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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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师-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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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恭送钱心一去看电视,钱心一看了一会儿又跑过来:“你试试把这个窗做成微斜,让窗台线有个变化,感觉可能会活一点。”

陈西安脑子里搭了个三维视图,觉得有点道理,便十指如飞的画了个轴侧角度三维窗口,拉进Sketchup里做了个小模型,感觉真是不错,就让出一半的位子,让钱心一给他提意见。

两人挤在一起讨论到11点多,洗洗睡了第二天接着战,用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晚上,乱七八糟的改了些细节,陈西安建了个整楼模型,发给了长头发画家。

艺术家对于细节的变化比常人确实敏锐得多,长头发看完之后赞不绝口,一方面是恭维他,一方面确实是比之前好。

陈西安本来不该领全功,但他一想这厮是个多功能插头,万一又觊觎上钱心一,三天两头的给他写打油诗或者靠臆想画他的裸体,他觉得自己应该忍不了,因此没让钱心一在这部改建美术馆的戏里活过。

——

钱心一跟上了GMP的日常,成了个基本坐在办公室不动弹的技术员,迈尔斯作为引领全组年终奖走向的领导,带着一个跟班,一周有3天在外面拉项目。

成果斐然但是都没落到实处,她找到的都是投标活,就像之前GAD的小蛮腰,中了标一切付出都值得,没中所有付出都是竹篮打水。不过不管结果是什么,都得试一试,企业不养闲人,哪怕是瞎忙活也比没事干好。

关系是迈尔斯在外面经营,组里人就只管扎进图纸的海洋里,钱心一的领导能力立刻就有了显露的机会,他们组里除开3个成本专业的人,剩下9个设计师。二级负责人是一个姓熊的老员工,他带5个人负责城东的小百货,剩下一个跟钱心一差不多的年纪的,姓李,加上自己4个人,负责城西的办公楼。

这个李工脾气软,做事慢条斯理的,根本指挥不动钱心一,他每次听他交代个内容能急死,再看剩下俩不到30的,也是一副有力使不出来的架势。

钱心一倒是没想抢他的位子,但他工作起来侵略性重,带的另外两个总来问他要下一步,多少让人李工有些尴尬。

他也觉得不好,又摁不住自己那性格,只能回家跟陈西安取经,他就做的很好,他以前在他所里,什么事都做的无可挑剔,但也从来没让他产生过喧宾夺主的感觉。

他愁的还挺厉害,主意馊得发臭:“唉,要不我别说话了,我一张嘴就什么都忘了。”

“不用,”陈西安哭笑不得:“别李工还没原谅你,自己先憋傻了,你想太多了,如果有本事也叫得罪人,那得罪就得罪了。不过别说,你这性子还真的只能当领导。”

钱心一斜着眼看他:“你是不是在讽刺我脾气差?”

陈西安笑着摇头:“不是,真的适合,但是不适合当老板。”

第78章

工地上人多手杂,蓝图看着看着烂了一半,一不注意连烂本都不见了,陈瑞河急着要看图,只能自己去邮箱里下了打印。

这个项目上起总包,下到材料商都必须经过他,他的邮箱门庭若市,平常一天就是十几封,他也并不全看,转发到单位就行。

找起邮件来逐页来翻也不现实,他凭记忆输了关键字“建筑图”,结果一搜搜出个问题。

在6号楼采光顶的边梁拉断的问责会议上,他们所核对蓝图的那版建筑图,同样的邮件名、同样的附件名,他的邮箱里有两封,唯一不同的,是发送时间隔了6个小时。

就算是不小心发重了,网络延误也不至于晚6个小时吧……陈瑞河觉得奇怪,脑子里却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天会议上,在双方核对邮件之前,钱心一一开始就坚持,说他们设计的梁高是1000的样子。

陈瑞河当时焦头烂额,根本没法静下心来看待问题,事隔4个月,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他陡然对着这两封同名不同时的邮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既然收到了两封邮件,那GAD的邮箱里怎么会只有一封?另外,作为和他并列的抄送人,总包的邮箱里,怎么会也只有一封?

