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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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女人-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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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高炽讨好的过去给柳娘捏肩膀,笑道:“娘知道大理寺少卿张麟大人之女吗?”
  “你瞧上她了?官职也不低啊?”柳娘想了想,张麟的女儿的确没有印象,那么多姑娘,她只熟悉常在眼前出现的。
  朱高炽喜出望外,“娘,您不嫌弃大理寺少卿官职低啊。”
  大理寺少卿,正五品,和皇太子妃比起来当然低,可能入选秀范围的,都是家世清白、足以担当的人。柳娘怕的是朱高炽喜欢上平民百姓,灰姑娘的故事当然美,可在灰姑娘没有学会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之前,太子会十分辛苦。
  “怎么喜欢上的,也和我说说。”柳娘笑问,如此她就放下一半儿的心了。
  “儿在御花园阁楼上,听她与同行姊妹说话,自言羡慕父皇母后鹣鲽情深,更崇拜母后,日后要自己置一份产业。那姑娘喜欢华服首饰,计划开一家银楼,请哪里的大师傅,如何设计纹样,准备卖给什么人,说得头头是道,可见不是第一次盘算了。她的姊妹反驳女子当贞静为主,她却语出惊人,有银子才有底气。娘,儿喜欢这样鲜活的姑娘。儿打听了,这个姑娘在家中是嫡长女,喜欢照顾弟弟妹妹,略通琴棋书画,喜好读书。您能考虑考虑吗?”
  “召来见见再说吧。”柳娘颔首同意,朱高炽喜出望外,只一个大理寺少卿的官位,朱高炽就以为自己要费尽口舌。毕竟这次的秀女中有徐家这样的至亲,也有国公之女这样的勋贵,怎么想都不会轮到一个五品官的女儿吧。
  柳娘召了张姑娘来,果然是一个生机勃勃鲜活明丽的女孩儿,与朱高炽十分相配。柳娘还怕朱高炽是一时兴起,特意等了两个月,见朱高炽心意不改,才和皇帝说了,下旨指婚。
  张姑娘婚后也没辜负柳娘的期待,胸有丘壑。关心朱高炽,学东西上手快,举一反三。进宫之后,也没忘记她银楼的设想,在京城开了一家首饰铺子,后发展成全国连锁,客似云来。
  巧合的是,她也是天足,连着三位国母是天足,朝廷又宣扬“缠足亡国之君的遗物”,上层人士喜欢天足,其他人自然努力向之靠拢。三代、百年,足以行成新的传统风俗。
  和柳娘在北平带来的偶像效应一样,皇族女人不守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条,率先带头愿做能干女人,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个行列。
  张氏喜欢华服,而纺织业天生就是为女人存在的。民间有改良织机的女人,受到皇室女眷重奖,在民间又掀起改良机器的风潮。
  汉王朱高煦的媳妇儿可就没走这样复杂的程序,是他自己“抢”来的!
  当初为太子甄选妻子的选秀,汉王不感兴趣,直接带着妹妹们出去游玩。之后,朱高煦就被派到草原上打蒙古人了。朱高煦一直对军事有着天生的热爱和天赋,在战场上来去如风、屡建奇功。皇帝把北征蒙古之时,都带着他做先锋。
  在草原上,大多是蒙古人,可蒙古人赶走了,也要有新的人口来填充。从关内迁徙过去的汉人,又形成了新的城池和宗族。
  朱高煦碰到的就是一位名为“朴实牧民”,实为“马匪”的女当家。这女当家也有意思,平日里放牧,偶尔接朝廷的生意,帮着蒙古人,很有些雇佣兵的味道。
  朱高煦偶然碰上,被当成肥羊险些落入圈套。两人你来我往有了感情,姑娘却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份不被皇家接受,小儿女之间的纠葛矛盾,被皇帝收集起来当画本子看,还和柳娘分享读后感。
