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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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在等你-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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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是,第三军医院急诊室的几个护士也体验着和他们相似的战战兢兢的心境。

她们的许医生虽然平日里不大爱说话,表情匮乏得让人怀疑是否面部哪根神经出了问题。

可,“淡”与“冷”,旁人还是分得清的。

那天做小手术时,许沁说了句:“缝合针。”

小西和小北都以为对方会递,反应迟了两秒。许沁略一抬眼时,那冷冷的眼神用小西后来的话说,比11号尖刀片还锋利,吓得她骨头都冷了。

护士们跟许沁的关系仅限于工作,揣测不出她的心事。

许沁本人并不认为自己有心事,不过是天越来越冷,叫人更习惯沉默安静了而已。

不见宋焰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大不同。她工作忙得连轴转,哪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当初脑子发热跑去找他,是休假空虚无聊的。

头几天,宋焰在商场救火的视频被人发上网络,引发全城热议,无数网友点赞。小南小北闲暇时也有议论。许沁刻意没去看那视频,也刻意避开了大家的聊天。

她也没再让自己去想他。再也没想,直到,一天深夜,下晚班回家,许沁煮开水时,水不小心溢出来。她把壶子端开,拿抹布擦拭水渍时,无端看着那块抹布出神好久。可脑子里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想的。好不容易回神,一转身看见空空荡荡的客厅,一瞬间,那个秋天的下午,宋焰在这儿拖地的画面浮现眼前。

那天的阳光很灿烂温暖,她还记得。他的影子和阳光一起折射在地板上。

而如今已是冰冷冬夜。

和他重逢大半年来,相遇的次数并不算多,却也时不时意外相见。然而,自上次四溪地分别,快一个月过去,竟一直没再见了。

急诊室依然有烧伤的、车祸的市民送来,可她一次都没再遇见过宋焰。

那个深夜,许沁站在灯光虚白而寂静无声的家里,一阵后知后觉的痛苦在周身蔓延——或许,缘分已尽。

这个认知像烈火烧噬着许沁的神经,她开始下意识地去留意身边的消防栓和警笛,走在路上会搜寻消防车的身影,在医院也格外注意急救车。

然而,没用了。

她再也没见过宋焰,甚至有一次跟车到现场见到满世界的消防员,就是没有他。

好几次,她毫无意识地拿出手机,回神时发觉自己在呆看他的号码。可除了看看,却也不能再做更多的事。

……

月底的一天,许沁准备下班时,有人叩门。

“有事?”许沁抬头。

是个和她年龄相仿妆容姣好的女生,眉眼含笑,神采奕奕,不像是病人。

女孩探身:“你应该下班了,没打扰吧?”

许沁:“是。你——”

“你不记得我了?”她进来坐下,随手将爱马仕铂金包放在地上,“那次四溪地纸艺工作室起火,你问过我有没有受伤。”

许沁对她印象很深。

她看着宋焰把她从火里救出来。他拉了她的手,她还扑到他怀里抱紧他不放。

许沁盯着她看,说:“有些模糊。”

“我叫詹小娆。”

詹部长的女儿。

“你是许沁对吧,我跟你哥还有肖亦骁很熟。”詹小娆笑起来时眼角会飞,好看极了,“你跟那个消防员认识吧?他叫什么名字?”

“宋焰。”

“宋。焰。”詹小娆稍稍吟诵,“这名字真好,像他。你有他电话?”

许沁:“怎么?”

“我找他好久。幸好那天现场有个白领认出了你,说你是三院的医生,还说你和他认识,我才顺藤摸瓜找来。”詹小娆说,“他救了我的命。我一直在找他,想请他吃饭表示感谢呢。”

许沁看着她,忽然就想,自己请宋焰吃饭时,眼中的情感是否也像这个女孩眼中那样明显,那样昭然若揭。

应该是没有的。她埋得太深,她的眼睛是一潭死水,不像她,亮闪闪的,光明又大胆地写满了欲望。

 第26章 

詹小娆在手机里输入宋焰的电话号码,屏幕上的亮光映在她眼底,钻石一样闪耀。

许沁看着她拨通电话后一脸期待地把手机放到耳边。

办公室里很安静,iPhone手机并不隔音。

许沁能听到那头清晰的嘟嘟声,电话被接起,宋焰的声音在听筒里听上去格外低沉有磁性:

“喂?”