会议开始时钱心一的坚决,不像是梗着脖子就能装出来的,对完邮件之后表情的变化,也不像是单纯的恼羞成怒。

鬼使神差的,陈瑞河下载了两个附件,直奔主题的点开了6号楼的结构图。

他心里其实有些数,所以看完也没有多惊讶,只是心里一瞬间涌起更多的疑问,还有愤怒,或许还有一些,是对钱心一的同情。

总包这边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把戏,把别人的生命当儿戏,是谁目前还定不下来,但无外乎是两种,一种是和采光顶的施工队有恩怨,一种纯粹是针对设计院。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他不揪出这个人,这项目都没法安心的往下干。

至于设计院为什么会删掉邮件,他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

说曹操曹操到,不久前才把绿帽子的窗棂格介绍给陈西安,金茂之前跟他接洽的负责人邓明光就找上了钱心一,来电请他去评标。

钱心一在技术层有些分量,合作过的甲方都挺信赖他,就连以前赵东文问材料商询价,报他是钱心一的徒弟,别人对他一个后生还挺客气。

这并不是钱心一第一次接到评标邀请,但他如今身不由己,只是F组的一个小兵。请假迈尔斯不一会就不准,但她要是逮着这点小事去问邓明光讨人情,他夹在中间就难受了。

钱心一说脱不开身,去不了,邓明光在那边嘘他:“大哥,你什么时候脱开过身了!来吧兄弟需要你。”

他是个挺好玩的年轻人,比钱心一小两岁,张口闭口就是兄弟,他本身能力不错,吹的了牛皮拍得了马屁,加上家里也有点小背景,年纪轻轻的就爬到了负责人的位置。

钱心一说:“你们的标早内定好了,不够我来回折腾一趟,再说我是真不好请假,找个当地的专家吧,乖。”

邓明光啧了一声:“不内定我还不找你呢,上次那个绿帽子已经是我能容忍的极限了……妈的别笑了!就这水平分分钟能给我再弄一条红裤衩,我不想要这个施工单位,你来,给兄弟投上反对的一票。”

钱心一想起那个绿色的楼冠就绝了,笑的不行:“一票顶什么用,别挣扎了,红裤衩就红裤衩吧,好歹是个裤衩,造型上就赢了。”

“你别逗了行不行!真弄成绿帽子那傻样,我再给整个铝遮阳的秋裤套外边儿?我是多想不开啊!”

邓明光苦哈哈的说:“钱哥,钱总,你来吧,就缺你这一票,剩下的偶数评委里我自己能搞定一半。请假是吧,我给你请行不行?上星期我收到个带英语的邮件,说是你上级,问我要联系方式,我不知道你换公司了,还以为是骗子呢,槽。”

像他们这种集团越大,在职就更如履薄冰,邓明光虽然有点背景,却也远不到坐享其成的地步,有的是人等着看他摔下来。

对于他的信任钱心一不是不感动,他闻言只能松口:“你去请吧,迈尔斯肯定是想跟你合作,你们集团也肯定有地,你自己看着办吧,许诺的东西别超了权限,实在不行我再给你找个人。”

“行行行!谢谢钱哥,没事我去给你请假了啊,等我电话。”邓明光风风火火的挂了电话。

钱心一接着打了个电话,他要找的人不是陈西安,而是王巍。

陈西安的能力去评标没什么问题,只是他实际的工作年限太短了,除了小三居没有其他响亮的代表作,资质差点名气。

王巍就不同了,他的上家是国内排名前十的建筑事务所,要不是东家被落马的政府官员连坐,他根本不会到GMP来。他其实是往下跳了,他的水平从目前和陈西安是一个组的就能看出来。

