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开始不知道喊他什么，就怯生生跟着别人喊仇少，仇总。他摸摸她的头发：“仇厉。”
她明眸透亮，小声重复：“仇厉。”
他笑着嗯了一声。
到了五月下旬小满的时候，她腿上的伤已经好了。仇厉说：“想去上学吗？”
她有些惊奇地看着他，半晌点点头。
仇厉摸摸她的脸颊：“我送你去。”他做这些小动作很小心，不会越过她的界限，她顶多皱皱眉。
诺诺觉得这个男主真的还不错。
她初初去学校还有点忐忑，毕竟她连宋诺诺在哪个班都不知道。仇厉和她告别的时候，有意无意说了句：“三班的班主任知道你请了假，不会说你，不要怕。”
她松了口气，是三班呀。
她穿着浅蓝色的校服，走了许久，想起回头看他一眼。男人靠在车前，见她回头，眸中盛满了微光。他轻轻笑了笑。
诺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有些可怜。
诺诺来得不算早，班上差不多坐满了。她目光扫视了一遍，大致确定了宋诺诺的座位，然而她走进教室的一刻，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诺诺身上，诺诺觉得奇怪，担心自己不会走错了教室吧？
然而看到宋怜和杭锐，她就知道自己没有走错。
教室后排离得远，差点炸开了锅：“卧槽，她是谁啊？”
“真漂亮，新同学吗？”
“我怎么觉得……和宋诺诺长得有点像，她姐妹吗？”
“比宋诺诺好看多了，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吧，不然校花级别的美女谁不认识。”
“她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
诺诺听见教室窃窃私语，但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连杭锐神情都怔楞地落在她脸上，宋怜更是表情变换。
赵丽提前被通知过，连忙给诺诺指了指她的座位：“宋诺诺，你去坐好吧。”
赵丽又给同学们说：“安静一点，宋诺诺同学之前生病了，现在回来而已，有什么好议论的，把书翻到68页。”
诺诺总觉得同学们看她的目光不对劲，直到她的同桌吕湘结结巴巴问：“你……你真是宋诺诺呀？”
诺诺点头，她有种大家都盯着她议论的感觉。
“你去整了容？”
“……没有。”
“你……”吕湘捂着脸，“你现在好漂亮，变化太大了。”
诺诺一怔，终于明白了哪里不对，她脸色白了白——她穿越过来影响了这具身体，和原身长得不一样了。
男主肯定知道，但是他毫无异样。
诺诺仔细一回想，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男主他是不是在憋大招想弄死她啊？
然后七中下课就在传，宋诺诺回家整了个容。整得很成功，现在贼漂亮。
诺诺心情极度不安地过了一上午，杭锐突然说：“我们谈谈吧？”
诺诺有些怕面对这本书的主要人物，但躲也不是办法，诺诺最终同意了。
他们去学校的林子里谈话，少年少女并肩走在一起。
杭锐突然开口：“你是宋诺诺吗？”
诺诺沉默半晌，没有说话。她不喜欢骗人，也不擅长骗人。
杭锐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你最近过得好吗？仇厉还有没有为难你？”
诺诺摇摇头：“挺好的。”
“你是不是不会离开仇家了？”
诺诺想了想，她怎么也不可能和男配一起离开的，因为这会让男配有个悲惨的结局，所以她轻声应：“嗯，我决定不走了，之前……是我不好。”
杭锐沉默许久，点点头：“我知道了。”他是个很有风度的少年，走了好几步，突然又忍不住回头，猛然把诺诺抱在怀里。
诺诺有点吓到了，他却在她挣扎之前松了手，眼眶微红：“祝你幸福。”
她茫然站在原地，五月的校园，十字路上花瓣落了一地。阳光斜斜映照，她有几分天真无措的模样。
杭锐看了她一眼，不管她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决定留下，他们的未来都不可能有交集了。诺诺之前为什么会骗他，甚至前后都不像同一个人，他也不会再追究了。他最初决定帮她，就是不希望这世上再有女人活得像自己母亲那样，嫁给会家暴自己的男人，最后跳楼而亡。
谈不上爱情，只是终究有些遗憾。
诺诺看了少年背影好久，终于沿着他走的那条路，往教室走。
与此同时，他们拥抱的一幕被陈茜拍下来，洗成照片放在了仇厉桌子上。
陈茜很激动：“我没骗你，宋诺诺她和别人搂搂抱抱，她根本不在意你。”
仇厉捏住照片的手指修长苍白，他看着照片里相拥的少年少女，语气平静冷淡：“然后呢？”
陈茜愣了愣，赶紧道：“她早晚会背叛你的，她在你身边这么乖巧肯定是装出来的，一定有所图，仇少，这样的未婚妻你为什么要留着她？”
仇厉弯了弯唇，笑容有几分邪肆：“为什么？因为我爱她啊。”
“……你！”陈茜猛然睁大眼，“她、她和别人……”
他脸色猛然沉下来：“你派去监视她的人赶紧滚，不然不光是他们，你也会少点零件。”
直到陈茜被薛散他们扭送出去的时候，她整个人还回不过神来。
仇厉他……他为了留住宋诺诺，被戴绿帽子甚至被背叛都不在乎了吗？他疯了吗！
