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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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宠-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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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她也有跟皇帝独处的时候,只不过多是在床帏之间,皇帝说得多,她说得少。
  她走到床边,看着闭目躺在龙床上的皇帝,不过是个垂垂老者,有几分可怜。
  她手中握着一个药瓶,轻声对皇帝说道:“皇上不要怪臣妾。臣妾自进宫以来,承蒙皇上恩宠,心中感激,但臣妾从来都没有爱过皇上。皇上应该知道,臣妾心里有一个人了。只是那人对臣妾始终不屑一顾,臣妾想看他跪下来求饶的样子。这个念头每天都在折磨着我。”
  莫凌薇苦笑了一下,将皇帝的锦被掖好:“我与皇上燕好,是为了能有自己的孩子。我也没想到那些香和补药会伤了皇上的龙体……这也算自食恶果了。可恩平郡王许诺会奉我为太后,算是弥补了我的遗憾。皇上可知道,今日一切就要结束了?您那道罢相的诏书,真是让我高兴。恐怕这世间任何打击对于他来说,都没有这个来得大。他一直那么信您,重您。”
  皇帝安静地睡着,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
  莫凌薇继续说道:“他为您,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从未有一刻想过自己。可您呢,终究没有信他。所以您怪不得臣妾,也怪不得任何人。如果顾行简还在朝中,绝不会是今日这样的局面。而这一切,都是您自己亲手造成的!为什么不肯信他?难道你们君臣之间十几年相知相惜,就比不过那些捏造的证据?”
  殿外的雨声断断续续的,莫凌薇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看着手中的瓷瓶,又收了回去:“父亲说吃下这颗药,您就会永远睡下去,再也没有痛苦。可臣妾终究下不了手。”
  她说完,又看了皇帝一眼,起身离开了寝殿。
  ……
  雨越下越大,内侍们打着油纸伞为众官员遮雨。董昌怀抱着木盒走到玉阶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影,踌蹴片刻。
  赵玖和莫怀琮交换了一个眼神,莫怀琮朗声道:“都知大人,您快念皇上的诏书吧。”
  董昌颤抖地打开盒子,只是他站在高处,又下着雨,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忽然,木盒打翻在地,里面空无一物。董昌跪下说道:“官家没有留下诏书,小的宁死也不能伪造!”
  他这突然的举动,让台阶下的文武百官都吃了一惊。莫怀琮气急败坏,推开身边撑伞的内侍,跑上两级台阶,喊道:“董昌,你昏头了不成!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董昌的背已经有些佝偻,此刻却挺得笔直,手指着莫怀琮说道:“你食君之禄,却做乱臣贼子之事!为了扶持恩平郡王,竟然要莫贵妃授意我假造诏书。今日诸位大人都在,我要当众揭发你们的罪行!董昌一把老骨头了,死不足惜。但我这一辈子都是天子近侍,到死也不能违逆天子之意!”
  官员们哗然,不约而同地看向莫怀琮。雨水冲刷着玉阶,在玉阶下迅速地汇集成一道道小流,他们站了很久,鞋子都泡了水,官袍也湿透了,可无人顾得上这些。
  蒋堂在台阶下仰头问道:“莫副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最好说清楚,为何胁迫都知伪造诏书?”
  有不少官员附和,纷纷责问莫怀琮。
  莫怀琮仰天大笑了两声,忽然抬起手,院子里的禁军便冲过去,将那些官员团团围住,还压住了叫得最凶的几个言官。
  蒋堂质问道:“莫怀琮,你要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莫怀琮笑着说道:“皇上明明留了诏书,却被董昌私自藏起来了。那诏书上说要立恩平郡王为皇太子,今日请诸位大臣来,就是告知此事。”
  “岂有此理,简直是胡言乱语!以为我们会听凭你摆布吗?”蒋堂欲上前,却被李秉成先一步制住。
  众官员看到这里,几乎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时候,有内侍关上了宫门,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赵玖缓缓走上玉阶说道:“赵琅御前失言,激怒父皇,早就没有当储君的资格了。他本人也自愿放弃继承皇位,这是很多人都听到的。父皇重病不能言语,有没有诏书,本王看没那么重要。若诸位大人愿意支持本王,一律加官一等!”
