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容月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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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容月貌-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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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悬镜翻过层层叠叠的山丘,他不得不承认,九华坡这地方真可以说是上佳的隐藏密地,茂密的杂林掩盖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洞穴,每个洞穴都和自己无意中闯入的差不多,看来这里真是有人出没,而且还一定为数不少。

    关悬镜不禁摸了摸腰间的佩剑,他也不确定前头会有什么,但他的好奇心驱使着他必须见到最深处藏着的东西。

    杨牧的心跳得很快,怎么走的越深,心里莫名越怕的慌呢。大小姐也说九华坡没什么意思…这哪是有没有意思,是吓人的紧啊。

    越过最高的山丘,关悬镜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九华坡的最深处,雨渐渐停下,深谷里传来鸟雀的嘻鸣,深吸着雨后草木的幽香,关悬镜缓慢回味…不是,不止是草木的味道…

    关悬镜嗅到了一丝铁器灼烧的气味,就好像是东山矿堡里冶金的味道…关悬镜循着气味缓缓摸去,耳边隐约传来一下下打铁的哐当声…

    杨牧,也听见了。

    难道又绕到了矿堡?杨牧有些害怕的看了看四周,这也不像呐…杨牧揉了揉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一下,又一下…不会听错,就是打铁的声响。

    九华坡还藏着个矿堡?杨牧咽了下喉咙,踏着关悬镜走过的脚印小心翼翼也摸了去。

    雨后天色昏暗,山里树林密布,恍然如同夜晚降临,耳边的敲击声越来越近,关悬镜知道自己已经走近真相,他就要看见…自己苦苦探寻的东西。

    密林把声音传出的洞口遮掩的恰到好处,要不是敲击声,就算经过跟前也不会有人留意到这是个洞穴的入口,关悬镜扒开枝叶,闪进洞穴,贴着漆黑潮湿的石壁朝里面摸索挪动。

    进去?还是不进去?杨牧僵在外头,他想进去看个究竟,但又怕看见不该看见的,想到关悬镜早晚还得出来,不如就在洞外守着…也好抓个正着质问他几句…

    杨牧踌躇片刻,想想还是不甘心,齿咬短剑扒开厚厚的树枝,一个侧身也挤了进去,才闪进洞里,眼前唰的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一闪一闪的火星子,给自己引着路。

    关悬镜在杨牧百步之外,他的身影隐隐约约,杨牧可以感觉到,关悬镜也是迟疑胆怯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走到这一步,前头不知凶吉,要是龙潭虎穴,他也不会回头么?

    约莫走了半里远,关悬镜终于看见,他看见…数百簇烈焰熊熊燃烧,火焰上架着巨大的铁锅,赤。裸着上身的强壮男子把一车车的乌石倒入铁锅里烧软,软下的乌石被铁钳夹出,在烧红的炉子上被铸师敲击成型,不过半个时辰,铸师手里已是一把已经成型的宝剑,红铁抛进冷水,呲啦一声冒起剧烈的白烟,浓烈的铁味蔓延开来…

    关悬镜循着看去,每个炉前都有不下十人在忙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脸被火熏得发黑,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澎湃的激情…那些女人…脸都与旁人不同,虽然有发丝遮挡,但关悬镜还是可以看清题目面颊上的疤痕…

    ——姜人…他们是…姜人…

    关悬镜踉跄几步差点跌倒,他脑中有过许多关于紫金府的大胆猜测,但打死他也想不到…雄踞湘南百年的紫金府…竟然在后山深处召集姜人,私造兵器…密谋…密谋…造反。

    薛灿…是薛灿!关悬镜耳边惊雷乍响,一定是他。

    所有杂乱的线索在这一刻连接在了一起,变作极其可怕的真相,吞噬着惊慌震惊的关悬镜。

    杨牧也看见了…他握着短剑的手微微抽搐,他贴着冰冷的石壁大气都不敢喘…兵器…杨牧没瞎,他看见了一把把才铸成的兵器,他看见了层层叠叠的人影,粗粗算着也有不下千人…他看见了自毁容貌的姜女,在阳城里,他也见过一样的女子。

    他还记得,小侯爷怜惜这些破了容貌的女人,让他给了好些银子…

    紫金府是周国皇帝册封的侯爵,湘南也是周国王土…九华坡里…怎么会藏着这么多从没见过的姜人…

    杨牧年纪再小,也知道私藏姜人偷铸兵器是重罪,是要灭九族的…杨牧脖子一凉,忍不住拿手背蹭了蹭。

    杨牧脑中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有人…是有人要祸害紫金府!

