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豆谄媚地笑了笑,忽地伸手将她腰间的一只香囊拽了下来,“姐姐不要误会,我是看这香囊怪好看的,留这边玩几天,过几日就还给姐姐。”
绛桃撇嘴,不就是怕我不送钱来么,真是人小鬼大,若不是在宫里而生在宫外,将来肯定是个大奸商。
她稍等了一会儿,古小豆跑去拿了药给她,交代道:“这药够用好久的了,也没什么副作用,只是可能会稍微痒一些,你给人家用的时候可别过分,出了事儿我可绝不承认的。”
绛桃道:“知道啦,都说是我自己用的你偏不相信,真是烦。”
她拿了药回去,躲到屋里取了些药粉撒到水里洗了脸,果然不一会儿白皙的脸庞就出现了些红印子,渐渐那红印子越来越明显,猛一看就跟好多小疙瘩似的。
绛桃看着铜镜,不禁打了个寒颤,花弈你可真是厉害,为了你一句话,我都牺牲成这样儿了,你就赶紧从我们国家走人吧,不然我还不知要把脸给毁成什么样子呢。
她满意地出了屋门,正好外面映屏路过,看到她的脸吓得生生退了半步,结结巴巴地说:“绛桃你……过敏了么?”
绛桃装作不知道地摸了摸脸,“没啊,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满脸都是红印子!”映屏抓着她的手跑屋里去照了镜子,扶着她的下巴左右瞧了瞧,道:“肯定是过敏了,你等会儿,我帮你去找御医。”
绛桃慌忙抓住她的袖子,慌忙说自个儿这是天生的,偶尔就会出来不用在意。
映屏看着她满脸的印子,心里啧啧哀叹,多好的脸,这样一来不就毁了么。
趁她没注意,绛桃吐了吐舌头,看来效果不错。
一个下午不见花弈,往常他雷打不动的午休也不见他回来。
晚上摆了饭仍不见他身影,绛桃一生气自个儿先吃了,她来霄阳殿后都是同花弈一桌子吃饭,偶尔闹了别扭,绛桃就故意把他喜欢的菜都挑了吃光,让他恨得只能饿着肚子让人再送一份。
喝着她连喝十几天都不觉得烦的清竹汤,忽然听外面吵吵嚷嚷的,她刚放下筷子起身要出门,就听门被哐地撞开来,一群人拥成一个圈就进来了。
“御医来了没有!快去备干净的布和水来!”
人群的缝隙,她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现在被血污沾满了,紧闭的眼皮上也全都是血。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叫御医!”
☆、第十五章 本王的宫殿比这气
霄阳殿后的西园这会子正被心情十分不好的王子殿下虐待,但凡有个能打烂的,这位殿下一定要一脚给踹得稀烂。
什么狗屁漆鹿国,本王的宫殿比这气派多了!
怀里的小猫始终窝在他怀里,动静大了就用爪子挠挠他的前襟表示抗议,等西园被砸得差不多了,花弈的心情才稍稍好一些。
他有些不舍地看了眼那只雪球,哎,本想借你来把那朵小桃花引走,却不想为你同她吵了起来。
把小猫放回原先猫妈妈藏的角落里,他一个翻身,到树上午睡去了。
茂密的树荫中,微风徐徐,不一会儿花弈就睡着了,梦里还在同那个跳着脚的小姑娘对吵,平时碍于面子说不出的话,在梦里一股脑地讲了出来。
比如我们亶木国比你好看的多了去了,你以为我这么没眼光么?
什么?我为什么还是说你好看?
我哪儿知道啊,肯定是你们漆鹿国好看的太少了,所以我才总觉得你最好看。
在梦里,他总是能随意地称自己为“我”,而不用一口一个“本王”。
不知睡到了什么时辰,隐约听到有人提及绛桃这名字,他枕在胳膊上,眯开一只眼朝下看去,见不知哪个殿的宫女,约么是来打扫西园的。
一个丫头自打进了园子就面色不展,两人提到绛桃时,更是恨不能啐一口的样子。“绛桃那死丫头也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福分,怎么就能一下成了那么厉害的女官?以前这名字我听都没听过,这才进宫多长时间啊。”
另一个年纪稍长,盯着满地的残渣皱着眉:“这个殿里的殿下又发什么疯,怎么能搞成这样儿?!”