  这是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但玉阶之下,谁都没有动,满院的鸦雀无声。
  莫怀琮觉得不对劲,连早前说好的几个官员都低着头,不来搭腔。他走下玉阶,一一点了那几个人的姓名,他们却纷纷避开了他的目光。
  莫怀琮厉声说道:“今日你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谁都别想走出这里!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们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蒋堂虽然被压着,却大声说道:“恩平郡王失德,而你犯上作乱。要我与你等乱臣贼子为伍,休想!”
  一时群情激奋,场面有些失控。赵玖怕蒋堂动摇人心,命李秉成将他押下去。
  “恩平郡王恐怕没权力这么做。”人群后面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官员们纷纷让开到两旁,顾行简缓缓地走上前来。他穿着五品官服,一直隐在人群后面。他也被雨淋湿了,官服贴在身上,越发显得瘦削,身姿却挺拔如松。
  很多人看到他都松了口气,纵然是那些素日里经常弹劾他的言官,看到他站在这里,仿佛就如定海神针一般。
  莫怀琮等人却大惊失色,如同见到鬼魅。赵玖看着顾行简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顾行简已经被罢相了,来人啊,快将他抓起来!”
  可是这回,连那些禁军和内侍都不听他的了。
  赵玖慌忙去看莫怀琮,莫怀琮也觉得震惊。宫门明明是英国公看守的,怎么会放顾行简进来?而且这些官员和禁军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听使唤了?
  赵玖觉得不对,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因为顾行简看着他的目光,冰冷得如同看着死物。
  他惊慌地往后退,一个没注意,便摔倒在玉阶上。这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绣着龙纹的锦靴,他仓皇地往上看,赵琅和皇后正扶着皇帝站在那里!
  他整个人僵住:“父……父皇……”
  高宗冷冷地俯瞰着他:“朕来告诉你,为何顾行简会出现在这里。因为那道罢相的诏书,一开始就是朕设的一个局。朕起初还不信你们会如此丧心病狂,泯灭人伦。但这一纸诏书,却替朕试出了忠奸!”
  当日,高宗问完萧昱身世之后,要将他押下去。萧昱却对他说道:“皇上,离开成州之时,顾相便说,若臣回都城遇到麻烦,那些人一定也会想办法对付他。他远在千里之外,无法及时赶回,要臣一定问您一句话:冲着那幅《定风波》,冲着你们君臣之间十数年的交情,您可愿再信他一次?”
  此刻,顾行简望着站在玉阶之上的皇帝,两人离得很远,隔着雨幕,看不太清楚皇帝脸上的表情。他赌皇帝的信任,本身就是极其冒险的行为。
  皇帝正好也看向他,对他轻轻点了下头。他们君臣之间的默契,只需要一个动作就能体会。然后皇帝吩咐左右:“将这几个乱臣贼子全部抓起来!”
