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蕙腰间坠的荷包,颜色鲜亮,做工精细。谢凌云忽然不好意思拿出来了。她红了脸,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放弃了。
她暗想,改日做个好的再送吧。万一蕙姐姐不喜欢,那可就尴尬了。
于是,她干脆不再提起此事。
天还没黑,谢凌云就收拾好了东西,打算出门。谢怀良也早早在一旁等着。
今时不比往日,自去岁重阳救人以后,谢怀良对小堂妹就多了几分敬畏。
是的,敬畏。
亲眼见到小堂妹是何等了得之后,谢怀良眼里的小堂妹已经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而是自带金光,身披彩霞的仙人样人物。
虽然小堂妹容貌美丽,可是他知道,那只是她的表象。她的身体定然是万分坚硬,异常剽悍。不然,不可能有那般厉害的本事!
得知皇上赐婚,将小堂妹许给了太子,谢怀良震惊之余,又觉得皇上圣明。阿芸这样的,也只能召进宫里供起来啊!不然,还能怎样?小堂妹如果是男子,肯定是威风凛凛,一员大将啊!
前几日四婶跟他说阿芸要在上元节去赏花灯,问他可否拨冗,陪阿芸一起前去,也好保护照应。
谢怀良当即心神一震,保护?他保护小堂妹?他看着四婶婶,心绪复杂,一脸怔伀地点了点头。
唉,四婶婶不晓得阿芸的厉害。阿芸哪儿用的着他保护?阿芸保护他还差不多。但是四婶婶要他保护阿芸,他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
谢凌云谢过堂哥,她早收拾好了东西,冲父母打了招呼,就乘马车出门了。
今夜街上人多,马车在街上也难行。所以,在谢凌云的打算里,是他们乘马车出门,将马车先停在别院,他们再步行赏灯。
——那别院就是豫章长公主所赠的院落。谢凌云知道方向位置,还没去看过。
谢凌云看看谢怀良,想了一想,说道:“七哥,我送你个荷包吧!”
“什么?!”谢怀良愣住了,“荷包么?”
谢凌云认真点头:“对啊。”
谢怀良呆了呆,荷包这东西有些暧昧,有些缠绵,他长这么大,除了针线房的人,还没人给他做过荷包。不过小堂妹是妹妹,妹妹给兄长做针线,也说的过去。
只是谢怀良难以想象小堂妹做荷包的样子,她做出来的荷包,也不知会是何等的狰狞!
他壮壮胆子,说道:“什么样子的?”
谢凌云粲然一笑,当即从袖中取出,献宝般递给谢怀良:“你瞧,这还有竹纹呢。”
谢怀良接过手中,瞧了一瞧,松了口气。坦白说,不吓人,不过做工样式都极简单,竹纹也很简洁。谢怀良倒是很满意,这般简单随意,才是男子佩戴的嘛!何况是小堂妹做的。他更该珍惜。
他自小被嫡母充作嫡子教养,直到嫡母再次生下儿子,他身份尴尬,近几年也鲜少感受到被关心。
他捏着荷包,心里一软,轻声道:“多谢,我很喜欢。特意给我做的?”
他何德何能……
谢凌云感到欢喜:“是吗?你果真喜欢?呐,我这几日做了好几个,给我爹爹,给我阿娘……就是我阿娘不喜欢……”
谢怀良手抖了一抖,所以说是做了好几个,附带给他一个?
好吧,至少还记得他。不过,他仍是诧异:“几日做了几个?”
不都说姑娘家做香囊绣袋,要花很多功夫吗?挑材料,挑颜色,挑样式,还得绣花纹……小堂妹功夫厉害,绣工也这般娴熟?
当真是了得!
