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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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宠-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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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是这本书?
  他不由自主地翻开,仔细看里面的排版和字体,不由一愣。这是当年汴京国子监第一批印出的版本,还是他的恩师主持修订的,如今堪称一字千金了。
  他小心地抚着书页,恩师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多少年了,恩师所赠的那套书在当年逃往南方的途中散佚了,连他都遍求不到,竟然在此处看见了真品。
  少顷,思安奉命来到拱桥处,见到男人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奴婢奉姑娘之命,来送先生出去。”
  ***
  前院,觥筹交错,宾主尽欢。顾居敬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宋云宽,对方贵为知府,不好随便打发。
  宋云宽笑道:“我仰慕顾相已久,听说他喜欢古玩字画,便收集了两幅,还请二爷帮忙转交。”
  顾居敬摸了摸胡子,回得不卑不亢:“非顾某不愿帮大人的忙。只不过都城里头的人都晓得,我这弟弟打小体弱,养在寺庙里头,跟家里的人都不太亲近。宋大人这字画,恐怕得另寻门路。”
  他口气里尽是推诿之意,宋云宽怎能听不出来?失望之余,也没多做纠缠,寻了个由头便离开了。
  他一走,崇明便在顾居敬身后嘀咕:“怎么还有人敢给相爷送字画……”
  早先有个官员为了调回都城,也托了关系到顾居敬这里,让他转交字画。因为所托之人有些来头,不好推辞,顾居敬便叫崇明将东西带回相府,让弟弟自行处理。不料,很快崇明又把东西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说是赝品,退回不要。
  顾行简对字画古玩钻研颇深,再高明的赝品也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官员送礼,轻易不敢送这些,万一是赝品,就要得罪宰相了。
  顾居敬抬眼看见穿道袍的男人回来了,在自己身旁落座,侧头温和地问道:“去哪了?这般久。”
  男人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轻描淡写地说:“迷路了。遇到一个侍女,她送我回来的。”
  顾居敬摇了摇头,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不认路。若不是早知他不近女色,还以为是私会佳人去了。
  喜宴过半,夏谦由夏柏茂陪着,到了顾居敬这桌敬酒。夏柏茂拉着夏谦特意绕到了顾居敬面前,手中的酒水不小心洒了点到坐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男人眯了眯眼,不悦。
  夏柏茂不甚在意,只随意说了句“对不住”,然后便转向顾居敬,满脸堆笑:“顾二爷,这是犬子夏谦,您还记得吧?请您看在家兄的面上,一定要在相爷面前提携提携他。”
  夏谦立刻鞠了一躬。他心高气傲,甚少佩服什么人,顾行简却是少有的几个之一。
  顾行简十五岁高中状元,文章才华一鸣惊人。三十岁便做到了宰相,权领中书。他一力促成了与金国的议和,使政局稳定,还大力提倡海事,重视商人,一下将国库扭亏为盈。
  他不仅是权相,还是经学致用的大儒,号称是不输给苏公和沈括的全才。据说他去年在国子监的太学讲了堂课,竟让偌大的太学府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上至白发耄耋,下到总角小儿全都慕名前去。许多人专程赶了几个月的路到临安,就为了听他一堂课,可最后连太学的门都没挤进去,直接坐在大街上嚎啕。
  顾居敬扫了眼站在夏柏茂身后,正拿手帕默默擦袍子的男人,嘴角微扬。
  若是夏家父子知道,本尊此刻就在这里,还被他们视若无睹,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第三章 
  月上中天,城里只有寥落的几处灯火,一辆马车在夜色里奔驰。
  宽敞的马车内,顾行简用力摘掉下巴上的胡子,抬手摸了摸那处皮肤。微热,还有些刺疼。他本就相貌清隽,皮肤白皙,一脸的书卷气。只不过加上这撮胡子,一下子老了几岁。
  坐在对面的顾居敬递了条干净的帕子过去:“阿弟,果真没人认出你来。”
  “此处毕竟是绍兴府。若在都城,我走不出十步。如今停官在家,还是谨慎些。”顾行简擦了把脸,淡淡地说道。
  顾居敬道:“那些食古不化的台谏官,听风就是雨,当真可恶。等过一阵子,皇上想起你的好,也就没事了。倒是你这趟同我到绍兴来,究竟是要……?”