  “母后,母后您救救儿臣啊!”赵玖爬上玉阶,爬到皇后脚边,声泪俱下地抱住她的脚。
  吴皇后扭过头不看他。到底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居然为了权势,连她都不惜舍弃。她保赵玖,本来就是为了那点母子情分。说到底,谁当皇帝,她都会是太后。可赵玖的心实在是太狠了,好在她没有姑息养奸,铸成大错。这一切都多亏了康福郡主的提点,她才主动去皇帝的病榻前交代了一切。
  雨渐渐停了,云层里透出几道金光。
  陆世泽带着禁军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皇帝安然无恙地站在玉阶上,连忙跪下请罪。他昨夜归家之时,被顾行简堵住,深谈了一番。今日早就做好了拼死对抗莫怀琮等人的准备。
  他没想到病重的皇上竟然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而莫怀琮等人反而被抓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感觉到后背阵阵发凉。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后寝殿里; 董昌跪在皇帝的脚边,抱着皇帝的腿痛哭:“官家; 官家您好狠的心; 怎么不告诉小的一声……小的担心死了……”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伙计; 朕只告诉了太后和韦医官; 你若知道,这出戏还怎么演?朕确实得了风痹之症; 没有骗你。”
  董昌抬手擦了擦眼泪,这才回过味来。这出戏确实有个很大的破绽; 那就是太后。太后和皇上母子情深; 却只来看过皇上一次。但太后平时深居简出; 所以他们都没有在意。
  怪不得他昨夜跑去求太后出面主持大局,却被太后身边的女官挡了回来。现在想想,他还一阵后怕。皇上恐怕是连他也不信; 要一并试探呢。
  赵琅跪在旁边没说话。之前他一直担心是自己的冲动害了皇帝,内心自责不已。直到凌晨一个内侍偷偷将他请到后寝殿; 他看到好好的皇帝,吓了一大跳。方才莫凌薇将人都支走的时候,他就躲在皇帝的龙床之下。
  他没想到莫凌薇居然喜欢顾行简; 还差点下药毒杀了皇帝。
  “琅儿,你过来。”高宗说道。
  赵琅便跪挪了几步到皇帝面前,趴在地上。
  皇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慈祥地笑道:“朕记得当年问你最想要什么; 你回答说,国泰民安,河清海晏。这么多年,你没变过,朕很欣慰。”
  赵琅趴在地上,没有说话。他的确拙于言辞,更不懂得阿谀奉承。他只知道尽自己的本分,不违心地做人。
  百官中品阶低一些的都回去了,只留下几个二品以上的重臣在前殿,谈起刚才的变故,还心有余悸。陆世泽的额头上不断地冒冷汗,也无心听旁人在说什么。若他今日跟莫怀琮联手,那就是掉入一个大网里面。昨夜顾行简劝他一堆家国大义,却没告诉他全部的实话,分明记着北征时被陷害停官的仇,暗中摆了他一道。
  这厮的确奸诈可恶!若他有丝毫动摇,英国公府就要在他的手里完蛋了。
  顾行简去侧殿换了身干净的官袍,这才去见皇帝。
  崇明带陈江流进宫,陈江流向皇帝详细交代了利州路一事的前因后果,还有他知道的关于赵玖的事情。其实有今日之事足够将赵玖等人定罪了,但顾行简还是要让皇帝知道全部的真相。
  陈江流说完以后,高宗沉思良久,让人将他带下去。
  顾行简站在一旁,听到皇帝说:“顾爱卿,恩平郡王的局是破了,萧家的局你还未破。”
  顾行简附身拜道:“这几日臣委托状元郎翻看当年李家的卷宗,查出了几处疑点,李家有可能是冤枉的。若皇上宽限时日,状元郎一定会将案情查得水落石出。若李家的冤屈得洗,臣的夫人和萧昱便不算罪臣之后,萧家只有欺君之罪。而隐瞒是因为有重大的冤情,按照大宋律例,此罪可宥。”
  高宗板着脸说道:“你将朕钦点的状元郎都牵扯进来,看来势必是要救萧家。可你知道萧家是前朝的皇族,朕一向忌惮,你如此维护,就不怕朕不悦?”
