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夫人看着九娘穿着官服出门上朝，觉得头好疼，对潘仁美道，“她就不能称病嘛？”
潘仁美道，“想想兔儿……那可是亲孙女。”
潘夫人……“谁记得第二个女枢密院副使？”
潘仁美道，“兔儿没准会当正使呢？”
潘夫人……“我还是觉得当太子妃好……”然后抢在潘仁美出声前又开口了，“你看看官家，九娘出生入死的，副使当上了嘛？没有！可这边有人要废后，你看，九娘立马就当上了副使！福儿多少总会像点官家的！”
潘仁美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小眼睛的威望可不是当初可比的……
“你说太后会怎样？”潘夫人瘪瘪嘴，问道。
潘仁美叹气，“不知道……”
第615章 破天荒（一）
“枢密院副使大人，”八娘看着一身朝服的九娘，好不艳羡，“今天上朝是啥感觉？快说说！”
九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感觉挺奇怪的……”
“没人为难你吧？”八娘有点担心，虽然小眼睛在大宝的配合下，强势的通过了九娘的任命，但大宋官员的脾气实在是让人不好琢磨，八娘很担心大家在早朝上冲九娘发难。
九娘摇头，“就没人搭理我，呃，准确的说是大家惊讶的看着我后，一半的人就不拿正眼瞅我，一半的人拿眼瞪我，大概没想到我竟然真的接了旨去上朝了……”
本来九娘是想推辞不接受这个任命的，对九娘来说，讲武学堂的工作挺好，虽然九娘至今依旧豪情不减，喜欢畅想着为大宋开疆扩土，带兵踏平上京，但是，上战场有辽国公的名号足够了，枢密院副使之类的，九娘真没兴趣，而且，九娘也担心自己不能胜任，这可是管全国兵马啊，正使几乎都是文官担任的，可具体的业务，九娘得负责，但是，九娘的履历虽然辉煌，可工作经验的确还是不足的。
在边关，那是遵行的战时军中守则，谁敢不听从号令，一个斩字就解决了，在讲武学堂，那是学堂，尊师是基本要求，敢不听话，体罚接踵而至，再说同僚，大家都仰慕九娘的战绩，对九娘都客客气气的，当然，这和大家没利益冲突有着莫大的联系，职务高的，都是兼职，职务低的，哪有家势或实力向九娘叫板？
可枢密院不一样，不说和各部门之间的协调配合，只说部门内务就够复杂的了，枢密院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等等事务，办公室肯定不少，有十二房，人员关系简单不了。
九娘有自知之明，觉得这真不是自己的强项，所以，九娘是想装病的。
然后大宝来了，劝道：“为了八娘的后位，九娘，你就辛苦些吧……”
九娘道：“官家若要废后，我就是又当宰相又当枢密院正使也没用，官家若不愿废后，我就是叫花子，八娘依旧是皇后！”
大宝……九娘就不能装点糊涂啊……“八娘太笨了，你得帮她……”
九娘道：“八娘心里有数着呢……”
大宝继续劝：“你拆官家台，不好吧？”
九娘……是有些不好，“可官家也没问过我意见啊……”
大宝……“你好意思给官家说？”
九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九娘就去给小眼睛推荐人去了，潘凯比自己厉害，要不这官就考虑考虑给潘凯吧？
九娘说，小眼睛都能这么费神的提拔自己，自己也就学着举贤不避亲了……委婉的拒绝还是说得出口的。
小眼睛只说：“潘凯运气不好……”
九娘……第一印象需要这么根深蒂固么？潘凯后来可是接连取得大捷的啊……
小眼睛很坚持，九娘郁闷。
最后，九娘只好诚恳的表态，自己真的能力有限，若小眼睛一意孤行，她大不了就装病！