  顾行简没有接话,而是从手腕上褪下小叶紫檀佛珠一颗颗地转着。那串佛珠表面光滑,上头纹路如丝,颜色泛紫,有些年岁了。
  顾居敬知道弟弟每当如此,便是在琢磨事情,乖乖闭上嘴。
  不久前,临安市舶司的提举市舶病死在任上。吏部磨勘之后,将宋云宽的名字报了上来。顾行简翻阅他以往的政绩,十分平常,无功无过。提举市舶的官不算大,但权任堪重。市舶司又和坑治,茶马共担一路监司的职责。所以他趁着停官在家,随顾居敬到绍兴府走一趟。
  好一会儿,顾居敬都要打瞌睡了,才听到弟弟问:“夏柏盛出事以后,夏家的光景如何?”
  顾居敬连忙坐好,回答道:“很不好。那时死了数十船工,船工家眷日日坐在夏家门前逼债,差点把夏家逼入了绝境。我本想帮他们一把,没想到夏家的三姑娘主动把担子挑了起来,夏家这才挺过了难关。”
  顾行简点了下头,又道:“那夏三姑娘从前倒是没怎么听过。”
  顾居敬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弟弟头一次主动提起女人,虽然对方只是个半大不小的丫头片子。
  幼时家里穷,顾行简出生便十分体弱,几乎活不成。后来得高人指点,抱到大相国寺去养,养成了半个和尚:吃素,不沾酒水,不近女色。家里原先还催过他的婚事,后来见他对女人实在没兴趣,也不再管了。
  到了这个年纪,官的确做得很大,身边却连个体己的人儿都没有。
  顾居敬微微前倾身子,说道:“从前在泉州就有美名,豆蔻之年,求亲的人便踏破门槛了。要不是跟英国公世子闹出了点事,坏掉名声,早就嫁人了。”
  顾行简微顿。英国公父子在本朝,可算是风云人物了。
  英国公陆世泽出生于西北,早年抗击西夏时,初露锋芒。后来金兵南下,他在北方坚持抗金多年,所带兵马不多,但所向披靡,从无一败,令金兵闻风丧胆。
  直到金人攻克汴京,皇室匆忙南迁。没多久朝廷内部发生叛乱,英国公奋勇救驾。皇帝感其救命之恩,封他为御营司都统制,管辖诸将,权势如日中天。
  至于英国公世子陆彦远,相貌堂堂,不知虏获了多少女子的芳心。他打小跟着英国公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成为了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禁军殿前司指挥使。两年多前娶了参知政事莫怀琮的掌上明珠莫秀庭,在朝中一时风头无俩。
  英国公父子是主战派的人物,而顾行简是主和派,两派是政敌。如今朝中是主和派略占上风,但两派明争暗斗,各有胜负。关键是看圣心偏向哪一边。
  虽然政见不合,但顾行简对英国公父子保家卫国,收复故土的赤胆忠心亦是万分感佩。他只是没想到像陆彦远那般的英雄人物,居然会跟商户女有过一段往事。
  他本人对商户倒是没什么偏见,在他的大力倡导之下,商人在本朝的地位有了显着的提高,诸行百户,欣欣向荣。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累世公卿之家不屑与商人为伍,以商人为轻贱。
  英国公恰恰就是个十分传统刻板的人。难怪当时英国公世子的婚事那么急,想来跟这段往事脱不了干系。
  顾居敬见弟弟沉默,也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顾行简喜静,相府里伺候的下人走路都跟猫儿似的没有声音,平日里也不敢高声言语。顾居敬算是兄弟姐妹几个里头跟他最亲近的人了,但还是摸不透弟弟的脾性。
  “后来呢?”顾行简随口问道。
  顾居敬这才继续说:“据我所知,英国公世子与莫老之女早就定亲。英国公夫人还派人去过夏家,要让夏三姑娘过府做妾。夏家没同意,小姑娘闹着上吊,差点死了,好不容易才救活过来。”
  就算是商户出身,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哪个甘愿去做妾?英国公府此举名为纳妾,实则有些羞辱人了。但是闺阁女子,与男人私定终身,又难免叫人轻贱。
  “陆彦远未必动过真心。”顾行简神色冷淡地说道。
