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君离皱了皱眉。
那个时候,他也控制不了自己。
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蛮横,仿佛身体里面的野兽冲破了枷锁,横冲直撞,攻城掠地。
“抱歉,弄疼你了?”
楼之薇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昨晚他像是变了个人,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缱绻,霸道得不容拒绝,就像要将她融进身体里一样,不知疲倦,没有尽头。
她心中忽然一跳。
忽然生出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她觉得背脊爬上抹彻骨的凉意,从心口一直凉到了脚底。
如果他……
“你……是谁?”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全身的温度都已经完全褪去,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窖。
卓君离皱了皱眉。
那双沉静的眼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半晌,他才伸手捏住她的鼻子。
“小笨蛋,想什么呢,我还会是谁?嗯?”他似乎有些生气,手上的力道也重了些。
楼之薇疼得眼中也凝了水光,眨巴了眨巴眼睛,前一刻紧张的心情总算舒缓开。
不过更多的疑惑却慢慢爬了上来。
他的确是卓君离,却又不太像,但更不像是七杀。
仿佛是他们之外的另一个人。
难道是,另一个……人格?
楼之薇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大跳,当即摇头,想把那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里甩出去。
“怎么了?”他轻声问。
“……君离,你真的是君离?”
仿佛想从他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她不停的问着。
卓君离没有回答她,只是将她放回床榻上,还不等反应,便再度欺身而上。
“看来你精神不错,那不如陪为夫交流交流感情?”
“不是,等……啊……”
随着一声低呼,房间里又是一阵窸窣的声音。
上半场是某人咬牙切齿的低喝,似乎努力想阻止他的动作,可到了后半场,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讨饶。
外边日头高升,屋里却一室旖旎。
“不会有万一,我只会是我。”他在她耳边低喃。
待一番餍足之后,他为她盖好被子,终于衣冠楚楚的离去。
楼之薇只觉得全身都散了架,随时都能睡过去,可她却强撑着扶了自己的老腰爬起来。
不对劲,他很不对劲。
若不是分裂的人格在搞鬼,就一定是他有什么瞒着她!
她觉得自己都快被他这两个人格搞得精神分裂了,若是再这么下去,自己也要走上精分的康庄大道!
精分对精分,那一定是个令人难过的故事。
“不行,我还是得去问问。”
下了决心,她便撑着自己的老腰,颠颠的去找了包治疑难杂症的封大神医。
可当封玉听了她的烦恼之后,却用一种“你丫有病吧”的目光看着她。
看得楼某人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你没有觉得他很不正常吗?”楼之薇严肃的强调。
“我觉得你更不正常,”封玉嘴角抽了抽,冷笑道,“卓君离就是七杀,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么,你现在又来发什么神经,莫非是逗我好玩?”
傲娇的封大神医向她丢了一个大大的鄙视,楼某人只觉得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飞驰而过。
她忘了,在别人眼中卓君离就是七杀,他们有着同样的容貌,甚至用着同一个身体。
除了至亲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况且这里根本没有人格分裂这种说法,她也不打算将他的秘密公之于众。
于是楼某人就只能自己感受着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再说,若真如你所说,那他也是变得正常,而不是有什么毛病。”
要他说,那人原来才有毛病。
一会儿凶狠毒辣,一会儿又笑里藏刀,恐怕没有人能比他更不正常了。
楼之薇无语。
他这话明显有强词夺理的嫌疑,可她偏偏找不出足够的理由来反驳,只能默默在旁边蹲着。
“你要是有那么多闲工夫瞎想,不如帮我把药柜子里的商陆根拿出来,还有地龙。”封大神医自顾自的捣着药,顺便指使送上门来的苦力帮忙打打下手。
楼之薇哭笑不得,只能又给他当了一会儿苦力。
待终于找到个法子金蝉脱壳,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任封玉在药庐里如何骂骂咧咧,她也只是做一个鬼脸,一溜烟没了踪影。
全然不同于走进药庐时的萎靡,整个人生龙活虎,无比欠揍。
溜走之后,她也没回房间,而是摸着上了后山。
那里有一处小湖,是她上次来的时候常去的,如今落了雪,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周围的枯枝上也积着白雪,远远看去,一片银装素裹。
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卓君离。
他依旧穿了身黑衣,此时正坐在湖边的巨石上发呆。
楼之薇眨了眨眼,不知怎么想的,竟转身打算走。
可还没走上两步,就听得他道:“来都来了,为何要走?”
