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修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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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楼修文物- 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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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等你上了顺天府大堂再说吧!”石咏淡淡地开口。
  “告诉你,如今可不怕你!”冷子兴口中的疯话转为得意,“如今顺天府府尹,可是跟爷爷有过了命的交情的……”
  石柱等人手中的火把照亮了石家的小院子,火光晃动,照得石咏面孔上阴晴不定。石咏知道现任顺天府尹是贾雨村,而贾雨村与冷子兴交情至深,当年他是亲眼所见。
  “送官吧!”石咏吁了一口气。
  立时有人将冷子兴的双臂扭住。冷子兴疯起来自有一股蛮力,瞬间将扭住他的人全部甩开。最后只有石柱石海父子两个联手上前,才制住了他,不敢怠慢,用绳把人牢牢地捆了。
  如此一闹,外头的街坊邻居全被惊扰到了。石咏只得亲自出面,到每家门口行礼赔不是,解释两句。好在别家都通情达理,问过石家确实没有损失,无人受到伤害,便各自放心去睡。
  椿树胡同口,十六阿哥借给他的几个侍卫已经将今夜登门的所有盗匪全部擒住,像拴螃蟹似的一个个用绳拴了,串成一串。另一头顺天府值夜的衙役也已经听说了消息,沿琉璃厂大街赶了过来,见了这边的人,来不及向石咏行礼,都先忙不迭地向十六阿哥的侍卫请安。皇家侍卫的地位高过寻常小吏,石咏原本还没怎么见识过的,今日一见,他终于对此有了全面的认识。
  少时,顺天府的衙役将所有盗匪全部押走,冷子兴一人疯态大显,在静夜里冲着琉璃厂上空的明净夜空高声大喊:“爷要发财啦!大财!吓死你们!”一会儿又大叫:“顺天府尹是爷爷的知交好友,你们哪个敢动爷爷半根毫毛?”
  石咏立在琉璃厂大街,目送冷子兴离去。
  这时候李寿凑过来,问石咏:“永顺胡同那边,咱们要不要去送个信儿?”
  石咏听了远处的更鼓声,知道不久正阳门就要开城门了,点点头说:“也好,免得女眷们担心……让石海跑一趟吧,你明儿要代我出面去一趟顺天府。”
  他已经决定,这次冷子兴的案子,他不打算正式出面,全让李寿出面去张罗,他自己则选择了私下拜会一次贾雨村。若是李寿能将这次的事从头到尾办妥当,就证明这个年轻人已经有足够的资历,可以当一名合格的大管事了。
  岂料李寿摇摇头笑道:“大爷,没事儿的,咱精神得很,跑这么一趟,准备不会误了明天的事。”
  石咏见他坚持,便点点头放他去了,另行安排石海在顺天府盯着,随时送消息。
  因为贾雨村与冷子兴的这一层关系,石咏料想这案子可能会拖上一段时日。岂料,李寿当天从顺天府回来,便告诉石咏,说是贾雨村秉公执法,将当夜所有犯事的人全部判了颇重的刑罚。
  当夜所有与冷子兴一起的,大多是冷子兴收买的鸡鸣狗盗之辈,有些则是地痞无赖,为冷子兴许诺的几个钱动了心的。只有冷子兴一个人,从头至尾目标都非常清楚,是他告诉旁人,只要从石家偷走一枚盛放折扇的木匣子,并且将这木匣子的大小颜色都形容得清楚。
  这些小偷与无赖因皆是从犯,都判了杖刑;而冷子兴是主犯,杖刑之外,判枷号一月示众。
  枷号一月乃是重刑,犯人往往有熬刑不过死了的。石咏也没有想到贾雨村会这么“铁面无私”,量刑这么重。贾雨村与冷子兴这一对所谓“至交好友”,听起来有点儿虚情假意。