是的，仇厉冷着脸把照片扔在垃圾桶里。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她爱他也好，不爱他也好。她不离开他，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看了眼手表，合上竞标案，掐着放学时间去接诺诺。他开来公司那辆车太显眼，因此还是让张叔开，他坐后座。
诺诺的司机张叔诚惶诚恐的，总觉得自己饭碗不保。
仇厉十指交叠看着窗外，无数张青春洋溢的面孔，他几乎一眼就看见了诺诺。
她小脸皱着，似乎有什么心事，分外忐忑。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她今天才明白自己的容貌和宋诺诺不一样，会害怕是正常的。
诺诺上车看见他也在，被吓了一跳。
然而见他神情平静冷淡，她似乎没那么怕了。
诺诺现在恨不得捂住自己这张脸，回去找一张原身的照片化个妆。她脸颊看向窗外，半晌仇厉开口：“诺诺。”
她回眸看他，他说：“别害怕。”
她手指绞紧衣服，有点看不透他的意图。她试探着说：“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笑了笑：“嗯。”就跟真的信了一样。
她抽抽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委屈。
“你明明不信。”
他语调低了几个度，哄她：“你说什么我都信，诺诺不会骗人。”
她一听这话反而脸颊羞得通红，刚刚还在骗他呢。
他眸光沉静，问她：“所以告诉我，你喜欢那个姓杭的小子吗？”
诺诺如临大敌，她觉得男主开始翻旧账了。
车子往别墅开，这山道人烟稀少，男主杀人抛尸也没人知道。她小脸煞白，僵硬地道：“不喜欢。”
“从没喜欢过？”
“没有。”
“那我呢？”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有喜欢我吗？哪怕一点点。”
四目相对，仇厉瞳孔漆黑。她颤了颤，似乎更加不敢在这样的目光下撒谎。
才多久，既然没有对他一见钟情，怎么会这么快喜欢他。
但是男人哪怕再温和，身上冷然的气质也让她有几分怯意，诺诺总觉得这是个送命题，不敢骗他，紧张得不行：“你、你是个好人……”
说完她都想哭了。
她竟然给霸总男主发了张好人卡。
她缩在角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有几分可怜后悔样，很招人疼。
他笑了：“我不是个好人，也不想做个好人。”
她呆呆地：“啊？”
“诺诺。”男人低笑一声，认真教她，“我想做你男人。”
第61章 贪婪
她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涨红了脸看他。
虽然听过男性告白多，但再大胆的少年，也不会说这样露骨简单的话。许是他这几天放纵的结果，她脑子几乎是一片混沌，反反复复都是那句想做你男人。
她咬唇，耳根都红透了：“仇厉，你别乱说！”
他笑笑，也不逼她：“好。”
诺诺脸颊还是发热，她别过头，不去看他了。
车子开到半路，仇厉接到电话说东区地皮那边出事了。原因很简单，都是老工人，习惯往上扔砖头，这样省力，上面的人往往也能接住。
但这次疏忽过失，没有接住。
下面的人被砖头砸了，上面的人指骨被砖头打中，疼痛之下没有站稳，竟然摔下来了。上面接砖头的人当场死亡。事关人命，那边闹起来了，所以才慌张上报。
仇厉脸色沉了沉。
他知道逆天改命很多后果，蝴蝶效应的巨大也会发生很多不一样的事。
他按了按蓝牙耳机，很冷静道：“人先安抚着，我马上过来。”
那边是林区，东区才开发，郊区边缘，出了事都很慌张。要是没闹出人命，是不会报到仇厉这里的。平心而论，他这样的商人，有几分轻贱人命。要是换成以前，他即便知道了，也只会轻飘飘地说句，拿钱摆平。
但是此刻他看了眼身边的诺诺，眼神柔软了几分。
他开始信因果轮回，说句真话，他这样的混账东西，只有诺诺的命对他来说才是命。然而因果种种，他开始怕自己作孽太多，不能多陪她几天。
所以他决定过去看看。
薛散他们的车跟在后面，仇厉问诺诺：“你先回家？嗯？”
诺诺从他寥寥几句对话中分辨出出事了，貌似挺严重的。如果她回家，一大半保镖都会跟着她回去。仇厉似乎很注重她的安全。但显然他要去的地方很危险。
这是个骨子里很霸道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诺诺犹豫了下：“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仇厉皱眉，看见她忐忑担忧的模样，第一次体会到了她真切的关怀。他没法拒绝：“好。”
车子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东区地皮。
这边往里面走修了很多富人别墅，仇厉下车才发现那边隐瞒了。岂止是一条人命，这里有人在闹事起哄，工人都罢工了。
他的车子是豪车，一排保镖下来挺唬人的。
闹哄哄的人群静了静，管东区的经理没想到总裁会亲自过来。脸色都变了，他见仇厉眸光冰冷，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隐瞒，这样的情况平时压得下去的。”
