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下,才对丫鬟和乳娘说:“不用我娘提及这件事。”
“姑娘,您别惯着四少爷。他要是闹得过分,也带累您挨骂。”乳娘语重心长劝凌青菀。
凌青菀眼眸一沉,眉梢添了几分凛冽:“这件事就当没发生。我的话,听到了不曾?”
她周身流转着一种严肃、威严的光。
她幽静深邃的眼眸里,卷动着风暴。
葛妈妈和丫鬟们都微怔,下意识点头,都道:“婢子不敢。”
“把那胡饼从后街扔出去。”凌青菀又道。虽然很想吃,可是已经丢到了地上,弄脏了。
挽纱亲自去扔。
凌青菀喝了几口丫鬟准备好的米粥,又尝了几块糕点,胃里就有点不舒服。
她想着那猪肉馅儿胡饼的味道,嘴里泛出了清水。
“原来猪肉那么好吃。”凌青菀想道。
她正想着,陡然听到前面马车的声音。
“踏枝,你去前面瞧瞧,是不是大奶奶出门了。”凌青菀吩咐道。
踏枝道是。
片刻后,踏枝回来对凌青菀道:“姑娘,是大奶奶带着大少爷出门了。”
凌青菀哦了声。
她没问去了哪里。
母亲和大哥冒雪出去,自然是有要事的。
母亲守寡多年,家里没个知心的人,无法倾诉。好在大哥稳重,所以很多秘密,母亲都告诉大哥。
凌青菀不争这个。
她年纪小,无法为母亲排忧解难,知道了也是白费。
“方才,大哥急匆匆进来,脸色也不太好,是出事了吗?”凌青菀暗想。
母亲不在家,凌青菀重新让人把她的医书找出来。
她坐在临窗的炕上看书。
那些医书,都是前几年大哥给凌青菀买的,没看几页就被凌青菀丢在一旁。
如今拿起来,竟然像是熟背过了的,字字记忆清晰。
“也是怪事。”凌青菀心想。
她旁敲侧击,从母亲和自己的乳娘、丫鬟口中知道,她从前不仅仅没有学过诊脉,医书都没有看完。
那些清晰印在她脑海中的医术,她是不太明白的。
不明白归不明白,凌青菀却鲜少跟自己过不去。既然糊里糊涂的,就当作上苍的馈赠,她欣然接受了。
一上午,凌青菀都在看书。
外头雪已经停了,飞檐碧瓦被白雪染得晶莹。树梢堆满了皑皑白雪,如换了件纯白色的外衣,纯净奢靡。
凌青菀伸了个懒腰,下炕活动发麻的双脚。
她似乎又听到了前面的马车声。
“我娘回来了。”凌青菀道。
她让踏枝给她批了件鹤氅,又穿了木屐,去了母亲那边。
果然是母亲和大哥归来。
母亲带着观音兜,下意识压了压兜檐,想遮住眼睛。
她的眼睛,通红!
“母亲哭过了。”凌青菀心道。
什么事惹得母亲哭了?
她往大哥脸上去瞧,欲瞧出几分端倪。
大哥却先和她打招呼:“菀儿,等急了吧?午膳用过了么?”
凌青菀说没有。
“大哥,你和娘去了哪里?”凌青菀问道。她语气轻轻的,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母亲撑起几分微笑,道:“你姨母。。。。。。染了风寒。”
凌青菀的姨母小景氏,嫁到了宣平侯府。
宣平侯府原本和凌家一样,是落寞贵族。可是姨夫官运好,不过几年的功夫,从从五品的小官,做到了正二品的吏部尚书,天子近臣。
姨夫姓安。
安家发达之后,并没有看不起穷亲戚。姨母和母亲是胞姊妹,两人在娘家就感情深厚。
这些年,姨母也常照顾凌青菀他们。
“没事吧?”凌青菀问道。
难道姨母病得很重吗?
要不然,母亲怎么哭成这般?