詹小娆掩饰不住兴奋:“终于找到你了,你好!”

宋焰:“哪位?”

詹小娆语速飞快:“我是一个月前你在四溪地救的那个女生……那个起火的纸艺工作室,你不记得了?”

那边短暂停了一秒,说:“不记得。”

许沁垂着眸翻看病历,听着这三字,犹如天籁。

“不记得没关系,见我面就能想起来。”詹小娆半点不沮丧,热情道,“谢你救命之恩,我请你吃饭吧。”

那边说了句:“不用。”

挂了,干脆而利索。

如许沁所料。

“诶——”詹小娆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只剩嘟嘟声。

许沁心境好似扫了整个月的阴霾。

下班,小南看见许沁离开时唇角微弯,难得的和颜悦色。小南完全摸不着头脑。

数天后,小东的身体检测结果出来了,HIV阴性,未感染。

小东拿到结果,一路跑来许沁办公室,拉住小西小北又跳又叫,又哭又笑。

“真的是好人有好报。”小东说,“大家都没有感染。那群消防员也没有,他们都高兴得和我拥抱了。”

许沁抬头:“他们来医院了?”

小东:“对啊,在传染中心呢。”

许沁原地坐了一秒,插兜起身:“我想起要去找一下徐教授。”

走出办公室,听见身后小东嚷:“我那说的是气话,谁说我要辞职了?白衣天使是我从小的梦想。”

许沁出了急诊楼,却并未朝门诊大楼走,一转弯去了感染中心楼。上到HIV化验科,楼道里空空如也。

许沁问同事:“来化验的那群消防员呢?”

“都没事儿,走啦。”化验员也很高兴的样子,“刚走,一分钟吧。”

许沁掉头就追。

刚出电梯就远远看见一群统一穿橄榄绿常服的男人,已出了大楼,宋焰的背影格外清晰明朗。

而待许沁穿过人群跑出大楼,就只看见宋焰最后一个上车的身影,离开了。

许沁不得已停下,轻轻地喘气,遥望着。

宋焰上车关上车门,车发动时,无意识地回望一眼医院内,竟看见许沁一身白衣站在院子里。

十二月,天已经很冷了。

她原待在室内,衣服穿得薄,白大褂里头只有一套淡绿色的手术服,脚上还穿着洞洞鞋。头发胡乱绑了个低垂的髻,素颜的脸上表情空空荡荡,望着他的方向。

隔着玻璃,双目相对。

车很快开走,她的身影也飘去了身后。

……

许沁没在原地多待,室外太冷了。

返回办公室的时候,突然想起詹小娆,想以她的性格,会怎么做。也就是那个时刻,许沁隐隐意识到,那天詹小娆的受挫,不会是终止。

而这个证实来得异常迅速而迅猛。

次日晚上,许沁再一次见到詹小娆,在肖亦骁的酒吧。

自坐在一起后,许沁就观察到詹小娆一整晚都在玩手机,看手机的表情一下含笑一下皱眉的,手指时而在屏幕上打得飞快,时而停下犹豫琢磨。

肖亦骁问:“聊了一整晚了啊,跟谁呢这么如胶似漆的?”

詹小娆从手机里抬起头,沮丧脸:“单聊。发了几十条短信了,约他吃宵夜,就是不回。这男的够狠。”自言自语,“好不容易等到他休假,不然错过了又得等。”

蒋裕随口问:“又看上哪个男的了,让你这么热脸贴冷屁股的。”

肖亦骁:“她哪次不是死缠烂打。”

詹小娆:“我高兴。”又道,“喜欢就追,不喜欢就分,你们男的不都这样,凭什么我们女的不行?”

“行行行,没说不行啊。”

许沁静静喝着杯中的酒。

詹小娆继续时不时地发短信。许沁不知道她发的些什么内容,是聊天,还是撩人。她猜不出,只能一口一口地喝酒。

快十一点的时候,詹小娆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从沙发里跳起来:“他回我了!”