  “这傻小子,猜来猜去有什么用,直接回京一问,什么都都清楚了。”燕王笑骂。
  “不是谁都有陛下的果决。”柳娘笑道:“咱都别提醒他,让他自己再闹几个笑话,等老了慢慢回味吧。”
  无良父母相视一笑,放任儿子闹笑话。
  赵王朱高燧的王妃就“正统”了,礼部尚书之女,三个媳妇儿中她家世最好。可三儿媳爱书成痴,在柳娘的建议下,修了图书馆“供穷书生白读”,名声颇佳。
  三个儿媳,一个秀外慧中,一个勇武坚定,一个文采斐然,都是一时人杰。柳娘选媳妇的标准亮出去,世人逐渐靠拢,移风易俗。
  大家都还记得皇后曾说过的话,“选媳妇,选的是能和儿子相互扶持共同成长之人,而不是挑一个应声虫。”


第165章 渔家傲
  柳娘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被一个年轻妇人抱在怀里; 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儿依偎着她; 三人躲在墙角; 畏惧得防备着外面。
  柳娘向上仰头; 白眼翻得难看; 拥着她的年轻妇人却十分惊喜,眼中透出兴奋的光彩来。柳娘刚想要说话,却被人一把捂住嘴; 年轻妇人指了指门外。
  柳娘凝神听去; 却听这话音不像北方话的模样; 多舌音; 常伴爆破音; 听了半天没听见轻唇音; 好像……好像曾经听过的粤语歌。
  好多年没听见过闽南语了,最近一次,应该是作为南霄道长的时候云游到此地。柳娘努力融合记忆,却发现一思考头就发疼。柳娘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额头肿起一个大包。
  柳娘也没有说话的力气; 靠在那妇人怀里,听外面的说话声。
  “阿郑就典给你了,咱们可说好的; 一个大年就来赎,你若是偷偷卖了,我可不放过你。”
  “放心吧陈老板; 保证误不了你的事儿。你也是生意人,知道童叟无欺的道理,我老李最讲诚信一个人,你放心我,我也放心你。”
  “放心,放心!我家阿郑才十八,水灵着呢,模样周正、手脚麻利,关键是能生儿子。瞧我还在襁褓的小儿子,不就是她给生的吗。若不是生意一时周转不开,哪里会典了阿郑去。我的阿郑啊,若离了你,我可怎么办哦……”一个洪亮的男声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听着好像十分不舍这个叫阿郑的姑娘。
  “陈老板,别哭了,说好一个大年就是一个大年,你把生意再拾起来,一眨眼的功夫,阿郑又回来啦。”另一个男人连连劝慰,说话又急又快,舌音浓重,柳娘没听清他说什么。
  含糊着过了这段,劝慰的男人朗声道:“我再读一遍契书,陈老板觉得能成,就按手印签了。”
  “立执照:陈林妾阿郑由夫主做主,自愿典与周凤喜身旁为妻一大年,做身价钱二十两银子整。当交不欠,笔下交足。自交价后,永不反悔。此系两家情愿,若有反悔者,有冰人执照为证。媒人:李德功,代字赵青山。”
  这一段话声音洪亮、咬字清楚,柳娘听明白了,陈林是屋外痛哭的男人,阿郑是他的妾,现在他要卖了阿郑,卖给一个叫周凤喜的。屋外还有另外两个男人,一个是和陈林说话、安慰他的李德功,另一个是还没听见话音的赵青山。
  陈林响亮得抽了一鼻子,叹道:“阿郑就给你了,你带周兄弟来,我也见了,是个老实汉子。周兄弟,阿郑到了你家,你好好待她。李兄、赵先生,承蒙不弃,咱们去庆寿楼吃酒,走,走,吃酒,吃酒。”
  “我就不去了,承蒙陈老板关照,先告辞了,先告辞了。”周凤喜拉着阿郑快步走了出去,剩下陈林、李德功、赵青山三个,依旧称兄道弟,相携出去了。
  整个过程,被卖的阿郑一句话没听见说,就这么沉默的被做主卖了。
  等人都走路,一直搂着柳娘的妇人才长吁一口气,骂她道:“没良心的死丫头,不分亲疏远近的糊涂种,阿郑是谁?那是你爹的妾!跟你有什么关系?真把她当亲姐姐啦?你爹要卖她,也是为了一家子好,你拦着做好人,不知阿郑也恨你呢!她在这人吃不饱穿不暖,如何能和去人家当正妻舒坦。”年轻妇人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也不管柳娘反应得过来不,伸手碰了碰她鼓起来的额头,骂道:“不知爱惜的东西,我去给你拧帕子来!”