仇厉冷冷说：“你不用在仇氏工作了。”
经理脸色灰败，但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诺诺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大型暴动的的景象，她还怔楞着，手却被人握住了。
仇厉拉着她，一言不发，抿唇的侧颜冷峻。
“出事的人家属呢？”
家属举着不知道哪里扯来的旗子，一见到西装革履的男人，那样的气势吓得往后缩了缩。半晌被人推了一把才站出来哭一条人命的事情。
仇厉分外平静：“赔偿全额打过去，家里的老人小孩仇氏供养。还有出了事的去登记，核实以后赔款。再闹事不满的……”他扫过众人，“和仇氏解约，回家去。”
他的语气和滚回去没什么两样。
“还有人不满吗？”
没人敢吭声，聚集的人群隐隐有散去的趋势。
大楼还在建设，人不工作了，机器却不停作响。诺诺觉得耳边都是嘈杂的声音，仇厉却觉得不太对劲，他握住诺诺的手紧了紧，听到浅浅风声的时候，他猛然抱住她。
保镖都没反应过来，诺诺也没反应过来。
她只听到闷闷一声响，沉闷的、狠狠打在身体的声音，抱住她的男人身体颤了颤。
下一秒一块尖锐的铁皮落地。
她觉得这一刻分外漫长，男人宽厚的怀抱，远处机械钝钝的声音。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护住了他。
男人嗓音微哑：“吓到了吗？”
她愣愣抬眸看他，她知道，一个鸡蛋有了加速度，都会砸死人。
机械投掷过来的，是一块有重量的铁皮。
保镖和这边的下属反应过来，一部分去抓人，一部分联系医院那边。
她呆呆伸手环住他，手微微往上，一手的黏腻。全是血，诺诺脸色白了。
他轻轻撩了撩她额发，语调沉稳：“没事，别怕。”
她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仇厉是自己撑着上了车，车子往医院开的一路上，他面色都很平静。甚至还在和薛散通话：“不是简单的意外，先前东区竞争的人查一查……嗯，蓄意伤人。”
诺诺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
然而他始终没有表现出剧烈的疼痛，仿佛是一个失去了痛觉的人。
他还在冷静地安排：“把小姐送回去。”
诺诺眨了眨眼睛，他转头看她，语调温和：“回家吧，我没事。”
她不说话，骤然有些难过。
那会儿是正午，阳光炎热。她小心把自己柔软的小手放进他的掌心，他感受到掌心的触感，一瞬间有种想笑又想哭的冲动。
两辈子，许多年，诺诺是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他嗓音很哑：“你下午有课，先回去上课，嗯？”
她摇头，握住他的手指紧了紧。
车子一路行到医院。
这里也是仇厉的地盘，他看了眼医生，医生连忙对诺诺道：“小姐外面等，处理伤口和核磁共振都不方便。”
诺诺点点头，乖乖坐在医院长廊上等仇厉。
护士过来给她端了果汁。
诺诺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他穿着黑色衬衫，血迹渗出来她也不知道仇厉伤得多重。但她知道，如果他没有护在她身上，那块铁皮打中的是她。
里面好几个医生倒吸了口凉气。
仇厉冷静地让他们脱掉衬衫，片子拍出来医生悄悄看了眼仇厉。
肩胛骨几乎碎了。
他竟然这么久一声没吭。
里面有个老医生，也算是看着仇厉长大的，见状倒吸了口凉气。
“准备手术。”
老医生忍不住问：“仇少，您没有感觉到痛吗？”以医学的角度来看，要是丧失了痛感是件更严重的事，或许有什么他们没有检查出来。
一直垂着眸子的男人抬起头：“习惯了。”
“什么？”
仇厉却没再多说了。
他看着门外，她在等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他才能让她这样等等他。
“你们快点。”
老医生：“……”仇总真的……不要命啊。正常人早痛晕了。
而只有仇厉知道，他失去她的那几年，找到沈醉以后，每个噬心剥皮般疼痛的夜晚，都没有想起她的那一刻疼痛。
沈醉说他疯了，可他没疯。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他只是想有一天再醒过来，触碰到的不是她冰冷的身体。
他只是想再看到，那年下着雪，她举着旗子在花园里，小雪飘飘，三只黑背在玩闹。她围着围巾，衣服上有两个可爱的小绒球，抬眸看他的那一刻，没来得及收敛笑意，空气甜蜜。
他贪婪。
她给的快乐太少了。
手术需要麻醉，老医生做完手术，擦擦额头上的汗，出去就看见了走廊凳子上坐好的姑娘。
老医生其实觉得有几分难得，手术好几个小时。现在的年代，难得有人安安静静不玩手机等待一个人，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
她站起来：“医生您好，仇厉……他怎么样了啊？”
年轻的医生们不敢接话，纷纷看向老医生。这个……总裁没来及交代怎么说，大家都不敢说。
老医生倒是觉得有趣，他肃着脸，摇了摇头：“挺严重的，骨头碎裂。”
老医生看见那姑娘大眼睛呆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