说着就从包里翻出粉饼和口红补妆:“不陪你们了,约会去。”

许沁看着她把嘴唇涂得殷红,像玫瑰一样。

肖亦骁好奇了:“什么人啊,你这么激动。”

“消防员,我的救命恩人。身材特好,我一定要把他拿下。”詹小娆眉飞色舞的,把化妆品塞回包里,起身离开时留下一句嘚瑟,“名字特好听,宋,焰。走了。”

肖亦骁,孟宴臣,蒋裕三人脸色齐齐一变。肖亦骁和孟宴臣不约而同从各自的方向瞥了许沁一眼。

许沁面不改色,喝着酒,吃着水果。

她吃完了,拿纸巾擦擦手,起身:“我去洗个手。”

酒吧洗手间外的走廊上,一对新认识的男女抱在一起疯狂亲吻。他们会在今晚开房,滚床单,一夜情,第二天或继续,或形同陌路。

许沁走进洗手间,拨开水龙头,挤洗手液,搓洗,冲水;再打洗手液,搓洗,冲水;不断重复。

直到一位补完妆又上完厕所的姑娘察觉异样,小声问了句你还好吧?许沁才意识到手心手背剧烈刺痛着。都说手连着心,所以此刻心才会一刺一刺地疼吧。

她看着自己一双手,忘了从何时有的强迫症与洁癖,忘了自己为何选择做医生。

过去的一切回忆,好像都要没什么用处了。

她洗了把脸,还是收拾好了情绪,回到朋友们中间,又坐了一个多小时。

望着周围尽兴的人群,她忽然不知今晚该如何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不知今晚该如何入睡,索性闭眼喝酒。

她酒量不太好,接连喝了三杯威士忌,人已昏昏沉沉,说困了想回家了。

原想自己打车,但孟宴臣和肖亦骁坚持送她回去,看着她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下楼时,肖亦骁问:“她这是借酒浇愁?”

孟宴臣沉默良久,却说:“壮胆。”

……

冬夜,月光皎洁。

棕榈花园后的巷子里空无一人。

孟宴臣坐在黑暗的车里,盯着小区后门。肖亦骁靠在副驾驶座上,一反常态的沉默。

果然,在夜色中看见了许沁。她脚步有些晃,出了小区,走向五芳街。

肖亦骁用力地揉了揉额头,转头看孟宴臣。孟宴臣望着夜幕里那瘦小的身影,一动不动。肖亦骁叹了口气,下了车尾随而去。

……

深夜的五芳街是有些骇人的,街道昏暗,静静悄悄,一排排老式的房子在夜里映出幽深的轮廓。树枝也光秃秃的,鬼魅一般。

许沁脚步有些微的漂浮,但一路快速地穿街走巷,到了翟家院子门口。她走上台阶,一拍朱漆大门,大门紧闭。

她用力拍了两下,寒风把手吹得生疼。她拍着拍着,突然喊出一声:

“宋焰!”

她极少大声喊话,此刻自己的声音回荡在夜空,听着陌生而不真实。

“宋焰!”

她愈发用力地拍门,愈发大声地呼喊:“宋焰!”

有人来开门,是翟淼,披着件羽绒服,冻得打颤,见了许沁,一脸惊诧:“你干嘛?知道几点了吗?”

许沁推开她就往里头走,绕过影壁和长廊进了院子,舅舅舅妈也披着衣服从正屋出来:“这大半夜的,怎么了?”

许沁直奔西厢房,拍门,声音却稍稍低了下去,唤:“宋焰。”像是怕把里头的人从梦里惊醒似的。

“宋焰。”她平静地拍了拍门,“宋焰,我是许沁。”

翟淼跑过来,有些烦躁地嚷:“我哥今晚没回来。”

许沁明显愣了一愣,呆立两秒了,又推了两下门,推不动。这才走到窗边往里头看。窗帘没拉,床上被子叠得整齐。

他跟别的女人出去了,没有回来。

而现在已是凌晨两点。

或许……

许沁站在窗边,突然低下头,拿双手捂住了脸。

很久都再没动静。

院里三人一时面面相觑。舅舅对翟淼示意了一下,翟淼翻翻白眼,走过去:“人不在,你回去吧。”

许沁依旧无声无息的,捂着脸,像一尊没了生命的塑像。

翟淼冷得要死,又烦躁起来,刚要发作,听许沁极轻地说了一句话,像在自言自语。

“我感觉要死掉了。”她说,“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翟淼这回吓了个清醒:“别呀,怎么啦?你跟我说说出什么事了?”

