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以后，已经九点半了。
陶琳奇道：“今天怎么早回来半个小时啊？”
宁致远最近手里有个项目，做好了大有升职加薪的可能，所以这阵子一直加班，每天要十点左右才到家。
“今天活少。”他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快步走进书房。
宁冬喜欢玩电脑，这么晚了还在上网，今天她却没玩游戏，而是一直在和孟梦等人吵架。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生怕被说教，宁冬连忙把网页关了。
宁致远却没说她什么，只是提了几句宁秋的事，又问起她怎么会认识怀舟。
“姐跟他还算熟悉吧……”
“学校高中部不是搞了个什么以优带差的教学实验活动么，姐年级第一，他倒数第一，恰好就给弄成一组了。”
提起怀舟，宁冬的神色微妙。
宁致远点点头，面色平静地催她去睡觉。
等宁冬走了，他才皱着眉头，悄悄浏览起宁冬天天都要逛的学校贴吧。
怀舟和宁秋都是贴吧里话题度很高的人物。
宁致远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女儿在外到底有多受欢迎，她甚至有专属的匿名表白贴。
宁致远看见那回复量出奇高的帖子以后，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拉的老长。
这会儿，有关怀舟和宁秋的八卦帖正飘在首页，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宁秋吊着怀舟做备胎的，有说怀舟在追宁秋的，还有猜两个人在谈恋爱的。
孟梦在贴吧里开了小号，披着马甲骂宁秋。
她疯狗一样在贴吧里刷帖霸屏，李安阳也正忙着怼人。
“敢骂我嫂子，信不信舟哥弄死你。”
“有本事报名字啊，披小号算什么本事。”
“□□理们快别睡了，赶紧起来删帖。”
宁致远脸色深沉地围观了几出闹剧，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现在这些孩子……”
他关上电脑，洗漱完后躺在床上，眉头紧锁。
陶琳在一旁絮絮叨叨，宁致远思索片刻，回过神道：“你每个月给小冬多少零花钱？”
“姐妹俩一人三十，怎么了？”
“……我下个月加薪，以后多给点吧。”
“小冬平常总说下午饿得快，课间要去小卖部买面包，一个月五十少了些，她现在长身体，又是初三……”
陶琳忍不住道：“你别老提小冬一个，还有秋秋呢。”
“……我又没说不给她。”
“那往后我每月给她们俩五十好了。”
“给一百吧。”
陶琳瞪大了眼睛，“给那么多干嘛，别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宁致远皱眉道：“又不是没钱，你不常念叨着穷养儿富养女么。”
穷养儿富养女，将来女儿才不会被别人一块蛋糕轻松哄骗走。
家境富裕，不服管教，这是那个少年给他的印象。
这类人最危险不过，尤其是对方还有张不错的皮相，小女孩不懂事很容易就陷进去了。
想起自己这些年来，在物质方面几乎没有主动给过宁秋任何东西，甚至连生日都不过，宁致远心情沉重。
“话说，楼下老张家的闺女也读初三吧，听说因为和男生早恋，成绩掉了十几名……”
“你平常多注意孩子，别让她们也犯错，记得敲打敲打小冬，还有宁秋。”
陶琳又瞪了他一眼，“给零花钱的时候你只顾着念叨小冬，这会儿倒想起秋秋来了。”
“老宁啊，不是我说你，秋秋是那种会早恋的孩子吗？”
“你平常能不能多关心关心她，说是没了亲妈，瞧着怎么跟没了亲爹似的。”
陶琳一不留神，嘴巴没个门把，话出口后便后悔了。
但宁致远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拉下脸来，只是沉默了好半晌没说话。
关灯准备睡觉的时候，宁致远才低声道：“该给宁秋买个手机了，平常再有什么事，联系起来也方便。”
陶琳撇嘴，“这还差不多，早该买了。”
第44章 混小子
周六一大清早， 宁秋就收到怀舟发来的消息， 说是已经查清楚结果了。
他和李安阳拿着宋城口中所说的“小鱼”的□□号在数个学校贴吧搜了又问，很快就确定了账号的主人。
照片盗用者的身份实在出人意料，竟然是荣昌的新校花姜瑜。
她现在已经换了新的账号， 之前的弃之不用了。
民警根据所提供的身份消息， 直接上门调查确认，向姜瑜的父母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姜瑜看见警察上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慌到六神无主的她甚至不敢有一句狡辩，在父母面前哭着承认了此事。
她没想到在网络上冒用别人的照片，原来是犯法的。
什么侵犯肖像权，姜瑜听得云里雾里半懂不懂，她以为自己要被抓去判刑了， 哭的稀里哗啦。
民警解释道：“对方并没有起诉你们， 只是报了案， 因为你不仅侵犯他人肖像权，还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这件事最后是什么结果， 还要看你们私下是如何协商赔偿解决的。”
