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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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女人-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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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乃是嘉靖十年; 皇帝登基十年未有子嗣; 因此仿照古礼,为九嫔之选。此次与沈氏一同册封为嫔的还有郑氏、方氏、王氏、阎氏、韦氏、卢氏、沈氏、杜氏,同册为贤嫔、德嫔、庄嫔、丽嫔、惠嫔、和嫔、僖嫔、康嫔。
  现在九嫔之首乃是贤嫔郑氏; 不过柳娘知道,很快德嫔方氏就会被册封为皇后。而现在的皇后张氏将在三年后被废,废死冷宫; 无谥。
  嘉靖皇帝从兴献王过继为皇帝,已经过去十年了。在这十年中他通过大礼议集中皇权,在朝政上翻云覆雨,而在后宫也经过了大变迁。
  原本对嘉靖皇帝有拥护之恩的张太后已经退居隐逸,在慈庆宫了此残生;在后宫中享受太后荣耀的是嘉靖生母蒋太后,蒋太后高居慈宁宫,安享晚年。皇帝原配孝烈皇后流产血崩而亡,而今的继后张氏便是在那场宫廷斗争中胜出的人。
  后宫格局如此明显,柳娘也在思考自己出路。
  从本心而言,她不愿为人妃妾,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要矫情了。天子选纳九嫔,还特意翻出了一遭古礼,不是皇帝折腾礼仪上瘾了,而是有着更大的述求——生孩子。
  是的,生孩子,就是这么简单而可笑。可是别忘了,此时皇帝已经登基十年了,依旧没有孩子,不是说只有公主没有皇子,也不是有人怀孕流产或者孩子没有养大,而是除了已死的孝烈皇后怀孕之外,后宫这么多人,居然无一人有孕兆。
  不仅皇帝着急、太后着急、后宫着急,就是大臣们也急。皇帝的子嗣不仅仅是儿子,而是国本,是国祚!别忘了嘉靖皇帝的皇位是怎么来的,武宗无子才过继了他,若是嘉靖皇帝再无子,大臣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还过继吗?大宗小宗反复变化,再来一次大礼议怎么办?皇室衰微本来就是不祥之兆,谁也不想做亡国罪人。因此此次纳九嫔最重要的就是生儿子,生儿子!
  “本宫不求她们马上诞下龙嗣,就算产下公主本宫也百般怜爱。”这是蒋太后的愿望,只要有个女人能证明她的儿子没有那方面的障碍,她就谢天谢地了。
  “苍天有眼!张氏这贱人觊觎后位,害死了陈氏和她腹中的孩子。皇帝无子,这就是陈氏的报复呢!皇帝忘恩负义,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这是张太后的咒骂,她好心推选兴献王做皇帝,他却过河拆桥,追尊自己的父母为皇帝皇后。若说这些都是为了皇权集中,“心有苦衷”,那么现在呢,她在后宫过着隐逸孤苦的日子,就是皇帝对她的报答吗?
  “本宫要生儿子!”这是所有后宫妃嫔的愿望!
  看来还要过一次宫斗生活啊!柳娘颇有些兴致勃勃,以往她不会把自己陷入这样的悲哀境地,但如今走到这一步,也想见识见识千百年来无数女人趟过的这条河。
  下圣旨册封之后,九嫔还要陪祭太庙才算正式成礼,毕竟这次可是仿古礼啊!