  顾居敬表示赞同:“是啊,像他那样的高门衙内,身边多的是女人,不过随便玩玩而已。可你不知,夏家那丫头是真的漂亮。小时候便粉雕玉砌的,我还抱过呢。今日本想叫她出来相见,这不是你不让么。”
  顾行简回想起那时拱桥上立着的少女,犹如迎风而绽的茉莉。洁白娇美,香远益清,的确过目难忘。
  他略一推测,便知道是夏三姑娘无疑。那般玉雪清姿,如何都想不到会是个轻浮的女子。
  “我要在绍兴呆几日。”顾行简说道。
  顾居敬疑惑地望向他,他淡淡地笑:“等位失主。”
  ***
  夏家的玉茗居,因广种白色山茶而得名。假山湖畔,枝繁叶绿,虽已过花期,还有三两朵残花点缀其间,远望白若霜雪。
  屋内,夏初岚穿着丝质的暗花月白小衣,坐在闺房的铜镜前,和思安一起把头上的饰物一件件摘下来,放在妆台上。
  赵嬷嬷放下窗边的绣帘,走过去整理床铺。她看到那块麒麟玉佩,小心地捧在手中,说道:“姑娘还是别佩这块玉了,仔细丢了。”
  夏初岚回头看了一眼,今日挂绳松动,幸好她发现得及时:“嗯。嬷嬷帮我收起来吧。”
  “哎!”赵嬷嬷应了一声,连忙找出一个精美的匣子,把玉佩放进去,藏在了多宝架上的一个暗格里。
  老爷曾交代过,这玉佩姑娘打小戴着,十分重要,千万不能丢了。她一直记着呢,每日都要检查这宝贝是否安好。
  思安帮夏初岚梳着头发,嘀咕道:“姑娘,今日误闯后花园的那位先生真是奇了。明明看着挺温和的一个人,奴婢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呢。”
  夏初岚想起那男人身上稳健如山,又磅礴如潮的气势,不由问道:“你可看见他跟何人坐在一处?”
  “好像是顾二爷带来的。但不像是有身份的人,那些官员全都围着顾二爷转,不怎么理他。姑娘觉得他是什么人?”
  夏初岚摘下耳珰,摇了摇头。绍兴毕竟不是都城,这儿的官员没什么眼力,那人的身份尚且不好下定论。
  夏家如今风头盛,有不少人的眼睛都盯着。二房和老太太那边还想大肆操办夏谦的婚礼,恨不得将整个绍兴府的名流都请来。
  到底是商贾小民,没有远见,不懂树大招风的道理。
  夏初岚曾不止一次地想,要是夏柏盛还在就好了。
  后世的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父亲是大学教授,寡言少语,从小对她要求严苛。她努力读书,终于拿到了国外大学的offer。在国外的那几年,与父亲偶尔通话也是寥寥数语就挂断。寒暑假赚生活费,没回过国。大学毕业之后,父亲一定要她留在国外工作,她便进了一家跨国大企业,东瑞集团。
  总裁谭彦是她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师兄,是个十分有能力的人。
  之后工作忙碌,几乎没有闲暇想家,与父亲的联络也越来越少。
  可以说,从小到大,她所有事都是靠自己扛过来的。
  夏柏盛跟父亲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他对原主很宽容,甚至有些溺爱。原主要什么便给什么,从未说过一句重话,简直是捧在手心里疼着。也许因此,养成了原主天真单纯的性子,被一个才见过几面的男人用花言巧语给骗了,险些赔上性命。
  夏初岚至今还会梦到三年前的事,情窦初开的少女与高大英俊的男人私会,看山看海,浓情蜜意。不久男人回了都城,约定半年之内回来娶她。可最后等来的却是侯府几个态度傲慢的婆子,说奉英国公夫人之命,替世子接少女过府做妾。
  少女想不开,大哭大闹,夜里悲愤之下上吊自尽,被家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咽了气。
  夏初岚就是在那个时候来的。虽与夏柏盛只做了不长时间的父女,却真正体会到了慈父之爱。
  “姑娘,好了。”思安将手中那柔顺如云的长发垂放下来,冲夏初岚笑道。
  夏初岚点了下头,起身走到书桌那边,想要取下午的书看,却怎么都找不到,便问赵嬷嬷:“可有看到我下午读的那本书?”
