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秦叶子;与杨吏司算是故识,唤一声秦姑娘便是。”
“秦姑娘。”杨谷也与秦叶子回礼。“二位里头请。”
“请。”
杨谷带着庄曜玥和秦叶子自后门入;后院清静祥和,亭台楼阁假山活水,很是惬意。杨谷领路道。“如今诸位大人也已经散去。家父嘱咐;说太傅您与祖父交好,定是要过来一躺,特命小子在后门等候。”
“你等有心了。本官理应尽早前来,只是官员众多,不便上门。此番前来,也是失了礼数。”
“祖父时常提起庄太傅,将太傅引为至交好友,想必祖父也定能理解。”
杨谷将庄曜玥和秦叶子领到灵堂。此时灵堂里已经空无一人,灵堂前也放了两块坐垫,想来是特意为庄曜玥方便。
高熏的规矩,凡是过了耳顺之年的逝者,皆算是尽了年寿。如此吊唁葬礼等可一切从简,家人也可不必哭丧守灵,只需平和的把人送走即可。
但多少,还是有些家人会碍于其它多种原因,守在灵前直至下葬。杨吏司想必是去前交待了,家人才没有停留。
杨谷请辞离去,庄曜玥便带着秦叶子给杨吏司行了拜礼。
秦叶子知道,小胖嘴上不说,心里定是难过的。她听杨吏司说过不少小胖出来京城的实际,从只言片语中也能猜测,杨吏司对小胖非常照顾。再瞧他二人相处,隐约还有几分师生情谊在。
只是小胖长大了,懂得把感情藏于心里,不哭了。
秦叶子看着也是心疼。
庄曜玥挪动身子给杨吏司上香烧纸钱。“杨大人,下官遵守了约定。若你故去,便在你堂前给你烧两把纸钱,直到最后,你还是要占些下官的便宜。”
纸钱烧起的火焰亮光反在庄曜玥的俊脸上,他墨黑的眸子一如既往深不见底。大概也只有杨吏司,能让庄曜玥心服口服的自称一声‘下官’了。
他自进京,一直都是杨吏司在督促教导,他能有今天,多半也是杨吏司在后搀扶着。如果不是杨吏司在皇上面前多番美言,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受其重用。如今他站稳了脚跟,杨吏司却去了,让人不免有些伤怀。
秦叶子挪到庄曜玥身侧,抓着他的手悄悄给他递去力量。“小胖,我瞧杨吏司也是个性子极好的人,他成日笑着,想必也是无忧虑的,人走一世,若无憾故,我等作为后辈,也不必太多感伤。省得杨吏司泉下有知,反倒不痛快。”
庄曜玥摸了摸秦叶子的头,酸了下鼻子。“你啊!”
他二人在灵堂前待了一会,只是庄曜玥默不作声的烧纸钱,秦叶子静静的在一旁守着。结束后两人一同出去,杨谷还在外头等他。
“庄太傅,不知太傅是否留下,在府中用饭后再走。”
庄曜玥摇了摇头。“不必,倒是你领本官去见见你爹,本官既是来了,还是见上一面才好。”
“是,庄太傅这边请。”
“唉!”秦叶子拉住庄曜玥。“小胖,我便不去了,我到后院等你吧。”
庄曜玥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杨谷。
“是,那请姑娘稍候,在下这就让人给姑娘带路。”
秦叶子点了点头,看着杨谷和庄曜玥离去。后来一个婢女来见她,领她一路去了后院亭子,还给她备上清茶糕点。
此时天已经黑了,夜幕笼罩,婢女点亮了亭子的灯笼,将亭子照了个通亮。
秦叶子便百无聊赖的在原处等着庄曜玥。她不大懂得怎么去说宽慰的话,怕见着了杨吏司的家人,嘴笨讨人厌嫌,给小胖添了麻烦,落了面子。
秦叶子这个披着秦氏集团大小姐外衣的大老粗,生来就是个散漫不知礼的。如果是以前,有什么重要的会议,都是音音一点一点地提醒她注意事项,在这方面,秦叶子自卑得很。
秦叶子坐了一会,隐约听见说话声传来,她歪着脑袋去看,瞧着回廊处走来了两个身影。
来人正是若云公主和她的贴身侍卫贺连翰。
若云公主穿着宫服,浑身上下很是金贵华丽。她提着裙角,愤恨的咒骂些什么。贺连翰也穿着侍卫服,恭顺的跟在后头,没有搭话,一言不发。
“该死的!太傅怎么也跑到杨家来了!还好本宫跑得快!否则被太傅看到又得罚本宫抄写!”若云公主气得脸部都有些扭曲,看来是真的恼怒。她回身一脚揣在贺连翰的小腿上,贺连翰连忙顺从的跪下。“你确定庄大人会来?本宫告诉你!若你错了,本宫便把你五马分尸喂狗!”
