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我去找我父亲说,我是他女儿,他不会这么狠心拆散我们的,他一定不会的。”
“他们已经,已经怎么样了啊?”
细细小小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惊得顾白羽瞬间收回了放在凉亭中那一对“苦命鸳鸯”上的全部目光与注意力,猛地回头看向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贾云清,顾白羽的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自己究竟是脑子灌水了还是神经反应延迟了,才会在最初答应同贾云清一起来听这个苦情男女幽会的墙角?
虽然前世的她也曾到学校中给正值青春期的青少年做过医学及生理常识的普及性讲座,然而低头瞧着贾云清那一双充满好奇与澄澈的眼眸,顾白羽并不觉得此刻的自己适合给尚且只有八岁的他上一堂科学知识普及课程。
“我又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已经怎么样了?你这个小鬼,问的问题真奇怪!”抬手轻拍贾云清的头顶,顾白羽决定装傻。
抬眼将视线再度转移到那两人身上时,凉亭里已经重新上演着郎情妾意、卿卿我我的画面。
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顾白羽不顾贾云清的挣扎而捂上了他的眼睛。
待到顾白婉匆匆忙忙的提着裙子离去,那通往凉亭的小路上走来一个穿着宝蓝色圆领袍子的年轻男子,闲庭信步中带着几分嘲笑,远远地便朝着那仍旧立在凉亭中的冯铭俊说道:“怎么样,那个麻烦解决了没有?”
“已经被我哄走了,就她那样被养在深闺中的娇小姐,除了撒泼流泪之外还会什么?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打发走,根本不值得担心。”先前还一副情深意切的脸庞立刻换上了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语气中充满不屑与嘲讽,冯铭俊转过身子对着身后的来人说道。
“就知道老弟你是个花丛老手,怎么样,我给你选的这个地方还不错吧?”笑着拍了拍冯铭俊的肩膀,宝蓝色长袍的男子环顾四周,面带得意。
“丰泽兄果然好眼光,”脸上笑容不减,冯铭俊与那男子勾肩搭背,“莫不是丰泽兄曾与哪家小姐在此私会?这可是程家的宅子,丰泽兄果然艺高人胆大。”
“老弟这话说的可不对,你丰泽兄我明明是色胆包天,哈哈哈……”笑声爽朗而自得,丰泽抄着手斜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笑了半晌才停下来。
“不过,那丫头提出的那个要求我倒是挺感兴趣的。”懒洋洋地对着丰泽坏笑,冯铭俊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险。
“你真的想做?”丰泽挑眉,“那丫头也真够狠心的,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她们顾家的人,所以说,最毒妇人心。”
“做,为什么不做?”面容上的坏笑与阴险更甚,冯铭俊继续说道:“能有一饱眼福的机会为什么不做?丰泽兄,你意下如何啊?”
“老弟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筹谋的意味闪过唇角,丰泽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既然要做,我们现在就该动手了。只不过老兄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真的跟那丫头……?”
“怎么可能?她那种养在深闺的女人,逗一逗玩一玩就够了,若真是惹出什么事情让顾延庚那老头子发了怒,我还得仔细我爹抽死我呢!”一面同丰泽向园子外走去,冯铭俊一面说道。
“你刚刚为什么要捂住我的眼睛?!”待到丰泽同冯铭俊笑着一路走远,从巨石后跳出身子的贾云清不满地质问道。
“非礼勿视,你难道没有学过?”抬手戳着贾云清的额头,顾白羽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方向。
“我非礼勿视,难道你就能看吗?”不爽的躲着顾白羽的纤纤玉指,贾云清继续抗议道。
“我是大人,你是小孩儿,这就是区别!”终于低头正视贾云清不满的目光,顾白羽做出一副耍赖的模样。
“我才不是小孩子!”被顾白羽踩到尾巴,贾云清抗议的声音更大,却仍是将顾白羽那若有所思的模样落在眼中,迟疑片刻,忽然悄声说道:“你……想不想知道顾白婉到底要做什么?”