  “冠九翟冠,大采鞠衣,圭用次玉文,册黄金涂,视皇后减五分之一。帝衮冕告太庙。还服皮弁,御华盖殿传制,遣大臣行册礼。既册,从皇后朝奉先殿。礼成,帝服皮弁,受百官贺,盖创礼也。”
  忙完了礼节,柳娘回到自己的宫殿中,她们这批人都有资格独居一宫。柳娘所居宫殿名为春安殿,乃是长春宫东侧殿。她还不是妃位,不能住进主殿。
  此次九嫔中还有另一人姓沈,封为禧嫔,居住在储秀宫西侧殿。为了区分她们两位,宫人內侍称呼安嫔、禧嫔。
  每日早起向皇后问安,由皇后带领向太后问安,当然只有蒋太后。这些都是惯例,无需赘言。柳娘的心也不在女人之间的几句口角上,她在等着皇帝。
  皇帝对新纳的妃嫔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不过在殿选之时见过一面而已,但他也毫不客气的享用了这些人的温柔殷勤。按照顺序排下来,贤嫔、德嫔、庄嫔、丽嫔、惠嫔、安嫔,柳娘排在第六位。
  柳娘一直安分的等着皇帝到来,在此之前比任何妃嫔都沉默寡言,仿若被宫中威严吓到的小姑娘。
  这日,嘉靖皇帝终于走进了春安殿。
  “安嫔沈氏拜见陛下,陛下万安。”柳娘款款而拜,衣着素雅,气质缥缈,初见寡淡,细品有馨香,如一支安神香那样,不近不远,却萦绕周身,这是柳娘的初次亮相。
  “起吧。”皇帝摆手,柳娘顺势站起。
  做了一辈子道姑,一辈子大夫,柳娘下意识的观察皇帝的脸色。眼下青黑,面带疲色,说话有气无力,虽尽力遮掩,在大夫眼中却是明晃晃的敷衍和不耐烦。
  因为没有儿子受到的压力,皇帝是最坤们的,纳妃嫔进宫也不是满足私欲,做梦都在求子,累啊!
  柳娘看出了这一点,并不上前谄媚,只为皇帝奉茶,安静站在一旁。
  皇帝巡视宫内装饰,发现十分清雅,并无大红大紫之类的“正统”眼色,看多了新进妃嫔宫中的喜庆颜色,皇帝心里也轻松。
  “平日在家做什么?”皇帝百无聊赖的问道,现在时间还早,总不能直接上/床吧,皇帝只能扯闲篇。
  “看书、习字、弹琴。”柳娘的回答也尽量简洁。
  “哦?倒是个才女。”皇帝不置可否,宫内的女人基本都有一技之长,这样的回答在大框架内。
  “陛下可愿听嫔妾抚琴一曲?”
  “大善。去取琴来。”皇帝笑了,只要不和他没话找话,听琴也是个好办法。
  “请陛下移步软榻,妾的琴音要躺着听才能听出妙处来呢!”柳娘笑着请皇帝躺在软榻上,走到一旁净手焚香,如淙淙流水般的琴音便在春安殿响了起来。
  皇帝开始时候还努力听着,准备听完了“恰当”的点评几句,可是越听着眼皮子越沉。皇帝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柳娘的琴音却没有停。察觉皇帝睡过去之后,柳娘弹琴就更随心所欲了。琴音渺渺,其中有名山大川,有大漠黄沙,有云层雾霭,有海浪渔舟。
  等皇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柳娘亲自拧干帕子给皇帝净脸,皇帝笑道:“爱妃好琴艺,朕在梦中有仙鹤起舞,可见是被爱妃的琴声引来的。”
  “陛下谬赞。”柳娘微笑,松手放帕子,刚好避开了皇帝拉她的手。
  照例用过晚饭之后,就该就寝了。皇帝洗漱好躺在床上,柳娘却道:“妾见陛下面带疲色,可是身子不舒爽?且在家中经常为祖母推拿,陛下可愿试试。”
  皇帝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几天在各宫流转,妃嫔无一不着急拉他上床,她们比皇帝更明白自己的使命是什么。皇帝还是头一回遇到不愿意承/欢的妃嫔,怎么能不诧异。
  皇帝也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笑道:“有劳爱妃了。”
  柳娘按摩的功夫也是久经考验,开始时候皇帝还坐着,慢慢就躺下了,很快就睡熟了。
  柳娘看着皇帝放松的笑脸,心中满意。停下按摩的动作,躺在外侧,放心安眠。
  等到第二天早上皇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安嫔已经起床梳妆好,等着伺候他梳洗呢。此时皇帝还不是那个多年不上朝的“昏君”,正准备这上朝呢。
  今早餐桌上的东西格外合胃口,皇帝发现自己居然比平时多吃了一碗,而安嫔却还是那个清淡自持的模样。
  “昨晚委屈爱妃了。”第一次妃嫔侍寝,不动人家,简直就是侮辱。
  “陛下宽心,能让陛下睡个好觉,保重龙体,妾便不委屈。”柳娘笑着奉承。
  “爱妃胃口倒好。”皇帝不置可否,妃嫔在他面前都恨不得装作餐风饮露的仙女,没见哪个和他吃的一样多。
  “嫔妾年将十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中父母教导,早餐务必食好食饱,不敢敷衍,此为养身之道。”
  “哦。”皇帝听到一个道字有些不太开心,他尊奉道教,素来不被太后喜欢,大臣们也多有非议,同时也有许多想讨他欢心的人总喜欢与他论道。皇帝不耐烦的等着安嫔说出她的见解,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高明说辞,也不知在私底下联系过多少遍,又抄了哪位前人的心得。
  皇帝的心思就这样跳跃,人们称之为圣心难测。
  没想到柳娘说完这一句就停了,又专心用起早餐来。最后皇帝不甘心的放下筷子,柳娘也跟着停箸,服侍皇帝出门。
  皇帝踏出春安殿大门的时候不死心的回头看柳娘,柳娘回他一个疑惑的眼神,“陛下还有事吗?”
