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脸都青了。
淼淼转身回去诊疗室,正琢磨他们话里面的意思,没想到立刻就又见到他们俩了。
原来这两人是下一位看诊的患者家属。
患者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浑身廋得皮包骨头,她被搀扶着慢慢走进来,搀扶她的就是刚刚在前院说话一男一女。
淼淼估计这两个都是老人的儿女,女的是姐姐,男的是弟弟。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和这一对姐弟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男的去拿她手里的靠枕:“姐,我拿着吧!”
患者今年八十三岁,名叫王淑芬,膝下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孙兰,二女儿叫孙秀,小儿子叫孙耀祖。
患者一个月前觉得不适,在儿子孙耀祖的安排下住进离家不远的一家小型医院,在这家医院里,王淑芬住了一个星期,经过各种检查,主治医生怀疑王淑芬患有肠肿瘤,但是还不能确诊,建议将王淑芬转入三甲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孙耀祖和妻子将王淑芬的检查结果拿到一家三甲医院咨询,医生表示可以需要进行剖腹检查。
淼淼这才明白,这家的老二和老三在外面说的做手术是什么意思。
许多福也在打量这家人,穿得最体面的应该是老三孙耀祖,虽然没有穿‘名牌’,但他一身上下看起来能有八成新,可见家庭环境还能过得去。再看老大孙兰,她穿着上衣已经被洗掉了色,下面穿得布鞋是带扣的,左边那一只的纽扣都已经掉了。
老二孙秀穿着的一条黑色裤子都起球了。
这一家人的条件就算是最好的孙耀祖也只是过得去。
那么,很可能存在一个问题,没钱给老人治病。
许多福一看这家的老大孙兰,就大致估摸了她的岁数,很有可能她已经满六十岁了。F市60岁可以办理老年证,70岁可以免费乘坐公交车,到了孙兰这个年纪如果身体不是特别好的,都需要后辈多照顾了,如果经济条件一般还要操心老人的身体,对她来说就很容易吃不消。
许多福给王淑芬检查的时候,孙秀就站在外面跟淼淼聊天。
孙秀:“我们都是早些年农村拆迁,赔了房子才搬到城里的,种地的时候就没赚几个钱,好歹把儿子供出来,开始工作了。我出来工作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一个月工资最多的时候才两千多,省吃俭用下来的钱狠心买了养老保险,现在都是一个儿女,以后要供养四个老人,我就不想让孩子有太大的负担。”
淼淼沉默的听着,她觉着孙秀大概是想说她的苦楚……
“做父母的偏心,房子全都给了老幺,当初说好的,老人家不用我们两个女儿管,老幺以后会养,生病了老幺拿钱治疗……一说治病,弟媳妇的脸都黑了,当初都说好的!”
淼淼没办法接话。
许多福耳聪目明,听到了孙秀在外面跟淼淼说的话,心里微微叹息说:“你们中午可以在中医馆的食堂吃午饭,如果老人吃得好,吃完了也不犯恶心,建议你们将老人送到这里来住一段时间。”
三姐弟互相看了一眼,都说好。
王淑芬这个情况,就算送到F市的最出名的肿瘤医院,多半也会被建议保守治疗,而且过几天肿瘤医院的医生不是要过来‘交流’嘛!可以一起给王淑芬会个诊,直接让她的三个子女带着老人家去肿瘤医院看病,恐怕费用会直接将他们吓退。
等他们离开了,淼淼才说:“老人家都瘦脱形了……”
可不是,老人家身体不舒服,一个月瘦了十多斤。
淼淼心里也不好受。
钱不能万能的,但真的难倒好多人。
作为医生的,就要治病的方法足够多,便宜有便宜的治法。
许多福心想:如果这都做不到,干什么还把医馆开在村里~
……
下一个病患,和上一个病患的家庭结构非常的相似,也是一位老太太,已经八十九岁了。
膝下五个子女,最大的女儿已经六十八岁,最大的儿子已经六十六岁了。
老太太以前去看医院看过,被诊断为老年痴呆。
今天天气不好,这家人进门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阴下来,眼见就要下雨。
老太太自己杵着拐杖,也不要人扶,进来之后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盯着许多福:“你是医生?”