☆、38。第38章 晚宴(上)
暮色渐浓,天空仿佛被谁打翻了墨汁,昏暗之色渐渐晕染开来。
灯火次第被点燃,华光璀璨中,程家的晚宴渐渐拉开序幕。
坐在女宾席的上首处,顾白羽懒得去瞧身旁顾白婉不断投来的愤恨眼光,也无意打量男宾席上一众风采翩翩的青年才俊,只是低头把玩着放在手边的琉璃酒盏,那晶莹剔透的小小杯盏在通明灿烂的烛火中更显流光溢彩。
虽然今日程安国和顾白羽是宴聚的原定主角,然而匆匆忙忙从前厅中离开之后,顾白羽并不知道,程顾两家那一场表面看似亲切愉快实则波涛暗涌的交谈,最终落了一个怎样的结果。
于是抬头看着上一场抽中花签而在众人目光的焦点中翩然起舞的粉衣少女,顾白羽觉得,能将程顾两家的结亲宴聚变成清州少男少女相互展示才貌以促成美好情缘的晚宴,李景毓也算是做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善事。
一曲清舞毕,那粉衣少女羞红着脸颊望向男宾席的某一处,眼含秋水的双眸情深意切又充满欣喜,想必是得着了心上人的回应,也许不日便会好事临门。
“哼,瞧她那得意的样子,不就是临安城一个小门小户的什么公子吗?至于高兴成这副模样?真是目光低俗!”欢庆的气氛中低低的传来一声不和谐的讽刺,面含嘲讽,顾白婉正不屑地看着那匆匆谢幕而去的粉衣少女。
“小姐,奴婢倒是真羡慕那杜家小姐呢,能寻得两情相悦之人共度一生,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呀。”一面为顾白羽倒酒,站在顾白羽身后的茶心一面说道。
“杜家小姐?”语气带着疑问,顾白羽转身看向茶心。
“方才那献舞的粉衣少女便是杜家二小姐杜如心,那嫁入蒋周郎府中的杜如月便是她长姐。”轻声解释道,茶心娇俏的脸庞上带着笑。
“是吗?杜家还真是好事一桩接着一桩呢。”笑着饮下杯中的酒水,顾白羽似是漫不经心般的说道:“男女在一起,两情相悦才是最重要的,不比有些人,要么对不喜欢自己的人又哭又闹,死缠烂打的丢尽脸面,要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才真是令人看了笑话。”
“顾白羽,你说谁呢?!”将顾白羽的话尽数落在耳中,傍晚凉亭时自己对冯铭俊又哭又闹的场景浮在眼前,顾白婉脸色微变,声音尖锐刺耳,引得坐在她们周围的女眷男宾纷纷侧目,幸而人多嘈杂,并没有将她们的话听太清楚。
“我只是在跟自己的婢女闲聊,又没有跟你说话,你怎么激动成这幅模样?”做出一份无辜且不解的神情,顾白羽看着面色略带铁青的顾白婉,忽然笑出声来:“顾白婉,莫非你真的喜欢上了瞧不上你的人,然后哭闹着去死缠烂打了?那我可是要劝你一句了,这么丢人的事情可千万别让父亲知道,不然谁都帮不了你。”
“顾白羽,你!”神色之间满是气急败坏,顾白婉紧握着酒盏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我才没有死缠烂打,我才没有又哭又闹!”
“婉儿,别乱说话!”眼瞧着顾白婉的状态不对而顾延庚已然注意到了她们这边的动静,顾白汐不得不低呵出声,美若天仙的容颜上难得的露出警告和严肃的神情,顾白汐死死地盯着顾白婉,希望她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这不是秦家的秦楚嫣小姐吗?”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将目光落在她们三人处的顾延庚,顾白羽将目光重新转回厅堂之内,眯眼瞧着那在厅堂之中调试琴弦的紫衣少女,语带不经意的说道,“原来秦姑娘抽到了琴艺,不知待会儿的花签会落在谁的手中呢?”