一听要赔钱， 姜瑜的父母气的指着她的鼻子直骂。
简单做完笔录后， 她被父母带着亲自上宁秋家中赔罪时已是双颊红肿， 不知道挨了多少个巴掌。
姜瑜的父母真的以为女儿犯了法要吃官司， 提着两大袋子水果上门， 拉着陶琳的手说个不停， 希望宁秋一家能在私下达成和解。
对方态度恳切， 原本还恼火气闷的陶琳反倒不好甩脸子发火了。
姜瑜哭哭啼啼， 哽咽到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做是、是犯法的……”
宁冬看的眼睛都直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盗用照片的人居然会是姜瑜。
宁秋也神色错愕。
眼前这个女孩子五官秀美，明明长得很漂亮，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盗用别人的照片装作是自己。
宁冬撇了撇嘴，“那学校贴吧里怎么胡说八道的你也都知道吧，当时怎么不出来澄清？”
“要不是警察找上门，你肯定装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姐就被你坑惨了。”
姜瑜又是心虚又是后悔，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听说要、要赔三万多块钱……心里害怕，所以不敢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姜瑜的父母神色忐忑，低声下气地向宁秋一家赔罪。
宁秋微微抿唇，看在无论是姜瑜还是对方父母都态度诚恳的份上，并没有要求追究赔偿。
“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亲自在我们学校贴吧作出说明和澄清就好，能做到吗？”
姜瑜抹掉眼泪，拼命地点头，宁秋一家只要不让她赔钱坐牢，什么都好说。
她没有异议，此事也就算是达成了和解，姜瑜父母对宁秋一家千恩万谢。
很多人法律意识不足，做出了侵权行为也浑然不知。
宁秋向来不会得理不饶人，何况在学校贴吧里顶着大名澄清道歉，这件事就会人尽皆知。
污点会跟着姜瑜一辈子，已经是个不小的惨痛教训了。
送走了姜瑜一家，陶琳神色半是惊讶半是欣喜。
“我本来以为警察不管这事呢，怎么又给查出来了？”
宁秋心下一紧，却又听陶琳自问自答道：“是那个叫宋城的小伙子家里人报的案吧？要是小冬跟别人网恋还花掉三万块钱，换成是我也坐不住。”
整件事过程中，宁致远没有表露任何情绪，连话都没说几句，只是默默地打量宁秋的表情。
宁秋微微咬唇。
这件事是怀舟帮了她，却不知道怎么向陶琳解释。
怀舟却说无妨，真解释起来，他也不好开口。
要是让宁秋父母知道他对宁秋的心思，那岂不是完蛋了。
一中抓早恋简直到了变态的程度，他目前这个乱七八糟的状态，料想宁秋的父母也不会放心女儿接近自己。
上届高三有对谈恋爱的学生被老师发现，也是一个名列前茅，另一个成绩倒数。
后来双方家长闹得要死要活，搞的全校都知道了，差点逼的女生跳楼。
秋叶归舟 11：29：08
你要是真想谢谢我，下次见面的时候亲我一口就行。
禾火 11：29：32
……
想起那天下午热烈的吻，宁秋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
姜瑜的道歉贴出现后，荣昌和一中的贴吧全都沸腾了。
舆论瞬间反转，宁秋身上的所有污点被洗清，姜瑜的名声却一落千丈。
现在，整条街两个学校的学生，全都知道她盗照骗人的事情了。
无数人大跌眼镜，想不明白已经很漂亮的姜瑜为什么会这样做。
孙贝贝与孟梦在贴吧中异常活跃，大多学生都知道二人的账号昵称，先前煽风点火的行为也引起围观者极度反感。
孟梦喜欢怀舟，之前是谁在开小号刷屏辱骂宁秋，大家心里都有数。
有荣昌学生被欺负过，心中讨厌二人的不在少数。
平时见面嘴上不敢说什么，如今终于有人忍不住在贴吧内一吐不快，立刻引起许多人共鸣。
只是姜瑜发布澄清贴的时候，这两个人却失踪不见了。
李安阳打通孟梦电话后，只说了几句话。
“说了让你别动宁秋，非不听劝，造谣和诽谤是会坐牢的，知道吗？”
“刷屏骂宁秋那个人是你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舟哥说了，你之前刷了多少骂人的帖子，现在就刷多少个道歉贴回去，记得带上大名。”
亏得宁秋脾气好不计较，不然孟梦几个女生少不了要去公安局坐一天。
孟梦气的差点把手机砸了，事情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本以为这件事后，怀舟会对宁秋心有芥蒂，别人对宁秋的好感也会大大降低。
说不定哪天宁秋也会向那个女生一样，忍受不了流言蜚语然后转学。
鬼知道姜瑜会被揪出来澄清道歉，现在没人说宁秋的闲话了，却整个贴吧都是讥讽嘲笑她的。
孟梦被打上嫉妒和刻薄的标签，一群抱团取暖的学生开贴吐槽，帖子回复一下午就盖了近两千楼层高。
孟梦知道怀舟的性子，睚眦必报。
尽管不情不愿，她还是硬着头皮照怀舟的要求去做了，一同被拉上的还有孙贝贝。