许多福倒没觉得大惊小怪:“对的,我姓许。”
老太太一点头:“许医生…”
拐杖握在老太太手里,一下一下的敲在地板上‘嘭嘭嘭’作响。
老太太的儿女有点不好意思,想让她停止制造噪音,被她一把挥开了。
“你们别过来,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跟许医生说!”
这位老太太咬文吐字非常的清楚,她说话的时候许多福注意了一下,如此高龄,老太太牙都还整整齐齐的,不像是好多这个岁数的人,牙齿都掉得差不多了。
许多福:“那您说!我听着。”
风吹得门‘咔吱——’响了一声。
老太太忽的看向门口,双眼直直的。
“有东西进来了。”
淼淼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下,哪有人呀!就是风吹动着门在晃动嘛。说是这样说,她又觉得背有点发凉,再回过头来一对上老太太的眼睛,吓得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哪有这样看人的……
淼淼觉得这样被看着,好像她背后真的有什么东西一样。
老太太手慢慢指向了许多福:“哈,它跳到你怀里了。”
许多福:“……”
老太太犹自古怪的笑着。
老太太家人都很尴尬,每个人都不奇怪她会说这样的话。
老太太的大儿子说:“我妈脑子好的时候信神、信佛、信基督教,脑子出问题了,嘴边长念着各种神佛,还有很多奇怪的幻想。”
老太太最初犯病的时候,这家人把她往养老院送过,结果她整天在养老院大喊大叫,养老院的人就让他们将老太太接回家了。老太太回了家之后,病情好像更严重了,大半夜的没有看住人,就跑到楼上去敲别人家门,还说自己的儿子要下药害自己,说得有理有据,唬得楼上这家人还报了警。
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一家人长期照顾她真要叫受不了。好在老太太有三个儿子,每个月轮转到三个儿子家里住。
老太太的二儿子苦笑:“我妈精神好得不得了,白天闹、晚上也闹,十天里头有七天我们全家都没法睡觉,她倒是越活越精神了,我今年都进了两次医院了。”
许多福一看,这位确实脸色特别差,眼袋很明显。
老太太的儿女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
比起王淑芬,这位老太太更好的在于她的儿女比较出息,个个家庭都不拮据,也比较团结,对于赡养亲妈这件事情没有谁推脱的。
也头疼,这老太太确实折腾人,刚刚这一下,搞得许多福心里都微微有点发毛。
这家人倾向于把老太太留在中医馆,许多福近日正在研究‘鬼门十三针’,相传这种针法由张天师所创,专治百邪癫狂,从现代医学讲就是抑郁症、强迫症、精神分裂症等精神疾病,该针法吸取各类针灸精华,利用不同穴位的针灸机理,针到病除,疗效非常的独特。
研究这套针法,本是为了曹小红的儿子袁丰,用在老太太这里也对症。
听说老太太可以留在中医馆,她的几个儿女可以说得上是千恩万谢,把老太太的情况翻来覆去说了又说,他们是没有人能陪老太太住在这里的,说到请特护也没有人推脱。
这几人商量了一下。
老太太的三儿子说:“我跟着在这住一晚成不?到时候我妈要闹起来,我手熟一点,免得吓到人。”
淼淼:“这真是……”
老太太转过头,两只眼珠子直直的看着她。
淼淼:“……”
呃……我闭嘴。
老太太的三儿子只是一直叹气。
