一起吃酒聊天,或者出门远游,过得还算是惬意自在。”将早就准备好的敷衍之词说出口,顾清韵笑得一脸真诚。
“长安的繁华热闹,汐儿自小便听人不断的绘声绘色的描述,心中向往已久,却是始终没有机会能亲眼得见,眼瞅着父亲已经开始为长姐张罗婚姻大事,想来汐儿也不会太远。若是来日能寻得一个爱玩爱远游的夫君带着我去长安见识一番,汐儿还算是能得偿所愿,若是……”
轻轻的叹口气,顾白汐那倾国倾城的容颜上浮起几丝哀愁,单手托腮继续说道:“那可真是遗憾一生呢。”
轻飘飘的话音才刚刚落地,顾白汐便似想起什么一般的突然涨红了脸,水葱似的手指并拢捂脸,羞怯的声音便闷闷的传来,“哎呀,真是的,汐儿都糊里糊涂的说了些什么?堂哥你没有听到,你什么都没有听到!”
将顾白汐那先是故作美人含愁后又故作美人娇羞的情态尽数收入眼底,隐去唇边一丝嘲讽,顾清韵笑着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何况堂哥又不是外人,汐儿你害羞什么?汐儿既是对长安充满了如此的向往,那么,不如寻个长安的夫婿可好?”
“堂哥,都说了让你当作没听到嘛!你怎么还说!”仍旧是满面羞红,顾白汐却在听到顾清韵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抑制不住的上扬了唇角。
目的达到。
“哦?那我可真的当作没听到了啊,”墨眉轻挑,顾清韵笑着说道,“那汐儿也当没听到我说的话吧,这样我们才算扯平了不是吗?”
“堂哥,你……”
“顾白羽!你真是个狐狸精!”
顾白汐尚未说完的话被院子外忽然传来的一声尖叫所打断,那气急败坏的嗓音尖俏而熟悉,正是近日来对魏泽涛颇为上心喜欢的顾白婉。
眼看着自己就要将顾清韵的承诺套出口,却被顾白婉这么突然而来的尖叫所搅局,顾白汐心中的厌烦与不满顿生,却又不得不按耐着性子随顾清韵一起跑了出去,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到了正发作得歇斯底里的顾白婉。
“婉儿,发生什么事了?”眼瞧着顾白婉拿起手边的石块便要向顾白羽所在的方向扔去,眼明手快的顾白汐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柔媚的声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与不耐烦。
“顾白羽这个下贱胚子,竟然趁给魏伯母治病的机会,与魏大哥勾勾搭搭,还撺掇魏大哥来同我保持距离,”看到出现在身边的顾白汐,顾白婉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抬手恶狠狠地指向顾白羽,说道:“真是养在乡下的粗野丫头,不要脸的与男人私会,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啪!”
清脆的耳光声将顾白婉的话生生的堵回了喉咙,抬眼正迎上顾白汐那一双冰冷如千年寒冰的双眸,张张嘴,顾白婉的脸颊上便又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刚刚那一巴掌,是替父亲教训你的,顾家家风严谨却出了你这个没修养的女儿,真是给顾家丢人,这一巴掌,是替长姐教训你的,口无遮拦、没大没小,你是将顾家的规矩都抛在清水河中了吗?!”
毫不犹豫的出手扇了顾白婉两个耳光,顾白汐语出严厉的呵斥道。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纹丝不动的顾白羽,顾白汐说道:“长姐,刚刚是婉儿不对,我已经教训过她了,还请长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
好一招以退为进!
冷眼看着那仍旧处在怔愣中的顾白婉,顾白羽心中的冷笑之意更甚。为了给顾清韵留下好印象而不至于影响自己的嫁入长安的路途,关键时刻的顾白汐还真舍得出卖队友,这清脆狠绝的两耳光挨在脸上,也不知道顾白婉究竟能不能多长一个心眼儿。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自家姐妹哪有不闹矛盾的?谁也别记恨谁,谁也别真的恼谁,你们几个,还不快各自扶了自家小姐回屋?杵在这里平白的让魏太守看了笑话。”眼看着事情就要陷入僵局,静观事态发展的顾清韵出声解围,帅气的脸庞上绽出一个阳光满面的笑容,他对着站在一旁神色窘迫的罪魁祸首魏泽涛说道:
“魏太守难得来顾家一趟,却让您看了笑话,小姑娘之间嘛,就是矛盾口角多一点,气得快,忘得也快,咱们不管他们了,我这里有从长安带来的茶叶,魏太守与我一同尝尝吧?”
“泽涛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顾公子。”心知顾清韵是在替自己解围,得着了台阶,魏泽涛当然麻利的顺阶而下。
“魏太守这么客气做什么?”笑着伸手将魏泽涛让向他居住的宅院方向,顾清韵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步履平稳着离去的顾白羽。
顾白羽那一副仿佛见惯了大风大浪般的镇定从容的模样,令顾清韵的心底闪过一丝疑惑与异样。眼前的这个女子是顾白羽不假,却又不是当年那个躲在自己身后的怯懦爱哭的小姑娘。
莫非真的是岁月的磨难使她成长变化至此?在心中疑惑的摇摇头,顾清韵不愿意去想象,能将一个人的性情改变得如此天翻地覆,那样的日子该有多苦多难。一丝疼惜自心底不受控制的涌起,顾清韵迫不及待地想要同顾白羽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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