    杨牧知道关悬镜不会看很久,他悄悄在关悬镜之前退了出去,抱剑贴着树干,浑身控制不住的哆嗦。

    杨牧摩挲着剑上的古老纹路,他知道,这一次,关悬镜一定是活不成了。

 第85章 怒问天

    杨牧摩挲着剑上的古老纹路; 他知道,这一次,关悬镜一定是活不成了。

    紫金府

    谢君桓疾步冲进,上气不接下气,“小侯爷…关悬镜…往九华坡去了。”

    薛灿脸色凝住; 握茶盏的指肚缓缓按下; “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个时辰前。”谢君桓喘着气; “有人在洞里发现了他的马; 白蹄乌…他的脚印,是往九华坡里去的…我已经让人封住九华坡的出口…但关悬镜能找到哪里…见到什么…”

    “九华坡…”栎容疑看薛灿。

    薛灿挥衣起身,黑目灼灼似火,“让人看住宫柒; 不能踏出紫金府半步。君桓; 你跟我现在去九华坡。”

    ——“现在?”栎容惊道; “是怕关悬镜被野兽叼了去么?”

    谢君桓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栎容,对她恭敬抱拳,转身直奔马厩。薛灿抚上栎容的脸; “在府里等我。”

    薛灿头也不回大步离开,栎容满腹疑云,低念“九华坡”; 她想到了薛灿问过自己的话。

    ——“你信我么?”

    ——“刀山火海,绝不后悔。”

    薛灿情铭记,仇不忘,他不是甘心蛰伏苟活的人; 他深藏大略,一定在谋划什么…

    九华坡…九华坡…栎容眼睛骤亮…

    九华坡

    杨牧抱剑望天,乌云翻涌好像又要下雨,他想到收在马肚下头的那把油纸伞,还说要给薛莹送去。

    ——“大小姐,你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来的紫金府?我怎么就病得要死了?”

    —— “那时你才几岁,水土不服生病也是正常,你们自小跟着灿儿,有好去处,他当然带着你们一起来了。”

    ——“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爹娘是谁,我怎么就会一直跟着小侯爷了?大小姐,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可我想知道…”杨牧喃喃,又朝洞里看了眼,“我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会跟着小侯爷…谢君桓和绮罗又是什么人?我爹娘是谁,我有没有兄弟姐妹…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姜人…薛家的地方,姜国在北方,湘南地界怎么会有姜人…杨牧抽着鼻子,难道…我也是姜人…

    树枝被一双手从里面艰难扒开,杨牧跳起身,眨眼间短剑已经脱鞘,锋利的剑锋直指出来的关悬镜。

    “杨牧…”关悬镜倒吸冷气,“你一直跟着我…”

    “是你太蠢。”杨牧逼近他,眼神中溢出杀气,“没事跑来这里,关悬镜,你想死。”

    关悬镜摸向腰间的佩剑,他知道杨牧厉害,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洞里还有成百上千的姜人,一旦惊动,自己定是插翅难飞…看见不该看见的,已是必死。

    “杨牧。”关悬镜按住剑柄,“九华坡…你知道藏着什么?你又知不知道其中轻重?私铸兵器,藏匿姜人,密谋造反…杨牧,这里每一条都是灭九族的死罪。”

    “死罪又怎样?”杨牧面容冷酷,注视着关悬镜的步法,“你别担心我,先想想你自己,要死也是你先死。”

    关悬镜背靠石壁,幽声又道:“你又不是姜人,为什么要给他们陪葬?”