  柳娘以为自己碰上到了刀子嘴豆腐心的母亲,微微一笑,扶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妹妹,嗯,可能是小妹妹吧,问道:“都走了,你起来吧,别怕。”
  那小姑娘被她一动,刷的跳下床,跑到里屋去摇摇篮,掀帘子的瞬间,柳娘看见里屋摇篮里还有一个孩子。
  看看周围环境,蓝底白花的粗布帘子,简陋的家具,柳娘已经很久没有经历如此贫困的时刻了。
  柳娘想知道更多信息,下床往里屋走去,刚刚出去的妇人,端了冰凉的井水过来,见柳娘能下地了,把帕子扔在她脸上,骂道:“能下地就赶紧干活,真当自己还是千金大小姐嗯!”说完气冲冲出了屋子,窗外小小的纺线机咯吱咯吱响了起来。
  柳娘拧了帕子放在额头上冷敷,头上的撞伤并不严重,这具身体的主要毛病是营养不良、心思郁结。柳娘这半路出家的,也不敢露出破绽来,冷敷好了,又洗了脸。见刚刚依偎在她身边的小女孩儿满脸脏污,准备给她洗脸。
  柳娘一靠近,那小女孩儿却反射性的抱头躲避,这明显是挨打挨多了啊。柳娘尴尬扯了扯嘴角,轻轻拉起她的手放在水盆里,先把那些脏东西泡软了才洗得下来。
  给小姑娘清洗过后,水都黑了。柳娘把水泼在门外,又去厨下灶间打了热水给小姑娘再洗一回。洗干净了才知道,小姑娘手上有青紫痕迹,看样子被打过多次。柳娘身上却只有头上一个大包,除营养不良外,再无别的伤口。不知道原身是不是施暴者,柳娘叹息。
  柳娘让小姑娘去照顾那个襁褓男孩儿,自己烧水擦洗身体,也不知是不是身体太弱了,柳娘刚穿好衣服准备倒水,结果水盆太重,一个闪劲儿,柳娘倒栽进大木盆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柳娘苦笑扯了扯嘴角,这算是塞翁失马的2。0版本吗?晕了一回,记忆回来了。
  今早卖妾的是柳娘的父亲,名叫陈林,刀子嘴豆腐心的年轻妇人是她的母亲黄氏,依偎着自己的小姑娘叫草儿,是陈林给儿子买来的童养媳,是的,儿子,就是那个还裹着襁褓,躺在摇篮里的儿子。
  陈林原是一个大老板,自朝廷下令开海禁,能下船做生意之后,陈家家境就好了起来,在柳娘的印象中,小时候只能逢年过节吃的鸭子,陈林做生意之后,几乎三天能吃一回。可惜生意场上胜负难料,前些日子陈林亏了一大笔。一家人从原来的正经二进豪宅,搬到了如今的一个小院子。原本陈林有一妻二妾,年老的那个妾室,生意刚刚失败就被陈林卖了换银子。黄氏乃是正妻,虽只生育了柳娘一个,仍然留在身边。今天陈林卖的是另一个年轻的妾室阿郑,在闽南,女子贵重←_←单指价格,多少人连妻子都娶不起,陈林能有一妻二妾,足以证明他当年的富豪。
  阿郑那也不叫卖,叫典,陈林把阿郑典了二十两,通过中间人李德功典给周凤喜做妻子,两年之后到期。到时候若是周凤喜能拿出赎身银子来,阿郑归周凤喜,拿不出来,阿郑归陈林。至于李德功就是赚中介费的,还有那个被尊称先生的赵青山,只有他识字,写契书赚一顿饭和一百个铜板。
  闹清楚了此时处境,柳娘再看看家徒四壁的环境,不妙之感油然而生。柳娘起身看了看窗外天空,已经是傍晚十分。黄氏还在门外忙碌,院子的西边角落里搭了棚子,喂了十几只鸭,黄氏正在照顾。
  柳娘起身,先去里屋看了草儿和摇篮里的小婴儿。草儿十分警觉,柳娘一进去,她就睁开了眼睛,柳娘示意她别出声,让她继续睡着,把床上的小薄被搭在她身上,又轻手轻脚出去了。
  柳娘走到院子里,见黄氏一个人砰砰砰剁着鸭食,笑着过去帮忙。
  “死丫头,老娘用你,赶紧滚回去,别又摔了。”黄氏不让她插手,剁青草都剁出了节奏感。
  “娘,那我扫扫院子。”
  “甭闹幺蛾子了,自五岁上下就没动过扫帚,今儿又起什么妖风。先说好,你讨好老娘也没用,你那阿郎哥穷鬼一个,你爹绝不会同意把你嫁给他的。嫁给个穷鬼,还不如卖了赚钱!”