许多福面带微笑:“其实,可能情况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 福多多:我们中医馆藏龙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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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写到高血压食疗方,有很多小仙女询问,其实也是需要要辨证施食:(1)肝阳上亢:头晕目眩,耳鸣,头目胀痛,面红目赤,心烦易怒,口苦口干,便秘,尿黄而少,舌红苔黄,脉弦有力或弦数有力。食疗方:醋大蒜、醋花生。——醋大蒜制法,将大蒜瓣用醋浸泡一月以上,每天吃六瓣,连续一个月。瓶砸的父上大人是这个情况,瓶砸用陈醋泡的蒜。
(2)肝肾阴虚:眩晕头疼,耳鸣健忘,心烦失眠,五心烦热,口干,腰膝酸软,大便干结,小便色黄,舌红少苔,脉细数。食疗方为:何首乌粥、银耳鸡蛋饮等。
(3)阴阳两虚:眩晕头痛,耳鸣心悸,动则气急,腰膝酸软,失眠多梦,畏寒,尿频,手足麻木,自汗或盗汗,食欲不振,大便溏薄,舌红或正常,苔少或薄白,脉细弦。食疗方为:淡菜松花蛋、玉液汁等。
(4)气虚血瘀:胸闷心悸,头晕目眩,失眠,耳鸣,乏力多汗,舌体胖大,有齿痕或瘀斑,苔薄白,脉弦细无力。食疗方:归芪蒸鸡、三七牛肉汤、黑木耳红枣汤、醋花生等。
——————(摘自《新世纪全国高等中医药院校创新教材·中医食疗学》)
具体的食疗方的制作方法就没摘下来,主要是因为太多了,有需要哪个的可以询问,瓶砸看到会回复哦~
第94章 福多多化骨水
王淑芬在医馆吃了午饭; 并没有出现恶心反胃的情况。
下午; 经过许多福治疗之后; 王淑芬还小睡了一会; 她常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白天也没法补觉,所以导致精神特别差,这也是她一个月消瘦十来斤的原因之一。
现在老人睡得这样香; 子女见她这样; 眼里都含着泪。
孙耀祖对两个姐姐说:“让母亲留在这里吧…”
中医馆确实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比母亲现在居住的老房子好千倍……
三家人在短时间内商量了出了对策,王淑芬的老伴前不久刚刚过世,让她一个人住在中医馆显然不妥,那么; 每家人都要陪着轮流陪着王淑芬,一家人负责照顾老人一个月。
王淑芬的老伴还在的时候,两口子的财产都定下了给幺儿继承,女儿没有分到父母的一分钱,相应的孙耀祖发誓今后要赡养老人; 生病给治疗。即使妻子在他说出了要给母亲治病的话后,家里一直不安宁,孙耀祖还是拍板,住在中医馆期间,所有的医药、伙食、住宿等费用,只要是母亲王淑芬的花费; 他都愿意负担。
两个姐姐对于要来中医馆照料老人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话说。
没钱是做子女的没有本事,确实拿不出来,但能尽的孝心还是要尽的。
两位老太太都是余浩带去安置的,淼淼有点被八十九岁的老人郑菊生给吓到了,平时这个工作都是她做的,这回特地拜托了余浩。最终,两家人都选择了单间,不过相隔比较远。
余浩:“我带着两家人一起去住宿区,郑婆婆一见到孙耀祖,就一直叹息,和他们分开之后,神叨叨的跟我说——‘这人送子娘娘不保佑,子孙缘不好哦’。”
淼淼听得愣愣的:“要是让孙家人听到了,人家一准儿得骂她吧?”