谢凌云道:“也没几个。你要是想要,我再给你做。”
她对这个堂哥印象很好。而且对方陪她出门看花灯,她也觉得麻烦了他。要是他喜欢,她可以多做几个,不费事。
而且她觉得不算很难啊,除了第一个花的时候多些,剩下的套路熟了,越做越顺手,她还想再做几个呢。
谢怀良不再说话了,将荷包坠于腰间。嗯,不错,跟他衣衫挺配。
街上挺热闹的,马车行驶的不快,在别院停下后,谢凌云下车进府,招呼谢怀良也进去。
谢怀良诧异:“这是什么地方?”
他心念微动,下意识以为是当日堂兄谢怀信养外室的地方。那也算是谢家的产业了吧。只是没想到,谢怀信这般阔气,养外室的宅子都这般不俗。
看这宅院甚大,而且建筑古朴大方,院落整洁,除了看门的仆人,再无旁人。
谢怀良感叹,果真是好所在。
谢凌云也在打量,见院子宽敞,暗想,这是个练武功的好所在。当然,她今日主要手是来寄放马车的,匆匆看视过后,她就提议离去了。
谢怀良自然无异议,紧紧跟在她身边。
街上人流涌动,花灯如潮,谢怀良虽然知道她厉害,用不着自己保护,但还是下意识想护着她。毕竟他没忘他今日出来的目的。
谢凌云戴着冪篱,专挑人少的地方走。看花灯,猜灯谜,颇觉有趣。
只是,她有一点后悔,早知道她该换作男装,涂黑面孔出来的。
不过,这样也挺好,冪篱虽然麻烦些,可是影响不了她的视线。
她看到前面围了不少人,“猜灯谜送花灯”几个字在灯下颇为显眼。
谢凌云笑一笑,说道:“七哥,你等一等。等我赢了花灯,就送你。”
谢怀良嘴角一抽,心说,这话该我说吧?他道:“我来吧。”
两人走进人群,这时正有人在灯谜。围观的人群,显然是在看他猜。
谢凌云也饶有兴趣,想凑热闹。
那人大声道:“这我知道,是当归!是当归!”
这声音甚是熟悉,谢凌云下意识看向那人,愣了一愣,就往谢怀良身后躲。
然而那人似乎已经发现了她,露齿一笑,竟朝他们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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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荷包
谢凌云暗说不好, 难不成他也认出了她?
她如今戴着冪篱,穿着女装,还是在夜间灯下,他竟也认得出她?
一个个的, 都眼神了得啊!
那人越走越近,谢凌云一颗心砰砰直跳,心想, 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是薛壮士,就说他认错人了。
“谢老弟, 你也在这里啊?”那人开口了。
谢凌云呆了一呆,谢老弟?不是喊她么?
却听谢怀良答道:“王兄, 好巧啊, 竟在此地碰见你。”
“是啊,今日放假, 我出来转转, 没想到竟看见你, 还真是缘分。我姑姑姑父可好?”
谢怀良笑道:“好,大伯和大伯母一切都好。”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谢凌云的大伯母王氏的娘家侄子, 京畿大营的偏将王锐。
王锐前些日子一直在军营里, 接触的也都是军中同袍, 今日乍逢熟人,不免欣喜。他本来不善猜谜,磕磕绊绊猜出来几个。如今看见了熟人, 就把灯谜抛到了一边,来跟谢怀良打招呼。
谢怀良看到他也很意外,待要细谈,忽然想起小堂妹来,他心里一慌,环视四周,见阿芸竟然不知何时躲在了自己身后。
他又好气又好笑,侧身道:“阿芸,你不要躲了。”
他心想,阿芸真守规矩,见了陌生男子,就避在一旁。
王锐笑问:“这是谁?你私藏的佳人是不是?”
他可知道,上元节是幽会的好时候。可惜他没相好,不然也带着一起看花灯。
谢怀良肃然道:“不要胡说,这是我堂妹。”
皇上圣旨已下,他的堂妹阿芸会入主东宫。想必王锐该知道这是谁了。
然而王锐却只点一点头:“堂妹啊……”
他有些失望,堂妹的话就算了,要是表妹,那肯定有猫腻。
他们在京畿大营,有时也会议论女人,他知道表哥表妹最是暧昧。
下一刻,谢怀良就对谢凌云介绍道:“阿芸,这是王家表哥。”
谢凌云福了福身,细声细气:“表哥。”
王锐身子一抖,刚说表哥表妹暧昧,这就来了一个表妹?