贺连翰握剑于身前,不慌作答,仿佛他已经习惯了被如此对待。“回公主,庄大人确实在午后派人送了拜贴给杨家。下人亲眼看到的。”
“那、那……”若云公主急得不行。“那太傅怎么也在!太傅刚刚才把本宫禁足,若被他瞧见本宫跑来这里……可是本宫都没能和庄大人说上两句话……”
“公主,属下觉得,公主还是先从后门离开较好。否则庄太傅发现,定要不悦。”
若云公主不甘心的咬着下唇,冷哼了一声。“知道了!走了!”
若云公主继续沿着廊道往后门走,贺连翰连忙起身跟上。
不远处的秦叶子好奇的撑着下巴看他们,贺连翰明显发现了,顿了一下脚步,他连忙低声道。“公主,那边亭子有人。”
若云公主一瞧,亭子是附近唯一灯笼大亮的地方,自然很快便发现了。她暗骂一声。“谁啊!她看见本宫了,不会把本宫在这的事情说出去吧?”
贺连翰多瞧了两眼。“不认识,应该不是杨府的姑娘。”
若云公主瞪了贺连翰一眼。“你莫要瞪着眼睛多瞧她,小心本宫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威胁完后,若云公主又不免多看了亭子两眼,却见那姑娘还嘴角带笑的朝她点头。若云公主气得不轻。“她漂亮吗?”
贺连翰又不免再打量一次,在若云公主发大火前把视线收了回来。“是个美人。”
若云公主便是最看不惯这些,她抬脚往亭子走,气势汹汹的便来到亭前。婢女并不认识若云公主,因此也跟着秦叶子迟迟没有问礼。
加上夜色的原因,婢女并没有发现若云公主身上的身份象征。
若云公主进了亭子,见没人行礼,已经恼怒非常。但若云公主蛮横任性,却是一国公主,举止上往往是不失公主身份的,因此也没有当即爆发出来。
秦叶子老远就看见这个小姑娘训斥下人,或许是本身就神经大条,她没听出什么不好来,只觉得小姑娘在闹别扭。因此当小姑娘看向她的时候,她便回了对方一个微笑。
如今小姑娘走了过来,她也好脾气的开口问她。“姑娘怎生发这么大脾气,要不要喝口清茶消消火气?”
秦叶子砌了杯清茶递给若云。若云愣在原地,半响才反应过来,她一挥袖,将茶扫落,泛着热气的茶直接洒到了一旁婢女的身上。婢女烫到了大腿,吓了一跳。她脸色大变,却突然看见了若云公主腰间的玉佩。
她脸色煞白,连忙跪下。“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若云公主稍稍垂眸去看婢女。“你认得本宫,却见尊身不下跪不行礼,罪责当诛。”
“求公主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先前没认出公主殿下来,求公主大恩。”婢女连忙磕头,磕碰的声音极大,秦叶子听得头皮发麻。
“你既已说了有眼无珠,那本宫便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若云公主朝贺连翰使眼色,她声音里充满了尖锐的讽刺。“还愣着做什么?”