王巍的头儿是个很有性格的美国佬,在能完工的情况下对底下人基本放养,不来公司他都不管,钱心一正是知道这点,才想到来拜托他。

评标起码要三天,不过王巍答应的很痛快,钱心一说不管去不去都请他吃饭。

可能是迈尔斯的条件太高,也可能是信任钱心一能找的人,邓明光最后是没请到钱心一的假,钱心一把王巍推荐给了他。

王巍带着手头的工作搭上了去A市的航班,这个时候他和钱心一都没想到,他认为这个是举手之劳的帮忙,未来将给他和陈西安带来一个怎样的机会。

事后根据王巍的口述,那场评的不是标,而是关系网。

按照行规,投标迟到一刻钟等同弃标,而那天邓明光想干掉的那家活生生的迟到了半个小时,要不是他这个奇数评委横插一杠,当场评出的商务标别人就第一了。

钱心一守信的请他吃饭,陈西安作为家属蹭饭,王巍也就是多看了他几眼,并没说什么。

美术馆翻新的图纸在九月中旬初交了出去,长头发没有来缠陈西安,他接到导师的邀请,外出为一个别墅寻找室内装饰物件去了。

——

只要陈瑞河想查,他东拉西扯的从不同的人身上套几句话,总包负责收发邮件的人是谁就能一目了然。其实不止一个人,但陈瑞河直觉就是张航,因为从项目最开始,他跟钱心一就一直是针尖对麦芒。

张航带着安全帽在灰扑扑的水泥楼板上指挥工人剔凿多余的混凝土,被工人告知陈瑞河找他的时候,还是满头的雾水,等他真的是风尘仆仆的敲开陈瑞河的办公室,一眼看见他电脑的页面,脑子里登时轰的一声,有种东窗事发的下坠感。

不过他慌了没两秒又稳住了,陈瑞河毕竟的赫剑云的人,而且邮件已删永久性的无法恢复,只要不是设计院的邮箱里有两封,他都可以咬紧牙关说没收到。

陈瑞河向来和气生财,当下眼神冰冷,言简意赅的用下巴指了指电脑,说:“解释一下。”

事发后张航也做过不少噩梦,他并不是丧心病狂,也很内疚和后悔,不敢让人看出端倪来,绷得精疲力尽。好不容易等这件事慢慢开始淡忘,陈瑞河忽然又发现了邮件,张航登时觉得,这是报应。

他沉默了半晌,因为无法解释,只能盯着地面含糊其辞:“陈总您去问赫总吧,我……不太清楚。”

陈瑞河狠狠的怔了下,猛然想起了钱心一下面的陈西安,他想起出事的是结构、当天赫剑云的态度,一切都很反常,只是被事故的慌乱给掩盖了,他尖锐的冷笑了一声:“好一个不清楚!我弄清楚了来告诉你,行不行?”

张航就是吃了熊胆也不敢说行,陈瑞河把声音压的更低,非常严肃的问道:“钱心一是无辜的,对不对?”

张航面无表情的抬起头,说:“陈总,他已经被辞退了。”

所以无不无辜,已经不重要了。

陈瑞河想起自己当时也是逼得他无路可走的一员,再一想赫剑云在其中扮演的神秘角色,他宁愿自己没看见这套正确的图纸。陈瑞河也不知道解释有什么用,但他还是说:“他是辞职,不是被辞。”

离开工地后陈瑞河去了西塘,运气不好扑了个空,赫剑云刚走不久,他心里有股郁气,硬是一路追到了老板的家。

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钱心一,而是他自己,他想问问赫剑云,当时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让他当的这个负责人——

第79章

发迹近20年,能让赫剑云觉得内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陈瑞河开门见山的质问算一件。

门一开他人还没进门,杵在门口就来了句:“删掉钱心一那版正确施工图的事情,张航说他不清楚,让我来问你。”

赫剑云还在门把手上的手指一动,心想他终于还是知道了。

伤残的两个工人与钱心一,都是他基本和他无关的人,忙碌的时间能让他将这些人忘得很彻底,但是陈瑞河不一样,他每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为他的别墅东奔西跑,却不知道这套房子早在事故出现之后,就被他抛弃了。