小眼睛沉吟片刻，道，“朕也不会当官家，不也过来了嘛？”谁还能生下来就啥都会啊？人之所以称为人，那就是因为会学习嘛！
九娘便说了，“志不在此！”
小眼睛便问道，“你觉得是朕活得长，还是八娘活得长？”
九娘……这是送命题好不好？沉默是金……
小眼睛也没指望九娘的答案，叹了口气，“若是福儿和小雷一般大，朕也不会这么坚持。”
“朕若有个万一，你觉得八娘会是什么下场？朕还在呢，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要废后，若朕不在了，你说，八娘会不会被逼陪葬啊？”
“福儿虽然聪慧，可年纪在那摆着，刘弗陵不聪慧嘛？8岁登基，重臣辅佐，结果呢？受霍光所挟持，憋屈的年纪轻轻就死了……”
“先皇和众大臣当初多担心朕成为傀儡啊，”小眼睛感叹，“可朕比刘弗陵过得舒心啊，为什么？”
九娘道：“官家运气好！”
小眼睛……至于这么睚眦必报么，潘凯就是运气差啊，还不准人说实话了？“因为朕年纪大啊，不用大臣摄政啊！可你想想，福儿才多大？朕这是在未雨绸缪啊……”
九娘……官家你明明活蹦乱跳的啊！将朝臣们气得死去活来的，你依旧精神抖擞啊！现在说生死，是不是太早了啊……
完全没激起一丝共鸣的九娘很淡然道：“八娘说，外戚做大，对官家，对杨家来说，都是在犯蠢。”
“所以，朕没封杨七郎，也没封潘铠。”小眼睛道。
九娘愣了一下，“因为我是女子？”
小眼睛道：“因为朕信你！”
九娘……我该感激涕零么？
没办法，九娘只好去找八娘，“知道你忙，但也只有找你帮忙了。”
八娘笑道：“为了天下小娘子，你怎么能推辞呢？”
九娘……“不要给我戴高帽子！”
八娘：“朝堂的事，我不过问！”
九娘……装，你给我慢慢装！
八娘道：“我忙着收拾太后呢，没功夫管你……”
九娘只好出宫找杨父，杨父也没主意，问潘仁美，潘仁美也没啥好办法……
九娘一看，亲爹和公爹竟然都不反对？亲爹不反对可以理解，公爹竟然也保持中立，这就奇怪了……
九娘又进宫了：“我公爹不支持也不反对，他告诉我，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然后目光囧囧的看着八娘，八娘不是一直对公爹抱有偏见么？一直嘀咕公爹是奸臣么，奸臣不反对，那不就说明这事不对嘛……
结果八娘道：“你公爹是个能干的……”
九娘吓得赶紧摸八娘额头：“不烫啊……”下一秒就问：“被太后给气糊涂了？”
八娘无语，“就凭她？”
九娘小心翼翼的提醒着……“你刚夸我公爹能干……”
八娘瘪瘪嘴：“我一向很客观的……”
最后，九娘只好接旨了，打算好好请教公爹，自己不想干是一回事，可干得不好被撸职那还是不能接受的！
结果潘夫人瞅着九娘欲言又止，九娘只好改天再请教，自己要学的多了，不急这一天两天的，何苦上杆子的去听婆婆唠叨呢……
于是，九娘下朝后就来找八娘了，至于办公室，晚点去……九娘不打算走平易近人这条路……
而此时潘府外的轿子排起了长队，好多人只好隔老远下轿步行……一个个面色严肃，潘大人怎么没拦住呢？好多人都觉得潘仁美不会坐视不理，潘仁美是最后一道万无一失的防线，结果尽然失手了？！大家的下巴被惊落一地！
大家可不信潘仁美拦不住九娘，姜可是老的辣！
于是，大家纷纷来找潘仁美了……
潘夫人气得直捶胸口，“这时候九娘又是咱们潘家的人了？！”
有好事时，就是杨家杨九娘，坏事时，就成了潘家潘杨氏，岂有此理……
第616章 破天荒（二）
“装病吧！”潘夫人给潘仁美出着主意。
潘仁美摇头，吩咐下人：“请他们到前院大厅坐，我稍后就到。”
潘夫人无奈，但还是不甘心，“要不把杨继业给请来？”
