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卦诟弥小!
声色平淡,邢捕头那粗犷刚毅的脸庞上带着波澜不惊的表情,心平气和地对着神色暴怒的张泰山解释道,多年的老捕头,要得便是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良好心态和极佳的控制力。
“还说没有要将我抓起来?!那这些是什么?!”神色更加激动,张泰山一把甩开压着他肩膀的两个年轻人,将盖在手腕上的衣袖撸了起来,抬手指着上面一道道略微有些红肿的抓痕,怒气冲冲地向着邢捕头做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你的手下把我打成这样,强行把我带回府衙,不是出手抓我又是什么?!”
“邢捕头,属下们没有对张泰山动手,是他自己突然反抗挣扎,打着了我们的两个兄弟,我们为了自己的安全,才不得已伸手将他制服,属下绝对没有说谎,这一点,‘济世堂’附近的老百姓和医馆中的大夫伙计可以出来作证。”
看到邢捕头看向自己的目光,几个红衣捕快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站出身来,对着邢焕之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说你们打了,你们就是打了!找什么医馆的伙计大夫作证?!他们连病都治不好,他们能做什么证?!”手臂一挥,张泰山的脸上带着不依不饶的神色,然而怒吼着的话语中,却明显的带了几分心虚的意味。
“张牢头,咱们大家都是同僚,自己人怎么办事儿的,自己人最清楚,”将倾向前的身子向后靠在椅子背上,邢焕之语气平淡,双眸始终未曾从张泰山的脸庞上挪开过片刻,他继续说道:
“我的手下究竟有没有打你,又或者你究竟有没有反抗,那都不是我现在想要同你研究的重点,你若是不服气,尽可以在我问完之后,去长安城府的衙门前拿着大鼓锤子击鼓鸣冤,但眼下你若是不配合我的审问,”
说话的语气顿了顿,邢捕头的眼眸转了一转,语气不咸不淡的再度出声说道:“您是牢头,咱们怎么办事儿的,您心里最清楚不过,到时候,就不要怪邢某不肯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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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第180章 嫌疑重重(二)
说话的语气顿了顿,邢捕头那多年老捕快练就的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眸,在眼眶中转了三转,不咸不淡的语气中充满警告和威胁的意味,他再度出声说道:“您是牢头,咱们自己人怎么办事儿的,您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若是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您可不要怪邢某不肯手下留情!”
“你们将我从大街上带回这衙门来,究竟想要做什么?!”语气中的强硬之气不减,然而张泰山却也停止了刚刚的胡搅蛮缠,怒气冲冲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好整以暇的邢焕之,并不曾见过苏墨轩和李景毓的他,语带不满的再度开口说道:“你问我事情就问我事情,什么时候,这衙门的审讯室里,能容得下这几个毛头小伙子待在这里了?”
随即又将眼眸转向那站在角落中的顾白羽,张泰山神情之间的愤怒和不满的意味更甚,抬手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他站起身子,对着邢捕头吼道:“竟然还有一个姑娘!邢焕之,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沉默不语,面对在自己的警告威胁之下继续高声胡闹着的张泰山,邢捕头双手环绕胸前抱臂,目光冰冷,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都收入眼底,直到,张泰山注意到邢捕头看向他自己的无情目光,然后主动的安静了下来。
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自己收敛了那暴怒的情绪,张泰山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语未发的邢焕之,做出一副仍旧强硬的模样,说道:“算了算了,看在我同你多年同僚的交情之上,这次我就不同他们这些毛头孩子计较了,说吧,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把我找来,究竟想要问我什么事情?”
“惯偷孙明一,你可曾认识?”没有接茬儿,看着张泰山安静下来的邢捕头知道,此刻的他已然被自己的沉默和威严所震慑,却又没有到被吓破胆子胡乱说话的境地,恰是询问的最好时机。
“算不上认识,不过在牢里见到过他几次,他是惯偷,我是老头,我见过他,认得他,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脸上带着几分不明所以,张泰山回答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意味。
“他在十二日前的傍晚,被人发现死在平安大街的后巷中,这个消息你可曾听说?”语气平淡,邢捕头那刚毅的容颜上没有分毫的情绪变化。
审讯犯罪嫌疑人最大的忌讳,便是让对方看穿你的内心所想。于是保持外表上的平静淡然,是一个审讯者所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专业素养。
“是吗?他死了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这可真是老天长眼,他那种人渣,终于被人杀死了,这长安城中,可算是又更太平了几分!”粗粝的脸上先是浮起几分惊讶,双唇下意识的长大,张泰山随即便带着一副惊喜连连的模样,为孙明一的被害大声叫好。
“有人无辜被害,你怎么还能出声叫好?你这个人,难道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吗?”站在一旁的年轻红衣捕快忍不住地插口说道,才刚刚晋升为红衣捕快不久的他,审讯经验尚且不够丰富,还不知道自己这样毫无计划性的、带着个人情绪的出声质问,才是审讯过程中最应该避免的事情。
“同情心?!无辜被害?!”双目骤然瞪圆,张泰山坐在凳子上的身子不自觉地朝着那个年轻捕快的方向倾斜而去,语气里满是不屑与愤怒,他对着那个年轻的捕快出声质问道:
“你这个毛头小子,说话之前能不能长长脑子?他孙明一是惯偷,还因为偷了一个人买药的救命钱而间接害死一个本来可以治好的无辜老太婆,他无辜被害?那个老太婆才是无辜被害!你竟然还让我去同情这种人的死活,你这个毛头小子,难道是吃饱了撑得吗?!”
