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良转身时,赵灏又道:“莫要再怪罪李承欢了,比起周荷来说,我更喜欢李承欢,至少她心思单纯,对人无害。”
周良身形明显一顿,不由多看了几眼李锦然。李锦然自是知道赵灏的这番话已是让周良相信了她之前的说辞,估计连二夫人不久之后都会知道。原本皇妃之位非李承欢莫属,可周荷却抢了这个位子,还要害了李承欢。
周良走后,李锦然也不在琉璃阁门口逗留,大步地向梅苑的方向走去。沈信与她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见她要走,也跟了上去。
这让赵灏很是懊恼,自己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她连句谢谢的话也不会说?他正要开口,便听见她开口道:“兰芝,还不跟上?”
兰芝有些心虚地看着赵灏,小跑着追上了李锦然。
赵灏站在原地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下去,迈开步子追了上去。他身形高大,不一会儿便将她追上。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目光凶狠:“我替你作了证,你用完就走?”
李锦然一点也不怕她,仰着脸问:“我让你来的吗,你应该知道我叫的是谁?”
赵灏立刻变了脸色,当时他与张蔚然正在商议大事,见兰芝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便猜测到是李锦然遇到了什么事。他知道李锦然此时不愿意接受他,正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来向她示好。于是他立刻停止了正在商讨的事,让兰芝表明了来意。多么巧啊,连他都以为是老天都在帮助他。可她呢,他放下手中的事来了,她却一副不愿见到自己的样子。
“看来是我来错了?”赵灏捏住她的下颚,目光复杂又阴冷,“不知好歹,嗯?”
沈信见李锦然会吃亏,想要上前阻止。李锦然一声呵斥:“给我退下。”
李锦然果断的命令让沈信向后退了几步。李锦然又道:“再退,你与兰芝给我回梅苑。”
在李锦然没有危险的时候,沈信把她当成自己的主子。他又打量了几眼赵灏,见他不会让李锦然有性命之忧,才与兰芝一起回了梅苑。
四下无人,李锦然也不顾他是二殿下的身份,伸手想将他的手掰开。可她稍微一使劲,赵灏的力就用的多一分。她只觉得下颚痛得好像要裂开了,恼怒地看向赵灏:“你想怎么样?”
赵灏哈哈大笑:“我想怎么样,你再清楚不过了。别再跟我装单纯,装无辜。你知道我今天来的原因,也知道我的心思。”
李锦然冷冷地看着他,任由他捏着自己的下颚:“既然你这样了解我,那大家就把话挑明了说。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的瓜葛。前些日子我已经说了一次,如果上次是我说的含蓄让你不清楚,那我今天再说一遍,我永远不想见到你!”
赵灏因她说的这番话脸色已是差到极致,下手也变得更重,直到她下颚渐渐变成了紫色。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却犹不解气,为什么自己已表现得这样明显,可她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最近这些日子,他见到赵澈时不时地来梅苑,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透顶。在赵澈面前,她笑靥如花、娇娇羞羞。在自己面前,她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李锦然被他捏得很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让赵灏更是气愤不已,他步步紧逼,她步步后退,不觉间已退到了人工修建的池塘边上。等李锦然察觉险些要掉了下去,情急之下她急忙抓住赵灏的肩膀。赵灏冷笑一声,顺势将她带进怀里,让她远离了池塘。
想到方才她差点落水,面色变得苍白。没有人知道她怕水,她又想起当年锦绣贪玩,夜色已深,她却在梅苑怎么也找不到。她顺着绿荫小道一直找,直到走到现在站着的池塘边上,忽然被什么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扑通一声落下了水。那时正直盛夏,池塘水底密密麻麻地长着旺盛的水草,她拼命地向岸边游去。可水草却偏偏缠住了她的脚,她一次次地挣扎,却连连地喝了好多池水。苦苦地挣扎中,一行丫鬟提着灯笼缓缓走来,她大声呼叫救命,可她们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走在最前面的人,在她筋疲力尽沉入水底的最后一刻终于看清了,是张妈妈!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连意识都变得模模糊糊,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将她带出了池塘。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苏照,是苏照救了她的命!可她活过来之后,再也不肯下水,就连四夫人赵氏被刺客推下水时,她都只敢远远地站着。为了锦绣跟母亲,她比任何人都要珍惜自己的命,可今天差一点她就又要掉下水。她忽然抬起头,如一头还未长熟的狼一般,狠狠地盯住赵灏。
赵灏嗤笑一声:“看看,这才是我认识的李锦然!用你的时候,喜笑颜开。用不着你的时候,恨不得离你千里万里。方才要不是我揽着你,这会儿早就成了落汤鸡。”
听他这句话,李锦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得不错,我就是这样的人。唯利是图,见人说话,你却还这么黏着我不放,是不是犯贱?”