  柳娘抽搐,阿郎哥,她记忆中自己才十岁吧,怎么就要嫁人了?
  “娘,你误会了,哪儿有什么阿郎哥。”
  “那就是鬼上身了?你既不图阿郑她弟弟,死命拦着做什么。多亏你爹心疼你,不然一巴掌抽死你!”黄氏骂道。
  “我爹天天把卖我进不夜城挂在嘴上,我可不觉得他心疼我。”柳娘嘟囔道,不夜城是城里最大的青/楼。“风花竞入长春院,灯烛交辉不夜城。”皇帝在宫里也征美/妓于不夜宫,召娈/童于长春院。
  黄氏把鸭食倒进食槽里,胡乱在衣服上擦干净手,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当老娘是好欺负的,嫁给你爹那死鬼十多年了,就生了你一个,他也不敢把老娘休了,凭啥?就凭你娘有五哥兄弟,娘家腰板直。别看你爹在外面养小的,养的十多年还不是屁都没生一个。阿郑就是我看中的,带回来才给你爹生了儿子。男人看女儿只知道漂亮,懂什么好生养不好生养。而今你爹得了儿子,只差把老娘供起来了,没老娘的好眼光,没老娘伺候着孕妇,他能有儿子送终!”
  黄氏得意洋洋的讲了一大堆,然后总结陈词道:“你把心安稳放进肚子里,老娘不会看着你爹拿你做人情的。只要你乖乖听话,再过三五年,老娘给你挑个婆家,卖你进正经人家,不会卖你去不夜城伺候人一辈子。”
  柳娘嘴角再三抽搐,三观受到猛烈冲击。嫁女儿说卖,给丈夫挑小妾自豪,生了儿子的妾被卖了并无不妥,庶子当成亲儿子视如己出……
  “娘,我们好久没回去看外公、外麽了吧?不如什么时候回去一趟?”柳娘的记忆中,黄氏娘家在小康水准之上,外公、外麽对她这个外孙女也挺好。陈林生意失败,说不定能回娘家寻找帮助。黄家若不是有一定经济基础,也不会养下女儿,要知道在这种地方,女人是衡量财产的重要标志。
  “又说胡话,离着一百多里,不年不节的回去什么。滚回去睡你的觉!”黄氏挥着剁鸭食的刀,指着柳娘赶紧回去。
  柳娘没经历过这种风格,麻溜起身回屋。
  黄氏在身后补充了。“收起你那烂好心,看不惯草儿脏污洗洗就行,不许给她另外吃东西,你当家里还是原先时候呢!”
  柳娘叹息,原身对草儿也不算好,家境败落搬到这里之后,也打骂草儿出气,可这样在黄氏看来依旧是好。柳娘再次直观感受到童养媳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以及女子在这世上的地位。
  当天晚上陈林没有回来,柳娘放松睡了个好觉。一个能典卖枕边人的,柳娘可不放心他。
  真是说不得,怕什么来什么,柳娘昨日才说要不要回黄氏娘娘家,今早陈林就踉跄着回来宣布:“死婆娘,你大哥惹上官司了,编造鱼鳞册的上官也敢顶嘴,直接被打死了事,一家子田亩都充了公!”
  “什么?那我爹娘呢?其他兄弟呢?嫂子们、侄儿们?”黄氏一把拉住陈林问道。
  “起开~”陈林甩开黄氏,骂道,“你个扫把星,老子生意让你克黄了,岳家也让你克没了,没了!”
  陈林一身酒气扯着黄氏衣襟扬手便打,黄氏这火爆脾气也不是能忍的,一巴掌扇过去,陈林脖子就现了三道横杠。
  陈林醉酒,力气却不减,两巴掌下去黄氏脸颊就肿了起来。陈林一脚踢倒黄氏,拖着她的头发,拉着头往墙上撞。黄氏一个女人,力气比男人小,挣脱不开,打架也只知道用指甲,被陈林撞了几下头,力度顿消,萎靡在地。
  柳娘头一次见到家暴场景,刹那愣神的功夫场面就就成了这样。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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