“你就祈祷千万不要落在你的手中吧,不然什么技艺都展示不出来,那才叫丢人呢!”恶狠狠地看着顾白羽,顾白婉咬牙切齿的说道。
“哦,我懂了,顾白婉你原来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那一种啊?怪不得要苦练技艺取悦别人呢。”带笑的脸庞上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顾白羽仰头饮尽又一杯酒。
瞧着茶心强心给她换上茶水的双手,顾白羽觉得,茶心的担忧纯属多余。原主顾白羽的酒量还算不错,若是换作前世,莫说三杯下肚她还能兴致盎然的对顾白婉冷嘲热讽,只是喝掉小小一口,便足以令她昏睡过去。
“顾白羽,你敢嘲笑汐儿?”聪明万分的将战火引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顾白汐,顾白婉为了不再引众人注意而刻意压低了声音。
笑着回头看向顾白婉,顾白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怜悯。所谓欲盖弥彰不过如此,她方才清清楚楚的唤了“顾白婉”三个字,坐在她身边的顾白汐分明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却没有替顾白婉分辨,也没有因此而对自己有所为难。
顾白汐的态度明明白白的放在那里,此刻的顾白婉若是真的聪明,便该乖乖的闭上自己的嘴,老老实实地听秦楚嫣弹琴,而不是不惜犯顾白汐最大的忌讳而想要将她卷入她们之间的斗争之中。
在心中摇了摇头,端着茶盏的顾白羽决定她还是听琴为好,毕竟那冯铭俊和丰泽肚子里想的是什么鬼主意她并不全然知晓,而贾云清那边也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她需要聚精会神的应对一切可能的突发状况。
琴声悠扬婉转,如纱似雾般地缭绕在每个人的身侧,清越的琴声飘飘渺渺间,倾诉着一个少女敏感幽深的心事,缠绵悱恻的深情丝丝如扣,流动盘旋,只为那一人能听在耳畔、落在心间。
即便是仅仅依赖着原主仅存的微弱记忆而对琴曲略懂皮毛的顾白羽,端着茶杯看着灯火辉煌中的秦楚嫣,也能从那琴声中察觉出那缠绵悱恻的情意,而如此的情真意切,顾白羽知道,秦楚嫣只会给高随远一个人。
于是抬头望向男宾席,举目皆是如痴如醉的青年才俊,或风流倜傥,或憨厚老实,或丰神俊逸,或刚强坚毅,那望向秦楚嫣的目光之中,全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柔情,却只有一个人是例外,而那个正低着头不知在研究什么东西的人,便是白衣如仙的高随远。
许是觉察到有目光望向自己,正凝神低头看着面前酒盏中一个挣扎的小虫的高随远抬起头来,修长的手指就势将酒盏中的小飞虫捞出来放在桌面上,却恰好迎上顾白羽始终没有移开的目光。
于是轻轻地耸了耸肩,高随远将双手摊开在面前,悄悄地对着顾白羽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帅气俊朗的眉宇间却透出温润和煦的笑意。
那温润谦和的笑容令顾白羽莫名的心中一颤,仿佛一道灿烂的晨光忽然间照入冰封千年的雪山溶洞,努力克制着表情,顾白羽冲着高随远无奈地笑了笑,正准备移开目光,却骤然听到“铮”地一声,秦楚嫣手下的琴弦断裂开来。
诧异地将目光移向秦楚嫣,顾白羽却恰好对上一双愤恨不已的眼眸,那目光中的恶毒与恨意,令顾白羽的心中充满莫名其妙。脑海中忽然便闯入先前询问高随远下落时的场景,顾白羽那略带错愕的眼神瞬间充满了了悟。
原来这秦楚嫣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新的情敌。
无奈的揉揉略略有些发胀的额角,顾白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的目光都顺着秦楚嫣的视线望向自己,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秦楚嫣那婉转柔媚的声音便忽然在厅堂内响了起来:“楚嫣技拙,断了琴弦还请各位不要怪罪才是。”
“秦姑娘说的是哪里的话?能听到方才那一曲天籁之音,已经是众人的福气,哪里还会有怪罪之意?众位说,是不是啊?”男宾席上一蓝衫公子朗朗出声,三言两语间引起众人阵阵附和。
赞叹与劝慰代替了方才的惊讶与诧异,顾白羽冷眼瞧着那接受众人安慰的秦楚嫣,心中清楚的知道,她方才所说的那番话定然不是为了给自己解围。
果然,等到众人的称赞与同情的情绪到达最高峰的时候,单手抚着断弦,秦楚嫣羞涩的笑了笑,开口问道:“若是楚嫣没记错的话,作为这一轮最后一个抽到花签的人,楚嫣可以指定下一场得花签的人是不是?”