潘仁美……无语的看着潘夫人，指了指自己的脸……“真把脸揣兜里？”
潘夫人只好冲潘仁美撒气，“你为什么不拦着九娘？！”
虽然九娘在战场上很凶残，但在潘府还是很乖的，从不惹事，当然，也没人去惹她……潘夫人窃以为，潘仁美发话，九娘还是要听的！
“你怎么不拦着？”潘仁美一脸的和颜悦色，“从来都是婆婆管教儿媳，哪有公公对儿媳指手画脚的？”
潘夫人懵……为什么自己会认为九娘不会听自己的呢？
潘夫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潘仁美趁机赶紧溜，没去前院大厅见客，而是溜出书房，跑到旁边院子里，和潘允撞了个正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府里？”
潘允：“阿爷，我今儿沐休。”
潘仁美，“沐休？那你瞎溜达什么？”
潘允……“阿爷，这是我的院子啊……”
潘仁美……真是老了，连方向都弄错了，还以为到了小白的院子里呢！“都要成亲的人了，不去后院看看新房，在自己的院子里瞎溜达什么？”
潘允……
潘仁美甩甩手，想出去，又怕被潘夫人逮着，所幸站在院子里关心潘允，“最近差事可还顺利？”
“顺利。”潘允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于是潘允便被教育了两刻钟……
潘允？！难道顺利两字有毒？今儿大概诸事不宜……
等潘仁美拖够时间来到前院大厅时，重量级的人物都到场了，大厅坐不下，好多人都找地方站着，坚决不去偏厅！位置是挤出来的！
潘仁美一看，文臣很多，武将也不少……心中微叹……九娘的职场生涯怕得如履薄冰啊，唉……好在宰相们都没来……
“让诸位大人久等了，惭愧惭愧……”潘仁美冲众人抱拳。
简单的一两句话的寒暄后，潘仁美在主座上坐了下来，“不知诸位大人到访，所为何事？”
虽然潘仁美资格老，但是，大宋是文官比武将牛啊，因此，文官们一开口便不怎么客气，直接向潘仁美讨要说法……
武将对潘仁美还是很尊重的，都保持缄默，等着潘仁美释疑。
潘仁美苦笑，“诸位大人都没拦下，老朽又有何德何能，能说服官家？诸位大人高看老朽了。”
大家便说了，这世上还有家规啊！
潘仁美道，“家规哪能大过国法？”
这自然不能让众人满意，文官开始喷潘仁美，武将们给潘仁美面子，保留着唾沫，但却用眼神表达着不满。
潘仁美只能苦笑，还得保持一个好的态度，文官惹不起啊！
就在文官们指责潘仁美包藏祸心，其心可诛时，穿着官服的九娘到了……
九娘本来准备在八娘处多耗些时间的，结果听暗卫给八娘汇报说大臣们都去潘府了，络绎不绝……
九娘懵……“他们不是该去找官家么？！”
“合着你是在等着看你姐夫的笑话啊？”八娘把九娘跟前的茶杯给拿走了……
九娘哪还顾得上喝水喔，赶紧出宫……
八娘直来得及冲九娘的背影喊一句：“你可别帮倒忙！瞪大眼睛，看着眼色行事……”
潘仁美那脑袋瓜子，怎么可能不全身而退？如果没有，那肯定是打着什么歪主意呢……
也不知九娘听到没有，八娘站了几秒，应该问题不大吧？
急忙忙赶回府的九娘正遇到潘仁美被群喷，怎么也养不白的肤色顿时更黑了！
“见过阿爹！”九娘冲潘仁美施了一礼，脸色虽然不佳，但语气却很恭敬。
潘仁美愣了一下，九娘怎么跑回来了？
潘仁美正要开口，就听九娘斜晲着众人，哼了声，道：“诸位大人是眼瞎跑错了地方，还是专门找软柿子捏啊？”
潘仁美……自己可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什么时候成软柿子了？！
“潘大人，这就是你家的规矩？”一老头冲潘仁美道，满是气愤！