第393章 陌上花开
卓君离转过脸来,沉静的眸子一如既往深沉,让人看不透里面的情绪。
皑皑白雪中,他的身影格外显眼。
仿佛天地间仅剩的一团萧索。
“不想见我?”见她没有反应,他又问。
“我是以为你在想重要的事情,就不方便打扰你。”
楼之薇摆了摆手,还是走了过去。
他并未多说,只是转过了头,继续自己刚刚的那个动作。
走近一看,她才发现他身边温了壶酒,楼之薇拎起来摇了摇,发现已经饮了半瓶。
她还从未见过独自饮酒的他,也从未见过这么沉默的他。
安静又彷徨,只是在他身边站着,都觉得莫名心疼。
“怎么了,你有心事?”
“嗯。”他没有否认。
“不能告诉我的事?”
这次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才道:“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楼之薇也不再追问,而是盘了腿坐到他身边。
就在她要做下去的时候,他忽然伸手过来,将她拎到了自己腿上,眼神责备。
“这么凉的雪地,你想冻坏自己吗?”
被质问的人眨眨眼,窝在他温暖的怀里,弱弱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么,若不能替你排忧解难,陪你喝两口总是可以的。”
说着,拎着他的酒壶就要往嘴里倒。
只是唇还没来得及碰到,就被他伸手夺了过去,仰头将剩下的酒饮尽。
“诶,我想喝来着……”
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就尽数堵在的嘴里。
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一滴酒液也顺着嘴角滑落,在她眼前形成极其魅惑的画面。
楼之薇自认不是一个见色起意的人,于是她大义凛然的别过了头,表示坚决不受这些小伎俩的蛊惑。
待将最后一滴酒也喝进去,他将空瓶摔在结了冰的湖面上,碎成无数瓣。
转头,抬起她的下颚,将未尽的酒液灌进她的嘴里。
“唔?唔唔唔!”
突如其来的力量让楼之薇一愣,她捶着他的胸膛,却没起到半点作用。
两人一个闪躲一个追逐,最后终于以大尾巴狼的胜利而告终。
纠缠了好半天,他才终于放开她,低声道:“喝光了,可还要?”
他唇畔带着些邪佞的笑意,似乎对自己使坏得逞感到高兴。
“你故意的!”
被质问的人挑了挑眉,“不是你自己要喝?”
“我……可是我、我没说这样喝!”
“是吗?”卓君离皱眉,“可如今这壶酒已经喝光了,不如我再去拿些过来,让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明明是征询的语气,却带着些跃跃欲试的意味在里面。
楼之薇自然气得跳脚。
隐隐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越来越坏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再这样下去,自已以后的生活一定会水深火热。
她舔了舔唇,眸子转了转,转移话题道:“不知道西北战事如何了,等你再休养几日,我们就出去吧。”
意外的是,卓君离并不反驳,而是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眼中闪现出得逞。
“好。”
于是这个问题就这么戛然而止。
等到楼之薇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细想其中种种。
一直到离开鬼谷,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烦恼什么,究竟有什么心事。
半月后,三人离开鬼谷。
封玉亲自送了几人出来,又念叨了半天其实他们可以在那里多住一阵,他可以勉为其难的不嫌弃他们白吃白喝。
楼之薇只是笑笑,再次郑重道谢。
远处,卓君离已经上了马车。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做的七杀的装扮,黑衣干练,寡言冷漠。
只有在看向她的时候,眼中会有一闪而逝的笑意。
楼之薇远远看着,更有种恍惚之感。
“你若要与他成亲,记得给我送一张请帖。”看着两人眼中交换的情谊,封玉在她身旁闷闷道。
她笑了笑:“好,那你可要记得过来。”
封玉垂眼看了她一眼,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去。”
“……啊?”
“要请帖,是证明你还记得我这个朋友,不过作为朋友,我治不了你眼瞎的恶疾,深感惭愧,不如不见。”
他一如既往的毒舌,说完这话之后,竟是连个“再会”都没有说,就这么转身回去了。
那背影,简直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散发着怨念。
楼之薇从来拿他这副别扭又傲娇的样子没有办法,只能在他身影消失前大声道:“娘娘腔,你保重啊!”
那背影明显一顿。
银白的长发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美得让人晃了神。
可他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或许是怕再一眼便抑制不住心中倾泻的情绪,就这么端着笔挺的背影,大声道:“我保重个屁!倒是你,千万给我好好的,若是哪天不好了,我便毒死天下人为你陪葬!”
说完这种,终于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鬼谷的大门再次向众人关上,这次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楼之薇在门口站了一阵,终于长叹口气,转身上了马车。
地空勤勤恳恳的担任车夫的工作,还在她上车的时候,非常贴心的替她掀了车帘。
马车里,卓君离正微笑看着她,眼中是柔和的情谊。
“你若想他了,我可以随时带你过来。”
不过十几日的车程,当做游山玩水也不为过。
楼之薇剜了他一眼,只觉得这男人的心眼真是坏。
明知道人家不待见他,还非要在人家面前晃悠,那不是存心膈应人吗。
“你是真腹黑。”
“此话怎讲?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还挺有趣。”
“你就不怕他先毒死你?”