  皇帝气极,难道朕还不受欢迎了不成?气得甩袖而走。
  不理会周围宫人大气不敢出,胡乱飞眼色,柳娘回内室取出自己为太后抄写的经文,例行向皇后请安而去。


第88章 生孩子
  后宫之中; 无风三尺浪; 流言比传话太监还快。皇帝前脚从春安殿出去; 后脚众人就知道当晚安嫔没有侍寝。无数念头在妃嫔脑海中闪现; 衍生出一二三中猜测; 四五六种应对。
  柳娘先带着宫人侍从去给皇后请安; 张皇后乃是嘉靖初年与原配孝洁皇后一同选入宫中的妃嫔,十分得皇帝宠爱。当初孝洁皇后便是因为张皇后在大宴上与皇帝眉来眼去,气得起身掷杯; 流产而亡。尔后十年; 皇宫中再未闻婴啼。
  张皇后已经知道了柳娘昨晚未曾侍寝; 一大堆女人关在这四方天里; 女儿家心思又细; 一件小事都能衍生出七八种意思来; 何况出了这等“大事”。
  柳娘再拜后起身,张皇后慈爱道:“委屈你了,安嫔切勿灰心,想来昨日是陛下累了; 与你并不相干。”
  张皇后才二十多岁; 此时做出老祖母般的慈祥,柳娘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但想到自己妃妾的身份; 十五岁的年纪,又放下了。轻声回道:“多谢娘娘宽慰,妾明白;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妾不委屈。”
  “你明白就好。”张皇后微笑点头。
  郑贤嫔却在一旁巧笑嫣然道:“安嫔妹妹啊,你究竟是如何惹恼了陛下,快和我们说说,姐妹们也好帮你想办法。康嫔妹妹她们还未侍寝,也好让她们做个前车之鉴啊。”说完还捂嘴咯咯咯笑了起来,嘲讽之意甚是明显。
  来了,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唇枪舌剑”“刀光剑影”吗?
  “贤嫔想多了,陛下不过休息一下而已,并无他意。”柳娘淡淡回道。
  “安嫔妹妹不要害羞,不说出来姐妹们怎么帮你想办法,皇后娘娘也能为你做主啊。”郑贤嫔继续刺激柳娘,或者她认为这几句话就能刺激她了。
  “确实无事。”
  “安嫔妹妹还嘴硬,陛下今早从你宫中出来面色不悦,怒气冲冲的,还瞒着我们做什么?”郑贤嫔乃是此次册封九嫔之首,宫殿、待遇、侍寝都拔得头筹,就因为她一副好生养的模样。在十几岁的女孩儿中间,她的确发育得最好。
  柳娘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道:“妾以为娘娘知晓是女官报告的,众位姐妹知晓是娘娘告知的,怎么贤嫔却说是自己知道的?宫中长居,不可逾越,妃嫔侍寝、陛下行踪乃是娘娘的职责。”
  柳娘直来直往惯了,却往了她不是以往在民间做名士。郑贤嫔一听马上跪地哭泣道:“娘娘明鉴!妾绝无此意,是安嫔污蔑我!”郑贤嫔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被扣了个觊觎后位、窥视帝踪的罪名,吓得直哭。
  皇后却认为安嫔看得清自己的身份,知道后宫中当以她为尊。不过安嫔刚刚捧着自己说话,现在再打她的脸,轻而易举饶了郑贤嫔是不是会让人寒心?