贺连翰点头应下,突然上前。秦叶子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挡在了婢女身前,一下子就对上了贺连翰。
秦叶子来京不假,但却很少在京里头走动,不明白什么到处是达官显贵的道理。就算她明白,她也不会无端去招惹这些人。
她刚刚听了婢女叫这小姑娘公主,就在想着法子请罪几句溜了得了。小胖树敌太多,她不想给小胖找麻烦。可她一看要挖眼睛,身子比思想快,一下子便冲了出去。
还没等若云和贺连翰说些什么。秦叶子却突然‘靠’了一声。
若云公主大概是没见过气焰这么嚣张的小姐,一下子就愣住了。
秦叶子可不是针对若云公主,她是嫌弃她自己。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圣母心了,又不是她的眼睛!不过,挖眼睛确实太过分……
但她万一也自身难保呢!
秦叶子万分嫌弃自己这无端惹麻烦的性子。
秦叶子努力挤着笑容。“公主殿下,有话好好商量。或许是这婢女夜盲症。就是到了晚上不大容易看清东西,可这眼睛白天里也还能用,说不上是有眼无珠……”秦叶子慌不择言,一时被自己气笑了。
若云公主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姑娘,说了一堆莫明其妙的话,然后自己莫名其妙的笑了。她觉得非常的莫名其妙。
秦叶子清了清嗓子,重新来过。“公主殿下,杨大人刚离世,这又是杨府,您大人大量,何必在今日让杨府上见血呢?”
若云公主瞧秦叶子不怕自己,觉得非常的奇妙。“你不怕本宫?你是谁?不是这京里人吧?”
第165章 和公主打架
秦叶子尴尬一笑。“小女子名唤秦叶子,是天明瑞丰县人。乡野之地;不识公主尊体,还望公主恕罪。”
“瑞丰?听着怎么如此耳熟……”
贺连翰退回若云公主身侧。“是庄太傅的家乡。”
若云公主突然浑身僵硬;看向秦叶子的表情充满了怀疑。“乡野小人;多半不会出现在这杨府……你莫是……跟着庄太傅前来的。”
“确是如此;只是小的与杨吏司也算是旧识……”
“你这是在戏弄本宫不成!”
若云公主突然就变了性子;她觉得秦叶子是仗着和庄曜玥认识故意羞辱她。她任性惯了,上前就要踹秦叶子;秦叶子一不小心挨了个正着。秦叶子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忍再忍。她秦氏集团唯一的千金秦叶子!生来就没对哪个人低声下气过!
这下好了;来到这么个充满权威的地方;莫名其妙出现个公主还把她打了!
秦叶子气红了眼睛。“有种就单挑!打输了不许告状!别拿你公主身份压人!”
“啊?”若云一脸茫然;看着明显比她还生气的女人满是不解。“单挑什么?”
“你不是要打架吗!本姑娘奉陪!”秦叶子挽起袖子,一副谁也别跑得模样。“但你是公主,身边还跟了个带刀的;这样不算!有种的,就咱俩打!输了你也不许砍我脑袋!”
“凭、凭什么……”若云公主被吓得不轻,连连后退,若不是贺连翰眼明手快扶了一把,估计就得一不小心往后摔。
“靠!仗势欺人了是不是。就凭你是公主,就随便打人!我告诉你!”秦叶子指着地上跪着的婢女。“你挖她眼睛,我管不着!可你踢我!本姑娘跟你没完!”
“本宫不过是踢了你一脚!”若云倍感荒谬,瞪大了眼睛。
她更过分的事情每天都在做,不过踢了这人一脚,她还火了。
“告诉你!你这明摆的就是欺负我。”秦叶子一掌拍上了石桌,也不顾自己疼不疼。“我秦叶子是能随便让人欺负的吗?你就说你单不单挑!就会仗势欺人!你有自己打过架么!小屁孩一个。”
“你、谁怕谁!打就打!”