  赵嬷嬷摇了摇头:“好像姑娘带出了芙蓉榭,之后便没再带回来。”
  夏初岚心惊,莫非是落在拱桥那儿了?这套书是她花了重金好不容易得来的,若丢一卷,她可是要心疼的。
  这时,院子里六平的声音响起来:“大公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思安和赵嬷嬷迅速对看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望向夏初岚。大公子这个时候不去洞房,跑到玉茗居来做什么?
  院子里有很低的说话声,六平又道:“您不能过去,姑娘已经歇下了……”
  “狗东西,你敢拦我?快滚开!” 男人拔高声音,接着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好像起了争执。
  夏初岚听到这,果断地披上衣服,推开门走出去。


第四章 
  廊下的纸灯笼发出朦胧的光芒,六平倒在地上,双肘撑着地面,站在他面前的夏谦穿着喜服,摇摇晃晃的,站得不是太稳。
  夏谦胸膛起伏,听到声响,抬眼往夏初岚这边看来。
  女子披散着鸦羽一般的长发,眸如星子,表情冷淡地站在光亮处。她的皮肤很清透,泛着薄薄的一层光晕,犹如月色一般迷人。
  她小时候很爱缠着他,总是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那时他还嫌烦。可自从两年前大伯在海上出了事,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犹如涅盘后的凤凰,光芒万丈。他再也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夏谦暗暗地吞了口口水,只觉得浑身上下更燥热了。他也恨自己那肮脏龌龊的念头,但心中的感情却怎么都克制不住。
  “这么晚了,大哥有事?”夏初岚微微歪头问道。夏谦住的含英院跟她的玉茗居隔了老远,并不顺路。这位兄长对原主也算照顾,尽管这照顾多半是为了讨家主夏柏盛的欢心,但夏初岚对他还算客气。
  夏谦揉了揉前额,被风一吹,理智回来了点:“三妹,我喝醉了,分不清方向,迷迷糊糊就走到这儿来了。我头疼得厉害,劳你派个人送我回去。”
  他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这是他的亲妹妹,而他是夏家的长孙。
  夏初岚也不多做追究,只吩咐道:“六平,快送大公子回含英院去。”
  六平应了一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去扶夏谦:“小的方才多有得罪,这就送公子回去。”
  ……
  夏谦扶着六平摇摇晃晃地回了含英院。时辰已经不早,新娘的陪嫁侍女和嬷嬷都等急了,在屋前来来回回地走。
  看到姑爷回来,她们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欢天喜地地把他扶了进去。
  屋内的红案上,三指粗的喜烛烧得正旺。案上摆着四盘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红枣,桂圆,莲子和花生。画着鸾凤和鸣的红漆托盘里,放着银质的酒杯和酒壶。
  新娘萧音听到响声,微微掀起盖头一角,看到众人扶着夏谦,立刻迎了过来,想搭把手。男人满身酒气,面红耳赤,东倒西歪的。人一沾床,就倒下去睡了。
  萧音俯身帮他脱靴子,陪嫁的嬷嬷担心地说:“姑爷醉成这样,还怎么圆房……”
  “嬷嬷,你先下去吧。”萧音小声道。
  嬷嬷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办法,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
  萧音望向夏谦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夏萧两家本是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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