“那是自然,先前王家小姐不就是被李家小姐指定得到花签的吗?秦姑娘尽管指定便是了,男宾席上的人也可以,横竖我们这一轮的酒令也行完了。”爽朗而略带恭维的声音骤然响起,那先前开口的蓝衫少年再度说道,灼灼的目光始终盯着秦楚嫣那婀娜万分的身姿,眼眸中的倾慕之情人尽可见。
“陈公子说笑了,男宾席上的诸位公子下堂助兴自有男宾席的行令方法,楚嫣一介女子怎么好僭越?”娇媚的笑容柔柔的挂在脸上,秦楚嫣眼波流转之间尽是风情万种的迷人之态,环顾四周,秦楚嫣的目光终是落定在一方,娇俏柔美的声音随即响起:
“那便请顾家大小姐来接楚嫣的花签吧。”
☆、39。第39章 晚宴(中)
随着秦楚嫣的话音落地,众人的眼光便瞬间都聚焦在顾白羽的身上,目光中的含义各异,有纯粹的好奇,有纯粹的期待,也有纯粹的幸灾乐祸。
“久闻顾大小姐的神医之名,楚嫣斗胆将花签传给顾大小姐,还望顾大小姐不要介怀才是。”笑语盈盈,秦楚嫣那娇媚的脸庞上倒当真流露出几分羞怯之意。
“秦姑娘的忘性也忒大了一点儿,”唇边带着清冷的笑意,顾白羽坐在椅子上纹丝未动,“明明昨日我才刚刚去秦府为秦老夫人诊治固疾,才不过一日的功夫,秦姑娘便不认得我了?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语气清浅却不乏嘲讽,毫不留情的戳穿了秦楚嫣那一番假惺惺的话语,顾白羽索性将目光径直落在男宾席处的高随远身上,凌厉而带笑的眼神分明在对他说:既然我因你而被误伤,那么你便别想着能轻松地抽身而退。
“顾大小姐,您误会楚嫣了,楚嫣并没有那个意思。”声音愈发的娇嫩欲滴,稍稍低垂了眼眸,秦楚嫣做出一副受尽委屈却强装作不在意的可怜模样。
果然,才刚看到秦楚嫣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男宾席上那位蓝衫少年便坐不住的站起身来,遥遥的冲着顾白羽拜了一拜,道:“秦姑娘也是话语间的无心,顾大小姐您又何必如此较真,更何况顾大小姐乃行医之人,仁术更需仁心,秦姑娘已经道歉了,您就不要再追究了吧?”
蓝衫少年一番话听上去虽是恭敬,然而字里行间却处处维护着秦楚嫣,甚至明里暗里的指责顾白羽咄咄逼人,摧残他们心中柔弱而惹人怜爱的秦姑娘。
“这位公子,你思慕秦姑娘多久了?”含黛的双眉轻挑,顾白羽直言不讳的话令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顾大小姐,你……在下,在下只不过说句公道话,你何苦对在下咄咄逼人?”登时涨红了脸,那蓝衫少年的神色之间羞涩与恼怒交替。
“咄咄逼人的是你吧?我只不过提了一句秦姑娘‘贵人多忘事’,秦姑娘也说了这是误会,你不等我开口便站起身来对我语带指责,试问,这是一个有教养的公子该对我做的事情吗?”
唇边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顾白羽继续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顾家大小姐,就该知道治病救人并非我安身立命之技能而仅仅是兴趣。兴趣是什么意思?兴趣就是想做的时候就做,不想做的时候就不做,所以啊,你还真说错了,仁术我确实有,仁心嘛,我却着实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顾白羽的话音一落,厅堂众人面色各异,既有心中凛然者,也有目带嫌恶者,而导致秦楚嫣处处针对顾白羽的罪魁祸首高随远,却是忍不住的勾起了唇角,那坐在男宾席首座的程安国,则是爽朗的笑出声来。
“顾大小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