    ——“我不是姜人?”杨牧低喃。

    “你不认得骨埙。”关悬镜急急又道,“紫金苑外,我问过你。骨埙只有姜国才有…你不是姜人,又姓杨不姓薛,你小小年纪被奸人蒙蔽…等我回去,一定会再皇上面前替你开脱。杨牧,让我走。”

    “我不认得骨埙…”杨牧没有大意,他的剑锋纹丝不动直指着关悬镜,“我姓杨不姓薛,可我自小就跟着小侯爷,他们个个都待我好得很,就算灭族灭不到我头上,我也不会放了你。”

    “杨牧,此事可大可小,我是朝廷特使,杀我,是重罪,你觉得紫金府能保得住你?”关悬镜知道劝说不成,索性也拔出剑,只等和杨牧一搏。

    “我想教训你很久了。”杨牧挥开短剑冷笑了声,“栎姐姐当你是朋友,我可不是你朋友。关悬镜,你既然喜欢这里,就让你死在这里,回头就说关少卿闯入深山,被野兽吞吃…好不好?”

    话音刚落,青光四溢的宝剑已经朝关悬镜颈口刺去,关悬镜侧身重击挡过,虎口一阵发麻。

    杨牧招招凶狠,誓要取了关悬镜的性命,关悬镜只有抵挡之力,眼见天边惊雷乍响,雨水跟豆子一样哗啦啦倾泻,关悬镜仰望苍天,难道今天真要死在九华坡…

    “杨牧!”关悬镜拼尽力气挡住他的剑刃,“我信这件事你根本不知情,你不认得骨埙,你不知道姜人的事。还有栎容,她一定也不知道…此事是薛灿谋划,薛家其他人…肯定也不知道,辛夫人,紫金侯…还有薛大小姐…他们都不知情。”

    “大小姐…”杨牧一个恍惚,“也不知道…”

    关悬镜躲开刺来的剑锋,敏捷的跃出半丈远,“要此事真的和薛家其他人无关,我和你保证,罪名绝不会算在他们身上。可你要是杀了我…朝廷彻查一定会发现端倪,到时候紫金府一个人都逃不掉。杨牧,你想我帮其他无辜的人,就一定不能杀我。”

    “我不信你!”杨牧怒吼一声,“紫金府是一条命,我不信你!”

    杨牧步如闪电,跃身一肘撞向关悬镜的心口,剑锋直朝他咽喉刺去,关悬镜无处能避,左手一把攥住迎面刺来的剑刃,咬牙死死顶住。

    皮肉绽开,大颗的血水顺着剑刃滚落,渗进潮湿的泥土…

    洞里的人听见打斗的声音,执着兵器挨个儿走出,他们有的身形魁梧,有的瘦弱矮小,有白发苍苍的老妪,还有豆蔻年华的少女…

    他们一层层把杨牧和关悬镜围住,眼中有惊讶,有愤怒,他们对这俩人挥舞起兵器,他们没有见过关悬镜,似乎,也没有人见过…杨牧。

    杨牧顿住剑锋,茫然的环顾着这群陌生的脸孔,他渴望见到一张熟悉的脸,来告诉他一切。但他一张张看去,却是谁也不认得。

    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

    关悬镜忍痛张开手掌,手心已是血肉模糊,他艰难撑着宝剑,倚着石壁低低喘气。

    ——“我认得他。”有中年男子指着杨牧年轻的脸,“他不是杨小将军的弟弟么?”

    “杨…小将军?”杨牧凝住眼,“谁是杨小将军?”

    “杨越杨小将军啊。”男子注视着杨牧,“杨小将军练兵时,带过你一起,我记得你,你就是他的弟弟,御林军杨将军的小儿子,杨牧,你该是叫杨牧吧。”

    “杨越…”杨牧竭力在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他的头疼得要炸,“谁是杨越…谁是我哥哥…”杨牧低低吼着,单膝跪倒在地上,“谁是我爹,谁是我哥哥…杨越,杨越…”

    关悬镜乍然顿悟,姜人,杨牧也是姜人…关悬镜忽的苦涩垂目,紫金苑外,自己拿云姬的骨埙试探的…竟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杨牧…

    惊雷乍响,似在狂笑关悬镜的愚蠢,哗啦啦的雨水落在所有人的身上,冲刷着关悬镜满是鲜血的手心…

    关悬镜手心一松落下宝剑,他知道——这一次,自己该是活不成了。

    杨牧挤出包围着的人群,单膝跪在了地上,雨水打湿了他年轻飞扬的脸,却不能给他想要的答案——“我到底是谁…杨越…又是谁…杨将军…我爹和哥哥是将军…那我又是谁…”