“小风寒,大夫说没事。”母亲道。
凌青菀就知道,去姨母家只是借口。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哭,母亲都不方便告诉凌青菀。
秘密,自然有它隐蔽的必然。
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凌青菀当即不再打听,顺着母亲的话头道:“那就好。娘,您也别担心。”
母亲颔首。
第二天,母亲又一大清早出去了,直到黄昏才回来。
大哥陪着去的。
他们不提去了哪里。
到了十月初四,就是二姑母家里摆筵席的日子。
凌青菀和母亲打扮一新,准备去程家做客。
程家不仅仅邀请了凌青菀母女,也邀请了凌家其他女眷。
凌青菀的祖母、二婶、三婶、三姑姑,都被邀请了。
在大门口坐车的时候,遇到了她们。
凌青菀觉得很陌生。
凌家这些女眷,她陌生到连眼熟都不算,好似从来没有见过她们。让凌青菀觉得陌生的人不少,但是模模糊糊总有点记忆。
这次,一点也没有。
这种错觉,让她后背一凉。
等她仔细去辨认,发现并非错觉,真的毫无印象时,后背的寒意沿着脊椎骨,散遍了全身。
“我到底。。。。。。是怎么了?”凌青菀惴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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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初遇
更新时间2015…4…5 6:56:56 字数:3432
第012章初遇
大雪初霁,碧瓦虬枝上堆满了纤软的雪,在明媚朝阳中缓缓消融,莹澈欲滴。
晋国公府门口,珠围翠绕,环佩摇曳。几个女人立在丹墀上,钗环颤颤,金光熠熠。
她们相互打了招呼。
“娘。”景氏给老太太见礼。
凌青菀跟着母亲,叫了声:“祖母。”
老太太神色淡淡的,轻轻嗯了声,并没有看凌青菀母女。上次去拜佛,她回来也病了好些日子。
只是在她脸上,看不见半点病容。
她个子不高,微胖,穿着浅金云纹的风氅,里面是青锻交领长袄,脸色净白,看着雍容华贵。
这位老太太,只比景氏大八岁,今年才四十八。
那边马车已经备好了,老太太先上了车。
二婶连忙上去服侍。
马车吱呀,从晋国公府门口走过。
而后,大家纷纷上车,往程府而去。
“祖母看上去不像是生病了。。。。。。”路上,凌青菀对她母亲道,“她脸色好得很。”
“咱们家这位老太太呀,最会生病了,她的脸色哪里能作准?”母亲若有所指笑道。
稍微有点不高兴,老太太就要“病”一回,景氏都摸透了她的脾气。
凌青菀的祖父晋国公尚在世,今年六十八,比继室老太太大了二十岁。
自从十几年前凌青菀的父亲去世,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精神就一蹶不振。
这些年,他潜心钻研佛法,住在后花园的小院子里,平素不准家人和下人去打扰他。
老太太闹“生病”,从前祖父还会退让、哄她。如今,就见怪不怪了。
连景氏都懒得理会她。
景氏提到老太太,对她的种种行径不生气,语气平淡得像说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老太太的挑剔和刁难,景氏素来是视若不见。不顶撞,不理会,完全不把那老太太放在眼里。
所以,老太太知道这位长媳难对付,也不会恶语相对,只是不搭理景氏母女,看都懒得看她们一眼。
“。。。。。。娘,她总是这样么?”凌青菀问道。
景氏颔首,道:“总是这样。”
然后,母女俩都无奈笑了。
景氏又说起二姑母:“你二姑母任由两个女儿胡闹,还跟姑奶奶们起了冲突。见太夫人醒了,你二姑母自己先吓破了胆,出了身冷汗。
不成想,她发烧竟因为她一身冷汗就退了。她说全身酸痛,也只是那日去拜佛,走了几步山路。
退了烧,又歇了半个月,她就全好了。”
二姑母是在山上吹了冷风,染了风寒发烧。再加上她往日很少出门,腿脚精贵,蓦然走了几步山路,就格外酸痛。
病上添痛,让她看上去很糟糕,以为什么大病。
等烧退了,她也歇了好几日,病愈无碍。
“那便好。”凌青菀笑道。
凌青菀又想到那日程氏姊妹的行径,深觉心寒。太夫人是程氏姊妹的亲祖母,她们却为了害凌青菀,罔顾太夫人的生死。
想到这里,凌青菀问她母亲:“娘,二姑母跟太夫人不和么?”