“那事后不许算账!”
“公主……”贺连翰见情形不妙,试图阻止。
着急上火了的若云公主哪里是能拦的。她瞪了贺连翰一眼,也跟着学挽起袖子。“你不许插手!本宫没有仗势欺人!本宫、本宫……本宫偏要把她打服了!”若云公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顾上把袖子挽好。她看向秦叶子。“本宫不与你秋后算账!但你若被本宫打死了,那也不关本宫的事!”
秦叶子一听她不会秋后算账,当即做出攻击的姿势,满脸恐怖坏笑。“公主了不起,指不定谁死呢!”
“你!”
若云公主一生气,猛地朝秦叶子扑了过去。秦叶子小时候可是打架的能手,虽然重活后便手生了不少,可对付若云公主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婢女跪在地上,被撞了几次,她只能低着头不敢再抬。贺连翰急得只能围着公主团团转。
他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一个刁蛮恐怖的乡野女子,一把抓起公主的头发,用尽全力的扯了它。
“公主殿下!”贺连翰握着剑,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大胆刁民,快点住手!”
“你别管!”
训斥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若云公主。
若云公主被拽疼了,有时踢又是踹。
要不怎么说,女子打架,那就是‘纠缠’二字。很快,两人便把形象抛却脑后,从亭子里滚打到亭外,死死抓着对方的头发不松开。
“你个乡野刁民!看本宫不打死你!”
“来啊来啊!我今天就不信了!小丫头一个竟然敢打我!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公主,早不甩你了!”
她好心请她喝茶,她落她脸面。好,她年纪小,她不计较。她故意立威于她,好,她是个公主,她说什么都对。
可莫名其妙打她,她就没法忍了!本来低声下气就够窝囊了,如果再忍气吞声的挨打,她不得委屈死!
秦叶子越想越气,直接上牙。
若云公主被咬了手臂,疼得直叫。在她过去的那些年,根本不知道,原来打架是这样的,还有这么多种方式。
若云公主有样学样,就要咬秦叶子身上,秦叶子连忙避开,死死的拽着她头发不给她机会。
“这是在做什么!”
一声清冷的喝斥声打断了两人,廊道黑暗处走来两个身影,秦叶子稍稍放松警惕松开了手,就被若云公主得了机会,狠狠地拽了她头发。
“啊!疼、疼、疼!小丫头你耍赖!”
“还不松开!”
那人急步走来,突然顿了一下,脚下生风一般快速上前,一把打开了若云公主拽着秦叶子头发的手。
若云公主和秦叶子顺势分开。此时,二人已经是发髻散乱,衣裳不整,将狼狈不堪四个字贯彻了透顶。
“庄、庄大人……”
若云公主只觉身体发寒,立在远处动都动不了。
又一个深夜到访的人,宝熏礼部二品大员庄礼司。此时他穿着一身月牙色锦服,玉冠束发,清淡如水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一双柳眉紧皱到了一起。他双手隐隐搭在秦叶子的手臂上,焦急的问她。“可是伤到了哪里?”
秦叶子打得正欢,眨眨眼睛。嘿!这不是庄守心么!
秦叶子突然绽放出一个欢喜的大笑容,顺手一掌拍到了庄守心的肩膀上。说话间还蹦跳了起来。“庄守心!好久没见你啦!”
杨吏司明面上和宝熏一直过不去,庄守心敬佩杨鸿的气节,但实在不好太光明正大的拜访。出于礼节,他派人偷偷递了帖子,深夜来此。谁晓得,正走着便看到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女子。他第一反应自然是出声喝斥,等他走近了看到其中一人是秦叶子的时候,那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瞧秦叶子被对方拽得疼了,自然是要赶忙护着她。他心下着急,哪怕再看清另一人是若云公主,也止不住心中恼怒拍开了对方的手。
若云公主抓着自己被打疼的手,愣愣的看着那个明月清风,俊雅知礼的心上人。她还从没与他这么亲近过。她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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