花弈得意地一咧嘴,不错,有眼光,看得出这是本王的杰作。
年纪小的丫头没胆子说花弈,一直嘟囔着绛桃的事情,忽然,她发现了角落里的小猫,叫道:“藕秋姐姐快来看,这儿有个小畜生。”
花弈撇嘴,还说小桃花凭什么有这么大的福分?就凭她心地善良这条,你就差得远了!
藕秋看了看那瑟瑟发抖的小猫,眼珠子一转,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对她说道:“满枝,把那小畜生抱过来。”
满枝一把捏着脖子把小雪球提了出来,它很不满地扭动着身体,眼睛还张不开,只好喵喵直叫。
花弈一下坐了起来,仔细看着下面她俩要搞什么鬼。
“回头我去找个梯子来,你把这小畜生放房顶上去,然后去找绛桃来, 就说有只小猫爬到了屋顶上,恐会扰到殿下休息,让她想办法弄下来。”
满枝不解:“这是做什么啊藕秋姐姐?你明知我看都不想看到她,还要我去找她说话么?”
藕秋一笑:“记得再找点儿油来,涂在房顶边缘的瓦砾上。”
“找油来?要把这只猫和绛桃一起油炸了啊?”
她哼了一声,浅笑着:“你不是看那绛桃不顺眼么?姐姐帮你想个法子整整她啊。”
花弈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冷冷地看着那个在宫里待得久了,手段狠毒的藕秋。整整她?这殿里的房顶那么高,小桃花要是摔下来,半条命都会没了,到时候出了事儿,也都是满枝那个缺心眼儿的姑娘顶着,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下面的满枝好像明白了过来,跟着藕秋呵呵笑了起来,真是最毒妇人心。
小猫被她俩放到了房顶上去,害怕得直叫唤,两人看着成果很是满意,把西园收拾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花弈从树上跳下来,往上瞧了一瞧。你这小猫,真是帮不上忙还竟添乱。
=…=
屋里的人一会儿出来一会儿进去,绛桃站在门外,脑袋跟着这出出进进的人左右晃,自己却毫不知觉,只是觉得晚饭的汤是不是有点儿咸了,怎么齁得她嗓子这么难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汤真不好喝,明儿就跟花弈说,别让御膳房的人送这汤来了,换一种吧。
从她说一次喜欢这汤,那天起就没换过别的汤,花弈你喝不腻啊。
脸上的红印也痒了起来,她伸手就挠,指甲却一不小心划了一道,也不觉得疼,只是觉得特别痒。
外面乌压压又来了一群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云霓,阿杳紧跟在她身边。
“殿下怎么会摔这么重?什么要紧的猫让他不要命地爬到房顶上,最近刚下过雨屋檐湿滑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云霓急得跟她发火,绛桃只能默默地听着。
阿杳忙解释道:“公主莫急,听说是要送一只小猫到屋檐角落的窝里,手滑摔下来,砸到柱子上,才摔得重了,她一个宫婢,未必知晓殿下的行踪。”
云霓又侧过脸去朝阿杳嚷道:“这样不负责,不跟着主子的宫婢还留在宫里做什么!亶木国的王子要真是有个什么意外,就把这宫婢拖出去砍了!”