“大约是因为主持中馈的事吧。”景氏道。
她隐约听到过二姑母抱怨。
二姑母在程家做了十几年的媳妇,太夫人仍把持内宅,不肯把家交给二姑母。
这叫二姑母心生怨怼。
凌青菀明白了,就点点头。
正说着话儿,突然马车一个趔趄,把凌青菀摔到了她母亲怀里。
马车剧烈波动之后,就停下来了。
景氏也撞到了车壁上,磕到了头。她不顾自己疼痛,连忙紧紧抱住女儿:“菀儿,撞到哪里不曾?”
凌青菀摇摇头。
景氏这才撩起车帘问:“怎么了?”
车夫回答:“大奶奶,咱们的车轴断了。。。。。。”
他们走了一刻钟,出了昭池坊,正在一条不算特别繁华的街尾。街上行人稀稀疏疏的。
车轴断了,是很难一时间修好的。
这马车,已经用了快十年,最近经常坏,修补了好几次。如今刚刚出家门,车轴就断了。
“大奶奶,您和姑娘先别下车。”车夫对景氏道,“这车走不了,小的回去重新套车,还是去街上租赁一辆车?”
景氏踌躇了下。
回去套车,至少要耽误两刻钟。
况且,家里也没有马车了。
晋国公府三辆马车,今天全部出来了。车夫这么问,不过是怕景氏脸上尴尬。
这附近也有坊。
每个坊内,都有各种生意铺子。虽然不及东市、西市繁华,却也能满足平常的需求。
“你去看看,有没有马车租赁的。”景氏果断对车夫道。
景氏这次出门,没有带凌青菀的丫鬟,只带着自己房里的大丫鬟玉钩,坐在前头。
车夫道是。
马车坏了轴,往一边倾斜。一个不慎,马车都要翻落,凌青菀想下车。
她请示母亲。
景氏也蜷曲得难受。况且,这是街尾,不时有马车过路,挡了人家的道路。
不如下车,等会儿若有人急事非要过去,可以把这车推到一旁。
于是,她们母女下车等了。
大雪初霁,盛京的街头颇为寒冷。凌青菀穿着新做的樱紫折枝海棠纹风氅,把风氅的兜帽戴在头上。
这条街,比较冷清。
盛京的人口集中在北边,靠近皇城的地方。南边人口稀薄,街道人迹罕至。
黄土夯实的道路,并不宽阔,两边种满了槐树。
落叶蹁跹,虬枝荒芜,这条街道就显得更加冷清,越发寒冷。
她们刚刚下车,前面就来了一队车马。
很巧。
大约有五六辆马车,都是四匹马拉着的朱缨华顶马车,往这边而来。
街道窄狭,对面的马车又都是宽敞的。
恰好被凌家的马车挡住了路。
对面的车队缓缓停了。
须臾,一个穿着藏蓝色长袄的中年男人,从后面的马车里下来,笑着上前问道:“这是谁家的马车,怎么停在道中间?”