    ——“杨牧。”

    赤鬃扬蹄嘶鸣,熟悉的低沉声音唤醒了发愣的杨牧,他怔怔抬头,注视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薛灿。

    “小侯爷…”杨牧按下短剑对薛灿扬起头,“小侯爷。”

    薛灿伸手扶起杨牧,人群见是薛灿,都齐齐跪地叩首,“见过小殿下。”

    ——“小…殿下…”关悬镜两眼发黑,滴血的手心扶住了身后的石壁,“殿下…薛灿…你不姓薛,你不姓薛…你是姜国人…姜国…太子虔…他只有一个儿子,姜未,姜未…不是…姜未死在大火里…安乐侯亲眼所见,姜未死了,姜国皇裔已经没有男子…小殿下,薛灿,你到底是什么人?”

    关悬镜挣扎着拣起自己的剑,跌撞着指向薛灿,“薛灿,你不是紫金府的人…”

    谢君桓急急跟上,挥开关悬镜无力的宝剑,利刃在手已经贴上关悬镜的颈脖,“关悬镜,你好奇心实在太重,你找到九华坡…就是自己走上一条绝路,你找死,别人也是救不了你,别怪我手狠。”

    ——“薛灿,你到底是什么人。”关悬镜不怕死,濒临死亡的这一刻,他脑中仅剩的疑问,就是想知道薛灿到底是谁,姜未死在大火里,他不是姜未,还会是谁能召集数千姜人,铸造兵器密谋起事,关悬镜死也要知道。

    “将死之人,还问这么多做什么?”谢君桓又使了些力气,看着薛灿道,“小殿下,让我杀了他。”

    “薛灿!”关悬镜高声喊着,“既然必死,我也不想做个糊涂鬼。”

    “愚不可及,无药可救!”谢君桓低吼着,“我们喊他一声小殿下,还有几个小殿下?都说关少卿聪明绝顶,你还猜不出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么?”

 第86章 磨剑人

    “愚不可及; 无药可救!”谢君桓低吼着,“我们喊他一声小殿下,还有几个小殿下?都说关少卿聪明绝顶,你还猜不出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么?”

    “姜未…”关悬镜低念这个久远的快要被人忘记的名字,“你是姜未…你没有死…”关悬镜猛的抬起头; 俊逸的双眼冒出怒火; “是你; 姜未; 是你在宗庙设伏,射杀我爹!骁勇将军关易,是不是死在你手上!”

    薛灿挡住想出手教训他的杨牧,雨幕落下; 如同隔在俩人之间的屏障; 薛灿面色冷峻; 他负手走向愤怒的关悬镜,黑目沉着。

    “姜未。”关悬镜低吼出声,“你是姜未; 你是姜未。”

    薛灿冷看关悬镜,黑目不见喜怒,又好像是他想关悬镜多喊几声这个久远的名字; “姜未。”

    “你没死。”关悬镜青筋似要爆裂,“你没有死!姜未,姜未!”

    薛灿抖开黑襟,无情的转过身去; 雨水落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他没有为九华坡的暴露而感到惊慌,他似乎早已经准备着被人发现所有,才可以给他挥师北上定下决心。

    “让属下杀了他。”谢君桓厉声道。

    “带进去,听候发落。”薛灿低哑发声。

    “关悬镜必死。”谢君桓抬高声音,“他看到一切,决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他一定是走不出九华坡的。”薛灿骤然回眸,黑目如利剑一般,“只是我和他之间,还有旧事要叙,谁欠谁更多,还有的算。”

    ——“你诱杀我爹。”关悬镜悲愤着。

    薛灿冷笑一声,抢过谢君桓手里的利刃,反手贴上关悬镜的颈口,眸间无心无情,“我杀你爹?你现在看到的所有人,家家戴孝,姜都血战,千户绝迹…关悬镜,又是谁带兵杀了他们的家人?”

    关悬镜倒吸凉气,任雨水击打着自己恍惚的脸,薛灿把他无力的身子推到谢君桓手边,“带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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