许沁拿开手,抬起头,脸上却异常的平静无恙,一句话不答,转身走开。只是因为酒精,身子有些晃荡。

翟淼不敢放她走:“要不你再坐一会儿——”

许沁不搭理,刚要下台阶离开,瞥见一双男士运动鞋晾在台阶上,鞋子很大,洗得干干净净。

她停下,盯着那双鞋看。

翟淼看见:“哎呀,我哥鞋没收。”说着弯腰去拿鞋。

许沁一脚踢过去,一只鞋子被踢飞进院子里。

许沁猛地喘一口气,眼里写满恨意,追着那只鞋子过去又是一脚用力踢开,再追上去再踢。

那鞋子被她踢得满院子滚,她满院子追了踢,踢了追。

赶来的肖亦骁冲进来把许沁拉住,冲舅舅家三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醉了,耍酒疯。对不起对不起。”

三人将信将疑。

肖亦骁搂住她腰身往外拖,许沁不吵也不闹,只挣扎着,双眼执拗盯着那鞋子,非要去踹。肖亦骁干脆捂住了她眼睛往外拉。

许沁抓他手又抓不下来,被他混沌往外扯,脚步凌乱竟再次踩到那只鞋,许沁又是一脚踢过去,那只运动鞋滚开好远,停在了他主人脚下。

宋焰走下长廊站定,垂眸看一眼脚边的鞋子,目光上移,冷淡看向院中各人。

舅妈推推舅舅,拉他进屋去了。

许沁挣开肖亦骁,挑衅地看着宋焰。

宋焰走下院子,只字不语,跟她擦肩而过。

许沁:“你站住。”

宋焰停下。

许沁回头:“你晚上去哪儿了?”

宋焰双唇紧抿,早憋了一肚子火。他肯出去见詹小娆无非是想当面警告她别再骚扰,却意外得知电话号码是许沁分享的。呵,她究竟把他当什么?

得,回来倒好,又撞见她在耍脾气,她是哪里来的底气大半夜上他家里闹?

宋焰双手插在夹克兜里,回头睨她:“跟女人出去了,你认识,叫什么来着,嗯——”他低下头,手指点着额头略一回想,“姓詹,叫,小娆?”

许沁被他这语气刺激得眼中恨意跃然,突然冲上去狠狠推了他一把。

宋焰后退两三步,站定了看她,脸色骤变,眼底嘲讽与鄙夷尽有:“许沁,你有点儿品。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跟我闹?”

许沁胸腔起伏,浑身直抖,狠狠盯着他,却憋不出一句话。她说不出,她明明有很多话,却说不出。

她也想有詹小娆那样会说话的眼睛,让人可以一眼看出快乐悲伤,可偏偏她就是没有。

她的眼睛永远和她的人一样沉默,压抑,把她自己都快逼疯了。

肖亦骁脸色铁青,不由分说拉上许沁:“走。——跟这种人讲什么?也看他配不配得上你。”

宋焰冷冷看他一眼,再转向许沁,眼寒如冰。

许沁不肯走,猛地把肖亦骁挣开。她抬起下巴,直视宋焰,说:

“对。你配不上我,你就是配不上我。”

宋焰无声看她半刻,最终,竟笑了一笑,已经无所谓了的样子,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许沁一瞬便觉得心疼得快要粉碎掉了。

“因为——”她站在深夜的风霜里,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扯起一丝惨淡的弧度,“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多。”

宋焰脚步骤然停住,一时竟不能相信。

“我不善交际,不喜欢结交朋友,金融,律师,管理,好多职业,都不适合我。只有医生,学好专业就行了。而且永远不会失业,能养活自己。”许沁泪水缓缓弥漫上眼眶,心痛得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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