景氏的大丫鬟玉钩上前,跟那个中年男人答话:“这是晋国公府的马车。我们家奶奶和姑娘出门,车轴断了,车夫去雇车了。。。。。。”
那个中年男人往马车那边看了看。
凌青菀和她母亲,站在马车的左侧。
“。。。。。。我们奶奶说了,若是你们着急赶路,帮我们把马车抬到角落,过去就是了。”玉钩又道。
中年男人是个管家,不是主人。
他点点头,冲景氏施了一礼,表达谢意,然后折回去,询问自己的主子。
车队里面的第二辆马车,一双纤长削瘦的手指,撩起了车帘。
是男人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又白皙纤瘦,看得出是坐着位年轻公子。
管家和自家公子商量着。
那位公子只是掀起车帘,并没有下车。他低声交代着什么,然后又放下了帘子,悄无声息。
比女子还要矜持。
管家重新走向了景氏她们。
景氏让玉钩退下,自己上前和那位管家见礼。
“这位太太,着实不敬,要把您的马车挪开。”管家对景氏道。他四十来岁,个子比较高,不胖不瘦,眼睛炯炯有神。
景氏道:“不妨事,原就是我们挡了路。”
说妥之后,景氏带着凌青菀,退到了马路旁边的树下。那个管事,吩咐几名随从,把凌家的马车挪开。
挪开之后,管家又来给景氏道谢,然后一行人开路,让前方而去。
第二辆马车路过凌青菀她们时,凌青菀瞧见车帘半卷。
半卷的车帘后面,一双精亮的眸子,打量了凌青菀和景氏一眼。
凌青菀也在看他。
两人目光一撞,他立马扭过头,唇线微抿。
凌青菀没看清。
马车快速而过,凌青菀只瞧见了那位贵公子的侧颜。他鼻梁高挺,肌肤雪白,比女子的侧脸还要精致。
长得好看,凌青菀心想。
“是谁啊?”凌青菀不由嘀咕,问景氏,“娘,这是往昭池坊去吧?”
这条路,直接通往昭池坊。
昭池坊在南门比较偏的街道,马车不怎么通行,去其他地方不会绕道这里。
若是走这条路,多半是去昭池坊的。
“的确是往昭池坊去。”景氏肯定了凌青菀的话,“瞧这排场,也不像是住在昭池坊的人。”
昭池坊背靠排水沟,一到阴天下雨就有异味,可偏偏占了贵胄之地,房子价位高。
能买得起的,不愿意住;愿意住的,又买不起。
所以昭池坊空闲的宅子都卖不出去。
晋国公府正隔壁的那家,早几年就搬了,现在宅子还空着,都空了好几年。
瞧着方才那队马车,足见对方豪阔,怎么住昭池坊?
她们说着话,车夫已经回来了,租赁好了马车。
景氏解释了下为何马车会被挪到路边,就带着凌青菀和丫鬟玉钩,乘坐了租赁的马车,去了程家。
“大舅母和表姑娘来了!”程家的六姑奶奶,特意在门口等着景氏母女。
她非常热情。
程家的姑奶奶,心眼并不坏,知道好歹。
凌青菀救了太夫人,其他人另说,几个姑奶奶和太夫人是非常感激的,心里把她当恩人。
景氏就被六姑奶奶和几个丫鬟仆妇簇拥着,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尚未开席,太夫人那边有不少的老夫人,凌青菀的祖母和两位婶母、姑姑也在。
程太夫人对凌青菀赞不绝口。
“表姑娘温柔贞淑,是不必多夸的,人人知晓。”太夫人笑呵呵对诸位夫人、奶奶们道,“可是她学了一身好医术,却是叫人拍案。”
她把凌青菀治好她病的事情,跟众人说了一遍。
程太夫人当时被太医诊断为要置板,亲戚朋友多少都听闻了。
可是她被凌青菀救活,却是难以令人置信。
“表姑娘真是了不得。”
“都是凌老夫人和大奶奶教导有方。。。。。。”
“表姑娘天资聪颖。”
大家礼貌的敷衍了几句。
凌青菀的祖母脸上没什么笑容,端着茶喝了几口。她的不悦,根本没有掩饰。
程家太夫人却还在狠夸凌青菀,视若无睹。
片刻后,丫鬟进来说开席了。
众人起身去前头花厅坐席。
“。。。。。。娘,表姐和表妹没见到,是被禁足了吗?”凌青菀悄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