“他不会让你守寡。”
楼之薇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懒得再听他使坏,便转头去砍窗外的景色。
路旁正好有枯枝生出了点点绿色,一点红蕊迎风绽放,生机勃勃。
卓君离也见了这一幕,笑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那笑容如沐春风,晃得人眼晕。
楼之薇呆了呆。
“还记得你临走前说得那句话吗?”带着薄茧的手伸向她。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
她也笑起来,明艳的眸中秋波浅浅,让人心旌摇曳。
“好,我嫁给你。”
第394章 谁配不上谁
两人并不着急,一边赶路一边收着前线传来的消息。
正如耶律骁所说,他没有收兵,而是继续南征。
可从来所向披靡的北牧军却踢到了顽石,玄雾城固若金汤,久攻不下。
北牧军粮草断绝,只能一路仓惶后退。
短短半月,边塞十六城收复。
就在楼震关带着大军准备继续北上之时,他们收到了北牧国君递来的降书。
至此,西北大战结束,西苍军择日凯旋。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楼之薇正盘腿坐在一方大石上,嘴里叼着一根鱼骨头。
“看来我爹也快回京了。”
她将手中飞鸽传书看了又看,眉眼中都是愉悦的笑意。
见她这样,卓君离伸手将鱼骨头拿了下来,又递给她一条刚烤好的鱼。
“吃这个。”
楼之薇笑笑:“不用都给我,你自己多吃点。”
“没事,那边还烤。”
可怜的地空作为车夫兼厨子,这些日子可没少被他们压榨。
楼之薇生出些愧疚感,看着手上的鱼,砸了砸嘴,还是厚着脸皮吃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鱼是没有抵抗力的。
地空看了这边一眼,只能默默的又去捞鱼。
如此闲适的日子又过了半个月,等几人再回到墨京的时候,已经是绿树抽新芽,春意绵绵。
墨京城街上人来人往,张灯结彩,格外喜庆。
楼之薇掀了车帘看热闹。
“咦,这是要过年了吗?”
“年早就过完了,”身旁传来他的轻笑,见冷风灌进来,便有拿起件黑色的披风搭在她身上,“仔细点,别着凉了。”
“不会,我底子好着呢。”
地空听着里面两人无良的撒狗粮,也只能默默受着。
反正这一路上被虐得也不少,谁让他孤家寡人,无人倾诉。
正路过百宝街的时候,忽然听得车里传来楼之薇的声音。
“诶,停车停车,这里有家特别好吃的豆腐花!”
楼某人对这家的豆腐花可谓有一种莫名的执着,以前在墨京的时候,她隔三差五就要带着白虹来这里祭一祭五脏庙,现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去吧。”看着那长长的队伍,卓君离轻叹一声。
正准备起身,就被她不由分说按了回去。
“排队的过程也是一种乐趣,你不懂,还是我去比较合适。”
说着,便跳下了马车。
楼之薇熟门熟路的摸到队伍的末尾,乖乖排队。
小摊的食客依旧很多,在漫长而无聊的排队过程中,唠嗑嚼舌根简直是打发时间的必备佳品。
是以她才刚刚站进去,就听到站在前面的客人正在唠着近日墨京城的大事。
“喂,你可听说了镇远大将军凯旋的消息?”一个尖嘴猴腮的食客问前面那人。
胖胖的那人白了他一眼,道:“这么大的事我岂能不知道?整个墨京恐怕也只有你这个不学无术的惯偷才会如此消息滞后。”
“嘿!你这胖子,一个赌徒也好意思奚落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片刻后便推搡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
楼之薇笑了笑,心道她与这两人真是有缘。
正要上前打招呼,就听得更前面一人转过头来,鄙视道:“得了吧,你俩这是刚从山里出来呢?半个月前的消息也能挣得如此面红耳赤。”
两人一愣。
“哦?照这位兄台所说,近日还有更大的事发生?”
正说这话的时候,摊子上有一桌食客结账离开,这三人便一拍即合的挤在了一桌上。
楼之薇站在不远处,也怀揣着一颗八卦之心静静听着。
只听那人故作神秘的道:“很快就会有了。”
哥俩自然不愿被这么一句话所糊弄,当即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知究竟是什么事?”
“自然是下月贤王与朝阳郡主的婚事。”
楼之薇正百无聊赖,听了这话,竟用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眨了眨眼,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那边。
张三李四也愣了愣。
他们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原来自己“教训”的那庆街十九号的负心汉就是大名鼎鼎的贤王。
两人自知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吓得肝颤,便连夜出城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