  果不其然,冷子兴上了枷号之后,没出三日就死了。石咏听李寿转述,说那冷子兴死前大骂贾雨村,指责他“忘恩负义”。
  “除此之外,那人犯还说过什么?”石咏向李寿打听。
  “大爷,没有了,那人犯看起来像是疯了,即便是号在枷上,也是见人就笑,说他就要发财了,和那时在咱家被捉到时一样。”此案是李寿从头至尾在顺天府旁听下来的,并且在顺天府外盯了三天,冷子兴的反应他一点儿都没有漏。
  可是石咏心里却更不痛快了,早先在茶楼之上,他就已经觉得冷子兴疯疯癫癫不大对劲,待到两日后擒住,此人的疯病更加明显。贾雨村若真对冷子兴存了援手之意,只消寻个大夫,为他确诊是疯傻之证,当堂断个不予追究,石家也说不了什么。
  可是贾雨村却在三日之内就结果了冷子兴的性命。
  冷子兴一死,石家的确是少了一个隐患。可饶是如此,石咏还是觉得不舒服——二十把旧扇子的事儿,他不知道冷子兴当初打听到了什么,知道多少,又与什么人说过,在茶楼见面之前,八阿哥知不知道冷子兴回京的事儿……
  所有这些谜团,随着冷子兴的毙命,便全都无解了。
  而且石咏还发现自己欠下了不小的人情:十六阿哥借侍卫给他,都还好说;顺天府那里,石咏欠着贾雨村和顺天府衙役“照顾”的人情;此外,他也绝没忘了,八阿哥当初对他还有一个“提点”的人情。
  石咏不得已,带了李寿亲自跑了一趟顺天府,配上了二色薄礼,见了“旧日相识”贾雨村一面。期间石咏问起贾雨村关于冷子兴的事,贾雨村一面表现得极为伤怀,一面将一桩旧案告诉石咏。
  石咏这才听说,冷子兴发配西北军前效力的时候,还曾犯下另一桩案子,似是与一伙专门盗卖前朝古物的骗子勾结,在西宁大营中骗取了不少钱财,后来被人发现,冷子兴的同伙纷纷在当地落网,冷子兴受了伤,却费尽周折逃回中原来了。因此他不仅仅是夜潜入户,偷盗别家财物的窃贼,还是个逃犯。
  贾雨村说这些,似乎都是为了说明冷子兴罪有应得,即便枷死也并不为过。然而石咏听了,却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待到拜别贾雨村,走出顺天府,石咏细细一想,才咂摸出来哪里不对:
  ——贾雨村所述的好多关于冷子兴经历的细节,太过详细,应当是冷子兴亲口告诉他的……
  想到这里,石咏便觉得芒刺在背,极不舒服。即便贾雨村的所作所为,在他这个苦主看来,并无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可是还是叫人觉得极其不舒服。
  除了贾雨村以外,石咏还决定依照八阿哥所说的,待如英去八阿哥府拜见一下八福晋。据如英说,她小时候八福晋确实对她不错。后来如英出嫁,八福晋既有添奁,也有送贺礼,两边的礼数非常周到。
  再加上这次八阿哥出面邀石咏至酒楼,不管对方是有心安排,还是误打误撞真的巧合,石咏在八阿哥的提点之下,总算是为石家解决掉了一个隐患。亲自上门谢一谢八阿哥,也是人之常情。
  石咏当然不愿意与八阿哥走得太近,但是眼下的这个时空,就是一个“人情社会”。无论什么都讲究“礼尚往来”,石咏既然承对方的情,便必须要有所表示,否则便会被人视作“失礼”。
  然而石咏还是多长了一个心眼儿,他在递帖子登门拜访八阿哥之前,请如英代他跑了一趟金鱼胡同,向十三阿哥夫妇打了声招呼,将这次的事从头至尾的经过向十三阿哥提了一回。
  石咏心里有数,他知道即便他不提,十三阿哥那边估计也能查清楚前因后果。可是他知道这事儿最好向十三阿哥有个交待,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和对方查到的,效果显然不会一样。
  至于雍亲王那里,他也有心想要打个招呼的,毕竟那一位与八贝勒互为政敌,日后八爷党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可是他又总觉得这样做太过刻意,过犹不及。因此石咏只能盼望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这对亲兄弟能够心有灵犀,明白自己的心思。