  皇后举棋不定让方德嫔看了出来,出声解围道:“贤嫔姐姐多虑了,安嫔妹妹不过随口一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娘娘慈悲,怎会为姐妹间口角怪罪姐姐呢。”
  柳娘直接走上前扶起贤嫔,道:“我指责你,说的对你日后改了就是,说的不对你反驳过来也好,哭什么呢!我与你同为嫔妾,排位尚在你之后,怎么可能怪罪你?这宫中还有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主持公道,日后我们也要生活在一起。一二嘴上官司,何至于此。”
  郑贤嫔愣愣的看着给自己擦眼泪的安嫔,半响反应不过来,前一秒不是还气势汹汹的想要给自己扣罪名吗?现在算什么?
  “是啊,是啊,安嫔说的是,贤嫔快坐下吧。理一理妆容,咱们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皇后赶紧搭台阶。
  柳娘环视一周,叹道:“唉,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这点儿小事,怎么就成这样了。”
  皇后不想搭理她,赶紧催促准备轿辇的宫人內侍,不过这一脸茫然的表情,怎么那么像家中惹恼姐妹却茫然不知的蠢大哥呢!安嫔这脑子是有多粗枝大叶,恐怕今早贤嫔的挑衅、德嫔的挑拨、自己的拉拢,她都没看明白吧,这种蠢才,怪不得陛下瞧不上呢!太后娘娘因她“稳重大方”选了她,知道她是蠢才显得稳重会不会后悔?皇后娘娘在脑子里吐得一手好嘈。
  皇后上了肩舆,其他妃嫔按照自己的次序依次上了相应品级的轿辇,缓缓向慈宁宫进发。慈宁宫本该是孝宗原配、武宗生母张太后的居所,可皇帝已经追封父母为皇帝,当然不能委屈了生母,执意让蒋太后居住慈宁宫。张太后已经住在慈宁宫的,不愿搬迁,以为自己占住地方皇帝就没办法。皇帝也是个绝的,直接把宫殿的名字换了,张太后所居宫殿更名慈庆宫,至于张太后,爱住就住吧。
  太后平日里并不要求妃嫔日日请安,只是这次九嫔侍寝期间,她也要多关心儿子的子嗣,才让这些人都来见一见。
  柳娘走在路上一回想,此次给皇后请安,基本上是她们这些新册封九嫔的舞台。刚刚在皇后宫中还有文妃,端坐在位子上,一句话也不多说。她是当年皇帝登基时候选美进宫的,与她一同进宫的还有三人,当初是按照“一后三夫人”的规格选录她们的。如今初封皇后的陈氏已经流产而亡。初封顺妃的张氏登上后位,初封恭妃的文氏因罪禁足,后宫中人不闻此人。只有她初封就是文妃,过了十年依旧是妃位。
  十年期间再未大型选秀,侍寝多为宫女,位分不高。
  嘉靖一朝的后宫格局如此鲜明,长久来看,的确是她们这批九嫔占据着历史舞台。
  到了太后宫中,众人就显得祥和起来,言语必定温柔,行事应懂礼,轻声细语,表现得无比端庄知礼。太后就比皇后心思更单纯些了,大面上问了皇后与诸位妃嫔就打发了她们,只道:“安嫔留下。”
  众人不知太后留下她是为了安慰还是敲打,面上都恭顺的退下了。
  太后坐在凤位上,居高临下的问道:“皇儿昨日去你宫中,你怎未曾侍寝。”
  “回禀娘娘,陛下太累了,妾为陛下抚琴,陛下在软榻上安睡。妾见陛下眼下青黑,面色疲惫,不忍陛下劳累,因此未有承/欢。”
  “这么说倒是你为皇帝着想了。”太后一拍椅子扶手,道:“你进宫是做什么的,不侍寝怎能诞下子嗣!”
  “娘娘息怒,都说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妾在宫中来日方长,相较而言,还是陛下身体更重要。”柳娘脸上带笑,不疾不徐的道,“这都是妾私下想法,请娘娘训示。”
  太后生气本就是装的,见安嫔不卑不亢,更觉得自己当初的眼光没错。伸手不打笑脸人,因此也缓和了脸色,道:“起来吧,宫里就缺你这种不计一己之私为皇帝着想的。”
  柳娘没觉得少睡一晚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后宫中从太后到末等妃嫔都拿它当件大事,柳娘也就默认了自己“高风亮节”。
  “不敢当娘娘赞誉,后宫姐妹也在以各自的方式,竭尽全力为陛下着想。”柳娘谦虚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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