“公主莫急,殿下会没事的,外面风凉,公主去里屋吧。”
云霓狠狠瞪了绛桃一眼,甩袖进了屋,阿杳给了绛桃一个“不要怕”的眼神,示意她只管在外面等着,不要进去撞枪口了。
绛桃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俩还有后面那群宫女从她跟前走过,安也没请,话也没回。
那个自大的花弈现在就是里面躺着,脑袋摔得很厉害。
他们让闲杂人等都在外面候着,不要进去,她想去看看他,可是他们不让。
一夜,风吹得四处哗啦啦地响,人人忙得脚跟不着地,听说亶木国正在派人来,听说王子伤势很重。
人群中,一个紧张的身影不时打探着里面的消息,听说花弈的情况恐怕不好,吓得她赶紧去跑回屋。
还没来及找到绛桃就听说王子出了事的满枝很是惊慌,生怕宫里会查到那事情是她做的,趁着人乱,她跑到西园去查探一番,见屋檐上的油已经被擦得干净。
回到屋里,同样心神不安的藕秋把该藏的都藏好了,捏着满枝的肩膀道:“此事非同小可,千万不能到处乱说话,不然你我都没命了,知道么!”
满枝只能点点头,口齿不清地说了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第十六章 猫送给猫妈妈了,可是它挠我
清晨,第一抹斜阳铺满院子的每一块青石板,往常有虫鸣有鸟叫的霄阳殿此时只有轰隆隆的声音,或者说,绛桃只听得到自己心里狂跳,再听不见其他。
她忽然想起什么,拽了裙角就跑,跑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找到古小豆,他正翘着腿躺在凉亭里小睡。
“快,给我药,把脸上的红印洗掉!”
古小豆头都不抬,“你先把钱备好改日我再给你,今儿个没心情!”
绛桃冲过去拉住他的胳膊,“给我药!我不跟他吵架了,猫我养,也不要送过去了,求求你,给我药吧!”
他像看疯子似的甩开她的手,无奈她像是章鱼一样,甩掉又拽了上来,就是不肯松手,“姐姐啊!你没看今儿个都没人么,药房上了锁我也开不开啊。”
绛桃急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说什么也不放开。
不就是一只猫么,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要跑到屋顶上去?它调皮它贪玩它不要命,可你怎么也不要命啊!为了一只猫你就不管不顾了是不是!
又急又气,眼泪就这么砸了下来,她低着头,肩膀跟着抖动,以往张扬的脸,这会儿看着只觉得难看极了。
“喂!你哭个什么劲啊,那王子不还没死呢么。”
绛桃猛地一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外面有人似乎匆忙地跑了过去,兴许是瞧见这边,又折了回来,抓着绛桃的手就往外跑,“可算找着你了啊祖宗!殿下昏迷一直叫你的名字,药也喂不进去,整个儿霄阳殿都快乱套啦!”
霄阳殿的人看到她去,有人松了一口气,也有人幸灾乐祸,可这些人的神情绛桃没心思去在意,她进了内屋,看到花弈躺在床上,脸上的血擦干净了很多,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掉,可那边地上满是血迹的衣衫和扔在一边沾满血的布,却在提醒她,这个人伤得很重。
她跪在床边,云霓一把将她拉了起来,“都这会子了还行什么礼,殿下在找你,你去跟他说说话,让他好能清醒过来。”
绛桃坐到他身边,看着他那两排浓密的睫毛,轻声道:“殿,殿下,我是绛桃。”
花弈竟真的睁开了眼,只是眼珠明显没有焦距,“小桃花……猫送给猫妈妈了,可是它挠我……我一眼看不到它怎么就到屋顶上去了……你别担心,我把它救下来了……”
绛桃眼睛一热,忙往上看,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果然是我害的。
“殿下,你快些好起来吧。”
花弈眯了眯眼,忽然转过脸去,“你不是小桃花……”
旁边的人大惊,难道殿下已经糊涂了?