因着这声软软的表哥,他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像模像样地还礼:“表妹好。”
就这多看的两眼,教他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这个表妹是不是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表妹挺眼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谢怀良当即横了他一眼,沉了脸,说道:“这可是胡说了!你何曾见过她?”
王锐不大服气,又多看了几眼。他看不清脸,可这身形,的确很熟悉啊。
“她戴着东西,我看不清脸……”王锐心说,要是取下冪篱,他一准能认出来!
他见过的女人也不多,他想,兴许是什么时候,他去看望姑母,瞧见了呢。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谢凌云却渐渐松了口气,王锐此人与别人不大一样,性子直,心眼儿少。不会猜到她身上的。
谢怀良不欲搭理王锐,转而对小堂妹道:“你不是要猜谜吗?快些猜,我也能帮你。”
谢凌云点一点头,也不想因为王锐而影响心情。她轻声道:“我先猜,猜不到你再帮我。”
谢怀良点头答应,心里有些奇怪,看见王锐以后,阿芸的声音低了很多。她的声音本就甜美,降低声音后,更添一层柔媚。
她在那边猜灯谜,谢怀良却觉得不大对劲儿。小堂妹不该是这样的,阿芸不是威武雄壮吗?怎么见了王锐声音都低了三分?
他看看王锐高大的身形,心中忽然不安起来。难道,莫非,阿芸看上了王锐?啊呀,这可不好。
阿芸是定了婚的人,怎么能看上王锐呢?虽然说这王锐看着也挺雄健,但是……不可以啊!
如果只是一般定亲也就罢了,阿芸定下的还是东宫太子,这怎么行?
谢怀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他再看看王锐,这个登徒子,竟然也在看阿芸?
看!看!教你看!
王锐正盯着“谢表妹”的背影沉思,谢怀良却挡在了他身前,笑道:“王兄,不去看灯?”
“在看啊!”王锐不解,要是不看灯,他来这儿干什么?吹冷风啊!
谢怀良点头,正色道:“你瞧那盏,并蒂荷花,多好看。那盏,金鸡报晓,也好看……”
王锐附和:“说的是。”
在军营待的久了,随便一种花灯,他都觉得甚美。
谢怀良有心转移王锐的注意力,而谢凌云正猜谜猜的欢。
这里很多灯谜,都是她以前见过的,答案也熟悉。看一眼,就能说出答案来。偶尔有不知道的,想一会儿,也能猜出一二。
她衣饰华贵,戴着冪篱,声音娇柔动听。围观的人知道她必然是大户人家出身,就有自恃风流有才的,在她犯难时出言提醒。
然而那摊主却叫道:“旁人不许帮忙!”
这小姑娘都猜出很多了,再有旁人帮忙,那可不行!
谢凌云笑笑,忙道:“好好好,我自己来。”
可她耳聪目明,旁人的低声提醒,她亦能听到。
这摊主的要求是,猜中二十个灯谜,可获得二十个花灯。
谢凌云勉强得了二十个,按说就该拿着花灯走。可她今日主要是为了猜谜,花灯倒在其次,何况,她也拿不了这么多。
摊主正苦了脸,要给谢凌云灯。
谢凌云摆手笑道:“有的不是我猜的,不作数。我出钱买几个吧!”
她说着就去掏银钱。但是却有一个人,先她一步,将银钱递给了摊主。
她看见一只手白皙修长,在灯光下甚是好看。
那手的主人笑道:“我来付钱吧!”