这6套别墅本来是他和他的画家朋友一人3套,改建成美术馆之后申报文化产权用的。

赫斌是6月份生的,所以6号楼他留给了自己,建成后会变成赫斌的私人展馆,摆放他从小到大学的照片,不开放,只许他自己和亲人参观。

不过连守在现场的张航都没料到会出安全事故,赫剑云更是做梦都想不到,建到一半房梁断了,就像他人生还没开始的儿子一样,他觉得这个楼不吉利,想了几天,转让给他那个画家朋友一个需要场址的老伙计了。

他在商场逐利多年,心肠其实练得很硬了,如果说这个事故中有人能让他觉得过意不去,那么一定是陈瑞河。他是真正上心的在为自己工作,这样的员工难求难得,赫剑云轻易不想让他心寒。

然而他这辈子事业顺风顺水,他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一个活着的儿子,赫斌是他这辈子最大遗憾,年纪越大越容易勾起往事,想的越多越无法承受。

相遇后他每多看陈西安一眼,见他西装革履,听他侃侃而谈,心底的敌视就会多一分……要是他当年不搞什么专题,赫斌如今,也该是这样一表人才的样子了。

其实很多大错,都是一闪念间的冲动铸成的,张航提议的瞬间他心动的神智尽失,陈瑞河的前途也就不在考虑中了。

他着实有些心虚,所以没计较陈瑞河审犯人一样的语气,只是眉心皱出很明显的川字纹,不苟言笑的说:“没头没脑的你在说什么!”

陈瑞河见他脸色阴沉,在他的积威之下回过神,胡乱抹了把脸,心里一阵悲凉:“不好意思赫总,我估计是在工地上冷风吹多了有点发烧,犯浑了,你别跟我计较。”

赫剑云还是一副收不到债的表情:“发烧就回家休息去。”

“心里有事,休息不安宁,”陈瑞河整顿好情绪,咧嘴笑了笑:“赫总,是这样,关于6号楼采光顶拉断的事故处理,我下午发现了疑义,对于当时撤销钱心一的负责人资格并且勒令他辞职的决议,我觉得是错的。我觉得该重新召集与会人员开个会,替他纠……”

赫剑云猛然严厉的打断了他:“事情好不容易压下去,没人提就该谢天谢地了!开会?再让别人家属心里不平衡,来再闹一次?有错钱心一那脾气会闷不吭声的让你往他头上扣屎盆子?”

他换了个语重心长又带些无奈的语气:“瑞河,你的心是不是操的有点多了。”

陈瑞河心里真的跟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似的,他承认他心里有些偏向钱心一,也觉得他乖乖背锅的行为非常诡异,但设计院不该为此负责本来就是事实,还人清白也是理所应当的事,结果一到他老板嘴里,就成了他胳膊肘朝外拐了。

看着样子他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陈瑞河郁闷的喘不顺气,还是给了赫剑云一个台阶:“可能吧,项目上事太多了,有点累,赫总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赫剑云住的别墅一梯两户,走道并不长,陈瑞河拐进电梯间之前,身后忽然想起赫剑云放的很低声音:“你邮箱里多余的那封邮件,删了吧。”

陈瑞河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什么多余的邮件?”

赫剑云沉默了两秒,说没什么让他走,陈瑞河抬头看见防火玻璃上的人影,胡子拉碴,面容颓废,是个40多岁了,都没找到自己声音的老男人。

不过他接着又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苦涩,钱心一倒是掷地有声,但是他丢了所长的职位。

——

没职位有没职位的好处,钱心一过了一段悠哉日子。

迈尔斯的时运可能还没来,F组的项目青黄不接,都是些小的售楼处。钱心一独自负责一个并不急着要的四合院,三进院的样式,厢房耳房又是古建里固定的形式,平面布置几乎都不用走心。

这种时间充足的感觉,在长时间的忙碌之后就像长假一样,他挂着耳机趴在电脑前,从强电弱电到地漏的篦子花纹,每个细节都想的清清楚楚,三视、轴侧图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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