  顾行简跪在地上,看向皇帝:“皇上清楚,萧家同臣一样,从未有过不臣之心。臣和令公深谈过,他说历经数百年,这江山已经姓赵,萧家不过是顶着前朝皇族的名号,不会不自量力,他唯求自保而已。皇上既信臣,臣便以性命担保,有生之年,萧家绝无可能威胁皇室。”
  高宗听罢,忽然笑了两声,手指着顾行简道:“顾行简啊顾行简,你这是仗着朕的宠信,得寸进尺了。起来吧,朕会下令由吴均负责彻查当年李家一案,若确有冤屈,便替他们平反。”
  “多谢皇上!”顾行简行礼之后,才起身,“皇上还需要休息,臣就先行告退了。”
  高宗叫住他,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朕已经命宫人赐莫凌薇鸩酒。”
  顾行简神色如常道:“这是皇上的家事,臣不方便过问。”
  高宗靠在软枕上,感慨道:“刚才朕躺在床上,她问朕为何不信你,信了你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她入宫之前的事,朕都知道,只不过朕想着那么年轻的姑娘跟了朕,到底是委屈了,想着对她好,过往的那些事就算了。没想到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结,让她有了心魔。朕作为一国之君不得不赐死她,但她最后没有喂朕那颗药,朕又决定原谅她。这些事,朕无法说给旁人听,爱卿就当做听一个故事吧。”
  顾行简行礼,然后躬身退出了寝殿。
  过了一会儿,前去赐鸩酒的内侍端着托盘回来,对高宗说道:“皇上,小的到了娘娘宫里,娘娘已经自缢了。桌上留有这个。”
  内侍将托盘里的一颗明珠递给皇帝。
  那颗明珠是当年北海进贡的所有明珠中最大的一颗。高宗记得赐给莫凌薇时,她有些出神,说想起了那首《节妇吟》。
  高宗当时还笑她文不对题。现在想想,原来那才是她心里的话。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
  夏初岚原本在怀孕三个月之后就会离开成州,但新的成州知州却找上门来,以没有办香料工坊的经验为由,向她请教各种问题,她也因此耽搁了行程,留在成州帮他的忙。
  夏家的生意里面也涉及香料,她对这方面还算有些经验,竭尽所能地协助知州。只不过她同样挂心远在都城的顾行简,每日都要问思安和六平都城可有消息传来。
  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她给夏柏青去信,夏柏青也只是简单地说明了家中的情况。今次科举,吴均没有悬念地问鼎状元,而同届的夏谦也终于考中了二甲进士,正等待吏部的选官。信中只说都城一切安好,让她不要挂念。
  怀孕三个月之后,她的孕吐反应都有所缓解,加上成州知州几乎每天都要来问她一些关于香料工坊的事,有时还请她到城中各处走走,方便选择建立工坊的地方。她也忙得不可开交,好像无暇再过问旁的事情。
  直到都城的事情告一段落,吴璘收到顾行简的信,亲自前往成州,告知夏初岚一切。
  夏初岚听了之后,对吴璘说道:“这么说是将军授意知州大人,让他每日来找我商议事情的?我竟然对都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也是将军下令封锁消息的?”
  吴璘道:“请夫人见谅,这些都是相爷的意思。当时的情况,您就算回去,恐怕也会被软禁起来,在利州路这里,老夫还是可以保护您的。至少能护着您将孩子平安生下来。如今吴均查明了当年您母亲一家的案子乃是冤案,皇上也同意为李家平反,您就不再是罪臣之后的身份。相爷甚是思念夫人,要老夫派人送你回去。”
  夏初岚摇了摇头,又生气又无奈。那人真是习惯掌控一切,先将她隔离在所有危险之外,现在又说要她回去。她摸了摸肚子,等回到都城,这小家伙都会踢人了吧。她是拿他没办法了,只能期待这个孩子将来好好治治他这个爹。
  他们去利州路的时候还穿着夹袄,等回到都城,已经是盛夏时节,全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衫。街市上又有很多在卖清凉水的小贩,巨大的青布伞僻出一块阴凉地,摊前行人如织。
  临安一如她离开前那样繁华。
  马车到了相府,思安先下去。夏初岚坐在车里,起身已经有些吃力。
  等她到了马车外面,看到南伯和赵嬷嬷都在等她。
  思安搬来脚凳,跟六平一左一右地扶着她下来,赵嬷嬷和南伯连忙上前,围着她问长问短。她看了看他们身后,南伯似察觉,连忙说道:“相爷本来跟我们一起等夫人,但皇上急召他进宫了。”
  夏初岚应了声,心情低落,跟着他们进了相府。
  等绕过影壁,看见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萧俭,一个是萧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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