辱骂帖尽数被删除，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道歉贴，一群学生在帖子里看热闹。
1l：孟姐加油刷，让我们感受到你的真诚。
2l：火钳刘明！
3l：孟梦也会有低头向别人道歉的一天，堪称世界第八大奇迹。
4l：孟姐的道歉贴，必须留下爪印！！！
5l：孟姐加油，偶支持你！
孟梦一向是众人追捧的中心焦点，没什么比这种事更让她难受的了。
她满心窝火，不能把宁秋怎么样，只能对孙贝贝发脾气，顺带把姜瑜也记恨上了。
*
宋城也在暗中关注着这件事。
他前两天被怀舟打的鼻青脸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根本没法见人，直接向学校请了一星期假。
挨打的原因到底没能瞒住父亲，看着对方严肃的表情与失望的眼神，宋城心底焦灼搀杂着懊恼。
姜瑜的澄清发布后，宋城在其他旧帖子里看见了对方真实的照片，大失所望。
姜瑜让他提不起兴趣，别说是见面，那三万块钱都懒得理会了。
对方并不丑，甚至比多数人都要好看，但是亲眼见过宁秋后，就很难再对别人感到惊艳了。
那女孩极美，是看一眼就忘不了的类型。
更何况之前和姜瑜暧昧的时候，对方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宁秋的模样。
宋城甚至觉得，自己之前就是一直在和宁秋谈恋爱。
可他不敢接近宁秋，不管什么东西，只要那人看上了，总会理所当然霸道地宣誓主权，占为己有。
“敢对她有小心思，不用你躲老子也追着你砍。”
想起对方多年来嚣张狠戾的模样，宋城生出发自内心的恐惧与恨恼。
*
周末下午。
宁秋按照约定，准备与程小婉一起去娱。乐城附近的商场底楼拍大头贴。
临近期中，宁冬作业繁重，只能一脸苦哈哈地留在家里写卷子。
宁致远一听她说要去娱。乐城附近的商场玩，眼神变得十分微妙。
印象里，宁秋周末除了陪陶琳去买菜买衣服，根本不出门玩，更别提去娱。乐城这种地方了。
可自打这学期开始，宁秋出门的次数似乎变得频繁不少。
宁致远隐约记得，先前有个周六宁秋一大早就出门了，直到晚上五六点钟才回来。
这放在过往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所以给宁秋买个手机是当务之急。
宁致远坐立不安，想起近来得知的消息，更是心情沉重。
可以肯定的是，那混小子一定在纠缠他女儿。
不能确定的是，宁秋对那小子是什么态度和想法。
他猛然想起，宁秋要去的地方正是卓瑞集团旗下的□□，顿时坐不住了。
“哎，老宁，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电子城办点事，晚点就回来。”
宁致远套上大衣，握着手机步伐匆匆地推门而去，怕宁秋发现，他还特地将衣服帽子盖住了半张脸。
宁秋带着程小婉路过娱。乐城附近的网吧时，意外地碰见了李安阳。
李安阳是娱。乐城和电玩城的常客，他狐朋狗友多，就算不跟怀舟一起，也会跟其他朋友来玩。
见怀舟并没有跟他在一起，宁秋心里莫名有两分失望。
“哟，嫂子也来这里玩啊，一起不？”
“我带你们玩劲舞，我打劲舞团贼厉害！”
宁秋笑着摇了摇头，“不了，你们玩吧，我跟小婉拍大头贴去。”
女孩子不玩游戏，她们也就拍拍大头贴，逛逛商场就回家了。
等宁秋一走，李安阳第一时间打电话把在家中睡到天昏地暗的怀舟吵醒。
“舟哥你醒醒，我在娱。乐城这边碰见嫂子了！”
“中午的时候我就打电话叫你出门来玩，你偏不，这下……”
怀舟浑身打了个激灵，瞌睡虫一秒跑光。
他从床上跳起来，扔了手机匆匆忙忙去洗漱。
二十分钟后赶到娱。乐城时，拍大头贴的小店里已经没了宁秋和程小婉的身影，怀舟神色懊恼。
“你确定她俩刚刚是在这儿拍的？”
李安阳点了点头，“才走没五分钟，估计上二楼去了。”
一碰见宁秋，他连游戏都不打了，就蹲在附近等着给怀舟报坐标呢。
本以为怀舟要去找宁秋，却见他冷不丁在小店门口停下了脚步，直勾勾地盯着墙面看。
如果得到了顾客的准许，小店主人会将拍摄和打印效果好的大头贴粘在墙面上做宣传。
李安阳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小店老板将一排新的大头贴粘在了展示板上，上面的照片不是别人，正是宁秋。
怀舟走过去，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色纸币放在玻璃柜台上。
他指了指墙面，微抬下颚道：“就刚才她拍那几组大头贴，再印一份给我，然后把墙上这些都撕掉，五百块钱行不行。”
小店胖老板虽觉得摸不着头脑，但没人会跟钱过不去，爽快地应了。
拍一组大头贴才十块钱，这孩子真是人傻钱多。
怀舟拿到宁秋的大头贴照，神色微喜。
等拿回家，他要把这些都贴在墙上。
他唇角微弯，靠着玻璃门欣赏起宁秋的照片，却感觉身旁有一道古怪的视线在注视自己。
怀舟扭头，见一个比自己微矮些的清瘦男人站在不远处。
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文俊秀，眉眼轮廓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