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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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上霜花-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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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阳一怔,点了点头。
  朝颜想起了不久之前,自己在谢初语房间内看见的那张银色面具,他抿唇不语,片刻后才笑到:“你说江湖人为什么都喜欢故弄玄虚?”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一手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湛黑的眼睛,他盯着禹阳,眨眼道,“如果戴面具的人就是牧棠,那么是不是谁都可以是牧棠?他就不怕有人戴着他的面具胡来么?”
  “二少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禹阳摇头道,“这天下能戴那面具的只有牧棠,敢戴那面具的,也只有牧棠了。”
  两人交谈片刻,禹阳再次催促朝颜离开,朝颜查了两日依旧未查到谢初语的行踪,终于也只得妥协,随着禹阳等人启程踏上了回临城的路。
  。
  而正如禹阳所说那般,硫州城内如今的确不大太平,朝家众人离开的第二天,牧棠就出现在了硫州城内一间客栈当中,与不知何处追来的杀手大战了一场。这一战十分惨烈,据传牧棠以一己之力独对百名高手,硫州城内血流成河,杀手无一人活命,而牧棠也受伤离开,再次失去了踪迹。
  镜月阁统治南方武林,镜月阁乃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而牧棠的仇敌更多,不久之后便是牧棠与人在斩月峰大战的日子,众人平日里无法对付牧棠,此时却是再也顾不得许多,因为在他们看来,只要让牧棠受越多的伤,那么不久后斩月峰一战,牧棠的胜算就越低,众人搏命而来,为的便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伤口,让他两个月后,死在司徒清的手上。
  牧棠在硫州城的一战,很快就传了出去,传到谢初语耳中的时候,她已经身在硫州城北方的雁州。
  雁州与硫州相比要平静许多,硫州是各处商户往来之地,自然繁华无数,而雁州却是著名的花城,时值夏日,四处春花已谢,雁州却依旧繁花似锦,四处充盈着姹紫嫣红。谢初语坐在客栈大堂中,随意点了一壶茶,想了片刻,又叫来小二,加了一盘糕点在旁。
  听着客栈内其他人说起牧棠在硫州城内的故事,谢初语神情不变,思绪却渐渐飘远。
  待听得差不多了,谢初语才站起身来,打算回到房中,然而她不过刚刚起身,便听见方才那群人已经换了个事情,热火朝天的聊开了来。
  “你们听说了吗,前阵子临城朝家的少爷离家出走了。”
  “那又怎么了,现在这些有钱人家少爷,闲了就离家出走,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前阵子那位少爷又被人给找回来了,正好就在那硫州城里。”
  “那位小少爷难道跟牧棠有什么关系?”
  “关系倒是没有,不过听说他们启程回去的时候,正好就撞上了不少江湖人士来硫州,硫州城里乱得很,那位小少爷好像就是这么趁乱被人给劫走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呢。”
  “朝家是什么人,他们少爷现在出事了,将来的日子恐怕要更乱了。”
  谢初语脚步站定在原地,终于未曾再挪动半步,她将方才那群人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清楚楚,神情变幻莫测,比方才听那几人说起牧棠时的神情还要沉了几分。不知是过了多久,就在那群人说完话将要打算离开的时候,谢初语才终于如同回过神来一般,快步来到那几人面前,拦住他们的去路道:“抱歉,能向几位打听一件事么?”
  “怎么了?”方才交谈的那几人不禁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谢初语。
  谢初语直视众人,低沉着声音道:“请问几位可知道,那位朝家少爷是在哪里出事的?”

☆、第十五章

  谢初语打听好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之后,便谢过那几人独自回到了房间当中。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谢初语分明已经独自一人许多年,从未有过孤独的感觉,但如今不过与朝颜一道赶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知为何此时再回到独身一人,便觉出了几分无趣的感觉。
  她站在屋中往窗外看去,此时已是午后,阳光颇有些刺眼,下方的花圃内繁华尽开,彩蝶纷飞,空气中的微沉浮动在阳光之下,端的是静谧而美好。
  看着这一幕,谢初语不禁想,若是那个浑身都是麻烦的朝家二少爷在这里,肯定又要忍不住吟诗作画了。
  谢初语想到此处,不觉又是一怔。
  朝颜在她的脑中,竟有几分阴魂不散的意味。
  谢初语神情复杂,合上窗户,隔绝了这墙角一隅的美景,也隔绝了自窗外透入屋中的阳光。
  依旧是白天,但门窗合上之后,屋中却透出了几分沉暗,谢初语待在这片黑暗当中,不愿再去看外面的美景,也不愿再去想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她已经习惯了十年,不愿再有任何改变。她不禁又有些迁怒朝颜,若非他与自己同行了这样一段路,她也不会觉得如今四处都能够看到那人的影子。