“十三日前的午夜,也就是子时的时候,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有谁能证明吗?”没有理会张泰山的质询挑衅与那年轻捕快的面红耳赤,邢捕头只是冷着嗓子出声问道。
十三日前的午夜子时左右,正是顾白羽和杜亦寒根据受害者尸体的状况,推断出来的孙明一的死亡时间。
“大半夜的,我不在家里睡觉能在哪里?谁能给我证明?当然是我老婆!一个月前我的小儿子刚刚病死,到现在,每天晚上我老婆都会躲在被子里哭,子时,她铁定没有睡着,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家里的炕上睡觉,去问我老婆就知道了!”
话语毫不客气,张泰山声音粗犷,没等邢捕头再度开口询问出声,他的身子刻意向着邢捕头所在的方向凑了凑,阴测测的说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说我是杀害孙明一的凶手吗?说实话,我还真巴不得是杀害他的凶手呢!能亲手杀死一个人渣,我就是搭进去自己这条命,也算值得了!好歹,手起刀落的那一瞬间,爷还在心里爽快过不是吗?!”
“除了你老婆之外,还有人能证明……”
“除了你老婆之外,还有人能证明你十三日前的子时是在家里睡觉,而没有跑到哪条街上把孙明一杀死是吗?”没等邢焕之将话说完,张泰山便立刻接口说道,粗粝的脸庞上带着几分嘲讽,他对着邢捕头继续出声说道:
“你方才也说了,大家都是同僚自己人,怎么办事儿的,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你呢,你能有除了你老婆之外的人证明,你十三日前夜里子时左右,你是躺在家里睡觉,而没有出去杀人吗?”
目光中带着嘲讽的颜色,张泰山的双眸直直地盯着邢焕之的脸庞,等待着他举手投降的那一个瞬间。
“我十三日前的子时没有在家中睡觉,我在衙门后院办公查案,给我作证明的,除了长安城府衙的徐太守之外,还有衙门的二十多个捕快,以及给衙门送饭的城东的老张头。”
语气不咸不淡,邢捕头淡淡的瞥了张泰山一眼。
“哼!不就是加班加点的破案么?好像我们牢头不是这样一般!”沉默半晌,张泰山才从鼻子里面哼出一个不自然的声音,语气倔强,他出声说道,却是将头转向了一旁,没有再盯着邢捕头的眼眸死死的去看。
“两个月之前,长安……”
“两个月之前?邢焕之,你有没有搞错?我问你两个时辰之前你在做什么,你都未必能准确的回答,现在竟然问我两个月之前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记得我两个月之前做了些什么,又有什么人能证明我是在做什么而没有在大街上逛荡着拿刀随便捅死一个人?!”
没等邢捕头将话说完,张泰山便再度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味道,目光中尽是嘲讽和不屑,他看着邢捕头,继续出声说道:“邢焕之,只要你能告诉我,你一个月之前的今天在做什么,我就告诉你,我两个月前的某一天在做什么!”
“两个月之前,长安城府衙受理了一起犯人的妻子和胞弟状告你的同僚,狱吏王华伟刑讯逼供以致犯人死在牢狱之中的案件,你的同僚张某、李某和郭某,都曾前来府衙给王华伟作证,你为什么没有来?”
等到张泰山的脾气发完,邢捕头方才将刚刚没有说完的话继续问完。那副颇有耐心的模样落在顾白羽的眼底,倒是令她敬佩不已。
“原来你是要问我这个,误会,误会,刚刚是一场误会。”听到邢捕头的问话,自知自己刚刚说话太急的张泰山,笑着打了两句哈哈,随即面色又重新变回了刚刚那副愤怒不已的模样,对着邢捕头出声说道:
“他本来就是个酷吏,整日里刑讯逼供,害了多少犯人?只不过是大多数犯人的家属都没有胆量和耐心来状告官府罢了,要不然,他肯定是****官司缠身。他这样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酷吏,我为什么要给他做假证?我为什么要替他说好话?”
语气嚣张,想着王华伟那副残酷的模样,张泰山的心中便涌上一阵接着一阵的难以抑制的怒火。
“那你觉得他是不是应该被判死刑?”直奔主题,多年的捕快生涯与审问经验告诉他,对待张泰山这样脾性的人,兜着圈子询问,并非是一种最为合适的手段。
“我知道你在诱导我说,是我杀了张华伟,就跟刚刚的孙明一相同,我巴不得是自己亲手除了这个人渣败类,可惜不是我,没办法当这个维护正义的英雄,我真是遗憾万分,但如果你非要让我说,我的答案就只有一个字‘是’,张华伟就是应该被判处死刑,他手段凶残害了那么多犯人,单单判他一个死刑,我都觉得太少!”
