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那些官兵突然听到了一阵“嘶嘶”声。
“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当众人沿着他的手指望去，齐齐发出了惊呼，有人甚至已经呕吐起来。
“快闪开！”有人惊叫。
他们看着那个被围在中间的黑衣人，从手开始，一寸寸地化为粉末。只是那人面罩外露出的眼睛，似乎，是，在笑。
他们没有看错，那人是在笑，哪怕她的右半边身子已经划掉了，她的眉眼却还露着笑意。
“啊——”在那人的腿也被化掉站立不住躺在了地上，身体却还在融化的时候，终于有人疯狂的尖叫起来。
那叫声伴着那美艳的笑眼，给那晚的官兵留下了一生的阴影。
“追兵没有追上来，我们就这样一直跑到了大秦境内。看到安全后，他们让我带着信回来了，他们三个回去了王庭接大人。”
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大殿上，那个黑炎卫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皇上，求您派人去救救大人吧！”他哭着跪下磕头，“他们抓了大人，肯定想知道她是谁派的，不会杀了她的，求求皇上您去救她吧！”
安王听到这里，心里猛的一紧，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眼眶一下就通红了起来。
秦震北一听，猛地回过神，一提笔就要派兵。“安王，朕命令你……”
“皇上！”安王一阵低沉痛苦的声音响起，他抬着通红的眼眶看着秦皇，几乎是咬着牙说了一句话，“来不及了！”
秦皇看到安王的表情，心被猛地掐住：“你，说什么？”
“来不及了……”安王的眼角流下了一道泪，“沈莺临行前问我要了‘烟消云散’。”
“啪！”秦皇手中的笔杆掉落，手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烟消云散，烟消云散……”
下一秒，“嘭！”秦皇一个闪身，一掌直直打在了安王的胸口。
“噗！”安王不由吐了口血，身子猛的一晃，他站住了。
“嘭！”又是一拳飞来，打在了他的脸上。
“皇上！”黑炎卫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下，飞快上前拦住皇上的第三拳。
“滚开！”“让开！”秦皇和安王的声音同时响起，让黑炎卫的身形一滞。紧接着就是“嘭”的又一声响起。
这一下，安王手扶住了柱子才没有摔出去。
“你这个混蛋！”秦皇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为什么要给她，烟消云散，烟消云散……你明知道那是什么，你还给她！她不是你的黑炎卫，她是沈莺，是朕的沈莺啊！为什么你连尸首都不给朕留！为什么连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
秦皇说到最后，质问变成了呢喃，抓着安王的手也松了下来。
“你出去吧！”安王朝着黑炎卫说到。
“皇上！”黑炎卫看着伤心欲绝的秦皇，还是哽咽着开口了，“大人让我们转告您，沈莺死得其所，您的情谊，她来生再报。”
说完黑炎卫悄然退了下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准备回北方去，他要去接大人回家。
“来生再报……”秦皇念着几个字，念着念着低低笑出了声，“呵呵呵呵……你就是要对朕如此狠心，你只会对我狠心。你的心里只有他，为什么连死了都不给我机会。我只是想守着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烟消云散，灰飞烟灭……连死都不让我守着你啊……沈莺，你好狠的心啊。”秦皇蹲坐在地上，说着说着变成了呜咽，变成了低泣……
“皇兄……”安王蹲了下来，看着他轻声说到，“我会去把她带回来，哪怕她已经灰飞烟灭了，我也会去把她的骨灰带回来。”
秦皇机械地抬起头，看着这个从小到大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弟弟，他的嘴角还留着血，那是自己亲手打的：“阿南……”
安王听到这个称呼不由一滞，他的眼眶一下涌上了泪水：“哥，我会去把她给你带回来。还有阿端，我也会带回来。”说完他起身就要走，被秦皇一把抓住。
“阿南，一个月。等朕一个月的时间，朕去接你们！”
☆、379。第379章 秦震南
“来人，传旨，宣百官上朝！”秦皇一声令下，大秦正式对北方游牧民族宣战。
安王刚出皇宫，迎面碰上了护送黑炎卫进京的夏炎。
“嗯？”两人都是一愣。
夏炎没想到会在这时见到安王，事实上，自从他知道他不是他爹后，心里也有些在逃避他，这次黑炎卫有要事进京，秦坤正好重伤在身，他便被安排代替他来。
他也是抱着要去面对这个事实的心态才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让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只是当他眼光扫到他嘴角留下的血痕，还有胸口的血渍时，不由眯起了眼睛：“谁伤的你？”
安王看到了夏炎眼中的迟疑，他的心不由一缩，只是夏炎接下来的话让他突然展颜，他上前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跟我回家！”