这声音,她异常熟悉。她回头看向那人,动了动唇:“纪恒。”
纪恒一身常服,风神俊朗,冲她笑了一笑,轻声道:“你让我好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声音里竟含着淡淡的委屈?
谢凌云奇道:“你找我做什么?”
不用问就知道,他肯定认出她了。
他走近她,笑了一笑:“你说呢?”
谢凌云偏了头,一瞥眼,看见他腰间坠着的荷包,正是她做的那个。她心底蓦地生出一丝喜意来。
得知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重视,她很有成就感。
她戴着冪篱,纪恒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的视线,他能察觉到。他心里欢喜,低声道:“我很喜欢。阿芸,你今日约我赏灯猜谜,你说话不能不作数……”
她果真给了他荷包,还暗示他一起赏灯猜谜。名分定了以后,她似乎热情了很多。
谢凌云呆了一呆:“我什么时候……”
啊,她想起来了,她跟那小太监说的话。可她明明说的是她自己要猜谜,哪里是约他了?
说话间,摊主插口:“姑娘,要哪盏灯?”
谢凌云瞧着都很精致,难以抉择。
纪恒笑道:“喜欢什么就拿,反正我出钱。”
谢凌云点头,有道理。她干脆指了好几个。
她接过第一个,先递给了纪恒:“这个给你,喜欢吗?”
纪恒今日送了她一盏花灯,礼尚往来,她该还一盏才是。而且,这钱还是他出的。
见她送的也是兔子花灯,纪恒心里一喜,低声道:“倒是一对儿。”
她很细心,记得他今日送给她的是兔子花灯。
谢凌云又接了两盏,回头招呼谢怀良:“七哥,给你灯!”
谢怀良正在分散王锐的注意力,猛听得堂妹呼唤,愣了一愣,刚要接灯,却看见了一旁的纪恒。
他见过太子一次,那回太惊险,他印象深刻。这时灯下一看,就认了出来。
“太……”
纪恒摆手:“七哥。”
这声“七哥”叫谢怀良身体一抖,继而意识到太子一身常服,不能暴露身份。
他尴尬地笑笑,接过了小堂妹递来的花灯。
谢凌云诧异地看了纪恒一眼,他这就叫上七哥了?她偏了偏头,细细思索,这两人谁更大一些。
那王锐见谢怀良过来,他也跟了过来,看见纪恒,张口就是“太……”
“太子”没喊出来,就被谢怀良踩了一脚。
王锐正要推搡,意识到不对劲儿,讷讷不言。
谢凌云看了看他,看看手里的花灯,手往前一伸:“呶,给你吧。”
王锐呆愣愣地接了。
纪恒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阿芸约他赏灯猜谜,可她身边却有别人。谢怀良也就算了,是她堂哥。王锐是谁?怎么跟她一起?她还把灯给了王锐?
她给王锐的那盏灯上,有灯谜,谜底赫然是当归。
谢凌云悄悄拉拉纪恒,低声问:“小南小北来了吗?”
要是他们也来了,也给他们各一盏?
纪恒握着花灯,听她软语说话。她离得近,他能嗅到她身上浅淡的香味。他的心,一下子软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
谢凌云皱眉,不对,小南小北出现,肯定是作为侍卫出现的。他们要保护人,拿着花灯,不方便。
她叹了口气,那就算了。
纪恒听她叹息,心紧了一紧,轻声道:“没事,他们离得远。”
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小南小北不会知道的。
“嗯?”谢凌云不解。不用保护么?
他们两人说话靠得近,谢怀良和王锐俱是一怔。尤其是王锐。王锐悄声问道:“他们……”
不等谢怀良回答,他便“啊”了一声,谢怀良的这个堂妹,就是前几天被皇上赐婚,许给太子的?
是不是?是不是这个?!
谢怀良猜出了他要问什么,点头,对,你说的很对。所以,你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原本他陪小堂妹出来赏灯,是该阻止她跟男子相处的。但是他觉得阿芸在王锐面前不大对劲儿,为了不发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