“规矩？”九娘再度抢了潘仁美的话，“诸位真的要聊规矩？那好，我且问问，诸位今儿来是恭贺我高升呢还是来找茬呢？先把这搞清楚了，咱们再来聊规矩！”
潘仁美捂额……
众人齐齐看向潘仁美。
“看我阿爹干什么？”九娘冷冷道，然后又对潘仁美道：“儿媳不孝，连累阿爹了，还请阿爹移步，这里交给我就是……”完全不顾潘仁美欲言又止的眼神……
潘仁美……“九娘，诸位大人也是一心为公……”
“阿爹放宽心，”然后，九娘就冲大厅外喊了声：“来人！”
“在！“随着家丁的应声，众人心中一凛，这是要将大伙儿赶出去呢还是扔出去呢？
然后大家才想到，丁点儿大的兔儿就能砸人茶楼，杨九娘的脾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啊！！潘凯可是谦谦君子啊！杨九娘伪装水平实在是高啊，高得让大伙儿都误以为她是个好脾气了……
潘仁美正要出声阻止，就听九娘道：“扶老爷回后院歇息！”
潘仁美……九娘，府里当家的可是我啊！
众人……天，潘仁美竟然真的管不了杨九娘？！
家丁正迟疑呢，潘允进来了：“阿爷，我扶你……”
潘仁美……这蠢孙子！！
潘允扶潘仁美的时候还不住的冲潘仁美眨眼睛，见潘仁美瞪他，还轻轻的掐潘仁美的胳膊……
潘仁美……颠倒了吧？
于是蒙圈的潘仁美便被潘允扶了出去，离大厅稍远些了，潘仁美还没发火，潘允就开口埋怨了：“阿爷，你怎么不配合呢？不装晕，也装虚弱点嘛……差点就坏三婶的事了……”
潘仁美……
“阿爷你自己回后院，我去守着，看三婶还有啥吩咐……”潘允撒腿又跑了……
潘仁美……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潘仁美刚踏进自己的书房，潘夫人就冲了进来，“你怎么能把九娘一人给留下？”
潘夫人密切关注着前院的动静，但情报掌握的不够完整，指着潘仁美的鼻子道：“你个老糊涂，还不快去前厅帮九娘！”
见潘仁美一脸的无语，潘夫人气：“少给我说什么小不忍乱大谋，你不去是吧？你不去，我去！被人都欺负到家里了，还好脾气个屁！”
潘仁美赶紧拦住潘夫人：“九娘命人送我回来的……”
“啥？”潘夫人愣了……
“九娘觉得我是软柿子……”潘仁美不知该用什么表情……自己被视为软柿子，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
“真够蠢的！”潘夫人拍着胸口，“怎么办？九娘那心眼压根就不够看！她要有杨奸后半分的奸诈，我都不担心……”
“让九娘处理吧，”潘仁美道：“天塌不下来……”
第617章 破天荒（三）
潘允这回不在外面候着了，抬头挺胸收腹的走到了九娘身旁，站好！向三婶好好学习！
九娘已坐在了潘仁美曾坐过的座位上，冷着脸看着众人，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潘允心道，这大概就是上过战场的人才能有的杀气？
“诸位是来恭贺本官的嘛？”九娘盯着众人，众人自然不答，九娘问着潘府的下人，“可收到礼单？”
“不曾！”下人赶紧汇报，“都是临时递的帖子。”
“那就是来闹事的了？！”九娘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撤座！”
大厅里寂静无声，九娘那猛的一拍，惊得好些人心跟着猛跳，再一听撤座，众人更是傻眼，能不能按规矩出牌啊？！
大家吵得再凶，也没见过撤座的啊！
下人也愣住了，撤座？头回知道还得提供这项服务啊！
可九娘发话了，下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大人，椅子不稳当，小的给你换把……”
顺便还把茶也给端走