  看到沿途的景色,总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一个人喝茶,也总会点上一碟糕点放在一旁。
  许多从前一个人的习惯,都在不知不觉间被改变了,而她却认为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朝颜所为她带来的改变,是一种她从前从未想过的改变。
  朝颜原本不过是个被家中宠惯了的富家公子,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伺候着,吃着最好的山珍海味,穿最名贵的衣裳,吟诗作画惬意人生。她将朝颜带出来,两人过着她过习惯了的生活,吃的是馒头和冷硬的饼,住的是沿途的客栈,有时候甚至来不及找客栈,只能在深山野岭露宿。朝颜从未多说过一句,直到那天听朝颜讲天南海北的事情,讲他去过的地方,她才突然间想清楚,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的人。
  他一路跟随着谢初语而行,他虽不说,但许多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更何况,她已经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去计较那么多,也没有时间再去与任何人纠缠。
  所以她才选择让朝颜与朝家人一起回去,他回朝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否则纵然是她将朝颜带去了斩月峰,她也无暇再去管他,到那时他又要如何回去。
  但她没有想到,她的选择却让朝颜陷入了危险。
  朝颜失踪了,就在硫州城外,就在她刚离开硫州不久的时候,因为牧棠的事情而被人趁乱劫走,不知所踪。
  所以这样说来,终究还是她连累了朝颜。
  谢初语垂着眸子,看着桌上摆着的酒水,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欠着朝颜一场酒约。
  斩月峰是江湖盛地,每年总有人在此比武,所以此地来往的江湖人自然也很多。来到斩月峰的人多了,这里的酒馆自然也出了名,许多人来到此地,而不知何时江湖中也形成了一个规矩,能够在斩月峰的酒馆里喝上一壶酒的,那便是一辈子的生死至交。
  若是男女之间,那含义便更加难以言明了。
  谢初语知晓朝颜大概不明白这一壶酒的含义,但她却十分清楚,所以她欠的这一壶酒,大概是永远没有办法还给朝颜了。
  只是——
  纵然如此,她却仍旧无法放着朝颜不管。
  思绪至此,谢初语轻轻咬唇,终于自座中站起身来,再次推开了房间的窗户。
  窗户洞开,窗外的阳光再次透入屋中,仿佛还有花香的味道浅浅飘来,屋中瞬时大亮,谢初语微微眯眼,纵身自窗口跃出,往城南处赶去。
  。
  谢初语要找的人叫做叶映清,是江湖上有名的侠者,此人就住在雁州城中,平日里经常与人往来,算是个声名极盛的人物,而此人还有个特点就是他并非是纯粹的江湖人,他还极为善于做生意,与这天下间许多有名的商户关系都极好,而朝家正是与叶映清交好往来的人之一。
  据谢初语从先前客栈里那些人口中打听来的消息,朝颜出事之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叶映清。
  朝颜出事,最清楚这件事情的,一定也是叶映清。所以谢初语想要寻找朝颜的踪迹,直接去问叶映清便是最好的办法。
  谢初语来到叶家,立即便被叶家的下人给拦了下来,谢初语本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唇舌才能够说服那些下人放她进去找叶映清,却没想到对方问过了她的名字之后,竟是当即道:“原来是谢姑娘,我们家公子说过,若是叶姑娘来,不必通报直接带您去见他。”
  叶映清知道她会来这里,谢初语心中觉出一丝怪异的感觉,却不曾多言,只点头道:“那有劳了。”
  下人也不多说什么,连忙带着谢初语往叶府内走去,叶映清就在大堂当中,似乎是刚送走了一批客人,正在愁眉苦脸的思考着什么事情,见到下人带了谢初语进来,他才连忙起身,怔怔看着谢初语,许久也未曾开口。
  谢初语只觉得整个叶家都透着古怪,叶映清的名气极大,她与对方却是初次见面,但见叶映清看自己的神情,却好似在看一个认识许久的故人一般。
  谢初语微微皱眉,但她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记挂着,便只得将这一层怪异的感觉抛去,当即开口道:“叶公子。”
  叶映清听到了谢初语这一声,终于也自沉吟中惊醒了过来,当即点头应道:“谢姑娘是么,不久之前我才听阿颜提起过姑娘。”
  “朝颜?”谢初语低声问了一句。
  叶映清自然明白谢初语的疑问从何而来,也能够猜到谢初语今日又是为何而来,他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旁人很快离开,堂中只剩下他与谢初语一人,他这才轻叹一声,点头道:“前阵子我的确与阿颜聊过,不久之前阿颜出现在硫州,而我那时候正好也在硫州办事,听说此事便正好去见了阿颜。”
  叶映清似乎与朝颜关系极好,谢初语静静听着,她知道事情自然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叶映清接着又道:“阿颜对我说了谢姑娘你的事情,也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故事,他那时候正要被禹阳带回去,但他告诉我,他不想回去。”
  叶映清无奈苦笑着,看向谢初语道:“所以他要我假意带他来雁州,他好趁机离开朝家下人们的视线,然后出来找你。”
  “他想一个人出来找人?”谢初语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出了声,觉得朝颜当真是荒唐极了,那个大少爷那副模样,一个人究竟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更别说来找人了,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又问叶映清道,“你当真答应了他?”