余浩:“这么说起来老太太还蛮聪明的,知道趋利避害,只在人家背后说。”
许多福……许多福在异世界就接触过许多不科学事件,所以听这些事情的态度是比较谈定的。
……相对比较淡定。
余浩思索着:“说起来,孙耀祖还真的有点眼熟……”
淼淼转过来看着他,她这时候已经觉得有点发毛了,其实余浩的神情和平时差不多,但今天的天气确实太坏了,阴沉沉的给人的感觉特别不舒服。
有些人明明胆子小,可是身边的人看恐怖片,又忍不住想要看两眼,这种又怕又好奇的心态,就是现在的淼淼了。
淼淼:“你别吓我……”
余浩:“我想起了。”
余浩的神色有点说不出的诡秘,想说又怕吓到淼淼的样子,而听到余浩的问话,淼淼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说……”
淼淼的表情简直……
余浩也特别囧:“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应该也不至于认错,我的记性还是很好的。我家以前在刘坪镇,我们镇赶集是二、五、八三天,这个孙耀祖就是在集上卖卤味,生意很好的!那些年的市场特别混乱,商贩为了抢摊位还长期带刀在身上,‘菜霸’这些你应该听过吧?”
这个淼淼还是听过的,往前十多年的治安可并不大好。
许多福也被勾起了很遥远的记忆,高中的学校离家蛮远的,需要去长途汽车站外面的站点转车,还被抢过钱包,不过她当年买钱包纯属臭美,实际上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让钱包成了装饰品,她的钱都是放在贴身的兜里的。
钱包里面只有两毛钱,抢劫者愤然将钱包丢到了地上。
……虽然成年男人看起来有点小吓人,不过许多福分毫无损,某种程度上对方大概还听憋气的,这么大的钱包,只装了几毛钱,还TM是硬币,你逗我?
余浩:“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是听我妈讲的,当时这件事闹得非常大,不过时间确实有点久了,好多细节我记不清了……孙耀祖的生意很好,在集上卖卤味的不只他一家,另一家因为各种原因就常常和孙耀祖有摩擦,有一天不知道什么原因,趁孙耀祖不在,这家人想将他的小女儿抱走,小女孩可能是激怒了男人,被砍掉了脑袋……当时女孩的同学正好到她家里找她,亲眼目睹,大哭惊动了外面的人。”
说到这里,余浩蹙眉。
“我妈说,她跟着人涌进去的时候,看到女孩的脑袋就在卤锅里……”
淼淼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别说了……”
过了一会,她又非常勉强的说:“你别是认错人了。”
余浩见她脸都吓白了,赶紧顺着她的话说:“你说得对,肯定是我搞错了。”
实际上,不管是许多福,还是淼淼,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了解了余浩这个人,如果他不能百分之百确定的话,绝不会在说这件事的时候,直接将主角代入孙耀祖的名字,如果他这么说了,那就是认识孙耀祖。
后来,事实证明,余浩确实没有认错人。
这一刻,许多福赶紧转移了话题,打发淼淼去帮芳芳做事,两个小姑娘一起给治疗室消毒后,结伴去食堂吃饭。
淼淼一早就知道,今天中医馆的晚餐有鱼,品种是花鲢。
花鲢的学名叫做鳙鱼,又叫包头鱼、胖头鱼,《本草拾遗》中记载,这种鱼主要治疗脾胃虚寒,消化不良,脑髓空虚,头晕目眩,腰膝无力,老人痰喘。
今天会特意让黄州捞花鲢,就是因为需要制作一道天麻鱼头汤,这个食疗方用于体虚眩晕、高血压眩晕、记忆力减退。
这是许多福用的第一道需花鲢的食疗方,黄州干脆在捞花鲢的时候捞足了量,晚上食堂就供应两种花鲢汤,不过花鲢不可过食,且皮肤疥疮者不宜食,这是写在打菜的窗口栏上的。
在食堂用晚餐的基本就是住在中医馆的人,相较于中午人就少了许多,淼淼和芳芳一进入食堂大门就听到里面有不寻常的吵闹声,李月慌慌张张的就往外跑。
淼淼没拦住她,一进门就问其他人:“怎么啦?”
“有人被鱼刺卡住了。”
原来被鱼刺卡到的是曹小红的儿子袁丰,淼淼正要过去处理,就看到郑菊生一手杵着拐杖,一手端着一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