同样直言不讳,张泰山那暴戾满满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身子稳如泰山一般的坐在椅子上的邢捕头,唇角带着几分冷笑,他毫不给面子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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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第181章 嫌疑重重(三)
“那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看到张泰山那般强硬却又直来直去的不拐弯抹角的态度,邢捕头微微坐正了身子,嗓音沉静,开口说道:“我下面会问你几个时间点,张牢头最好能把我问你的时间,你在哪里,正在做什么,有什么人能证明,全都详细的告诉我。”
“这就对了,直接切入正题,刚刚绕那么大一个圈子,纯粹是浪费大家的时间。”充满暴戾痕迹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意味古怪的笑容,抬眸看着邢捕头,张泰山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讥讽和挑衅的味道。
淡淡的看了张泰山一眼,邢捕头没有理会张泰山的挑衅,而是照着脑海中那已经分析了无数次的几个受害者的死亡时间,一个接着一个的,对着张泰山报了出来:
“十六日前傍晚酉时左右,十三日前午夜子时左右,九日前晌午辰时到巳时左右,以及昨日晌午辰时左右,你都在哪里,做了什么,有谁能够证明。”
“十六日前傍晚的那个什么时间,我不记得我自己做过什么了,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我怎么可能还记得?不过按照往常的一贯时间来看,如果不当值夜班的话,我肯定是在回家的路上,至于谁能证明……那就只有我老婆,你又不相信我老婆给我的证明,所以,我说了也是白说。”
耸了耸肩,张泰山的脸上满是无赖的神色,眼角眉梢尽是嘲讽之意,若不是有顾白羽站在角落里始终目光冷淡而敏锐地观察着张泰山的表情变化,并且根据刚刚邢捕头那一番在她的示意下,看似是在绕圈子浪费时间的问话过程中所建立起来的表情基准线,从而判断出他的确是在说实话的话,怕是此刻站在审讯室内的几个红衣捕快,就要冲上前来,狠狠地将张泰山按在地上狂揍一顿了。
“十三日前午夜子时左右,我刚刚已经同你说过了,在家睡觉,你同样是不相信,还是说了白说,”抬头瞥了一眼强忍着心头怒火的年轻红衣捕快,张泰山向他再度投去一个挑衅的目光。
在脑海中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九天前晌午辰时到巳时的时间,片刻之后,张泰山才出声答道:“九天前的晌午,牢狱中新送来一个犯人,是长安城中一个贵家子弟的公子哥儿,因为调戏良家妇女被人告到了府衙暂时收押,看着那模样就是个风流韵事不断的纨绔子弟。”
唇角浮起一丝发自内心的嘲讽与不屑,张泰山继续回忆着说道:“那个公子哥儿张扬跋扈得很,在牢狱里耀武扬威的,牢狱里的弟兄们碍着他的身份不敢招惹他,饭点儿的时候还自己掏腰包好酒好肉的伺候着,他还是乱发脾气,踢翻了给他盛着饭菜的碗筷,还将酒水洒到了我的身上。”
低头看了看自己今日身上所穿的浅灰色圆领长袍,张泰山指着那袍襟上的几处浅浅的印记,对着始终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邢捕头,语带好玩的说道:“老邢,你瞧,这酒水的痕迹没有彻底的洗干净,还在这儿留着呢。”
“九日前的晌午,你既然是当值在牢狱之中,就应当穿着官服,又怎么可能被那个什么贵家公子哥儿将酒水洒到了袍襟之上,还没有彻底的将痕迹洗干净,我看,张牢头你,根本就是在撒谎编故事吧?”
眼眸微眯,邢捕头带着一副不相信的神情上下打量着张泰山,唇角勾起一丝笑容,却满满的,全都是嘲讽的意味。
“撒谎编故事?我那整日里哭哭啼啼的老婆还在家等着我回去给她做饭,帮她照顾孩子,我有这闲工夫同你邢焕之在这里跟着几个毛头小伙子和一个小丫头片子编故事吗?”眼睛一瞪,张泰山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愤愤然的情绪。
“九天前本来就不该我当值,我前一天刚刚值了夜班,晌午的时候到牢房中去,本来是给当值的曾牢头送东西的,谁知道就遇上那么个又难缠又张扬跋扈的贵家公子哥儿,曾牢头忙不过来,才央我帮他的忙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衙门查查那几日的排班表和收监记录,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说谎编故事!”
轻哼一声,张泰山恶气狠狠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木质茶几,笔墨轻晃,四溅而出,散落在砚台的周围,引得张泰山一阵嫌恶。
“你那日在牢狱中,大概待到什么时候?”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四溅而出的黑色墨点儿,邢捕头继续开口问道,晌午时分在大牢中,却并不能说明他一直都在,更不能说明,他没有什么作案的时间。
“自然是待到那个难伺候的贵族公子哥儿被他那富贵爹爹花了老高的价钱保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