赵灏被她骂,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我就是喜欢你这样,越是这样便越能证明你足够配得上我。周荷算什么,我不过被她一时迷惑。哈!父皇连夜召我进宫不久后,我就猜到那计策出自你手。你用此计不过是为了让我与周荷反目,我便顺了你的愿,现在我的眼里只看得到你一个人。想来前些日子你说的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过是故意让我注意到你的话……”
他竟然以为她所做的一切,是因为想引起他的注意?她像是听了天大的一句笑话:“赵灏,不要在我面前自取其辱了。这世上想嫁给你的女人也许有很多,但绝对不包括我。”
赵灏脸上的笑顿时没了影踪,面色阴沉地冷着声道:“李锦然,因为我欣赏你,所以允许你偶尔的欲擒故纵,但玩的多了,就不可爱了。”
对于在他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她一点也不关心,无所谓地笑了笑:“看来我今天无论说多少话,你都不会相信,既然如此那只有告辞了。”
临走之前,她想起周良看她的眼神,还有他让锦绣入住周府,美其名曰给她看病,实际上相当于半软禁。她咬了咬牙,又转过头看向赵灏,笑道:“虽然我很讨厌你,可是大哥还跟着你,所以还是给你提个醒。周良来李府,太子也来李府,这事儿绝不简单,如果我是你,绝不会袖手旁观。”
赵灏神情明显因她这话愣了一愣,继而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李锦然不想再跟他装下去,何况她需要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做她的后盾。她从来没想过要利用谁,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拿妹妹冒险,纵然不能撼动周良的地位,也要让他遇到麻烦,这样才能有机会将锦绣从周府接出来。面对赵灏询问的眼神,她丝毫没有闪躲,大大方方地看向他:“你想要当未来的皇上!”
赵灏正欲反驳,李锦然又笑道:“当今太子风头正盛,想扳倒他并不容易,可不代表毫无胜算。你这些日子跟大哥在一起,不就在商量着如何与太子抗衡吗?”
赵灏很快从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缓过神来,继而笑道:“我曾主动问你可有妙计,你却跟我装糊涂。可现在你却全盘招来,你有事求我?”
既然选择让他来做自己的后盾,她也不再对他隐瞒,坦言道:“我需要几名武功高强的人在暗中保护我,至于原因我暂时还不能跟你说。”
赵灏从幼年开始便一直攻读谋略书籍,故而在身手方面薄弱了许多,所以有许多暗卫,给她几个倒也不难。他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李锦然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是合作的关系。这几日太子在李府多有走动,你与大哥不便单独行事,以后改到梅苑吧。”李锦然眯着眼,又道,“是不是正合你意?”
赵灏见她这般坦率,对她也不再隐瞒:“此计甚好,我与你大哥正有此打算,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若不是她提出让他来梅苑,他永远也不可能告诉她,依他的为人,必然是利用张蔚然来梅苑。她只听说赵灏审时度势、以退为进,如今看来远远不止如此,他更懂得如何收买人心。他是二殿下,身份尊贵得高不可攀,说出的话却让人犹如对待一个朋友一样。朋友,想到这个词她笑了笑。伴君如伴虎,历来想要当皇上的人,哪一个不是心机算尽,他怎么可能会跟人做朋友?
这李府看起来风平浪静,风和日丽,她却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要来之前的片刻宁静。太子赵漳、二殿下赵灏,还有忽然到来的周良,这三股势力都在暗暗较劲,此刻的按兵不动,不过是更好地隐藏自己的实力。她眯着眼,微微地仰着头看着一棵枯朽的海棠树。已有几年不曾开花的它,此刻竟然开出了几朵海棠,粉中带紫,看上去煞是可爱。她在想,这海棠都能开出花来,是不是母亲的病也能治好呢?想到母亲这几日有了好转,她抿着嘴角轻声一笑,是要回去了。
她笑道:“二殿下,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日照当头,李锦然在骄阳下微微一笑,赵灏只觉得心都快要醉了。他不觉间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点了点头。他看着李锦然的背影,娉娉婷婷,袅袅娜娜,思绪渐渐飘远。若是让母妃知道这个女人,母妃一向疼爱他,会不会支持自己呢?
第十八章 良苦用心
在周良告诉李锦然要将李锦绣接到周府之后,翌日便有周府的家丁亲自到梅苑来接人。鲜少来梅苑的二夫人也来了梅苑,身旁还站着周荷。以往周荷总会挽着二夫人的手,宛如亲生女儿一般,可此时却只静静地站在一旁,脸色并不似从前那般红润。
李锦然牵着李锦绣从屋里走出来时,将锦绣往前轻轻地推了一下,语气十分温柔:“马上要去舅舅那里了,二娘跟周小姐亲自送你过去,你怎还不肯出门。”
李锦绣歪着脑袋,黑葡萄一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转:“我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李锦然微微低头看向她:“等你长大了就回来。”
相亲相爱的这一幕并未能持续多久,二夫人便走上前牵住锦绣的手,笑道:“夏河可是给皇上亲自问诊的大夫,医术自然高人一等,也许你只在周府待上几天就能跟锦然团聚了。”
李锦绣嘟着嘴,有些赌气地看向李锦然:“夏河的医术很厉害嘛,可有卫相厉害?他都将你的病治好了,我的病也肯定能治好!我要卫相给我看!”