  隔日石咏便带了如英一起登门拜访八贝勒与八福晋。
  一到八贝勒府,如英的车驾就被迎进了二门;石咏则被府上的管事带去了书房外间等候。八阿哥正在见人,没有空立即见他,石咏便自在地饮着茶,一面背着手假作欣赏四壁上挂着的字画,一面暗暗留心,想看看此间的陈设之中,是否会有一件卷草纹饰的鎏金金盘。
  早年间他曾经帮贾琏修复过一件原属卫子夫的金盘,后来这件金盘被送到十四阿哥手上,随即又转送给了八阿哥。石咏满心盼望着能在那里见到这间多时未见的金盘。只可惜他眼下身处的这间屋子里,四处陈设皆非凡品,但却没有金盘的身影。
  待八贝勒府上的大管事将石咏迎进外书房,石咏兀自心心念念,想找到那件金盘。可是却事与愿违,八阿哥书房内外的陈设都以字画、玉石、盆景等物为主,富贵之象尽洗,唯见清新雅致。
  八阿哥的态度依旧和煦,并一再对石咏携妻上门表示欢迎:“福晋见了你媳妇儿,可不知会欢喜成什么样儿。自从上次我在她面前提了一句,就见天儿念叨来着。今天指定要她们娘儿两个好好聊聊。”
  石咏稍许有点儿心不在焉,诺诺称是,定了定神,才将来意都说了出来,说是谢过八阿哥提点,使他避免了损失与麻烦。
  八阿哥与他客套了几句,正要开口提些正事,贝勒府的管事匆匆进来,对八阿哥附耳一阵。
  “小十六拍了田公公上门,说是内务府有紧急的公务,一定要你马上赶回内务府府署去。”八阿哥说着揉揉眉心:看这情形,他又不好拦着,然而就这么将石咏放走,又感觉有点儿可惜,权衡再三,却也只有让石咏先去。石咏这条线,以后也只能让福晋那边多关照着些了。
  “既是要紧公务,那就赶紧去吧!”八阿哥非常善解人意地开口,“你媳妇儿还在福晋那里。不过你放心,福晋笃定将你媳妇儿看顾得好好的,回头命人送回去家去。你就放心办你的差事去吧!”
  石咏一向知道八福晋的“威名”,再者八阿哥八福晋都是他们夫妇两人的长辈,料来不会为难如英。于是他再次郑重道了谢,这才退出八阿哥的外书房,在贝勒府门房处寻到了小田。
  “田公公,究竟是什么紧急的公务?”石咏开口询问。
  “十六爷说,您见了他就知道了。”田半山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但是在石咏看来,这个小田,仿佛他不绷紧了脸,就会马上憋不住地笑出来一样。
  “应当,是件……喜事吧!”石咏当即作出了判断。


第256章 
  “茂行!”
  石咏策马赶到内务府府署的时候; 十六阿哥快步迎上来,伸臂在石咏肩上重重一拍。
  石咏见他也紧紧绷着面孔; 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再加上十六阿哥拍他那一掌力道极大; 令他肩上隐隐作痛。
  莫非……早先猜错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石咏就目瞪口呆地见到十六阿哥捂着脸蹲了下去,眼泪从指缝中滚落。
  “这……这是咋了?”石咏呆了片刻; 连忙伸手去扶; 一扭脸看见旁边立着的田半山,也是一脸错愕; 小声劝:“爷; 爷……这是喜事啊,您怎么……”
  十六阿哥捂着脸不说话; 同时摇摇头表示:不要来劝我; 我是轻易劝不动的。
  石咏彻底无奈了; 只得问田半山:“小田,究竟是什么紧急的公务?”
  田半山望着蹲在地上,哭成一个傻子的自家主子; 小声说:“内务府接到旨意了; 已经开始同礼部一道,准备册封后宫各位主子的事宜了……”
  石咏一呆,那十六阿哥哭成这样是因为,王嫔即将册封为嫔了?
  这时候十六阿哥自己也缓了过来; 从田半山那里接过帕子揉了揉脸,站起来哑着声音道:“爷失态了!”
  石咏赶紧安慰:“十六爷这是大喜事儿啊!恭喜十六爷!”