“等等，我先把他们送到宫里。”夏炎示意后面的四个炎卫。
“不用进去了，东西给我，跟我来吧！”安王说完就转身先走了。
众人看这情形，也就跟上去了。跟着夏炎一起来的是鬼军的十人，他们也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只是他们正好和之前已经赶回京的黑炎卫错开了，还不知道安夫人的消息。
夏炎感觉到安王身上的气息很沉重，到了安王府门口，他有一瞬的恍惚，他有大半年没有来了。
“炎儿，还有你们四个进来！来人，去沈府把燕相请来。”
夏炎示意鬼军其他人到偏殿去等候，自己走了进去。
“把东西给我！”炎卫把安夫人交给他们的王庭皇宫地图递给他，就看到安王沉默得看起来。
“王爷，”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沈大人她……有没有消息？”
夏炎发现安王的手抖了下，气息都有些不稳，他的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四个，去找五十四，他已经回来了。”
四人一听，也是脸色一变，王爷说的是五十四，不是大人。几人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夏炎在一边坐着等，也不说话。他知道，他在等沈燕归。
安王把手上的图纸看完后小心得叠了起来，那认真的近乎虔诚的模样，让夏炎不由有些担忧。他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哀伤，但是他憋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他突然有些不忍，万一，他知道了自己已经知道的真相，会不会又回到之前孤家寡人的时候。
“王爷！”沈燕归急急赶来，没有武功的他跑着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他的眼神也是那样的急切。他刚收到皇上的急召，就在门口遇到了来接他的黑十三。
“沈大人出事了，王爷要见你！”只一句话，他就跟着十三赶来了安王府。他的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恐怕这事跟皇上的急召分不开。
“坐吧！”安王爷让沈燕归坐下，转头让十三等人都出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气氛凝重得可怕。还不知情的两人也大约猜到了结果，脸色都不太好。
“沈莺，死了。”
呼吸突然凝滞……
良久之后，沈燕归嘶哑着声音开口：“怎么……没的？人呢？”
安王抬头看着他，充满负疚和伤痛的眼神让两人心又是一抽：“灰飞，烟灭……”
沈燕归和夏炎再冷静，也一时塞住了。
“安王！”沈燕归再开口时，已经带着不容置疑地强势，“沈家需要一个交代！”
他说的是沈家，已经不是他自己了。沈家的嫡女，竟然死无全尸，他的心痛和愤怒已经让他快要失去理智了。今日别说是安王，就算是皇上，他也敢要一个交代。
安王没有直接回答沈燕归，他转头看向夏炎：“你知道了？”
夏炎皱眉，他拿不准要不要说。
安王却没有等他开口：“你跟坤儿的对战我听说了，是不是楚源告诉你了？”
夏炎抿唇，虽然不是楚源告诉他的，但是结果是一样的。既然这样，他也没法再隐瞒了，“他没有说，不过我猜到了。”
“嗯？”安王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和时间去问过程了。
“原本我打算再等你一年或者半年，让你再成长一些。”可是，现在时间，不够了啊……他轻轻抚摸了下胸口的图纸，他要去把沈莺的骨灰带回来。已经五天过去了，等他再赶去，又是五天了。他不知道去的晚了，是不是还能带她回来。
若是不带回来，不论是皇兄，还是小晏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吧。
还有阿端，若是去的晚了，他也不保证王庭那边会不会反应过来，把他转移了。若真是那样，他们这十几年的功夫就白费了，沈莺也白白牺牲了。
“燕归，”安王第一次以长辈的名义喊他，“当年给语娴报信的人是你吧？所以织娘才会送你‘云心月性’对吗？”
沈燕归还没从安夫人离世的哀伤中走出来，他的语气也有些不好：“那又如何？安王爷，十五年前，你对不起娴婶；十五年后，姑姑的死，你也不准备给一个交代吗？”
安王抹去眼角的泪，正了神色，他的眼神直直望向夏炎：“炎儿，我本名秦震南，此生，从未娶妻，无子无女。”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炎心中一叹，果然，他不是。
而沈燕归却猛地抬起头，“你？”
安王的注意力却在夏炎身上，看着他只有叹息没有意外的神情，他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当年的四个人，你，我娘，”夏炎看着他问到，“还有两个，其中一个是不是我爹？”
“炎儿，你没有让我失望。”安王有欣慰，有失落，他不肯再叫他爹了。不过还好，他没有来质问自己不是吗？“还有一个便是安于晏。”
“我爹是谁？”夏炎只问了一句。
安王听着他嘴里问出的“我爹”，还是有一瞬的心痛：“你爹，姓夏，名端！”
“什么？”沈燕归这下猛地站起来，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安王，又转过头看向夏炎，“他，他是，夏叔叔的儿子？”