二夫人似笑非笑,眼神透露着轻蔑,很快又掩饰住了。卫相虽医术高明,可无人能知他的行踪,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到他。李锦然能请到一次,是她足够幸运,还能指望请到第二次吗?这李锦绣,真是傻的太可爱了!
李锦然十分疼爱地瞧着李锦绣:“可是卫相大夫好忙啊,天下这么多生病的人,总得一个一个的医治对不对?”
李锦绣似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才不情不愿地被二夫人牵着走。快要走出梅苑时,忽然又挣脱了二夫人的手,直冲冲地扑进李锦然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出声。李锦然将她搂住,感到她浑身都在发颤。二夫人也转过身,打量着李锦绣。
李锦然悄悄地掐了一下她,李锦绣却不停地摇头。李锦然暗暗叹气,昨夜不是都说好了,今日无论谁来接她,只要乖乖地跟人走便是,她会想办法将她接出来。可现在哭成这样,怎么堵住悠悠众口。明明是个小孩子心性,却有十五六岁少女的悲欢离愁。她知道锦绣这般缠住她不肯放手,真的是怕极了。
“姐姐你骗人,昨夜你答应让我带上桂花糕再走的……”李锦然掐她的那一下,其实她就明白了。只是她从来没有与李锦然分开这么远,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水,看上去可怜极了。
李锦然一颗悬着的心落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傻瓜,舅舅府上的桂花糕定是比我做得好吃多了。你去尝尝便知,没准以后再也不吃我做的了。”
李锦绣回头去看二夫人,二夫人笑盈盈道:“锦然说的是,周府厨子做的菜,当今皇上尝过都赞不绝口呢。”
李锦绣才笑开来,又多看了几眼李锦然,跟着二夫人往外走。周荷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静静地跟在她们身后。
周荷肯定想不到她也有今天,初来李府时,明明赢得了那么多人的心。可不过一天时间,她竟失去了二夫人的宠爱。李锦然嘴角扬了扬,她不知道的还在后头呢,真以为自己只敢看,不敢做?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机遇罢了,可这机遇马上就要来了。
她转过身,便看见紫鹃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她,身上还穿着从琉璃阁出来的那身衣衫,浅紫色的长锦衣上淡淡的紫鹃花几乎已看不见。李锦然走上前,满是关切地问道:“伤口还疼吗?”
紫鹃见李锦然今天肯主动跟她说话,显得十分开心:“早就不痛了呢。”
见李锦然似乎还不太相信,她将裤脚卷了起来,上面的伤口已开始结痂,虽不再流血,却仍显得十分狰狞。这伤口倘若好透了,也是要留下疤痕的。李锦然只觉心里有些痛,缓缓移开了视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道:“这么久未曾出门,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出去逛逛?”
紫鹃显得比方才更加开心,连连点头,眼睛却看向沈信与兰芝的屋里,又问:“他们不去吗?”
李锦然笑道:“只有我和你不好吗?”
紫鹃面露惊讶,却很快挽住李锦然的胳膊,像还没去琉璃阁时那般。李锦然虽面上在笑,心里却感到难过。那时的紫鹃眼神清澈,性子直爽,与她好姐妹相称。可现在的她眼神躲闪,善用心机。她从屋里拿了一些银两,又留书信一封,带上紫鹃出了梅苑。
再次出李府时,守在门口的侍卫见她,无不点头哈腰。一个侍卫十分利落地为她找来了四人抬的轿子,又给轿夫了些银两,在一旁叮嘱务必要将大小姐送到要去的地方。李锦然只抿着嘴轻笑,并不言语。他们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不过是因为上一次挨了赵灏的训斥。他们错以为是赵灏对自己上了心。呵,她嘲讽地笑了笑,提着裙摆上了轿子。她看了眼紫鹃,示意她也坐上来。紫鹃面露尴尬,急忙摇着头。李锦然也不再勉强她,闭上眼睛任她跟着轿子。
许是侍卫找来的轿子,抬轿的人以为她地位尊贵不能怠慢,因此这一路极为平稳。李锦然听着轿外熙熙攘攘的叫卖声,竟有了些困意。
“小姐!保安街到了。”紫鹃在轿外轻声提醒。李锦然慢慢地睁开眼睛,下了轿。
长阳城最有名的街为保安街,当年因皇上偶尔微服私访,闻到了浓郁的酒香,顺着香味寻到了安保酒楼,便不时地来这里小酌几杯。保安街因此成名,围绕着安保酒楼的几处客栈茶馆,生意越做越兴隆。也是因为皇上曾来过保安街,此地负责治安的官员也格外谨慎小心。长久于此,保安街便形成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李锦然之所以选择来保安街,很大原因是去找沈信时遇到的盗匪。她可不想自己出一趟门,再遭遇什么不测。她挽着紫鹃的胳膊,朝着锦衣堂走去。
锦衣堂的门口一个小童坐在凳子上昏昏欲睡,见李锦然穿着朴素,又继续闭上了眼。李锦然笑着从衣袖里拿出一锭银两在小童的眼前晃了晃。小童尴尬地咳了咳,站了起来,急忙将李锦然与紫鹃引进了正堂。进了正堂,才见到掌柜,掌柜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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