  十六阿哥用帕子在脸上乱抹了一把,抬起头,一双红红的眼睛望着石咏,开口道:“说来还是该谢你!皇阿玛今日将爷叫去,数落了一通,说最近的差事都办得不咋地,唯一看得过眼的一桩就是卖参……茂行,爷这回是真的承你的情!”
  十六阿哥承他的情,石咏却不敢居功,赶紧谦让:“您千万别这么说,凭王嫔娘娘的资历与品性,以及十六爷您近年来勤恳办差的功劳,皇上册封,是应有之义。”
  十六阿哥原本是一时激动,在石咏面前一时失态,到此刻才缓了过来。待见到石咏跟个小老头儿似的,一味老成地向他贺喜,又不敢居功,十六阿哥实在是忍俊不禁,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得了吧!跟爷儿这儿你还要谦来谦去的,爷就是要承你的情,怎么了?”十六阿哥早先一哭,此刻一笑,顿觉心怀大畅,十多年压在心头的苦处,此刻几乎都一扫而光。
  “好,石咏,快随爷来商议一下,这册封典仪的事儿!唉,对不住,这好像又要花内库的银子,咱们得想个办法……”
  石咏却愁眉苦脸地说:“十六爷,既是如此,可否容卑职先告罪片刻,去八贝勒府上将拙荆先接出来?”
  这册封典仪,又是千头万绪的琐碎差事,眼下天已经擦黑了,待要商议出个眉目又不知道该是猴年马月的事儿,所以石咏赶紧趁十六阿哥还未着手,先提出要去接如英。
  十六阿哥听说石咏竟是从八贝勒府径直赶过来的,吃惊不小,转念想想,又贼忒兮兮地笑道:“快去吧,否则等八嫂教好了你媳妇儿,回头你可惨了。册封的事,明日上衙了再一起商量也不迟。”
  石咏完全不明白十六阿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对方如此说了,石咏就赶紧再转回八贝勒府去。果然石咏赶到八贝勒府的时候,如英乘着车驾,刚刚从府里出来。
  如英见丈夫赶着来接自己,心里也甜丝丝的。早先如英在京中的女眷圈子里,就曾经听八福晋亲口为她抱不平。时人闲话之际,提起尚书府的小姐嫁了个伯府旁支的穷小子,虽说有圣上做主,又是赐宅子又是赐爵位的,但还是总有人将石家的门第和兆佳氏的门第说是,说这其实是一件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唯有八福晋反对旁人这么胡乱嚼舌根,说如英其实嫁了个好夫君。
  待到如英前往拜见了八福晋,这才明白,八福晋这次肯这样帮石咏说话,并不是她眼中没有门第之见,而是因为,早先传出的流言,说石咏二十岁头上才结的亲,却连一个房里人都没有,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如英成亲不过半年,还是个新婚的小媳妇儿,听了这话,以她的岁数和身份,都是不方便接口的。于是八福晋自己一开口就像放炮仗似的,将天下的男人一一都数落了一遍,回头又转回头叮嘱如英,要她可得将丈夫给盯紧了。
  “千万别跟我似的,就是个笑话……”送走如英之前,八福晋情难自已,叹了口气。
  如英对这位八福晋的深刻印象主要来自于她十岁之前,那时候八福晋与十三福晋还时常走动。而八福晋留给如英的印象,是个一直穿着大红旗装,昂着头走路的骄傲女子。后来她长大了,才听说了世人对这位福晋的评价,才晓得这样自信而大方的女子,在世人悠悠之口中,却没有多少正面的评价。什么“妒妇”,“不能容人”,“膝下无子耽误了八阿哥”云云。好在八阿哥与八福晋一直恩爱,没有怨言……可是到了后来,八贝勒府不还是一样有了庶子弘旺?
  想到这里,如英忍不住就长叹了一口气。
  车驾外头石咏马上问:“如英怎么了?可是冷了?咱们马上就到家!”
  如英一怔,此刻坐在她身旁的望晴凑上来,在自家小姐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如英少不了啐她一口,脸上有点儿发烧,心里却有点儿小甜蜜。
  夫妻两人一直到回到椿树胡同小院,见过石大娘和王二婶之后,才有机会坐下来讲述各自的见闻。石咏有些好奇,如英在八贝勒府里有没有见到卫后的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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