御医又都迎了上来,站在前面的古御医瞧了她一眼,低声道:“去找小豆,让他快配药给你把脸弄好了再来,钥匙在我书架上。”
绛桃恍然,原来是她的脸,让他认不出她了。
她连忙挤了出去,又找到古小豆,将御医的话说给他听,他嘟囔着很不乐意地找到钥匙给她配了药。
可这药也不是一天就能起到效果的,几天过去,那些红印淡了许多,霄阳殿里躺着的那人却仍然认不出她,自那天说过几句话后,也再也不说话。
使臣要将王子接走,等回了亶木国再进行医治。
若治好了,会显得漆鹿国无能,若治不好,一切责任仍要漆鹿国来负,此时岂能让他轻易离开。
亶木国却并为对皇太子多加为难,紧随使臣,便让人送他回国。
一时御医局身兼重任,务必治好,否则关乎国家颜面的事情,死罪可免获罪也难逃。
霄阳殿的所有女官都被关在别院,因花弈已经认不出人,就连绛桃也不被允许出去。
每日来送饭的人不敢对她们多言,只送了饭就走,绛桃几次想问,送饭来的人都不回答,连嘴都不张开,她知道此时再不能帮上什么忙,只好老实地待在冷清的院子里。
她来到宫里这段日子,从来没这么安静过,一次都没有。
喂花弈,若是我从来都不好看,你就不会让我来霄阳殿,也不会被我害得这样惨了吧?
她抬手摸了摸自个儿已经光洁了的脸,笑得几分无力,她仍旧不觉得自己好看,可是显然,这张脸闯了大祸了。
十日整,一群侍卫来,传王上的旨意,霄阳殿上下宫婢疏忽职守,罚五十大板,流放边塞。
院子里的宫婢哭成一团,边哭边谢了恩,抹着眼泪便要去领罚。
绛桃走在最后面,偷偷问旁边的侍卫,“小哥,花弈殿下他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那人目不斜视,只管朝前走。
绛桃又求他好一会儿,那人被他缠得烦了,只好低声道:“人是没事了,可是脑袋摔得重,听说是傻了。你们现在都要被流放了,还有心思管人家么?”
傻了?谁傻了?花弈?不会的,那人比谁都精明,一肚子坏水,连笑的时候都带着坏蛋的算计,怎么会傻?就是她自己傻了,花弈都不会傻的。
她想的出神,脚下一空差点从木桥上跌下去,旁边的侍卫忙抓了她一把,“喂,你小心点!”
绛桃苦涩一笑,道了声谢,没注意到那人多看了她几眼。
“真是受不了你。”那人忽然走到她身后,紧贴着她的步伐,低声说道:“你听着,一会儿可能会跟出宫的王子一行相遇,到时候我们走慢些,你多看几眼吧。”
绛桃定住脚步,吓得身后那人忙催她,“做什么呢,快走啊,不要引起怀疑!”
她仍旧不动,眼看前面的人已经在往这边看了。
那人推着她走了几步,道:“你可真是麻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就别问了,再问我也不能说,总之有人要我悄悄帮你,回头挨板子的时候你去最后面一个师傅那里,不要乱跑。”
宫里有人会帮她?绛桃想不出那人是谁,但既然人家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她当然不能浪费。
从宫殿的一边拐过来,看到霄阳殿方向来的一行人,中间一顶轿子,帘子都放了下来,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绛桃他们停下脚步垂首行礼,趁人不注意,绛桃蹭地跑了出去,还没跑到那边的轿子边,就已被亶木国的人给拦了下来。
惊了驾是重罪,那亶木国的人就是当下杀了她,也没人会追究这件事。
她拼命地抬了头,想从帘子的缝隙里看看里面的人,想看看他坏兮兮的笑和亮晶晶的眼,无奈那帘子外面是一排排水晶串成的坠子,就是有风也不会吹起布帘。
“啊,有鬼!”
轿子里的人逃也似的跳了出来,吓得抬轿子的人慌忙站住脚,唯恐绊着那人。
这一下,绛桃看得再清楚不过。
花弈,十几天不见了,你瞧我的脸好了,没红印子了,你瞧啊,你看看这边啊。
☆、第十七章 胡说,我知书达礼着呢
“里面黑,有鬼!你们都要害我,不让我乱动,哼!”
前后的人都迎了过去,低声劝道:“殿下上轿吧,咱们这就回去,回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