  叶映清迟疑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他沉默片刻又道:“原本我想将他带来雁州,他要找人我再派人随他去找,却没想到我们路上会出事,当时的硫州城太乱,离开朝家下人的视线太容易出事,等我们反应过来,朝颜已经被人给带走了。”
  谢初语神情微变,在听过了这些话之后,早已经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若是详细说来,如果朝颜不曾想要独自出来找她,不离开朝家那些下人的保护,他本是不会出事的。
  他是为了找她才出事的。
  谢初语不知心中究竟是何情绪,她紧蹙着眉不曾谈论此事,只接着问道:“你可知道带走他的究竟是什么人?”
  她想起来不久之前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当时带走朝颜的不过是一群走投无路的山贼,而这一次对方既然在知道朝颜身份的时候,趁乱在硫州将人给劫走,那么对方便一定不是简单的敌人,恐怕是早已经计划了多时,为的就是捉走朝颜。
  如今朝颜的处境,恐怕是十分危险。
  听到谢初语的问话,叶映清沉吟片刻才道:“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我稍微有一些猜测,却不能够确定。”
  “什么?”谢初语毫不迟疑的问道。
  叶映清低声道:“那群带走阿颜的人,可能是当初游龙寨的人。”
  谢初语听得这熟悉的三个字,不禁喃喃道:“游龙寨?”
  那个游龙寨,十年前被年幼的牧棠所破的游龙寨,却没有想到竟还有余孽留下,更没有想到,游龙寨与朝家竟还有关联。
  叶映清点了点头,苦笑道:“谢姑娘大概也听说过游龙寨吧,就是当初被牧棠一人攻破的游龙寨,不过众人只知道游龙寨是被牧棠所破,大概还不知道,镜月阁之所以会破游龙寨,当初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朝家想要破游龙寨。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游龙寨剩下的人,一直都在暗中想要报复朝家,而想要报复朝家,对阿颜出手,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第十六章

  如叶映清所说,谢初语知道当初牧棠与游龙寨的事情,但她却从来不知道游龙寨与朝家之间,是有所联系的。
  用叶映清的话所说,当初是朝家要找人对付游龙寨,而游龙寨不知为何背景极深,纵然是朝家也拿它无法,朝廷那方迟迟未有动作,朝家老爷知道此事必有蹊跷,只得另寻他法,而他所想的办法,便是寻找镜月阁中之人相助。
  当时的镜月阁阁主答应了朝家的请求,本是派出数百人前去剿灭游龙寨,然而都无功而返,甚至牺牲多人,最后是牧棠以一人之力潜入其中,破了整个游龙寨。
  然而纵然如此,游龙寨这样大,总有漏网之鱼活了下来,而那群劫走朝颜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一群漏网之鱼。
  游龙寨虽是被牧棠所破,但起因却是朝家,所以朝颜被人捉去,所要面临的境况,谢初语竟有些不敢想象。
  知晓事情缘由之后,谢初语当即不再多言,便要去寻朝颜踪迹,叶映清连忙叫住谢初语,出声问道:“谢姑娘,你要去何处寻找?”
  “叶公子有消息?”谢初语回身问道。
  叶映清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朝家和叶家都在找,始终没有消息,谢姑娘一人去寻找恐怕也没有什么效果,不如与我们一起。”
  谢初语摇头拒绝了叶映清的好意,低声道:“不必,我自有办法。”
  朝家与叶家所用的办法,是商人的办法,而谢初语身为江湖中人,自然是有江湖人的办法。
  而且谢初语的办法,显然比叶映清要好用许多。
  第二天一早,谢初语便查到了朝颜的消息,来不及等待叶映清等人,谢初语差人将消息带去叶家,自己便很快赶往了消息所告知的地方。
  。
  谢初语所赶去的地方事实上就在雁州城外的不远处,那里有一座废弃的庄园,那座庄园原来的主人早已不知去向,废弃的宅院也一直未有人打理,到了这时候谢初语才知道,原来这座庄园早已经被游龙寨的人所占据。
  朝颜就在庄园当中,而据她所查到的消息,朝颜如今的处境,只怕是十分危险。
  谢初语一路往那处庄园赶去,原本紧紧绷着的一张脸,直到远远看见那庄园的模样,才终于稍稍松动。
  朝颜如今究竟怎么样了,这个问题谢初语就连想也不敢去想。她本以为让朝颜离开回到朝家,便不会被波及,却没想到因缘巧合,还是将他陷入了险境。原来不知从何时起,她与朝颜便不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了。
  她早应该知道的。
  谢初语竭力平复着心绪,终于提气纵身,越过那庄园老旧的高墙,进入了其中。
  庄园之内因为游龙寨众人的关系已经被打理过一番,外表虽然破败,内中却是十分干净,庄园内还不时有人走动,看来人数绝对不少。谢初语心中十分清楚,暗中潜入才是最稳妥的办法,但那样太慢了。
  她没有办法等,或许朝颜也没有办法等,她一路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便是要最快的救出朝颜。
  想到此处,谢初语再不迟疑,身形一动间,人已至其中巡逻的几名游龙寨山贼面前。
  谢初语的身形极快,那几人似乎还未弄清发生了何事,便已被谢初语以软剑架在了脖颈上。谢初语神色冷凝,反手制住旁边冲上来的几人,剑锋往身前那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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