“你认识他？”安王和夏炎都转头看着他。
三个人都有些混乱，互相望望后都沉默下来，他们都需要安静一下。
☆、380。第380章 那些年
“阿端，是我的贴身隐卫，也是我从小到大最信任的人。”安王没有再管两人的反应，他径自说了起来，连神情也似乎柔和了下来。
夏炎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甚至还有些稚气。
“小晏子，是阿端的师兄。他们两人七岁的时候，被我捡了回来。就一直跟着我了。”安王似是想起了当年的事，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感觉到的笑容。
“大哥早早的被定位继承人，于是我就致力于做个闲散王爷。而阿端和小晏子就正好一文一武，帮我解决那些难题。直到我们遇见了语娴。”
安王有些自嘲笑笑：“你娘，是一个谜，一个从生到死，我们都没有看透过的谜。包括你爹，他也没真正看透过她，但是不妨碍他为她付出了一切。”
“十五年前，北方遭受了一次空前的冻害，饿死冻死地不计其数。他们为了活路，向大秦开战。那时候，皇兄位置还不稳，不敢轻易交出兵符，便命我为大将军带兵抗北，你爹为副将。
“你爹确实是个将才，哪怕北边几乎是破釜沉舟了，他依旧死死地把他们压制在了幽北深林。这仗打了大半年，大秦和北方都损失惨重。但是北边消耗不起，最终还是提出和谈。”
“是和谈出了问题？”夏炎想起安王之前说过他手下的将军中了埋伏。
“嗯！”安王点点头，“我和你爹在幽州镇守，以防北边趁着和谈的时候使诈。只是，就算有时候世事皆能预料，明知是陷进，也会毫不犹豫往里跳。
“就在双方使者已经坐下来和谈的时候，你爹收到了一张纸条，上面让他单独一人去一百里外的幽北深林里，否则就杀了你娘。随纸条一起送来的还有你娘最喜欢的发簪。”
夏炎和沈燕归听到此，心里都是不由想到了白白。若自己遇到这样的事，若那人是她，恐怕自己也是会毫不犹豫地踏入这个陷进吧。
“阿端去了三天，没有回来。我带着人去救他，人是找到了，但是他中了毒。我们在撤退的时候中了埋伏，我受了重伤。这件事是真的。”安王望着夏炎，“只是，我没有告诉你，我能逃出来，是你爹舍了自己的性命。”
夏炎瞳孔一缩，“他，还活着对不对？”
“嗯！”安王点点头，给了他确定的答复，“我受伤后确实昏迷了很久，是小晏子，”他有些哽咽，“是他耗费了所有的精血，算了一卦，算出了我的位置，才能让皇兄的人把我救了出来。”
沈燕归和夏炎都愣住了，他们都不知道安大人是怎么死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惨烈。
“小晏子，他临死前唯一惦记的就是阿端的下落。”安王的眼角有些湿，接下去的话，似是他在对安于晏说：“我知道，你和阿端一直把我当主子，所以拼了命地要保护我。可是，我却从没有把你们当手下啊……”
“他在北边对吗？”夏炎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我姑姑是为了找他才？”
安王看着两个年轻人，就像看到了当年的夏端和安于晏：“不错。”
“炎儿，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找他被扣在哪里，找害了语娴的凶手，找当年把你爹诱出去的人。只是，对方藏得太深，动作极少，线索不多。”
“图纸给我！”夏炎没有多说话，只站起来伸出手，他已经猜到了安夫人恐怕就是为了找他爹走的，而她让人带回来的图纸，应该就是他爹在的位置。
“我会给你的。”安王走近他，抬手似是想拍拍他的肩膀，手悬在半空，仍旧是没有放下去，“炎儿，爹……我，对不起你们姐弟俩和语娴，我没法让你们娘复生，只能去把阿端带回来弥补我的罪孽了。阿莺……”
他看向沈燕归，“若是我不能带她回来，我会留在王庭陪她去跟小晏子请罪。”
“这天下终究是你们的，剩下的事情，就靠你们了。”
“等等！唔……”夏炎想拉住他，突然身子一晃，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头晕站不稳。“你？”
“毒医配的迷药，我特地交代了要无色无味，在宫门口遇到你的时候，就已经下了。”
夏炎甩甩头，猛然想起刚才宫门口那一下肩膀：“你……”
安王把他按在凳子上，弯下腰看着这个已经长大成熟了的大男孩，轻声说到：“炎儿，这是我欠你们的，若是我能带回你爹，希望你们能不再怪我；若是不能，就让我，以命抵命吧。”
他看着夏炎咬破嘴唇让自己清醒的样子，心里一阵发堵：“这药，会让他昏睡五天。五天后，我应该已经到王庭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找人弄醒他？”沈燕归嘲讽说到。
“你不会的。”安王笑着看着他，“你是沈家的人，你们知道怎样才是对大秦好。炎儿，是个不错的苗子，坤儿迟早要登上大位的，他需要一个大将军。”
沈燕归抿唇，连二连三的冲击已经让他有些乱了心智。安王的这句话，让他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你不能去，你是安王，若你深陷北方，大秦会很被动。”
“你放心，若是不能成功脱离，我手上还有一份‘烟消云散’。等你们攻破王庭，在王庭的大地上，插上大秦的旗帜，也算我和阿莺魂归故里了。”
“安王……”沈燕归这刻是被他震撼了的，哪怕姑姑的死跟他脱不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